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花的认识并不细腻,只是随着感觉,我认为自己是粗线条人,平时做事也是凭感觉,不是那么理性,但很喜欢这样表现生命的方式。
成都的春天总是在一场夜半的春雨中悄悄来临。一千多年前,住在成都浣花溪畔的诗人杜莆曾经在草堂内用诗句记下成都春雨的景象: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由于诗句流行的范围太广了,以至于全中国的人都以为这是他们那儿的景象,其实,这仅仅是成都的春天。
春天被成都的第一场春雨悄悄送到窗下,就像邮差送来的一封信。随着春意的一天天聚集,忽然有一天,人们发现城外的花飘来了浓郁的香气。于是,全城的人倾城出动,到城外的田野和山坡上看花
当然,首选还是城东龙泉山的桃花。
龙泉山的桃花不是一亩地一亩地地开放,而是满山遍野灿若彩霞,桃之夭夭,其花灼灼说的就是桃花。站远了看,你就觉得那是天上掉下的雪片--不过这雪片是粉红芳香的。在那段时间里,每每我面对那样的景色,总是产生一种幻觉,觉得成都的天际在燃烧,或者说彩霞和晚霞从早到晚都在那儿蒸腾着,连天空都是明艳的,我闭住眼睛,深深地呼吸,血液加速地流淌。
成都人坐在桃花丛中喝茶、打麻将、晒太阳,有一种超绝尘寰的感觉,他们和花的海洋融为一体,花中有我,我中有花,这就是赏花,满山遍野的粉红,是张扬、闹心而且头晕,如果大家都像日本人赏樱花那样自哀自怜,非得花痴病不可。
看梨花一般是在城周围的农家乐,大片的白花在农家的大院子里如梦如幻地开放着,那种白色并不是圣洁,而是肥厚和寂寞,微风轻轻一吹,那些白的耀眼的花瓣就落在头发上、茶杯里 。犁花的寿命没有桃花长,几乎是一场春雨过后,犁花就结束了她短暂的花期。
我最喜欢的是在成都城的四周像金黄色的毯子一样铺展着的油菜花,甚至连城里露天茶馆的几畦油菜也跟着热闹起来。川西平原乡村的景致以初春这时候为最佳,耳边似乎老有《四季》琴声在飘扬,这段时间气温不热不凉,天光渐长,蓝天白云,微风习习。赏油菜花最好是阴天,因为这时候花的香味和色泽都不是十分张扬,有一种静物的纯美,阴天里的油菜花是一种收敛、然而又是坦诚的黄色,四周有泥土的芬芳和植物气息,远处,农家的炊烟从茅屋上袅袅升起。
而若是阳光明媚的日子,那些油菜花会像凡高笔下的向日葵一样燃烧起来,伴着嗡嗡的蜜蜂声,是很容易把人的眼睛和内心灼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