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识色]私人情绪

　　其实我一直怀疑我的爸爸妈妈是否真的有爱情。小时候经常看到他们吵架，妈妈的眼泪会在我们吃饭的时候委屈地流出来，而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低着头一声不吭。试着做过妈妈的好孩子，以为那样能让她开心起来。爸爸的无奈和不满也不会对我说，直到我渐渐长大，他才隐约地对我表达。两个性格不合的人，怎么可能走到一起？两个没有爱情的人，怎么可能长久地私守？妈妈把这一切归结为错误的选择和无奈的忍受，以及对我的责任。但是，现在的我，其实已经有些明白，当你爱上一个你认为不该爱的人时，那才是最最无奈的，这种无奈却又掺杂着离不开的恨。
　　妈妈对我说，女孩子嘴谗是非常糟糕的事情，因为她就是这么被爸爸骗到手的。爸爸曾经在北方的冰雪里，坚持捕捉野兔子，换着方法做给妈妈吃。妈妈生非常严重的传染病差点没命的时候，别人都躲了起来，只有我爸爸，帮她洗被子，帮她做饭，帮他做了一切丈夫应该做的事情。从那个时候开始，曾经有众多追求者的妈妈，放弃了其他人，选择了我的爸爸。两个人在寒冷的北方恋爱了近十年，据说，我差一点就被生在那鸟不拉屎的小村庄。结婚的时候，妈妈有当时最流行的全套陪嫁品，还有一架蝴蝶牌缝纫机，而爸爸家什么都没有，只给了妈妈一个小阁楼，我就是在这个小阁楼里度过的人生第一年。妈妈曾经是纤柔的美人，买菜都不会大声地讨价还价。我出生前，爸爸妈妈吵过非常严重的一次架，现在都经常被他们两个人念叨起。妈妈气愤至极，跳起来打了爸爸一个耳光，然后跑回娘家叫了救兵。爸爸说，那个时候被她溜了，否则肯定被他收拾得干干净净。我对爸爸的话很不相信，因为太了解他的个性，这个手是怎么都下不去的。我出生的那个凌晨，据说十二点开始生的都是男孩子，一过一点，都开始生女孩子了。我是一点十分出生的，我出生的那刻，没有人陪在妈妈身边。医生对妈妈说我是个女孩的时候，眼泪瞬时在妈妈的脸颊上流了下来。很多年后，妈妈对我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眼睛还是红的。那个时候的她心里难受，因为女孩子要比男孩受更多的苦。而我生下来的时候，爸爸还在麻将桌上打拼。
　　我的爸爸，是一个标准的帅哥，一米八的个子，Ｙ字型身材，过去的他喜欢玩摔跤，每张照片里必有胸口，手臂，和腹部的肌肉显露。爸爸曾经对我说他的恋爱史，从同学到邻居，我从没有记清楚过。只是记得有那么一段故事，是比较典型的代表作。话说某年的夏天，爸爸去北京玩，有个非常漂亮的女孩子带他去她家做客，一去就住了四天。爸爸住在她的屋里，两个人睡在一张床上。夏天的夜里，两个人在凉台上看星星看月亮，看完就回去睡觉，整整四天，爸爸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那个女孩子。我问爸爸是否喜欢她，他说当然，我问他为什么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他的回答比较干脆，那个年头出点事情可是要死人的。据说妈妈是他的最爱，也是他的第一次，但是两个人的兴趣性格完全不同。比如爸爸喜欢应酬，妈妈则喜欢清净，比如爸爸喜欢看文学书，妈妈则喜欢看医学书，比如爸爸喜欢看足球，妈妈则喜欢看哭哭啼啼的伦理剧。这样的个性区别导致了婚后的爸爸犯过几次严重的错误，虽然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爸爸的借口。据说，我四五岁的时候，处在黄金年龄段的爸爸曾经接受过两个阿姨为他织的毛衣。爸爸带着我去和其中一个阿姨见面，见过妈妈眼泪的我对爸爸说，如果你走了，我会跪下来求你回来，但是你要是把阿姨带回家，我就用扫帚把她打出去。
　　十二岁之前，我以为自己是妈妈的好孩子，做任何事情都小心翼翼，生怕妈妈不开心。可是，十二岁的某一天，我突然开始反叛起来，因为我遇见了第一个我真正喜欢上的男孩子。那个时候开始，我突然发现原来我的身体里还流着爸爸的血液。我是他们两个人完美的结合，所以我是矛盾的载体。我愿意为自己爱的人做饭洗衣，却免不了地习惯性地叛逆出轨。人人说我聪明有灵气，而我却潇潇洒洒蹉跎自己的青春。
　　妈妈对我说，不要因为感情而荒废了其他。我反叛，我不听。我就是那种撞破了头却死不悔改的女人。妈妈当年为了爸爸而叛逆，妈妈的妈妈为了外公而叛逆，现在的我，为了叛逆而叛逆。后来，我爱上了一个男人，他抽烟的样子，他说话的样子，他的坚实的肌肉，我突然发现，我爱上的男人和爸爸是多么的相象。然后我才发现，妈妈一定是深爱着爸爸的。一个女人能够在如此艰难的感情生活中坚持，不是爱情，还能是什么？那种欲走还留，那种柔肠寸断，都稳稳地掌握在那个男人手中。他发脾气的时候，她哭，心里却是盼望他能够哄她，他偏偏就是这种男人，总能够用一个拥抱一句话让她软到溶化。他的柔情细语，他的男人气概，都是她的致命伤。而他的情感的出走，也永远走不出她的柴米油盐。
　　怎么去爱一个人，其实心里早有答案，只是迟迟不愿作答。因为我知道，这一答，就是不悔，就是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