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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不长,一个多小时就结束了,燕红的世界本就简单,同事虽多,朋友很少,外表热闹,内心寂寞。我看见了很多淡淡滑下的眼泪,我不认为那是为了燕红,更多的是借此缅怀自己内心孤独寂寞的一面。任远和子祺很给我面子,整场都没有跟众人提我的名字,也没有介绍我。只说燕红得了严重的抑郁症,并未得到及时的缓解和帮助。从陆燕红自杀以后,我的悲痛真的很少。更多的是比较愧疚,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过于冷酷。忙完葬礼,子祺跟任远交接了一些事情后,就匆匆告辞。在门口,她回望了我一眼,那一眼,让我心跳,因为我似乎从那纯澈而平静的眼神里看到了些坚定和承诺。承诺什么?只是一种感觉,我说不清。
人都走得差不多,任远过来,在我身后,“走吧,尘归尘,土归土,生活还得继续。吃饭去吧。”
这顿饭钱我出是跑不了的。“去哪儿?”
“Pacific Buffet(太平洋自助餐)”任远报了个饭馆的名字。
这么悲痛的日子去吃自助?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任远显然明白了我的意思,装作沉痛地一拍我的肩膀,“同学!我们要化悲痛为力量,多吃点儿!”随后在我耳边低语,“喂,我可够朋友的,为你省钱呢,7,8个人呢,要点菜吃可控制不住。”
“省钱?!哈,你丫是自己想吃了吧,别找借口,人都在哪儿呢?一起去吧!”我伸手一抽他脑瓜壳子。打死我都不信这个猥琐男会为我省钱,太平洋自助的价钱可不菲,晚餐10块一位呢,真要省钱,附近5块多一位的‘中国自助’早能打发了。
分开几辆车来到指定餐馆,我这才注意到任远被一群女眷包围着有说有笑就进来了。我有些愕然,不过这家伙喜欢跟女人堆里混早就是出了名的,本身喜欢拾掇一些婆婆妈妈的烂事,自然就会有一些比较‘女’的气质。这点我钦佩。更厉害的,任远总是知道什么时候该泛酸,什么时候可以装个深沉来讨女人的欢心。就跟那发了酵的馒头,适当的时候发起来,蒸出来的效果就是不一样,白白胖胖惹人喜爱。我是不行,不是碱大了把正常细菌都杀死了,就是酵母不够,根本是死面一团。
由于是自助,我到了地方自己抄了盘子走去装吃的了,饿了一天,前胸贴后背,看见什么都想吃,很快一小盘装得快冒出来才坐回座位上,刚拿着筷子低头要吃,旁边任远一碰我胳膊,“呵呵,康南,急什么?这么多女士还没优先呢,大家忙这葬礼够辛苦了,来,我自作主张叫了几杯鲜榨果汁儿,以此带酒,大家自我介绍一下吧。”
靠,这孙子真是不花自己钱不心疼啊。一杯鲜榨汁儿的价钱快赶上一顿自助的价钱了。我自认不是小气的人,更何况,这次的确是一帮朋友替我把燕红的事情给张罗了。只是好歹任远提前告诉我一下,再说现在的确需要钱的时候,这么哗哗地流,肉还是难免会疼的。我也笑着举了举杯子,“不好意思,太饿了!忘了礼节,这里先谢谢大家了,我是康南!陆燕红,任远的朋友。”这才注意,7,8个女士里面,竟然有误闯男厕所而无意偷看了我的周倩。
“你是康南?!陆燕红的男朋友吧?!”周倩看着我发问。
我竟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这位是?”任远反问周倩,借此把我的尴尬挡开。
“哦,我是周倩,跟燕红一个公司的同事,学化学的,我跟小雪她们一起来的。”周倩指了指旁边另一个小肿泡儿眼的中国女孩儿。
“啊,小雪的朋友啊!我叫任远!以后有什么难处可以找我,我这里还是认识不少人的。”任远自我介绍一把,同时不失时机地显摆了一下自己泛滥的人际关系。一起这么多年,这小子一翘屁股,我就知道他下面要出什么。在漂亮女人面前,任远总是不自觉地显出一种真诚的骚样儿。凭心而论,周倩不算惊艳,长得只能算周正,不过在一堆恐龙围绕的美国,她已经高过平均线了。
我本来就不擅言辞,这种由于长期压抑下需要释放过量激素的行动就都让任远挡了吧。挡这些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比方我就可以挥舞着螃蟹腿儿毫无顾忌地‘咯吱’大嚼。而任远却像个娘儿们似的还文绉绉用个工具,餐巾纸也随时在手边伺候着,为了抹个嘴角。我心里暗笑这厮的龌龊,每次跟我两个人吃饭的时候也没见他这样,两个人的时候,那丑态基本赶上动物园里的黑猩猩疵牙的样子了。看来人有勾女之龌龊欲望的时候,人的行为反而极其美了。原来这个世界只要人人龌龊,看上去就会很美!
席间,大家偶尔谈了谈燕红的死,由于我在那里,都没有谈得太露骨,用任远私下里跟我悄悄说的,“这次去吃饭的人,你绝对放心,都经过我严格政审的,不会让你下不来台。”的确,她们没有太为难我,不过最后周倩还是感慨了一句,“唉,你还是够有本事的,能够让一个女人为了你死啊。”
大家都没有对这句话作评,两分钟的延时,我突然爆发出哈哈大笑,这么不和谐的笑声和类似痴呆的迟钝反应吓了众人一跳,我看了看周倩,“本事?你对本事的定义太简单了。我要真有本事是能让她放弃爱我还能好好活着。”
“嗨!我说康南,你那垃圾生物医药股怎么样了?”任远跟个万金油一样看风向不对,及时转舵。
“噢,呵呵,那个啊?跑晚了,名不副实地软了。”我伸出中指,随后缩了一下,做了个阳萎的手势。那个类似伟哥的生物医药股当年我跟任远是一起买入的,那小子跑得快,赌性没我那么大,在跌落之前早就脱套了。
“我说什么来着?你这么急功近利的人去炒股,将来准输光了。”
我蔑视地笑了一下,不作答,心底突然激发出一种逆反,我还真不信,我在股市上折腾不出什么名堂!
“什么生物医药股?”周倩好奇地在旁边问,“我做这一行,对一些公司还是很熟悉的。”
“噢,一个针对男性的药物......”任远把话题截了过去。
接下来,很奇怪,周倩一晚上都很注意我,我一贯对女人的青睐不是太敏感,但周倩一些很明显的举动让我有了些不以为然,她每次几乎都跟我同步去取吃的,而取的东西也都几乎一致。跟我搭过几次话,都被我很简单地淡淡带过。
吃过饭,大家分别回去,任远抢着要去送周倩,周倩有些犹豫地看了看我,我低头掰着我手里的签语饼,装没看见,我的签语饼上竟有一句,“Your romantic encounter is coming soon (你的艳遇就会不期而至) ” 。我哑然失笑,随手往桌边一扔。
由于燕红一事的影响,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心情正经干事了。老板指派的PROJECT要赶工。同时,小北把他的地皮资料传了过来。我知道我会毫无原则地帮他,但是,我不希望他被骗,也不希望他卷进什么黑社会的漩涡中。仔细研究了他EMAIL过来的资料,我给在国内的一些老朋友打了几个电话,详细咨询了一下。在我的旧日记忆里,中国的土地是永远没有价钱的,普通老百姓哪里会买到地?这突然可以便宜价钱买一大块,还是比较诱人的,但诱人的东西往往毒性也大。我需要确保它的真实性,毕竟那是我亲弟弟。
几个朋友聊过后,心里有了些谱,小北说的的确是真事,而且炒地在当时竟然超乎我意料能够有翻两番的暴利,疑惑得到证实后,我准备为小北筹集这笔钱,据说要五十万,他自己零拼七凑能凑个十万,我只要帮他四十万就好。我一直不太放心他说的那个朋友,对今后得到的暴利均分我也兴趣不大。我知道按照小北的个性,他能匀我一半已经是相当不错了。但不管有没有利,甚至不管本儿能不能回来,我一定要帮他!
这天回家,打开手机想再给小北一个电话,突然发现手机上有一个陌生的被我错过的一个号码。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个号码,我有些奇怪地感觉。我从来对陌生号码不屑于回的。这次,竟然神使鬼差地拨了过去。
“Hello? It is KangNan speaking. ”
“嗨,康南,我是许子祺!”
“噢,是你啊。怎么?好久不见了,还好吧?”
“嗯,有件事情想问一下你,除了上次你给我的一些东西,我姐姐没有别的东西落在你那里了吗?”
7
“燕红的东西本来就不太多,重要的就那些了,其它的随身衣物和用品都是任远他们找人收拾的,要有,应该也会寄给你。”我没太动脑子。
“噢,如果没有就算了。我知道燕红从小有记日记的习惯,也许这么多年,这么多事情,她早就放弃了,我没别的事情了,打扰你了,不好意思。”
日记?我突然想起由于我的私心而扣下的那本日记,正在犹豫是不是应该告诉子祺,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我愣了会儿神,坐在那里又想了一会儿,冲到一个大纸箱边上翻出那本日记。自己一个人的生活总是凑合,连书架都没有购置,只是从公司找了几个不用的大纸箱子来乘放杂物,简单又环保。
来来回回又翻了一遍燕红的日记,想起那晚跟子祺的一面之缘,以及没有理由对她的信任,也许这本日记应该交给她。至少,凭我的感觉她能懂我,并且能理解我的愧疚和情感。怎么交给她?给她写个EMAIL比较好一些,文字总是能掩盖话语的窘迫。上次她给我写过一张字条,被随手扔到车子里了,我赶紧跑到车上,前前后后摸了个遍,字条没找到,却发现了掉在车缝里无数的面包渣,那是我天天开车吃早饭的杰作。回到房间,我把日记重新塞回到纸箱子里,拨通小北的电话,
“嗨,我是康南,我看了你的资料,能做,只是,你说的那个人我不知道是否牢靠。”
“你放心,我又不是小孩子,我自己也有投钱进去。”小北在那边说,背景杂乱得很。
“凡事还是小心些,所有的手续,需要签字的,一定不要马虎,这个世界上,咬你的都是你的熟人和朋友。”
“我知道了。你什么时候能把钱支援过来?最近地皮很火,我不想竹篮打水,白忙活儿。”那边传来小北不耐烦的声音。
“尽快一周之内吧。”我不想让弟弟知道我也正穷途末路呢。
背景突然出现一阵狂笑和间杂几个女人的嗲声,我微皱了一下眉,“小北?你在哪儿呢?听上去骄奢淫逸的?”
“嗨,没啥,跟几个哥们儿喝酒呢,我说这沿海一带跟咱们家乡那里的确不一样,哥,你有机会也来广州深圳一带看看来,壮观啊!”
“呵呵,壮观的只是满街白肉吧!跟蛆似的,别乡下人进城给我丢脸,悠着点儿!对了,关于这地的任何合同,你都传我先看一下再签字。”我实在不放心的最后又嘱咐了一句。
第二天,又忙了一天。我所在的公司不是啥大公司,也就不足二十人的一家小IT作坊,一帮人没日没夜的在开发一个搜索引擎软件。我去这家公司并不是因为我对搜索引擎感兴趣。在我看来,那玩意儿无非就是想尽一切办法,用尽一切手段,合法的盗窃你的隐私。我对隐私当然有兴趣,不过我的兴趣更多的来自直接从带有感情生命的人体上挖来的。去这家公司的目的是因为,那个有着中国人黑色头发和鬼子般波斯眼的亚欧混血小老板,信誓旦旦地给我保证可以为我办理长期居美的身份,也就是那一纸绿卡。他叫JAMES。
面试的时候,混血波斯猫就开始吹嘘自己公司的软件将会如何有光明的前景,那时候是搜索引擎创业的高峰期,所有的人都在往这条路上拥挤。波斯猫也不例外,并为此开发了很多简易的网上地图等附属产品。并声称在不远的将来,他的东西可以清晰到世界无隐私。我内心发笑,表面恭敬。世界无隐私?是不是会清晰到在床上做事都能看清武器大小的地步?JAMES是在一次赌场玩21点时候与我结识的。我曾经在求学期间跟一帮同道中人去过离此不远的一家赌场作案,用学来的知识加算法胜了满场,很快引起他的注意,不能否认,JAMES也是一数学高手,但在这方面我极度自负地说,他比我还是差了那么一点。他打听到我快毕业还没有着落地时候,象一只闻到腥气的猫一样一直尾随着我,终于把我说动,从了他。喜欢这份工作还是因为他让我自由,没那么刻板,JAMES待我不薄。而我又是自由散漫惯了的人,有时候我喜欢深夜工作,有时候我喜欢白天打仗,只要我能完成自己的任务,JAMES从来不约束我。
相反,闲暇时间,我赌性不改,跟JAMES还有其它同事玩一种叫TEXAS HOLDEN的扑克游戏,说白了就是一种类似比大小的赌法。玩家有3种选择:可以弃牌FOLD(牌很差,不玩了,放弃),跟注CALL(前面的人下了多少,我跟多少,就是跟底注),加注RAISE(在底注的基础上加注)。这个游戏是JAMES教我的,但我发现我竟然深深爱上了它,因为它更多的凸显了一种人性上的较量,计算每副牌胜出的概率固然是关键,但要赢大的,还要在你有好牌时诱使别人陪着你才行。对自己的情绪控制也很重要,一般情况下80%的牌是要FOLD(放弃)的。最难的,是你有一手还不错的牌,别人又挑动你加倍,你要判断对方真有货还是BLUFF(装蒜)。玩到后来,我被JAMES评为老奸巨滑的高手,我可以不动声色在边上观察片刻,然后准确出击,把大家小小的筹码都‘骗取’过来。今天饭后又跟同事们玩了一局。自然这一周的午饭钱统统装进了我的口袋。JAMES大笑着拍拍我的肩,
“南,这周末跟我去一次FOXWOODS吧,我们赢场大的!”
FOXWOODS是我们这里一家有名的赌场,有这种扑克游戏,有大钱赢,我当然要去,更何况我现在缺钱,我很爽快地答应了。
下班回家,在路上想起家里马桶早上罢工了,要去买个零配件,绕了一下道,去另一个地方的HOMEDEPOT找货。路过一家杂货超市,想起冰箱又弹尽粮绝,停好车走了进去,买完出来,看见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在那里跳着脚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帮助。我多留意两眼,竟然是周倩。
“嗨!干嘛呢?大冷天儿戳那儿?!”我冲他招招手。
她看我一眼,眼里有丝惊喜闪现,“康南!是你啊,太好了,快救急,我车死那儿了,怎么也打不着火,我想打电话给拖车公司,手机又扔办公室了。”
“好么!全赶一块儿了哈,我这时候出现的好象很有意义啊。有点儿天边北斗星的意思。”我调侃地走过去,装模作样打开她车前盖儿,自己心下也虚,咱虽然对数字有病态的敏感,但动手能力一贯比较差,那水平也就能简单修修马桶。这修车的功夫自然是差太多,那么多管子咱都不知道该拔哪个。生怕一拔什么东西,自己脸立马儿变黑,头发会烤焦。正寻思怎么找个借口糊弄过去,周倩倒是先开口了,
“哎呀,没啥用,刚才一个鬼子用了个类似心脏起博器的东西给我跳了半天闸,没戏!”
“噢,你说JUMPER啊,那我们找拖车的来吧。你有号码吗?”我掏出手机,心下暗笑她对JUMPER的形象形容。
“可是,我今天还约了牙医,要先赶去他那里,你能把我带到那儿去吗?就在附近。”周倩不好意思地一脸期待。
我想了一下,“好吧,上车!”
8
带着周倩来到她指定的那家牙医诊所,本以为她要洗牙或者做些牙科治疗,没想不过是取一份自己曾经照过的X光片,速度很快,没两分钟,她人就又坐回到我车上。重新开回那家杂货店门口,不抱希望的我又试了一下她车子,没想到车子这次居然十分合作地长鸣一声,‘喀哒哒’打着了火。我侧脸看看她,一笑,“算你运气好,不过,明天找个时间还是检修一下去吧。估计它对你审美疲劳了,需要些刺激。”
“一起吃晚饭?”她趴车窗户外面,征询意见看着我。
我愣了一下,“算了吧,没帮你啥,受之有愧。”
“自作多情,谁说我请你?别告诉我你平时都喝汽油,不吃饭。”
我略显犹豫。
“今天我生日!”她突然轻轻地说。
看到初春夜晚桔色路灯映照下女孩子落寞的脸,我问她,“开你车开我车?想去哪儿?”
我们来到附近一家‘Friday(星期五) ’餐厅,年轻人的最爱,即可以免除去麦当劳的低廉杂乱,也可以避开去法式意大利餐厅的暧昧和尴尬。毕竟,在这个阶段,我不想造成什么误会。刚从狼窝逃出来,再不知深浅地踏入虎穴,那不是找死嘛?我自认在感情上,我一贯不是什么潇洒之人,不是比较窝囊,就是逃跑的能力太差,纵观我10多年的泡妞风云,我的第一任女朋友,嫌我的武器不够坚硬,尽管我有无比坚固的柔情和踌躇满志的胸怀,但人家不在乎,嫌我不能满足她日益膨胀的欲望和身体,毅然决然离开了我。我必须在这里象祥林嫂一样重申,我的武器一贯如我的柔情一样坚硬,只是那个时候忙着出国,忙着跟国营单位扯皮,脑袋决定了屁股,心情决定了硬度。这些在我第二任女朋友身上得到了翻身,可是我的第二任女朋友却开始嫌我的灵魂不够坚硬,爱情不够刚强,对她关心不足,悲悲戚戚,扯了几年才扯清,分手后,她竟然大病,阑尾穿孔,差点儿送命。我到现在也没搞明白失恋跟阑尾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也可能我就是她身上那根阑尾,留着没用,扔掉会疼。与此同时,我听到我第一任女友患了性病,具体如何患上,我不知道,只是心下侥幸跟她分手。之后陆续交了一些女伴,不是我投入不够,人家甩我没商量,就是不知道为啥我想甩,却怎么也甩不掉,非要到最后彼此搞得伤痕累累。直到最后遇到陆燕红,彻底被套牢,最后崩盘。
痛定思痛后,我发现我不适合卷入感情游戏,我驾驭感情的能力比任远和小北差远了。他们可以做到花丛中穿过能片甲不沾身。而我却是一身的泥浆和碎花。更可怕的,我发现我现在已经完全麻木,很难对一份感情全身投入,我不知道是因为我没碰对人还是我已经蜕化,真正变成情感的行尸走肉。
点菜很简单,要了一份开胃菜两个人一起吃外,我们就各自点了各自的东西,美国就是这样,吃东西都是‘份儿饭’,虽不象中国一个大圆桌那么热闹,却也干净,不容易浪费。包产到户,分干到人。周倩话不多,我也有点象闷葫芦,这个时候任远在就好了,那小子虽然时常极度发骚,但人群里离开他,的确少了些话题和乐趣。我跟周倩彼此聊了聊各自的工作,周倩的谈话中很小心地避开跟燕红有关的雷区。
“呵呵,你有什么爱好没?老谈工作,让我感觉我们象面试。”我笑着。
“我?呵呵,没什么特殊的爱好,不太喜欢人多,一个人的时候喜欢拼拼图,做做拼字游戏,哈,有时候可以坐那里半天去拼一个3000Piece(小块)的东西。你呢?有什么兴趣?”
“我喜欢赌!”
“赌?赌什么?钱?”
“害怕了?跟一个赌徒在吃饭?”我挤了挤眼睛,“我赌一切可以赌的,我愿意尝试,最近对股票比较感兴趣。”
“噢?是吗,好象任远也在玩儿股票呢。”
“哈哈,是啊,我们一起开始耍的,他也比较精,跑得比较快,其实我喜欢赌,去过赌场,也玩过各种各样的赌博游戏,但现在对股票最感兴趣,这个地方集中了所有我嗜好的东西,但又不是让一下子就能抓得住,这种神秘感很诱惑人。”
“我发现你很奇特啊。”周倩静静看着我说。
“奇特?”我一愣
“你在股票上跟金钱上很狂热,可是在感情上好象很淡漠,完全相反的形象。”
“那是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物质的,你看的见的东西不会背叛你,你争取来,它就属于你了。”
饭后,我执意要付钱请她,我说算异国他乡给她过生日了。她没拒绝,满足了一下我的大男子主义。送她回杂货店取车,快到的时候,她突然跟我说,“康南,我挺喜欢你这种淡漠,那种为爱生,为爱死,站在雨里咆哮,抱着树撞头的情感太做作。”
我默默看了她一分钟,把车停好,挂上档,“呵呵,人这辈子总得疯狂一次。”
“让别人疯狂去吧,那种爱情会让我更没安全感。”她笑着,打开车门迈腿下了车,关上门冲我挥了挥手,“谢谢你啊!”
看她转身要走,我叫住她,“周倩!”
“嗯?!”她猛回头,眼底有淡淡地惊喜。
我往她刚离开的座位一努嘴,“你忘了你的包儿。”
她满脸通红地开门拿出包,又挥挥手离开了。看着她背影,我摇摇头笑了笑,这个粗心的丫头,从第一次她闯进男厕所的门,我就没觉得她心细过。
回到家里,我冲了个澡就扑到床上,看了眼边上的大纸箱子,想起来什么,抓了手机给任远拨通了电话,“嗨,任远,我是康南,问你件事啊。”
“噢,康南啊?啥事?快说!”
“噢?你不方便啊?那就算了,等你方便给我回电话吧。”
“还好,你就快说吧,这么罗嗦?!”那边犹豫了一下。
“没什么,你有许子祺的EMAIL吗?我这里还有些陆燕红的东西,想寄给她。”
“有啊,不过在我电脑上,我现在没在家,倒是有她电话在我手机上。你要不要?”
“她电话我有,你还是给我EMAIL吧,一点破事儿,写个EMAIL就行了。”
“靠,你们文化人就是不一样,泡个妞儿还整个文诌诌的EMAIL。等我回家吧,给你邮箱发过去。”
“成,你小子别‘日理万机’忘了啊。”我要收线。
“哎,”那边突然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电话别关机啊,我一会儿再找你。”
“哈,不是现场直播的‘嗨咻’就他妈别骚扰我。”我大笑着收了线。
快睡着的时候,这疯子的电话果然来了。
“干什么呢?你不睡觉也拽我下水?!”我嘴里象含着块糖,口齿不清。
“嗨,我今天真倒霉运,整个一瞎忙活儿。”
“怎么了?兄弟?!哪儿受重创了?来,让哥哥我抚平你心头的创伤。”
“别贫了,你还记得周倩吧?”
“嗯?”我清醒了点儿。
“就是那天,在燕红葬礼上那女的?穿蓝色衣服的。”
“我知道,她怎么了?”
“我费了半天周折打听到她的生日,今天是全副武装啊,手持鲜花,下班时候,堵她家门口,想给她一惊喜,结果呢,喜没吃着,倒吃一闭门羹。”
“你没打电话给她?”我莫名其妙有点儿心虚。
“打了,没人接啊。”
我这才想起周倩手机扔公司了。任远接着说。
“好!这大冷天的,我受得了,我手里娇艳的玫瑰也经不起考验不是?我赶紧躲她家公寓旁边一小咖啡馆里去了,能看见她公寓门口,直等到人家店员吹胡子瞪眼盼我滚蛋的时候,她还没回来。你说我这郁闷,好歹都等这么久了。我想也好,我就戳外面让丫狠狠感动一把。又等了20分钟,人家回来了。看我一手鲜花的,她居然一点表示都没有。我也有骨气不是,也不能让她觉得我太贱,我把花塞她怀里就说了句,生日快乐!太晚了,你上去睡吧。转头就想走,她倒是不好意思了,把我叫回来,说谢谢我,已经有一个朋友请她了,所以她回来晚了。”
“噢。她没说谁请的吗?”你说我一没偷,二没抢,怎么心下越发做贼心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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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说,还能谁啊,一有欲望有需求的大女人,不至于跟一闺蜜去庆祝啥生日吧?不过我也懒得问,爱谁谁,我追我的就是了,嘿嘿,咱这方面这点自信还是有的。不行,还得创造机会,我说,哥们儿,这周六有时间吗?”
“干嘛?没有。”我想起跟JAMES约好去赌场挥霍。
“那就过几周吧,这周没两天了,有点儿匆忙,也太冷,等天暖和点儿,我安排些单身朋友去附近一飞机场玩玩儿,再踏青一把。”
“飞机场啊,呵呵,好地方,一帮单身去那儿打飞机,意境不错。”
“满脑子想什么呢?重点在踏青哈,飞机场地方大些,人少点就是了。就这么说定了,哈哈,让你见识一下啥叫高水平打飞机?”
“啥?高水平打飞机?”我一愣
“操,都被你绕糊涂了,是高水平泡妞!”
第二天,任远信守诺言地把许子祺的EMAIL给我发了过来,我犹豫了一天,直到周六早上,起床,趁头脑清醒的时候想了想,坐在电脑前,打开邮箱给她写了封信。
‘许小姐,你好,我是康南,距离上次别过,已经有一月之余,不知一切可好?’
写到这里,突然写不下去了,去厕所放了把水,回来看了看,酸得不像话,感觉近30个字里全是废话。抄起鼠标全部删除,对着一页白纸又敲上,
‘我是康南,对不起,是我的疏忽,你上次来太匆忙,我没有及时发现......'
好象又写不下去了,我再次站起来,到厕所对着镜子疵了半天牙,重新坐回去,这次写的,看着象小时候写的检查。删掉,想了又想,终于敲了简短的一句话。
‘燕红还有东西落在我这里,速告知邮寄地址。
康南’
邮件发出去了,好象如释重负,去股票论坛又混了混,很快就到了下午,从外面的信箱取了自己的信件,看到有一封信用卡公司短期内不收利息的Balance Transfer Offer。以前每周都有几封这样的信,自己没太当回事,其实只要每月按期付款,到期前一并还上,这种东西作为短期过渡还是可行的。我突然有个想法,想利用这个,为小北那块地去筹钱。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匆匆吃了点东西,就开车去了跟JAMES约好的FOXWOODS赌场,离我寓所1个多小时车程,JAMES果然如约在那里等了。
赌场我去的比较多,从到美国后第一次破处,到后来经常出入,直到现在偶尔为之,是一个成长的过程,也是自己自控力成熟的过程。刚来美国,发现赌博和嫖妓竟然可以合法化,好赌的我自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赌博,那时候不懂收敛,不懂控制,甚至不去研究什么算法概率,只凭借着勇气和新鲜刺激,终于在一次游戏中把一年的生活费全部输进去了。赌博就是这样,在你去赌场的时候,你只是想玩小的,你甚至认为你有超强的意志力和自控力可以保本,当你进了赌场,那种心态就不由你了。
那晚输得太惨痛,最后还是找了几个朋友把我捞了出来。那以后,我想起自己对弟弟和母亲的责任,这也是我在父亲临终前发过的誓言。我理性的成分慢慢还魂至我的躯体。我开始琢磨研究起21点等诸多赌博游戏的概率和算法。慢慢平衡心态,终于可以把它当成一种置身事外的游戏,而不是目的。我的赌技越来越高超,我的自控力也越来越好,甚至到现在我可以一年都不用出入那种场所。赌桌上玩儿多了,各形各色的人也见多了。有的时候我会控制出手的尺度,让一些人免于灭顶之灾,但我最狠的,是对那些不把钱当钱的老头,咋咋呼呼,颐气指使。
进了扑克游戏大厅,大厅上方宛如蓝色河流的荧光灯把大厅照的气氛诡异而充满欲望,我跟JAMES分头行动,用我的话说,他跟我一组,我下不去手。我挑选了一张大概10人左右的玩TEXAS HOLDEN的桌子,坐定,快速扫了一圈每个人的脸,其中对面的一个穿着衬衣打着领带,衣着得体的白人老头落入我的目标,凭着阅人无数的经验,我知道他属于那种视金钱如粪土,对钱,不是看着不要,而是花着不疼的主儿,我敲的就是这种人。同时,我调整一下状态,脸上露出只有上赌桌时才有的那种淡淡的,不经意的笑容,宛若给自己戴了一个鬼面具,象扑克里的JOKER(鬼牌),这就是所谓的‘POKER FACE’ (扑克脸)。我所有的狡诈和杀机都藏在那种淡定的笑容中,从头至尾,一成不变......
开始的几轮,我连续放弃(FOLD)了十二把,没有引起什么注意,手里的牌不好,硬挺着没有意义,更何况人太多,装蒜也没有多大用。开始都是小打小闹,损失不大,赢头也不多,没啥可惜的。
又一轮开始,这次,我是庄家左手边的第二个,是Big Blinds,我下了$100的注,我右手边的人是Small Blinds,一个白人青年,(big blinds/small blinds是牌桌上发牌前下底注的,又叫盲注,俗称大瞎子和小瞎子),他下了$50,等每人两张暗牌发完后,我拿的是两只红Q,几个人放弃后,只剩下4人:我,对面的白人老头,我右手的白人青年(小瞎子)和另一个菲律宾中年男子。这个时候,那个白人老头很不经意地跟注了$100,那个菲律宾中年男也随手跟了$100,白人小伙子又下了$50,现在牌面上是$400。这时候三张公共牌翻开了,是三张不同花色的A,J,4。
白人老头居然不再加注了,我心下一惊,脑子里开始快速旋转算着牌,脸上依然保持着我的POKER FACE。
手里是两个Q,7张牌里挑5张来比大小,翻开的三张牌又不是同花色,我已经不会有同花的可能,白人老头第一次跟注的时候,我猜测他手里应该至少有一个A或者是一手小对子,印象里,我一直把他等同于那些以往见识过的咋咋呼呼的老者,有点儿牌就乱跟注,现在牌出来,如果他手里真有一个A,跟外面明牌中的A一起,一般的老头会立刻下注的,不下注,就可能手里只有没凑上的小对子。但他居然毫不犹豫地不再加注,实在有些蹊跷,很有可能是在装蒜,引诱别人下注,然后再加倍。我开始怀疑白人老头并不如我开始想象的那种没有见识和头脑的暴发户。我不经意的眼珠子狂转,以期能发现些对我有用的蛛丝马迹。此时,我对面的白人老头轻抬了一下手臂,手指轻挠了一下右腮,虽然动作很快,还是落入了我的视线范围。我清楚地看见了他衬衣的袖扣。本身穿衬衣带袖扣的人就不多。他的袖扣形状独特,一个SD的扭曲造型。我熟悉那个图符,SuperDelta Club的标志!难怪!我暗自心惊。由于兴趣所至,在金融领域混过一段时间的我知道,这家俱乐部实际上是全美有名的Hedge Fund Manager(对冲基金经理会)俱乐部,入会的门槛很高,至今会员人数不超过50人,能进得去的,都算是金融投资界相对比较牛B的人物了。
在确定他不是一般人之后,我终于可以重新大胆准确地得出结论,他的手里一定是有很大的牌,很有可能是两个A,菲律宾人可能有一个A,白人小伙子很可能是KQ,这也相当具有危险性,如果再翻牌,出来一个10,他就有了顺子,成了完全的胜利者(顺子比AAA还要大),事情开始慢慢变得有趣了,我对白人小伙子并不太放在心上,估计诈他几次,就可以把他轻易干掉了,倒是这个白人老头,怎么才能让我在最终的时候,用我的两张最没有实力的QQ杀掉他那一手厉害的老尖呢?我喜欢这种充满杀机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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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菲律宾人下注和白人小伙子压注后,我漫不经心的把我的注码加了倍,我眼睛只是注视着牌桌,但我的余光清楚地看到白人老者瞥了我一眼。公共牌有A,J,4。他应该十分清楚别人手中不会再有两个A了。我要造成一种我有两个J的假象,老头很乐意地也加倍跟了注,我知道大鱼慢慢上钩了。菲律宾人跟上,白人小伙子果然有些沉不住气。他要加$300才能接着玩。几经犹豫,终于选择了放弃,一看就知道资本并不雄厚。在除了那位老者以外的人看来,我的貌似嚣张气焰很象手中有两个A的。我不动声色地只是跟注,在新一张公共牌出来前,牌桌上的注码已经有$1700。
公共牌出来了,是张10,我心里为白人小伙兔死狐悲了一下,很多时候,赌博到最后基本就是一种心理的较量。现在四张公共牌A,J,4,10。
老者已经嚣张地不再掩饰了,显然他虽然对我略有提防,但还是没有完全把我放在眼里。白人老头很快下了注。菲律宾人犹豫了,早先我猜出他手里至少有一个A,现在我已经基本可以肯定他手中是个A,J,跟外面的公共牌一组合,就是AA和JJ,如果最后再翻一张公共牌还是J的话,他的二带三的组合就是绝对的胜利。很显然,菲律宾人不敢冒这个险了,选择了放弃。这个牌桌现在就是我和那个老者在较量。
我面不改色,沉静地加倍了注码......
空气里全是紧张的味道,老者已经不再觉得我是两个J,而猜测我手里很有可能是KQ,或者是QQ,如果是KQ,跟外面的公共牌在一起是决胜的顺子(A,K,Q,J,10),静了几十秒钟,老头没有选择跟注,而是再加倍压了注。如果直接跟注,我们就还有翻最后一张公共牌的机会。但他却选择加倍压了我的注,反正他并不在乎钱,他的目的是在做最后的试探,如果我是KQ,我的胆子会很大,如果我是QQ,想逼退我,不给我最后一次机会,万一最后一张公共牌翻出的是K,那我就又是决胜的顺子了。
根据我的判断,加上外面的公共牌,我跟老者的牌现在是
我:A,Q,Q,J,10,4
老者:A,A,A,J,10,4
此时,牌桌上赌注是$4500,空气里的水分似乎要凝结成冰,我很坦然,想欺骗别人成功的秘诀就是先欺骗自己,在我的脑海里我已经成功的把自己当成了手上拿的是K和Q。决战的最后,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道具,即便它真的存在,但很多时候能战胜别人的并非你的武器,而是你的态度。
我泰然自若地最后加倍了我的注码,放出貌似真实的欺骗信号,告诉他,我手上的是‘K和Q’。
一分钟后,老者带着他特有的Poker Face放弃了......
起身离座的时候,老人还是没有控制住被我一无名小辈击败的沮丧,把手中两张牌顺手扔到牌堆里,牌打了个滚儿,翻过身来,果然是两个A。
我低头,保持我的笑容,把手中的牌一把胡掳进牌堆,没人知道我到底是什么牌,也没人知道我在欺诈,谁也不会想到在开始能连续放弃12把的野小子会欺诈。
我站起来,直到我转身背对所有人的时候,我的嘴角才牵起微微的,得意的笑容。我酷爱这种人性较量的游戏。在‘诚实善良’的高尚包装下,我可以极尽欺瞒和狡诈。我不喜欢‘表现’的猥琐,因为我有‘人格洁癖’。去掉我自己的筹码,这一把我共进账$3200.....
接下来的日子我开始给小北凑钱,我终于成功的申请了好几张0%利息的信用卡,打算从信用卡里搞一笔钱做为短期的资助,同时,我开始清算我的投资账户,挪来挪去,挤出一点流动资金出来,我几乎是倾囊而助,一周后我成功地凑齐了5万美金,汇给了小北,打电话,我嘱咐他,需要签字的文件一定传我过目。
这一周,很安静,我的脑子里除了钱,没有女人,每次打开我的EMAIL信箱,我似乎内心在期盼着些什么,但什么也没有,直到又一个周末,我打开电脑,查我的EMAIL,一个署名‘Jue Chen '的给我发了封信件。我从小拼音就不灵光,猛一看,以为是哪个姓‘陈’的给我发的信,点进去,才注意到是子祺的,没有过多的罗嗦,给了我她详细的邮寄地址,最后只多写了一句:
‘在燕红死前,你至少是她心里最重要的,你对她所有的遗物同样有处决权,如果你觉得不合适给我,不用为难。
子祺’
我看着她的信,愣在那里,也许我内心深处期盼的就是她的回信?我又看了看她的用户名,陈决?不对,是‘绝尘’。哈哈,绝尘!对男人来讲是‘绝根’,对女人来讲,是不是就是‘绝经’?我嘴角挂着笑,觉得好象按照礼貌,应该给她回个电话。
拿出手机,拨通过去,等那边一‘Hello’,我就开始说上了。
“刚看到你的EMAIL,实在抱歉,上次你问我,我当时太忙,没有想起来。的确有些东西在我这里,我这几天抽空就给你寄出去。”
那边半天没声音。
“喂?”我以为电话断了。
“噢,请问......你是谁啊?!”子祺小心翼翼地问。
“哦,呵呵,我是康南,男性,在东部盘踞。想起来了?”我想起我还没报身家姓名。
“呵呵,是你啊,你好,当然不会忘了,只是突然一下,没啥准备,不过,现在象你这种牛人不多了。”
“牛人?”
“是啊,一上来就假设别人都认得你啊。”
“哈哈,你给我打过电话啊,我以为你手机有我号码。”
“我手机应该存吗?”
“...... ”好犀利的丫头,充满了火药味儿,“也是,不存也好,利于环保,现在这世界垃圾已经越来越多。”
“哈哈,你很有自嘲精神。那本日记如果你觉得不合适,可以不用给我。”子祺大笑后转入正题。
“我有跟你说过是日记吗?”
“没有,我猜的。如果说我姐姐能有什么值得你扣下的,那就只有那本日记了,我知道她从小有记日记的习惯。上次我就猜到了,试探了你一下,你拒绝了。”
“呵呵,那个应该交给你的,你们就算不是亲姐妹,相处那么多年,也算是家人了,我没有扣留的道理。”
“没什么应不应该的,不用勉强,你扣留的目的不是为燕红,不过是为了你自己不至于太难堪罢了,很正常的反应和感情,可以理解,日记毕竟是个很隐私的东西。”
我一愣,这个小丫头简直快成了我肚子里的蛔虫。“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哪些?”
“我的感受啊。”
“噢,直觉而已。”
“那本日记我过两天会寄给你。”我笑着说
“这么信任我?”
“是啊,也是直觉。”
那边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也许你的直觉远没有我的直觉准确。”
“为什么?”我诧异。
“你不该这么信任我,或者,你不该这么轻易信任一个人。”
“我从不轻易去信任人。”
“但你信任我。”她打断我。
“因为你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蛔虫,你能理解我。”
那边沉默了良久,“或许,我比你想象的要邪恶很多。不早了,我这边还有点事情。”
“噢,好吧,有时间再联系。”挂断了电话,我咬着我的手机天线坐在那里,不知道为什么,我对这个称自己邪恶的女性充满了异样的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