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骂孔子的最后一篇,这篇文章回答两个问题。
第一,破旧和立新的关系和难易。
破旧和立新孰难孰易?这个问题我暂不回答,我先回答的就是为什么有人要对这个问题感兴趣。
我骂孔子的时候,并没有一句话声明这是一件高精尖的技术活,为什么大家突然要说这个问题很容易呢?显然这是因为读者对我的文章产生了某些情绪,这个情绪后面隐含的信息让我很高兴,因为这说明我的文章没有白写,让他们触动了。
让他们触动以后,他们大概太看得起我了,要我为他们建立一个新的政治蓝图。 不幸的事情就是,我觉得这太抬举我了,我还是喜欢干一些自己喜欢的并且力所能及的事,而不是一定要做难做的事情。譬如说吧,一顿吃一百斤饭难不难?我觉得很难,但我不会做;炸掉地球难不难?我觉得很难,但是我不会干。
所以我可以明确告诉某些人,我骂孔子不是因为它的难易程度,而是因为我觉得有必要。 每天洗脸刷牙难不难?打扫屋子难不难?不难,但是我还是要做,因为这有做的必要。
中国人喜欢辩论的就是扫天下和扫屋子的问题(其实这个问题已经脱变为一种主义了)。 我觉得我们更应该讨论怎样扫天下和扫屋子的事情。 我们是应该用扫帚还是用嘴巴扫屋子?我们应该多久扫一下屋子,这些问题都是值得研究的问题,不能因为简单而不研究。
鲁迅痛苦的时候愤怒地说,这是一个铁屋子。 我觉得这个说法并不确切。我们面对的并不是一个铁屋子,不过是一个太久没有打扫的砖木屋子,灰尘积累的太厚都变成了硬块了。 这个硬块灰蒙蒙的看起来像铁,但不是铁,而是灰尘,是污垢。
我们现在要做的事,就是经常打扫屋子,经常洗热水澡,不要弄到十年八年的才来一次,这样就不容易洗了。换句话说,我们不能好逸恶劳,不能好高骛远,简单的事情不能不作。
回答了这个问题以后,我们再来看破旧立新的难易和关系。
立新有时并不难。譬如引入一条技术流水线,这件事情并不难。但是要让这条流水线在国内发生作用,倒是不很容易的事情。
为什么呢?要让流水线在国内发生作用,首先就要建立厂房,要招聘工人,要申请资金,要开拓市场。。。这里面的每一件事都有可能碰到阻扰。 譬如建厂房要清除场地,有人就会说这个场地从他老祖宗时代就开始了,其中有龙脉什么的动不得的;譬如招聘工人可能会受到阻扰,有人会说这些工人中有潜在的大师,不能请去当工人作简单的事情;譬如申请资金可能会产生腐败,产生资源的争夺;譬如开拓市场可能会导致旧产品被淘汰。。。这些阻扰的消除要比引入一条流水线困难多了。所以破旧并不一定容易,所有的立新都是在破旧的基础上发生的。
物质生产是如此,文化生产也是如此。黑格尔破过康德的旧,康德破过亚里斯多德的旧,爱因斯坦破过伽利略的旧,波尔破过爱因斯坦的旧,费曼破过薛定谔的旧。。。没有一种哲学科学思想不是在破旧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实际上任何的研究人员都要经常开讨论会,新技术新理论产生的时候争论总是最热烈的时候。读过那些经典作品的都知道,没有一个作品是一点没有破旧的立新。
当然我骂孔子的破旧比不上上述科学哲学技术破旧的难度,这是因为我是利用了现代的科学技术破几千年前的人的旧,但正因为如此,破孔子的旧才是更为迫切的任务。
第二个问题就是我骂孔子的初衷。
说实在我最初不想骂孔子,我当初是为了研究文化大革命的历史问题。 我看了很多对文化大革命的研究,我发现现有的所有理论都是不符合逻辑的。 当初虽然有这个想法,我还是比较谨慎的,提出用孔子对抗基督是我最初的建议(不知道是否首创,但我提出这个理论的时候并没有受别人的启发,也许太多的人因为这个说法太简单没有提起)。 经过我批判儒家以后,我突然觉得惟一合乎逻辑的解释就是承认毛泽东发动文化大革命有合理性,至少是毛泽东的经验主义的合理推论。
毛泽东批林批孔的重点是批“克己复礼”而不是批“礼”,这个问题说明毛泽东批林批孔既不是单纯为了打击对手,也不是单纯为了跟蒋介石作对,更不是为了实现后来的稳定,而是因为毛泽东的人民专政的必然要求。
这种要求是平等思想跟孔子等级制度的必然冲突,林彪就是这个冲突的典型代表。为什么彭德怀敢于根毛泽东叫板,是因为他有社会主义平等的信仰;为什么梁漱溟敢跟毛泽东叫板,是因为梁漱溟信仰佛教。林彪选择逃脱恰恰是因为他信任儒家思想,过于相信孔子的“克己复礼”。 当然批林批孔还有很多别的因素,但是完全否认毛泽东发动批林批孔的初衷是不符合逻辑的。
这是我最后的结论,也是骂孔子的最后总结,换句话说,我之所以更注重骂孔子是为了解释历史,而不是为了政治制度。立新必定涉及政治制度,但这个问题超过了我的能力了,我只好先把这个对历史的解释摆在这里,立新只好留待更有能力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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