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于海 (二)

送行的那天下午,儿子没有来。今天学校有教育局领导参观,儿子是学校仪仗队的,请不得假。不来倒也好了,否则在机场落下泪来更让人心里难受。送行的有岳父岳母,自己的老父亲还有一些近亲。一个个亲切的笑脸看了更让人恋恋不舍。突然觉得不象是要出国倒好象要发配边疆的沧然。妻明白他的心思, 悄声说,“你还是笑笑,人都看着你呢!” 

强打着精神,和岳母说,“毛毛(儿子小名)早上不爱吃煮蛋, 给他煎一煎就好。 还有,他喜欢吃泡饭。隔夜的饭从冰箱里拿出来要热热再泡水,要不吃了他拉肚子。火腿肠我买好了放冰箱里,不爱吃饭的时候给他吃一根,但也别吃多了。创可贴和感冒退烧药昨天拿出来放门口的五斗橱上了, 您一开门就能看见。还有, 我存折上还有一万五千块钱,昨天存折给爸了,密码忘了说,就是于萱生日……”“好了好了, 都说好几次了,妈都几十岁了还要你教?”妻打断了唠唠叨叨的他。岳母谅解的打着圆场,“让他说吧, 孩子那么大都没有离开过他一天,也真不容易。” 

进关了,亲人们也一个个散去。妻在旁边兴致勃勃的.,“昨天我给隔壁阿芳姐夫那朋友打过电话了, 他说奥克兰现在很热呢。你看我多聪明, 我毛衣里穿着短袖, 回头下飞机前去卫生间一脱就好。不过我脚上穿的是单鞋,进机场前可把我冻的,到那边就好了。喂,你怎么穿着你那旧靴子,这么旧不嫌丢人哪?” 妻这样一嚷嚷,低头一看,哟,可不是床底下那双旧靴子?妻说着要扔说了好几次,自己老也不舍得。总想着对付着还能穿。儿 子一天天长大, 以后要用钱的地方还多, 自己能省就省点。没想到昨晚上没睡好,早上起来晕晕乎乎的又穿上了这鞋。

    等坐到飞机里,空姐一个个位置地过来发耳机,小毛巾,妻还在旁边说个不停,“阿芳姐夫那朋友人还真不错,张罗着给我们找房子还来接我们。 现在这世道,这样的好人可太少了。听阿芳姐夫说, 他在那边混得蛮好的,给家里寄的钱不老少……”妻说的什么,明航没怎么听进去,心里想着自己的儿子,儿子今天晚上吃什么?岳母他们回去路上会不会堵车,不知道能不能赶上做饭?儿子回家看不见自己,不知会怎样?

     飞机进入三万英尺高空,耳膜里只是一阵阵单调的引擎声。晚餐以后,如果说最初还有的一点点兴奋感也被昏昏欲睡冲淡了。旁边的于萱津津有味地盯着前方的电视屏幕,里面正放映着最新的美国大片。明航缩着身子靠向椅背,好使蜷缩的腿能稍微往前伸一点。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又被僵直的后背给难受醒了。唉,这长途飞机也真够折磨人的。如果不是老婆坚持,干嘛要出来受这罪?儿子也看不见,真想他。奥克兰如果就在崇明岛上多好!胡思乱想了一阵,又昏昏睡了过去。

     机舱的灯突然全亮了,白惨惨的刺人。明航被晃得睁不开眼,觉得怎么肩上那么沉,侧头一看于萱靠着自己睡得正香。前后的人开始陆续醒来,低低的交谈着。于萱也醒了,四下张望着不明白出了什么事。空姐再次过来了,原来该填进关申报表了,要求用英文填写。于萱得意地看看老路,那意思是,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明航朝于萱笑笑,没说话。心想,还是妻有先见之明。

     明航和于萱都是大学毕业,虽说那时学英文不是特认真,毕业这十多年也基本还给了老师。但自从打算出国的那一天起,于萱就开始一再强调英文的重要,并替自己和明航报了一个晚上的英文强化班。这个强化班是针对出国考试的各种题型技巧,坐在教室里的大多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象他俩这样年纪坐在教室里,就显得有点扎眼。明航一开始有点别扭和尴尬,一个劲埋怨妻不该让自己来。听阿芳姐夫的朋友说,新西兰给新移民都提供免费的英文课程,去上课还有福利金拿。到那儿再去上课多好,不花钱还白给钱。当时妻于萱听明航这么抱怨着,也不生气。慢声细语地和他分析,老公你看我们俩是移民去,不是冲着那福利金去的。人家也告诉我了,那福利没有那么好拿的,拿了以后买房子贷款都麻烦,银行觉得你没有经济能力。再说,我们本来大学毕业也是有一技之长的人,到那边还是要靠自己本事。一开始是难一点,慢慢就好了。所以我才想着要先学好英文。如果到了那边再去学,恐怕就太晚了。我们和二十岁的年轻人能比的不是时间呐,而是我们的头脑。所以事事要先做打算。

      妻说的一点没错。这不,还没下飞机呢,英文就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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