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爱不能（十一）

在徐文彬送思雨回家的一个星期六，林晓终于见到了李红燕。和林晓那些年轻时髦的女学生一样，李红燕并不显得特别。显得不同的是徐文彬。他穿着一套款式新颖的休闲服，鞋子也是配套的。很明显，李红燕已经对他从上到下进行了重新包装，让他看起来年轻了几岁。他和李红燕，还有思雨一起大声说笑着。他的笑容很舒展，和那天的晚霞一样灿烂。当他的眼神和李红燕的相会，里面是浓浓的暖意，还带着怜爱。看得出来，这是一对热恋中的男女，他们的心没有距离。

林晓承认，自己不曾放下过徐文彬，甚至为他这么快就另觅新欢而略怀恨意。从今天起，她不恨了。她为徐文彬高兴，真心的。这几年，徐文彬在她眼里已经是一个为生活中挣扎的中年男人。是李红燕让他重新变得英俊潇洒，为他找回了青春魅力。

人之初，性本善还是性本恶，至今还没有答案。就善良而言，有些人认为善良是一种做人的要求，故意而为之。有些人的善良则源自内心。那些由心而来的善意，会自然地写在他们的脸上，真诚地在他们的眼神流露。林晓就是那样。她大方地向李红燕问好。徐文彬在林晓的眼神里，看到了她真诚的祝福。那一刻，他们都放下了，如释重负。在以后的日子里，每当回忆一起走过的日子，他们会只记得那些美好的片断，所有的不快都将烟消云散。他们不会后悔曾经爱过，即使那些莫名其妙的原因让他们不能再爱，他们还会永远感激彼此，为那些共同拥有过的美好。

离婚不久，就开始有人为林晓操心她的个人问题了。当她确认自己放下了徐文彬后，也配合着众人的安排。一辈子这么长，父母迟早会离开，思雨迟早会长大，总不能一个人过。

相了几次亲，都是不了了之，有时是林晓看不上眼，有时是对方没感觉。离婚的女人身边，总是凑热闹的苍蝇多，有心采蜜的蜜蜂少。林晓快没信心了，不时找姚艳明抱怨说：“看来我这辈子是没人要了，要相貌没相貌，要钱没钱，年纪一把，还带着个孩子。”姚艳明倒是信心十足：“你不知道啊，现在婚姻的二手市场是越来越壮大，好货越来越多，要有耐心，慢慢挖掘。”

这天晚上，姚艳明召集了四五个在武汉的大学同学，要搞个聚餐。快五点了，她打电话给林晓，说不去了，老公出差提前回家，要留在家里陪老公。姚艳明的老公不但有钱，还对她宠爱有加，就是有一点不好：他不喜欢老婆往外面跑。所以，只要老公在家，姚艳明除了上班，是从不出家门的。林晓觉得不可理喻，所谓“金钱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姚艳明有了金钱和爱情，但没了自由，谈得上幸福吗？

姚艳明却不这么想。在她看来，金钱和爱情相加，砝码未必轻于自由。况且，所谓的自由，也是相对的。从前的人没有电话和电脑，要自由，只能出门往外跑。而现在，人表面上是被困在家里，心却是自由的。她有配置最高的电脑，速度最快的宽带网络。在网上，她可以纵观天下，天马行空，还可以随时和那些蓝颜红颜交流，比如说她的初恋情人胡健。胡健在机关上班，空闲的时候多，他们可以在MSN上打情骂俏。姚艳明老公出差时，他们还可以一起吃饭，甚至共度良霄。姚艳明觉得自己自由极了，金钱爱情和自由，她一样不缺，生活得有滋有味。

林晓曾经问过她，她的胡健谈恋爱时，有没有“那个”过，她说“有啊，以前有，现在有时还有。”林晓呆了：“你那时还没决定要嫁给他呢，你就可以把自己给他啦？现在你们都结婚了，怎么还可以这样？你不觉得对不起你老公吗？”姚艳明哭笑不得。要是在十多年前，林晓问出这么个问题，不会让人觉得奇怪。今天，除了林晓，估计找不出第二个人这么过时的人了。在姚艳明看来，她当初和胡健两情相悦，有那种关系是情不自禁，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今天他们的关系，仍然是你情我愿，又怎么谈得上伤害谁了呢？她也觉得纳闷，她和林晓，这么不同的两个人，怎么就做了十多年的好朋友。也许，她太精明，太会算计，缺少的正是林晓那样的朋友，单纯善良，无须戒备，没有压力。

这次同学聚会，姚艳明没来，其他两个同学也有事没来，来的只有林晓和吴立松。毫不起眼的吴立松，现在已是一家大型公司的副总，有房有车。奇怪的是，他一直没结婚，听说连公开的女朋友都没有过。当他们在一家灯光昏暗的餐厅坐下，林晓才猛然醒悟，她和吴立松的单独见面，说不定是姚艳明的一手策划。林晓不知道，上大学的时候，如果不是徐立彬过早暴露，想追求她的男生还是挺多的，吴立松也是其中一个。这顿晚餐他们吃得很愉快，然后吴立松送林晓回家。临走前吴立松说，汉口有家餐厅叫秀玉红茶馆，味道和环境都不错，想请林晓下个星期去尝尝。林晓想了想，答应了。

两天后，林晓打电话取消了和吴立松的约会，因为，陈飞出现了。在那次和陈飞短暂的校园散步之后，林晓打消了对其他所有男人的所有念想。沉醉在与陈飞有关的温暖回忆之中，她的眼神总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她的脸变的光洁红润，她的笑总是不知不觉地涌上来。和十几年前一样，她又变回了一个思春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