上次写了个广东A阿姨的故事,今天写一个北京B阿姨。因为B阿姨在我家做了6个多月,是工作时间最长的一个,也是很特别的一个,所以故事较多较长,看官们忍耐忍耐!为了让新的看官看得明白,我还是把我家的背景资料再贴一次:
先交代一下我家庭的情况啊! LG是广洲人,比较腼腆少言,一星期最少工作六天,早出晚归。由于国语不灵光,他在国语的语言环境里基本上搭不上腔,只会哼哼叽叽陪笑;我呢是北京出世的浙江人,比较好说笑。由于厨艺不精,总想找人解决家里的餐桌问题。老大当时快六岁,老二才九个月。我们不是什么富裕家庭,但从小到大的教育让我对“家庭主妇”的角色无比恐惧,所以就算要把我工资的一大部分都用来付保姆费我也坚持要去上班。老大上小学,早中餐我替他准备,接送我包( 放学后另外付钱托管直到我下班去接)。我和LG多年来习惯了不在家里吃早中餐(也不带饭),我们请保姆就为照顾老二和全家的晚餐,当然还有室内的清洁工作。晚上孩子和我睡,不用保姆操心。我们请保姆全都通过当地的中文报纸(不是免费的那种哦!),算起来广告费都花了挺不老少的呢!但为了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保姆,这笔钱还是应该花的。
接到B阿姨的电话时我的产假还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B阿姨在电话里显得非常坦率,一上来就花了近十几分钟的时间作自我介绍:52岁的她曾上山下乡,在农村当过老师, 早年守寡,所以特别能吃苦。后来回北京工作,在一个国家级的新闻机构当文书, 现在只有一个女儿在北京,刚结婚一年多。三年前经人介绍和一个香港人认识并结婚来到加国,住在另外一个省, 结果那香港人把她安顿好后就回了香港, 且一去不回头了。她一个人在那香港人的女儿的中餐厅打工, 虽说英文字母不识一个,但凭着聪明的脑瓜楞是把个加拿大福利政策搞了个门儿清, 工作了九个月刚够拿EI就只身来到多伦多, 一分钱税也没白交。瞅准了保姆这行当包吃包住,就干脆专职当起了保姆。她说她完全胜任保姆的工作,让我放心。只不过因为无亲无戚, 她需要六天工作,七天住家(就这一点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满足她的要求的),但她立即补充说她孤身一人, 连朋友都不多, 所以不会有太多麻烦事骚扰到雇主,而她会把雇主的家当自己的家一样好好打理的。不知道为什么她特地强调她从来不会和雇主争吵,因为她本人性情豁达,也有自我调节的能力。B阿姨的口采那是一流,我对她说的一切深信不疑,但日子长了以后才发觉她特意把她的一些缺点反过来说变成了她的优点,这是后话,等我慢慢道来。不过再仔细想想她的这种做法也挺正常,就像很多人写简历时,自己越是丢三落四就越要写成“being organized”,越是不合群就越要写成“a team player”。。。哈哈,HR的朋友们可能比我更清楚这一点,只不过这我是在B阿姨离开之后才悟出来的,惭愧!惭愧!
B阿姨的自我介绍让我立即对她产生莫大的同情, 这也就为她争取了一分。虽然我也不希望家里一周七天都有外人在, 我和先生总还是需要一些私人空间的嘛!但权衡一下, 觉得如果她真的象她自己描述地那样好的话, 我们做些牺牲倒也无妨。更何况她好可怜的样子。当即开车从她朋友家接了她(她说刚从北京回来,寄宿在那里), 让她看了家里环境还有两个孩子, 谈好了工资是$55/天,6天工作, 两星期发一次工资, 年底需要报税, 试用期一星期。我很坦率地告诉她因为我剩下的产假不多了,所以希望一星期后行不行互相都给个准话儿,她欣然同意了。 B阿姨表面上看确实不象保姆, 白白净净,富富泰泰的,她也把自己收拾得很干净利索, 让人看着很舒服。B阿姨上街都要带上一副黑框大眼镜, 很象个知识分子的样子呢! 加上一口正宗的北京话, 让我这个北京出生但整天生活在粤语环境下的人倍感亲切。
第一个星期过去了, 问她感觉如何, 她说感觉不错, 和我很聊得来,可以干下去。 我说我也满意她的工作。平心而论,S阿姨还是很称职的, 家里上下她收拾得很干净, 饭菜也可口, 最重要的是她对我那老二很上心!于是当下让LG到她朋友处取来她的行李,那是三个沉甸甸的大箱,然后哼哧哼哧帮她搬上二楼她的房间。原以为我可以安心去上班了, 谁知道第二个星期她突然提出来她不想做了, 因为她不想报税。我觉得很突然, 上星期不是都说好了吗?怎么又变挂了呢?我可是只有两个星期就要上班了呀!!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既然是钱的问题那就只能拿钱来解决了,我自动让了一步 ―― 那就$55/天,现金! 不打税,行不?她听后卡卡笑两声, 没再说什么。又过去了一周, 临到我准备上班的那个星期, 她突然又说不想干了, 理由是她太长时间没有接触男人, 但现在要洗我LG的衣服, 觉得没有办法适应(天, 这样的理由是不是太牵强了。。。)! 其实她和我平时聊天时已经不停暗示说, 她曾经服务过的一家说过想让她回去做, 虽然工资没有我给的多, 但可以把整个的BASEMENT都可以给她当卧室, 云云。。。以我很快猜到了她真实的想法, 于是我说你要是觉得家里东西不好用, 我可以换;你要是觉得钱少, 我或许还可以加;但是你要是嫌弃我有个LG, 那我可就没折了! 你要是一定要走就走吧! 她动作也快,收拾好了她的箱子,让我LG帮她抬下楼,一副随时离开的样子。接着她就打电话给前雇主,但事情并没有她预计的那样好, 她的前雇主不知道为什么找了个借口回绝了她(现在我倒是有点明白人家为什么回绝她了), 于是她开始看报纸找工作, 她曾经很自豪地说她每次都是不超过七天就能找到新雇主的。但那次她没有这么走运,直到我上了一周的班她都没找着。好几天我刚下班她就把孩子塞给我说要去见工, 直到很晚才回来。当然她没忘记向我汇报她见工的情况:人们们普遍都给出了高于我支付的工资,最高给到了$62/天呢!她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犹豫着,所以没一个成功的。最后连她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开始联络认识的人帮她找落脚的地方, 但也没找着。看见她彷徨的样子,想着我再难也还有个固定的居所,她连个住的地方都找不到,于是我又跟她说:如果真是钱的问题, 我可以再让一步, 就把工资加到$62/天/现金。我之所以这样做一是我对她动了侧隐之心,二是因为我已经上班,再换人会影响我的工作,再加上BB好不容易和她混熟了,新面孔恐会给孩子带来不安全感,她听后一拍大腿,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死心塌地地帮你干吧!”瞧,还是咱北京人爽快啊!当下把我给感动的,让LG又哼哧哼哧把她那几个沉甸甸的箱子给搬上了楼。当然这一次我没忘记和她签下了为期一年的合同, 列明所有事项,说明违约需赔偿,以此希望不再有变数,让我能安心工作。不过后来她一次和我”交心”,说她当时想走是因为有一次她用几张白色的抹手纸垫杯子, 而我让她改用棕色抹手纸(BROWN PAPER), 让她生了气了!! 瞧,我这一句多嘴的代价还真的挺沉重!
就这样生活终于平静了几天。但没多久, B阿姨又说了:这每次发的工资是$744, 4=死, 不吉利!我近来老是觉得不舒服, 还流了鼻血了呢, 你不如给凑个整数, 就$750吧! 我心里暗说:那不如改三周发薪一次得了。当然她的目的连盲人都看的出来,反驳她不是找架吵吗?!反正才多几块钱,不计较了。唉,活该!谁让你怕人家走呢? 三个星期不到, 她老人家的工资四级跳! 从此我们的B阿姨再也没流过鼻血了,而我(以至我们全家)被凌驾的日子也正式开始了。
话说回来,B阿姨真是做家务的一把好手,勤快,利索。虽说不识英文,但加拿大生活中的很多东西她都懂,很明显她是个脑子很聪明的人。我还真跟她学了不少小窍门,比如说把抽油烟机和炉子边竖起来的那块板(有按钮的那块,不知道应该叫什么)用保鲜纸包起来,这样只需定时更换保鲜纸而省却了天天擦洗,还能保持常新。这个方法我一直沿用到现在。虽说她不太会做粤菜,但胜在用心,我告诉她一些煲汤的方法和汤料的配搭她都用笔记下,隔日换着花样,餐桌上终于都有了一番生气。厨房的冰箱上有一块白板,B阿姨认为要买什么了就写在上面,我负责采购。但不知道为什么,B阿姨在我家的这段时间,我采购的数量成倍增长,以前一次大采购足够一个多星期的,但自从B阿姨来之后,每周一次的大采购还要加上平时为数不少的小采购,那块小白板上的东西我好像总也买不完似的。我常趁着中午吃饭的时间出去采购,连同事都笑我说每天都有买不完的东西。但我一向不是个精明过日子的人,对钱的概念很模糊,所以日子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过下去。
B阿姨很喜欢我那老二,每天我一下班她就跟我说BB又干了什么可笑的事了,又发了什么可笑的音了。从她嗔怪的语气中,我丝毫不觉得她对BB的喜爱有半点虚假,直到现在我都不认为她那都是装出来的。她也经常谈起以前一个雇主的孩子,也是充满爱意的,所以我想她是真喜欢孩子。她曾说过很希望女儿快点怀孕,她可以回国帮她带,只可惜女儿结婚一年多,但始终无所出,让她在这儿干着急。我那老二人见人爱,整天张着小嘴嘎嘎笑,但天生体质弱,消化能力很差,快10个月了还只吃奶不肯吃SOLID FOOD,有时稍微吃两口粥他居然都能便秘。吃不好就睡不好,三天两头闹病。于是我对B阿姨说:“你的主要任务就是BB的吃和睡。煮饭和清洁都是次要的。来不及煮晚饭,打电话给我,我带外卖回来;清洁卫生可以等我周六休息在家时再做。”B阿姨说:“好,有你这句话我就好办了!”我们家还真试过几次都需要吃外卖,而到了周六我通常都会把孩子们带出去吃啊玩啊,让她能安心做清洁。她的确对老二很上心,每天想着法让他吃和睡。我一下班回到家,她就会告诉我BB今天吃了几羹粥,喝了几口水,拉了多少大便,是硬是软等等。我心里真的很高兴能找到这样一个疼BB的人,而这就是后来我对她一让再让的最主要原因之一。
奇怪的是B阿姨不喜欢我的老大。老大和他爹一样国语并不灵光,所以和B阿姨的交流有障碍,不过我想这不是主要原因。原因可能在于老大当时已经六岁半,半大点儿个人儿,对人对事充满了好奇但又似懂非懂。B阿姨刚到我家就有打不完的电话,一日,我下班带老大回家,一进门B阿姨正在讲电话,老大走上前用生硬的广东普通话问:“你在打给谁?”其实我或LG打电话他也会这样问,完全是小孩子的好奇,全无成年人的八卦成分,但在B阿姨看来可能就不是这样了。还有一次在餐桌上,她让老大快些吃,否则他需要自己洗碗,老大回了一句:“你来我家上班不是应该洗碗的吗?”当时B阿姨张张嘴,但说不出话来,我赶紧说:“阿姨也有下班的时候嘛!阿姨下了班,你就要自己洗碗了!”这两件事情都发生在B阿姨上班初期,从此B阿姨对老大就不管不问,和对老二的态度相比,那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开始我并未在意,心想哪有大人记孩子的仇的?!到了暑假,我想老大从18个月起就上Daycare,然后就上小学,暑假寒假去Camp,从来没个像样的假期,这下家里请了保姆,老大可有机会早上睡个懒觉了!谁知道学校放假才一个星期,B阿姨就开始不停地抱怨,说老大吵着老二睡觉了、老大不听话了等等等等,总之老大在家,老二就不能吃不能睡了。我终于招架不住,赶紧找了一个Camp把老大送了进去。其实老大是个性格很文静的孩子,不至于像B阿姨说的那样淘气。B阿姨想方设法支走他一是因为她不喜欢他,二呢,还是怕孩子会告诉我她在家里的一些事情,后面再详述。
我说过B阿姨外表绝不像个保姆,其实在北京新闻单位工作的经历也让她见多识广,我和她还真聊得来!她经常和我说她插队时的笑话,我也把网上的一些乐事重复给她听,两个人经常是笑得卡卡的。我本身是个好说笑的人,只不过对着个广东LG实在很难过瘾。我需用把国语笑话翻成粤语版说给他听,通常是我已经笑得喘不上气了,他老人家直勾勾望着我,不解地问:“么嘢意思呀?”要不就是:“好好笑咩?” 扫兴!扫兴! B阿姨就刚刚相反,我还没讲完她已经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有人一定要问了:既然B阿姨这么好,那你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呢?B阿姨在我家的确帮上了忙,我充满了感激。说来大家可能不信,我还真没把B阿姨当保姆,除去每两个星期付钱给她那会儿,我几乎有种错觉她是我自己的亲阿姨,她在我家的这六个月里,光是陪她去看专科、更换驾照和医疗卡等等事项我就请过四天假,这四天我不仅连送带接帮着办,还要支付她全天的工资,我这样做是出于真心,就像对朋友。B阿姨可能也体会到了这一点,只是阅历和城府同样精深的她借此将我的友情和同情转化成一切她所希望得到的实质性的东西。
B阿姨开始讲究养生。她说她每天的早餐必须是鸡蛋+鲜奶+麦片, 全都要指定牌子的。平时的饮品是豆浆,一星期两筒。一开始我买回来一般牌子的豆浆(我平时也是喝这种的), B阿姨当时没说什么, 但过两天就抱怨说豆浆坏了, 要倒掉! 我于是更加注意看豆浆的有效期, 但还是买回没两天就听B阿姨说豆浆又坏了。后来她老人家见我没悟性, 忍不住了终于说:“你下次买XX牌子的, 比较不容易坏。” 去了超市一看才明白, XX牌子整个贵出一倍来! 唉, 贵就贵吧, 反正也贵不到哪儿去! 她身体好对我不也有好处吗?谁让你怕人家走呢?!活该!哎, 也奇了, 自从换了这个牌子, 再也没听B阿姨说要倒过豆浆了。
B阿姨爱吃水果,每天无果不欢。我非常欢迎这种健康的生活习惯, 因我们全家都没有这个习惯,也希望B阿姨能带动全家吃水果。没多久就发觉我又在异想天开了,因为我们的B阿姨只会给她自己切水果! 如果我说了让她给大家都准备,她就会给大家端盘水果出来,否则,晚饭后收拾完桌子,她便一个人切个水果,吃完了扔了皮核就了事了。碍着面子,我也不好意思每次都说,好像跟她比着吃水果似的! 我对挑选水果不是很在行,只会买橙子,苹果,葡萄之类,而买橙子的次数最多。 日子不长, B阿姨又说了:“你怎么净买便宜的水果!” 得,抽个星期天让LG拉上我和孩子们去了一趟唐人街,买了百多块钱钱的荔枝,红毛丹,龙眼,山竹之类的热带水果。那天之后的几个晚上B阿姨吃得可高兴了,而且坚持了一段时间没再向我抱怨水果问题了。唉,多买点上档次的水果呗,谁让你怕人家走呢?!活该
自从B阿姨“安定”下来之后,她开始对我家中的用具啊小电器之类提建议了。于是大到吸尘器,小到拖把扫帚全部一律更新,厨房的用具更新添置得最多。B阿姨说了这些东西她用得顺手!想让马儿跑得快就得让马儿吃好草,不是吗?!更何况这“草”还会留在自己家的嘛!唉,买吧,谁让你需要人家呢?!活该!
曾经为大幅度增长的家庭开支私下和LG嘀咕,LG说:“算那帐干什么!你又不是一辈子都需要保姆,也就这一两年的事,再怎么超预算也有个限度,不用怕!”(国语译文)嘿,我这闷棍子LG还真想得开!不过人家“挣面包”的主力都这样说了,我也就对B阿姨有求必应了。
B阿姨总说自己随和、大度,刚开始的时候也还行。但日子久了,我觉得她情绪大起大落,她曾说她已经没有生理周期了,只是我觉得周期是没有了,但。。。那脾气还在,而且随着日子的推移,随着我对她一步步地忍让,那脾气也就日益渐涨,对我们说话的语气越来越不客气。 我LG下班回家,站在厅里看了几分钟电视, B阿姨眼一瞪: 还不赶快去洗澡! 看什么电视呀! LG心有不快,但还是乖乖上楼洗澡。 晚上关上门低声抱怨:“我请口旣係保姆, 唔係亚妈! 我连忙安慰LG说: 她是为你好嘛!! 没坏心的! B阿姨对我LG还算是客气的, 毕竟那是一家之柱、 她的米饭班主啊! 对我, 那就更横得没谱了。 平时都是用”哎” 来称呼我的,”哎,要买米了。”“哎,我洗发水没了。”“哎,买瓶润肤露给我”等等。入冬了,LG的父亲有事回了广州,留下LG母亲一个人。一日过什么节(具体不记得了),我接了LG母亲来吃晚饭。全家正准备坐定,而我正想拿个碟子帮B阿姨留菜(B阿姨说她prefer单独吃饭),身旁突然伸过一只碟子,然后听见B阿姨的声音:“哎,把我的菜留出来!”那叫个居高临下,威风凛凛!我立马觉得自己更像她的小媳妇!LG和婆婆都愣住了,饭桌上因此沉寂了好几分钟。其实平时我一直都是替B阿姨留菜的,那天她的举动实在让我摸不着头脑。另有一次我和老大在聊天,她突然走过来说:“哎,你帮我拿个东西!”我看看她,看看儿子,问:“你和我说话?”她说:“不是和你还是和谁?”我“哦”了一声,帮她拿完她要的东西,然后说:“你还是叫我的名字好了,不然我还真不知道你在和谁说话。” B阿姨“哼”了一声,从此倒是开始称呼我名字了,但那天晚上让我听了好一阵的碗碟和柜门交响曲。第一次听这种交响曲我还怀疑自己多心了,直到日后又有几次加入了更加震撼的“大门”独奏,我才确信这声音是给我听的。唉,不就是“交响曲”嘛,听着吧!谁让你生怕人家走呢!活该!伴随着这种“交响曲”,我和LG(尤其是我)在家庭中的主人地位越来越不明显,即使对B阿姨有意见都只能关上房门小声说,生怕得罪了这位能干的阿姨。偶有同事或朋友来家,私下笑言:“哟,你家的保姆蛮厉害的嘛!”有几次LG和我都动了换人的念头,但想到B阿姨能精心照料老二就打消了念头。为了孩子,我们大人心里的那点不满啊,别扭啊都只能内部消化了,从而可以最大限度地去迁就B阿姨。我想这大概也是很多被保姆“凌驾”的雇主的心态吧!
B阿姨善交际。当初她自述“无亲无戚,连朋友都不多”不一定是假话,但是她也没告诉我真话,那就是她认识的人可不少。 从她来我家的第二天开始,找她的电话就接连不断,经常都是晚上十点多钟之后打来,到后来我干脆让她每晚把无线电话拿到她房里去了。而她打出的电话也不少,但都挑白天我们不在家时打。我若从办公室往家打电话,很多时候都打不通。后来聪明的B阿姨干脆每天自动报到,一天两次往我办公室打电话,表面上好象是和我说BB如何如何了,实际上是想看看我有没有打过电话回家。也有曾来过我家见过B阿姨的朋友告诉我,说有一个周日(B阿姨的休息日) 在商场里看见一堆中国人围成圈在听一个人说话,中间说话的那人正是B阿姨! B阿姨还喜欢往她的前雇主们的家里打电话(当然是在前雇主们不在家的时候,身为保姆,她当然知道主人家何时不在家),找现任的保姆聊天,话题自然是主人家的各种八卦了。 B阿姨也不避晦,有时也会把她八卦到的新闻转述给我听,当然还有一些她的“事迹”, 比如如何教对方做家务了,如何开导对方正确认识”保姆”的身份了, 等等。。。按B阿姨说的,她的前雇主至少也有五六个。后来在B阿姨离开我家之后的几个星期时间里,我因为时常更换保姆,所以经常请假在家,居然两次接到B阿姨打来的电话。听到我的声音她很诧异,她可能以为我在上班,但老练的B阿姨仍能找些不着天际的话来打呵呵:“在家呢?”“在。”“好吗?”“好。”“BB呢?”“也挺好,谢谢。”连偶尔在非周日在家中休息半日的LG(这种机率每年不超过0。1%哦)居然也接到过她的电话,所以我想她往我家里打电话的次数应该是相当频繁的,但她不知道我后来雇佣的几个保姆都从不听电话,就算是我打回家,都要等留言机响后叫她们的名字她们才会拿起电话听筒。最后一次接到B阿姨的电话是在我最终辞职在家照顾BB的几个月后,那时她离开我家已经超过大半年了。
B阿姨在面试时表示她会把我的家当成她的家,她还真是这样做的,不过是以另外的一种形式。有Sales上门,她放人上了我的卧室!我说:“你下次放人之前给我打个电话好吗?”她“哦”了一声没说什么。但不久后照样领生人进屋,那次是她女儿托人给她带东西,带东西的人送到我家,她便请人进屋参观了一把,事后还跟我说人家对我家的观感。我听说以后都快疯了,要知道我和她都不认识那个人啊!但没法发作,因为B阿姨告诉我这件事时语气相当自然,一点儿都没觉得错,我如果发作,那还不得听整晚的“交响曲”啊!只好柔声柔气再次叮嘱她再遇此事前先通知我再做决定。然而有一天,我因为前一晚BB哭闹没睡好觉,专门趁中午吃饭时间(办公室离我家只有5分钟车程)溜回家睡觉。一进门,B阿姨已经在二楼楼梯口迎了出来,满脸尴尬,说:“你怎么回来了?”我说:“昨晚没睡好,回来休息休息。”边说我就边上了楼,这时居然看见她的房间里坐着一位陌生的老太太,正紧张地赔着笑。B阿姨满脸歉意地说:“这老太太每天都从咱门口过,所以我领她到家来坐坐。”什么?!这样都行?!当着陌生人的面我不好说什么,只是客气地对老太太说:“慢坐,我去休息。”等我进了房间,听见B阿姨送老太太下了楼。虽然心里像吃了虫子一样不舒服,但我还是没再提这件事,我觉得B阿姨已经清楚她不应该这样做,我就给她留点面子吧。唉,谁让你怕人家走呢!但是不久同样的事情又发生了。一日我提早几个小时下班,看见门口停着一辆单车,一推门,见到一个老年男子坐在厅内。看见我,坐在另一边的B阿姨急忙解释这是某某,受朋友之托来看望她的。我没有多说话,径自进了屋。那人当然马上就走了。事后我很郑重地和B阿姨说:“希望能将任何私人的会面安排在你的休息日,或者是我下班回家后的时间里。”B阿姨这次喏喏地答应了,当然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免不了要听锅碗瓢盆交响曲了。我之后猜想这大概也是她不愿我老大在家的缘故之一吧。
B阿姨多次讲述她的经历,包括当知青和在多伦多的奋斗史,但她从不提她的前夫。至于后夫,她也只是说在北京经人介绍,认识三个月之后就结婚,但她落地后那人就抛下她回了香港。这么多年他不曾找过她,她也不曾找过他,听着虽说与理不和,言语之间豪无感情流露,但我没有探人隐私的嗜好,她说我听,从来不多问。直到有一个星期天,我接到一个电话,是个东北口音的男人,我一声“喂”,他马上说:“你好吗?”态度十分暧昧,让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我按着性子问:“你找谁呀?”那人回答说:“找你呀!”这下我有些不客气了,说:“你谁呀?”听到我态度不对,那人怔住了,说:“哎!你这小姐,明明是你找我嘛!”我生气了,说:“我没找过你!”然后就放下了电话。接下来的星期天,我竟然又接到了这个男人打来的电话,这次,一听到是他的声音我就很不客气地说:“你打错电话了!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说罢就撂下了听筒。几分钟之后电话又响,接起来,又是那个人,刚要发作,那人急忙说:“小姐您别挂!”态度诚恳了很多,没有了之前的油腔滑调:“您家里除了您还有没有别女人?”我依然警惕着问:“你到底找谁?” 那人好象有些难为情似的说:“我在报纸上登了一则征婚广告。手机上显示了几次你家的号码,所以一定有人用这个电话给我打过电话,但只可惜我总也没接着。”我好像有些明白了,告诉那人我这里的确还有别的人,不过那人现在不在,让他晚上再打来。接下来我也不太清楚B阿姨究竟有没有和那人联络上,但是我总觉得如果B阿姨应征婚招,那么她之前的故事的可信度就值得怀疑了,但我不是移民局,对她借以移民加国的那段婚姻是真是伪并没有兴趣知道,对她的私生活我更无权过问,再说人家想找个老伴也没什么错啊!不过我并没有对B阿姨提过曾接到的这个电话,我想她是绝对不愿意我知道这件事的。
我清楚明白保姆和我们所有人一样精力有限,所以我从不苛求保姆在带好孩子的同时也要将所有家务做得完美。我坚持自己带BB睡觉,是因为BB因为身体的缘故晚上特别闹,我让孩子跟我睡是想保证保姆有足够的精力应付第二天白天的工作,我嘛,上班的时候悠着点别太勤快就可以了!嘿嘿!每天下了班,换了衣服我就会将BB接过来,以便保姥专心做饭。而BB从那一刻起就完全和我在一起了,保姆的一天的工作在洗完碗碟之后就算正式结束了。严格说来一天之中没有停下来的那个人是我,一周之中没有休息日的那个人也是我。
刚来我家时,B阿姨是相当勤快的:早上基本上七点半前就起床,然后开始帮BB煮粥,等我们起床时她基本上已经准备好接过BB了,好让我帮老大准备上学。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B阿姨渐渐成了我们家里最后一个起床的人了。各位想像这样一个场景:
7:30AM:我和LG起床,LG冲凉(他一直有早晚都冲凉的习惯)然后出门上班去也;我叫醒老大,飞身楼下准备老大的早餐和午餐饭盒;B阿姨的房门紧闭。
7:40AM:我上楼看看老大有没有穿好衣服,通常是还需要我帮忙才行;B阿姨的房门仍然紧闭。
7:50AM:我督促老大洗脸刷牙下楼吃早餐;B阿姨的房门仍然紧闭。
7:55AM:BB如果没醒,我就自己梳洗更衣,然后下楼看看老大吃早餐的情况怎样;但通常BB这时候已经醒来,开始哭闹,我蓬头散发抱BB,准备奶,等他稍微安静下来,再飞身去洗漱更衣;B阿姨的房门仍然紧闭。
8:20AM:一切准备就蓄,但我怀中仍有BB,没法出门。B阿姨的房门仍然紧闭。没办法,敲响B阿姨的门,充满歉意地说:“对不起,我上班要迟到了。”B阿姨倒是很快起床,接过BB,我这才得以出门。
这种场景在B阿姨离开前的一两个月里频繁出现,让我实在头疼。细细观察,发现B阿姨睡得很晚,有时三四点钟我起夜还看见她门缝透出的灯光。后来实在撑不下去了,我委婉地对B阿姨说:“你早上要是能早几分钟就好了。”那以后B阿姨倒是不再需要我敲门了,但仍然是全家最晚起来的那一个。
B阿姨的离开也是十分突然的。时值一月,天气已经相当冷了。我家一楼二楼各有一个带浴缸的卫生间,一样大小,分别就是一楼的那个卫生间因为有一扇几乎落地的大窗,窗大自然散热快,所以到了冬天会比较冷一些。我本来说让B阿姨和我们全家一起用楼上的卫生间,或她和我与孩子们用楼上的,我LG用楼下的(他不怕冷),可B阿姨说她宁愿有单独的卫生间,她又说反正只是洗澡嘛,又不是住,没事!所以楼下的卫生间一直以来就是她专用。这天一早起来我照例“打仗”一样照顾着老大,哄着老二,B阿姨照例最后一个起来,一头钻进了她的卫生间。一会她走出来,一脸怨色对我说:“真受不了了,这卫生间冻死人了!”我忙着孩子们,没立即搭理她。不过我感到诧异:那卫生间虽说没有楼上的暖,但还不至于“冻死人”呀?终于忙完,我进到那卫生间一看,嗯,确实很冷,再仔细一瞧,才发现窗子开着一条缝,只不过被百页窗帘挡住看不见而已,冷空气就是从那里窜进来的!我走出来,问B阿姨:“你昨天有没有开过卫生间的窗户?”她这才好象如梦初醒说:“噢!我昨天。。。”没等她说完,我没好气地说:“大冬天开着窗能不冷吗?!” 其实我心里的确有气:这一大早的,我“打”着“仗”,你照例睡懒床,不帮忙不说还抱怨?!大概我的态度与平时顺从的样子有天壤之别,B阿姨楞了好一会,没说话就走开了。就在我准备出门上班之际,B阿姨突然走到我面前,高着嗓子叫着我的名字:“你要是不满意我,就换人好了!我。。。我。。。真受不了了。。。我一直忍气吞声。。。” 其实这几个月来我一直诚惶诚恐,就是害怕B阿姨撂摊子,但也奇怪,当时一听到她说这番话,我心里好像突然轻松了下来。于是我对她说:“既然这样,那我就换人了。”B阿姨走的时候,我并没有照合约要求她赔偿什么,反倒让LG送她和她的行李到她的临时住所,至此一家人胆战心惊看B阿姨脸色的日子终于结束了。
对于B阿姨在我家工作的这段日子我的感受是很深的,对B阿姨这个人我也存在着很复杂的感情。无疑B阿姨是相当不容易的,同样作为移民的我深深理解在异乡生活是多么的艰难,而对于一个上了年纪、又非专业人士的单身女人来讲这种生活就更难了;B阿姨是聪明的,作为保姆,她的技能和经验已经足够,但即便是这样,她在多伦多当保姆的三年里,竟然已经换了五六家,这足以说明还有别的东西另她无法胜任长期工作。最终她的城府和机关算尽也让我收回了我的友情和容忍。她给我上了一课,让我认识到自己的单纯和幼稚,今后在面对各种各样的人的时候需要更加小心看护着自己的爱心和同情。
看到有朋友对保姆问题的回应,有人说我家的保姆和她/他家的很相象,问会不会是巧合?别去深究了!真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人和人相处是缘分,能和我相处的好的你不一定喜欢,我认为难处的也许正好和你的口味,谁知道呢?也许呀,哪位朋友正请着B阿姨呢!如果真是那样,千万别受我的故事的影响,如果你觉得她好,就说服自己一定要一直觉得她好,就算主仆倒置也无所怨言,谁让你需要人家呢?!哈哈。。。
B阿姨之后的保姆们工作时间都不长,故事相对短而简单,各位还有兴趣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