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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后心理扭曲——伊战老兵的戏剧化“谋杀”

2008年01月26日 青年参考 木文


1月22日,美国《纽约时报》用很长的篇幅,报道了年轻的伊战老兵史密斯的故事。史密斯曾经是位虔诚的教徒,满怀为国效力的雄心壮志,然而,从伊拉克归国后,他像变了一个人,沉溺于烟酒,莫名其妙地将女友溺死在浴缸里……这位海军陆战队预备役军人的心理防线,被在伊拉克战争中噩梦般的经历彻底冲垮,患上了“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症”。

  史密斯患了病,是否就能因此逃过牢狱之灾?

  美国伊战老兵的心理压力问题,一直是五角大楼挥之不去的阴影。据收治史密斯的医院知情人士透露,像史密斯这样有“战争精神创伤”的人,不在少数

  1.瞄准镜里出现的幻觉

  2003年底,美国海军陆战队21岁的一等兵沃尔特·罗洛·史密斯从伊拉克战场回国。不久,他被派到弗吉尼亚州匡提科市接受射击教官课程培训。

  在培训期间,史密斯将他在靶场上产生的幻觉告诉了F连(这支部队的绰号为“圣徒与恶人”)的一个战友:他一举起枪,透过瞄准镜望向远方,便开始全身颤抖。他看到的不是没有生命的目标,而是一幅幅伊拉克战争栩栩如生的画面。“汽车向我们开过来,嘈杂声、灰尘、妇女和儿童,还有我们丢下的尸体……”

  一次,史密斯的手指刚碰到扳机,他就不由自主地呜咽起来,直到“冲着枪靶吼叫起来”。史密斯看上去万分苦闷,任由别人把他带走。不久,史密斯被诊断患上了“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症”(PTSD),海军陆战队为他办理了退伍手续,把他送到退伍军人医院接受治疗。

  按照犹他州图埃勒县检察官的说法,发生在靶场的这段插曲,其实就是第一面“红旗”(危险信号),史密斯的心理正在逐步走向崩溃。遗憾的是,当时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

  2.“去伊拉克之前,我不会无缘无故夺人性命”

  2006年3月,史密斯的心理终于崩溃。他突然把魔爪伸向了女友尼科尔·玛丽·斯佩尔斯,将她溺死在浴缸中。令人不解的是,尼科尔当时并没有任何足以激怒史密斯的行为或话语,史密斯也没有杀害她的任何理由,况且他们还生下了一对年幼的双胞胎!

  在退伍军人事务医院,史密斯承认了谋杀罪行,人们立即将他的罪行同伊拉克战争这一特殊背景联系起来。此案涉及的很多人,内心承受着巨大煎熬,他们发出了这样的疑问:如果史密斯的战争创伤能够得到及时、彻底的治疗,悲剧还会发生吗?考虑到史密斯患有“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症”,检察官甚至不愿将此案提交陪审团审议。

  然而,被害人尼科尔的父母心中没有这样的疑问。他们把女儿的死看成是家庭暴力的牺牲品,与战争无关。

  去年秋天,约翰·斯佩尔斯和波林·斯佩尔斯夫妇坐在卧室里,回忆起女儿生前的一幕幕。他们说,尼科尔是个害羞的姑娘、平面设计师、骄傲的准妈妈。在他们看来,作为本案的受害者,尼科尔受到了忽视。

  约翰·斯佩尔斯尽量控制着自己激动的情绪,放低声音说:“他们提到尼科尔,似乎她是个局外人。很多人把她的死当成反对战争的理由,似乎美国总统才是杀害尼科尔的凶手。但事实是,沃尔特杀害了尼科尔。战争可能是一个因素,但不能成为杀人的理由或借口。”

  出人意料的是,史密斯几乎完全认同约翰·斯佩尔斯的说法:“说实话,确实不能说‘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症’是我行凶的惟一原因。”他在牢房中淡淡地说,“我不想把这个当成借口,不想让人觉得我做了坏事却不敢承认。当然,我相信,在去伊拉克之前,我绝对不会这样无缘无故地夺去别人的生命。”

  3.圆了参军梦的“幸运儿”

  史密斯说,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自己并不符合海军陆战队员的标准,他参加过数学俱乐部、国际象棋俱乐部、乐队、唱诗班,但对竞赛和体育毫无兴趣。直到高中时,他才意识到,参军可能让他的命运有所改变。

  2000年初,史密斯报名参加了美国海军陆战队开办的“新兵训练营”,并在“武装部队职业态度考试”中得了99分,当时一位招兵的军官惊叹:“这小子太聪明了!”2002年1月7日,史密斯接到了“参军动员”,成为F连的一名预备役军人。据他的一个战友介绍,史密斯当时很高兴,认为自己是幸运儿。

  2003年初,F连的预备役军人被部署到驻扎在科威特的陆战队第一师。接受了沙漠战训练后,伊拉克战争爆发,他们奉命开进伊拉克。向巴格达进军时,他们遭到了埋伏,史密斯表现得非常勇敢,一直冲在最前面。

  史密斯发现,自己似乎正在走向地狱:爆炸声震天,各种枪弹向他们袭来。史密斯回忆说:“我感觉我们在参加一场射鸭子比赛,而我们就是那些鸭子。”

  战斗持续了好几个小时。伊拉克士兵劫持了几辆平民的车,逼他们驶向美军。史密斯他们顾不了许多,只要是向他们移动的东西,他们就必须冲着它猛烈开火。史密斯永远不会忘记这样一幕:一位伊拉克人抱着5岁的儿子,竟然向他们冲过来。很快,儿子尖叫了一声,脑袋随即炸开了花,父亲也倒在了美军的阵地前。

  这场战斗让这些预备役士兵的精神遭受了重大创伤。

  4.戏剧化的“谋杀”

  2003年底,史密斯所在的部队回到美国。这些预备役士兵都按程序填写了一份关于心理状态的调查问卷,结果全都“正常”。两个月后,这些战友分了手,但仍然保持着联系。史密斯不久便去了匡提科受训,结果因病退役。

  史密斯被迫退役后,感到很无助。让他遭受进一步打击的是,他那结婚25年、已有12个孩子的父母正在闹离婚。一位邮差描述了史密斯当时的状态:“从伊拉克回来后,他对生活已经没有多大兴趣,痛苦到想自杀的程度。”

  史密斯几乎每天都做噩梦,老想起过去的事,有时还会出现幻觉。他服过安眠药,但不管用。他发现,只有两件事对他有帮助,一是喝酒,每天喝下18到24罐啤酒;二是扣动扳机。于是,他一下子给自己买了3支枪。

  2004年7月1日,史密斯与父亲吵了架。此后,史密斯带上枪和25发子弹,向山里走去。他打电话给好友留言,其中一位好友报了警。史密斯看到警察走近,竟然将子弹上膛。他说,他当时希望警察开枪把他打死。但警察没有开枪,而是把他带到了精神病医院。

  2004年秋,史密斯开始和女性约会。那年11月,史密斯报警说,女友在睡觉,他突然产生了想杀死她的想法,希望警察把他送进医院。

  2005年5月,女友尼科尔为史密斯生下了一对双胞胎。他们搬了家,都在沃尔玛工作,幸福得像花儿一样。

  2006年3月25日,史密斯和尼科尔共浴,史密斯突然抓住尼科尔的头发,狠狠将她的脑袋按进了充满水的浴缸里。此后,史密斯穿好衣服,带上两个孩子驾车到外地度假。在度假地,史密斯给家里打电话留言说,他将提前回家。

  一天后,史密斯回到家中,把孩子放在床上,发现尼科尔泡在冷水里。他给她做了人工呼吸,然后拨打了报警电话。警察赶到后,没有发现死者死于他杀的任何证据。

  此后,史密斯和尼科尔的父母一起抚养两个孩子。不久,史密斯认识了34岁的女友泽勒尔,两个人很快住在了一起。

  2006年12月3日,史密斯突然离家出走。他给泽勒尔打电话,告诉她自己再也无法忍受。接下来,他去医院对医生说,他杀了人,也想自杀。

  然而,除了史密斯自己的供述外,警方找不到他谋杀的任何证据。史密斯的律师为史密斯请了一位心理医生,这位医生后来表示,人的确是史密斯杀的,但他说不出任何动机。

  最后,史密斯的认罪被认定为“有效”。去年10月,在法庭上,史密斯说:“我做那件事,事先没有计划,我希望自己没有做这种事……现在,我只能说声对不起。我不希望得到宽大处理。幸运的是,我的孩子有两位老人照看。”

  5.不幸的老兵 永远的难题

  史密斯并不知道,他所在连队的战友中,至少有10人也患上了“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症”。史密斯的战友尼布雷得知史密斯杀死了女友后,气愤地表示,军方对此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为了国家,精神受了创伤,不该把他踢开,让他自己去面对不确定的未来。”

  美国伊战老兵的心理压力问题,一直是五角大楼挥之不去的阴影。据收治史密斯的医院的知情人士透露,像史密斯这样有“战争精神创伤”的人不在少数。

  鉴于这一难堪的事实,美国五角大楼出台了《2007心理凯夫拉尔行动》(凯夫拉尔是一种高强度纤维)计划。该计划提出,使用不同药物,避免士兵产生不利于社会安定的心理问题。

  据报道,从伊拉克和阿富汗战场返回的美国军人中,三分之一患有严重的心理疾病。2006年,6000多名美国退伍军人自杀。英国退伍军人组织称,马岛战争结束之后,因心理问题自杀的士兵人数,甚至超过了在战争中死亡的士兵人数。俄罗斯士兵在车臣战争后也患上了“车臣综合症”。

  华威大学政治与国际问题研究学系的理查德·阿尔德里克教授指出,几十年来,多个国家的政府忽略了战争对年轻士兵的负面影响。《2007心理凯夫拉尔行动》计划的目的,不是要制造没有道德感的杀人机器,而是担心出现医学和社会问题,也反映了对退伍军人组织欲通过法律途径寻求赔偿的忧虑。

  阿尔德里克教授强调,很少有士兵没有道德感。心理学研究表明,士兵们其实也不想杀人,很多士兵之所以开枪,只是希望保护自己,而不是去消灭敌人。士兵们宁愿向远处的目标开枪,因为这样他们看不清目标的面孔,只有在面临“杀人或被杀”的抉择时,才会选择近距离射击。

  对五角大楼来说,如何帮助士兵们克服“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综合症”,仍是一个不得不面对的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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