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资中筠
美国是否会衰落下去呢?我觉得也不见得。因为这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还需要横向比较其他国家。另外,在全球化的机制下,不像在以前,新的强国可以取代老的霸主,此消彼长。如果美国真的完全衰落了,中国一定受影响,不会因此繁荣。原因很多,经济学家都知道,不必多讲。在客观上差得远,在主观上,现在中国人需要的是忧患意识,自省能力,踏踏实实地兴利除弊,继续改革。
要讲美国向何处去,我们先得讲一点美国从何处来。所谓向何处去,就是说,冷战以后,“9·11”以后,美国是否面临一个转折,这是关注美国的人经常要问的一个问题。所谓转折,要和美国的过去比。所以就得稍微讲一点美国过去的事情。
美国从何处来
我不知道诸位有没有注意到上世纪和本世纪之交我和几位学者一起合作完成的一部书,叫《冷眼向洋:百年风云启示录》(《冷眼向洋:百年风云启示录》,资中筠等著,北京三联书店出版社,2000年)。去年这部书出了新版,一共四册,我写的那一本(《二十世纪的美国》,“冷眼向洋:百年风云启示录” 之一,资中筠著,三联书店,2007年)就是讲美国在南北战争后,从19世纪末开始,怎样走向繁荣富强以至于变成超级大国的。
我们当时写这部书的出发点就是要回答很多人当时都关心的这样一个问题:回顾20世纪,苏联何以衰,美国何以兴。我为那本书写了一个很长的绪论,里面有我对这个问题的回答。这里不多讲。简单说来,与流行的种种说法不同,我的切入点是,在现代社会,一个制度的兴衰,取决于它能不能很好地解决人类的两大根本诉求,一个是平等,一个就是发展。这个范围比经济学讲的公平和效率的问题更大一些。平等和发展之间,有的时候是一致的,有的时候是有矛盾的。如果一个制度在运行过程中,能在平等和发展之间自行调整,有和平、渐变的改革的可能性,那么这个制度就能持续和兴旺。如果既不能解决平等问题,也不能解决发展问题,或者说只解决一个方面的问题(比如说只强调发展,造成整个社会越来越不平等而没法缩小贫富差距),那么这个制度就是难以为继的。
大体而言,我认为,苏联从十月革命到最终解体,它的失败,是计划体制的失败。这个制度既不能解决发展问题,也没有解决平等问题。关于发展问题,计划经济的弊病,一般说起来争议较少。关于平等问题,有不少假象,大家也有误解,认为苏联这个制度是最平等的,实际上并非如此。大锅饭的绝对平均主义不能算平等,最重要的是权利的平等。不论纸上怎样写,实际上前苏联并没有平等的公民权利。有非常不平等的隐性的特权,从物资分配到就业机会都有等级。你的政治背景决定了你一生的前途。其次,极端的思想禁锢扼杀了人民的创造力,而俄罗斯人民原来是一个有深厚文化底蕴和创造力的优秀民族。当然还有其他复杂的原因,例如民族问题等等,这里就不多讲。
那么美国的成功在什么地方呢?我觉得有几个因素使得它的制度在自我调节和纠错方面的能力比较强。19世纪末开始,美国的工业突飞猛进。在这一过程中,马克思所批评的资本主义社会的各种弊病和矛盾都表现出来了,比如贫富悬殊严重、政治开始腐败,权钱交易等等。为什么这些问题没有引发暴力革命呢?我觉得有些基因使得美国的制度可以进行自我调节,实现渐进的改良。最根本的就是美国宪法规定了信仰、言论、追求幸福的自由,关键是言论自由。所谓言论自由,是指公开表达自己的观点,而且影响到社会。这就是公众舆论。这种言论自由不能小看,它催生了公众对政府进行批判、监督的这样一种机制。通过民主选举制度渗透到政府。就是说政治人物必须对选民负责,绝不能笑骂由他笑骂、好官我自为之。因为如果某个政客被媒体搞臭的话,名声一坏,选民就不选他了。假如媒体痛批在位的总统,或者国会议员,被批评者一定感到很恼火,他如果有一点权力可以用来压制的话,他一定把批评压制掉了,这是人之常情。政客与媒体总是有矛盾的。但现在,宪法规定了他们没有压制言论的权力,只好乖乖听着,并且必须作出适当的回应,这是一种有形或无形的压力。
这个机制的运作过程是比较复杂的,我现在只能简单化地来说。绝不是说有了这样的机制,所有问题短期就可以见效,有时要有相当长的过程。但起码,有了这样一种机制,一些很坏的事情一旦发生,很快就会被曝光;在光天化日之下,坏事就很难持续。这是一种可以自我纠错的机制,这点很重要。
对既得利益形成冲击的,除了公众舆论外,还有底层的劳工运动。20世纪之初,美国的劳工运动曾一度很活跃,为争取自己的权益进行了艰苦的斗争,有时也有流血牺牲。但这类事件总会被媒体报道,全社会都会知道。资方镇压变得越来越难。这样,舆论压力加群众运动反映到上层政治,促使国会通过各种各样的法案,约束资方,保护劳动者的权益,使得政治的腐败逐步得到治理,垄断财团得到约束,最后成为现在的福利国家。这也是一个长期渐变的过程。当然百分之百杜绝腐败是不可能的,所以更加需要强有力的监督机制,不断加以揭露。美国宪法保证了公民的基本权利,而在必要时,公众还可以推动宪法的修正。比如,最初的美国宪法里,黑人、妇女都是没有选举权的,经过长期的斗争,推动了国会通过有关的宪法修正案。这也是一个非常长的过程。美国的立法程序非常长,成本比较高,但它的司法效率是很高的。我们只看到它的国会里吵吵嚷嚷、议而不决,但应该看到,在吵吵嚷嚷中各方利益和意见都充分得到表达,达成妥协或共识,一旦通过,成为法律,就会得到严格执行,所以美国是一个法治的国家,有法必依的程度较高。这是一套设计得非常精确的让权力互相监督的制度。
我们一提到民主制度常常只想到选举,其实,民主不单纯是选举,其精髓就在于权力的制衡。就是说,没有一种权力能够不受监督而处于至高无上的地位。行政、立法、司法各种权力之间互相制约,设计得非常详尽,细节很多,有可操作性,而且一定是透明的,在公众监督之下。当然不是任何环节都没有缺陷,但最后形成的制度保证了美国的长治久安。一方面保证了当社会有矛盾时,可以进行自我调节,有时向这边倒,有时向另一边倒,如同钟摆的左右摇摆,在摇摆中逐渐改良。
另外,从积极方面来讲,这样的制度能最大限度发挥人的创造力。与欧洲相比,美国的创新机制是非常强的。一项新技术从发明到具体应用于生产,过程比较短。在20世纪上半叶,美国社会朝气蓬勃,发明家辈出,同时推动了生产力的发展。像我们所熟悉的莱特兄弟、爱迪生等人,还有很多发明家我们未必熟悉。这与它鼓励个性发展,容忍特立独行的“异端”的风气也有关系。
至于客观原因,比如说地大物博、历史机遇等等,这些大家都知道,就不必多讲了。
国内民主与国际霸权并行不悖
我还有一个观点:美国在国内推行的民主制度,和它在国际上推行的霸权主义,是可以并行不悖的。这样讲是针对两种观点。一种观点认为,你看美国在国际上那么霸道,在国际上不讲民主,完全是在推行强权主义。它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它为了自己的战略利益可以牺牲别的国家的利益而在所不惜,而且奉行的标准也不一样。它不是讲要支持民主吗,但在有需要的时候,可以牺牲民主而与专制政权合作。于是据此认为,美国在国内推行的也是假民主。这种看法源自 “外交是内政的延续”这样一种教条。
另一种观点与此相反,认为美国既然是如此民主自由的一个国家,它在国际上做的事情一定是有道理的,它是在真诚地推行民主制度。这种观点相信,美国即使是占领了其他国家,表面上看是在做一件很霸道的事情,但终究还是在推行民主。这种观点实际上也认为内政和外交应该是一致的。
我的观点是,一个国家的内政和外交是可以不一致的。就是说,如我刚才所讲,美国是一个真正的民主国家,所谓民主,我再重复一遍,就是权力能被制约。可是在国际上并没有这样一套对权力进行制约的刚性的制度。我们有联合国,它通过一个决议,在道义上所有国家都必须遵守,但你要不遵守,它也没办法。比如说,美国可以提出要对有的国家进行经济制裁,但是其他国家无法对美国进行经济制裁。到目前为止,在国际上,占主流的还是强权政治。一个国家拥有如此超强的力量,必然要运用它来首先推行它自己认为的国家利益;必要时牺牲别的国家的利益。其他国家或许也想这样做,但是没有力量。这就是强权政治。但这和19世纪的强权政治还是不一样,毕竟20世纪有了联合国,有了各种公认的国际准则,多少有一些制约,尽管是软性的、道义上的。此外,别的国家也在强大起来,更重要是在全球化的局面下,国家间相互依存日益深刻,再强大也不能一意孤行为所欲为。但从根本上讲,国际上的霸权主义和国内的民主是可以并行不悖的。而且,还可以进一步说,正是由于有了这样的一个保证其繁荣富强的制度,它才有力量在国际上推行霸权。
9·11:未成定论的转折点
关于美国是怎么来的,就先讲到这里。那么现在,美国是不是面临转折呢?也就是是否将盛极而衰?从上个世纪80年代以来,从保罗·肯尼迪写《大国的兴衰》一书开始,美国衰落论就被提出,主要还是美国人自己在呐喊。美国人的忧患意识一般是比较强的。我当时曾写过文章表示不同意美国衰落论,认为美国的潜力远未充分发掘出来。特别是全世界的优秀人才都自然地流向美国,只要这个趋势不变,美国不可能衰落。冷战结束后,苏联解体,美国国内外都有人认为,美国可以改弦更张,走更和平的道路。我当时也曾希望这样。就是说,本来美苏之间军备竞赛这根弦绷得非常紧,很多人力物力都放在发展武器上了,而现在,美国没有竞争对手了,可以带头裁军。那时美国有一个说法,叫“和平红利”,就是说可以省下军费用来改善国民生活。克林顿政府前期有过这样一些政策,所以克林顿任内能够消灭那么巨大的赤字,这是非常大的一个成就;他还想进行医疗制度改革,扩大医保的覆盖面,但是没成功。这是一个方面的推动力。另外还有一种相反方向的推动力,就是美国应该利用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确立美国唯一的超级大国的地位,绝对不能再让其他的国家超过它。美国可以乘此机会向全世界推广它的一整套东西,比如民主制度、经济、战略利益。前一种推动力主要来自大学教授等知识分子,后一种推动力主要来自大财团,特别是军工利益集团,还有其他意识形态特别浓的思想库。后一种力量远远超过前一种力量。不论是克林顿大力推行的“新自由主义”,还是小布什的所谓“新保守主义”,都含有这种确立美国霸权的因素。不过前者更着重经济手段和软实力,而后者更强硬,对使用武力更少顾忌。“新保守主义”者批评克林顿软弱,认为美国应该以更加进攻性的姿态确立美国永久的霸权,不必顾及包括欧洲盟友在内的他国的意见,以美国的理想去改造世界,就是运用武力也在所不惜。这是他们的一个理念,可这一理念不一定马上就能得到实行, “9·11”给了他们一个最好的机会。
“9·11”事件的出现,一下子把美国人打蒙了。这以后,保卫国家安全、反对恐怖主义,可以随便用什么手段,当时没有人敢反对。这是一个契机,于是新保守主义就占了绝对优势。后来美国干的很多事,就是依据这样的理念,在反恐的旗帜之下做的。有人认为恐怖主义问题是国内安全问题,应作为刑事案件,由警察来对待。但小布什政府把这事看成是一个战争的问题,认为有敌人在向美国宣战,所以他把恐怖分子当成敌对战斗人员。这样的话,就变成了国际战争。
单边主义的困惑但恐怖主义不是一个国家,小布什得找到恐怖分子的基地。第一个目标就是阿富汗,因为塔利班确实是在阿富汗,当时国内、国际也几乎没有人反对。在那样一种空前的恐怖袭击的危险之下,他出兵阿富汗好像有一定的道理。但是他打完阿富汗之后,又想乘机把伊拉克也拿下。打伊拉克找了很多借口,比如,说伊拉克有核武器,但现在又承认伊拉克没有核武器。后来又说是为了推行民主,改变政治体制,萨达姆是一个大暴君,这当然是事实。于是美国以铲除暴君的解放者的面目出现,去打伊拉克。
当初美国准备打伊拉克时,反对者认为美国侵犯主权,赞成者认为美国维护人权(因为萨达姆是暴君,为民除害)。我当时内心是反对的,但与人权和主权都无关,而是根据我对美国和阿拉伯世界的了解,我认为,美国驾驭不了那里的复杂局面,会捅了马蜂窝无法收场。美国决策者把伊拉克内部少数接受了西方民主自由思想的知识分子看作希望所在,以为依靠这些力量就可以确立一个亲美的民主政权,可以把伊拉克各方面都摆平了,以伊拉克为基地,进而建立“大中东民主区”。我认为这是不可能的。美国当权者总是高估自己的力量,低估别的国家或者别的地区的复杂性,它想象自己到了伊拉克,会像解放者一样到处受到欢迎。但结果它成了占领者,现在就陷在里面无法自拔,伊拉克人民一直没有享受安定的生活,遑论民主!按照当时新保守主义的理念,小布什还要接着打下去。因为,所谓 “邪恶轴心”里面,还有朝鲜和伊朗。幸亏国际政策不是按照理念来推行的,而最终是按照实际的形势和利益来推行的。美国陷在伊拉克后,慢慢就对朝鲜、伊朗谨慎得多了,调子也变了,这和自由、民主、道义都没多大关系,就是一个实际利益、利害关系、力量对比和各方博弈在起作用。美国在国际上,过去的争霸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它不能使“逆我者亡”,却能使“顺我者昌”,这是美国的霸权和苏联或老牌帝国主义的霸权不一样的地方。就是说,受到美国扶助的国家(或地区)都发达了。最成功的是对西欧的马歇尔计划。还有像日本(美国把日本扶持起来,还让日本和它竞争)、亚洲四小龙里的台湾和韩国,都在美国扶植下发展起来。从二战后到冷战结束之前,美国所扶持的力量都是繁荣的,这是与苏联所扶持的国家不同的。比如在柏林,西德如此繁荣,东德如此萧条,东德的人就一定要往西德跑,所以只好竖起柏林墙。
但现在美国却不能像以前一样使“顺我者昌”。比如在拉美一些国家,比如在伊拉克(连基本安全都无法保障)。在这种情况下,美国软实力的吸引力就大大减少了。像原来马歇尔计划这样的双赢局面现在没有出现,美国的单边主义使它捉襟见肘。如果它打了阿富汗之后,集中力量扶植阿富汗的发展,巩固现政权,做出成绩来,既有利于反恐,也对阿人民有利。但是它极不负责任地撇下阿富汗又去打伊拉克,造成今天的局面。
那么这种对外政策的失误会不会反过来腐蚀美国国内的民主制度呢?我觉得有一定的可能。从反恐开始,美国通过了一个“爱国者法”,给予情报部门很大的权力,比如说窃听别人的电话、进入别人的电脑。也出现一些原来美国宪法不允许的侵犯人权的做法,这些做法通常只能在紧急状态、战争状态下才能使用。这是对国内人民权利的一种侵犯。9·11之后的一段时期里反对的声音比较少,毕竟,美国从未出现如此不安全的局面,既然政府是以安全的名义,为了保卫国民才那么做,人民也就认了。另外,自上世纪70年代以后,贫富悬殊的程度也在扩大。有人认为就美国目前国内的状况来看,需要再一次“进步主义”运动加以净化。有没有这种可能呢?要看原来纠错机制中的各种因素是否仍起作用。
从舆论监督来看,批判的声音还是在上升。大概从2002年上一次大选开始,反对新保守主义、反对小布什政府的声音越来越强大。许多美国人(特别是知识精英)认为,美国违宪的事情太多了,这样下去,美国就要变质。后来的“虐囚事件”曝光更令美国在全世界面前丢脸,更使很多原先拥护美国攻打伊拉克的人也转而持批判态度。再加上美国深陷伊拉克,财力、人力代价沉重,所以,美国比较大的几家报纸(比如《华盛顿邮报》、《纽约时报》等)几乎每天都在揭露和批评小布什的国内外政策。还出版了一系列尖锐批评政府政策的书,并很畅销。虐囚事件也是美国媒体自己揭露的,揭露这件事的记者还得了奖。还有很多律师免费为那些恐怖主义嫌疑犯得到应有的权利而打官司,有几个著名的案件,恐怖主义嫌疑犯诉美国国防部长,最高法院判国防部长败诉。这些都说明,美国的社会良知,维护美国赖以立国的原则的社会力量没有被压下去,民主还是在起作用。
但与20世纪初期的情况相比,舆论的力量要微弱得多。之所以如此,因为现在总的社会实用主义高于理想主义。(1)报纸对群众的影响力大大削弱了。资讯越来越丰富,影响力却很分散,比如说电视频道很多,平面媒体上的严肃评论和批评性报道很少人看,受众的注意力也被分散了。(2)在学术界,专业化很严重,缺少过去那种担负社会良知的、宏观的理论创新。(3)有组织的劳工运动在全球化的背景下力量削弱。资本在与劳工的博弈过程中,可以全球流动,自然流向劳动力低廉的国家,特别是中国的影响较大。很多国内矛盾可以转嫁到国际上,所以要靠美国有组织的劳工促使美国改革,现在是不太可能了。何况,在美国真正受苦的,是生活在底层的分散的半合法或者非法的移民劳工,这些人更加组织不起来了。
我认为美国需要一位有远见的政治家,像尼克松那样下决心收缩战线。现在还看不出有这样的人。那么美国是否会就从此衰落下去呢?我觉得也不见得。因为这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还需要横向比较,其他国家,包括西欧发达国家,也都有自己的问题,不见得比美国更顺畅。另外,在全球化的机制下,不像在以前,新的强国可以取代老的霸主,此消彼长,像美国取代英国;苏联垮台了,美国独霸。我觉得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如果美国真的完全衰落了,中国一定受影响,不会因此繁荣。原因很多,经济学家都知道,不必多讲。不论是国际或国内的人扬言中国即将取代美国成为下一个超级大国,你们千万不要相信。在客观上差得远,在主观上,现在中国人需要的是忧患意识、自省能力,踏踏实实地兴利除弊,继续改革。
(作者系著名学者、中国社会科学院前美国研究所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