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在大约小学中后期开始意识到自己是个女的。就是说,跟男孩子们不一样, 属于另一个团伙。那个年龄,对面的男孩们看起来实在不怎么地,个个流着鼻涕傻头傻脑,没一点儿可羡慕的。自己对大本营的归属感也不怎么强烈,大概是因为没有好看的花衣裳小裙子,臭美意识被压抑,更不懂得淑女仪态,周围有漂亮的小女孩也不知道嫉妒。
后来生理期到来,开始痛恨自己为什么不是个男孩子,可以自由自在,不受拘束。这种不知所之的烦恼持续了一段时间,也就如同其他很多烦恼一样,随着成长被遗忘了。
上了中学以后,数理化样样不比男孩子差,自忖有什么作为女孩儿的我做不到的?于是读大学笨头笨脑选了男生们的工科。到了后来还真是觉得做女孩挺不错,有没完没了的漂亮衣服在商场里、小摊上等待我们去发现,哈,那一件颜色款式和价钱都合适的新衣服没来由地让人陶醉好几天!当然,还有闺中密友一起叽叽喳喳,品评这件那件这人那人;当然,还有人追,有写信的有不写信的,有拐弯抹角的和直接了当的,可以满足相当的虚荣心。
拜共产党教育所赐,如此成长过程中的确没感到什么性别歧视。就是天经地义地相信“我们能顶半边天”,并且是比较优美且意气风发地顶着那半边天。
说了一大堆自己,其实是想说果果来着,勾起了些回忆。怀孕开初和麻饼商量着喜欢女孩,贴心的小棉袄呗。肚子挺起来之后,就不时招来各种评估和预测:尖尖的,是男孩;笨笨的,是女孩。男孩女孩这个话题逐渐成了百谈不厌的娱乐节目。
不用说,交流的结果是,多数孕妇和准孕妇们都想要生男孩儿,以至于我也在臆想中对胖胖憨憨流着鼻涕的小男孩忽生爱意。姑且认为我们这些出了国的硕士博士脑袋里已经完全扫除了封建思想,我猜想 一方面有异性相惜的缘故,另一方面还是感到男人世界里女人是弱者,生理心理上都比较脆弱,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可能影响一生幸福。
这么想不是没道理,原来女人确实是“第二性”而已。这一点从SFU那十来个Women Study的教授就能见一斑:怎么就没有MenStudy呢?因为不需要。历史、 语言、心理研究就是男人的历史、语言、心理,这是人类社会配置的初始状态。
以前我还以为女权主义是上个世纪中期的历史遗毒,现如今男女不是早已经平等了吗?后来看到邱清萍《还我伊甸的丰荣》,原来还有一批厉害的女权主义者,在男权社会里揭竿而起,奋力口诛笔伐,唇枪舌剑,要替自古以来的女子们讨回公道。我看现实社会对女人的歧视,也是所谓的玻璃天花板(GlassCeiling):就是基本不影响视线和心情,但是过于天真又行动过界的人,就会不小心被碰扁了鼻子。
希拉里这个可能成为第一位美国总统的女人功败垂成,引无数女人竟叹息。一个白人女人和一个黑人男人之争,到底有没有性别歧视的因素呢?实在是很难说。因为也有很多女人不相信一个女人能具备强有力的领导素质,人们更津津乐道她被击败时落泪的那一瞬,这让大家松了一口气,女人就该是这样子的。这能被称为是一种女人对自己的歧视吗?也许,很多女人的这种心态只是为了给自己的软弱找到种群的根源,这样就不必责备自己了。
反过来看,做女人也不是没有一点好处,进可攻退可守;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家,总能找到些自我安慰。可是,没有持续的努力和坚忍,“家”或“外面的世界”哪一样可以轻易做好呢?——“治大国若烹小鲜”,窃以为可作此解释。
福音派教会似乎有个不成文的认识,女人做全职妈妈比较属灵,回归了神造女人的初衷。工作的女人(特别是有孩子的)可能是物质主义,或是贪爱虚荣,总之不够具有奉献精神和不够爱孩子。女子受的教育,哪怕她是博士毕业,也只用在养育孩子上才是正道。社会并不期待女人的付出,回家才是上策。
至今还没有回家,短期的未来也不计划回家的我,工作时很不享受压力,回家后又不甘心永远奶瓶尿布,一直在两个角色里愤愤不平。这是我的天生软弱还是女人在现社会的必然矛盾呢?
回家的考虑可能是基于一种对女人传统职分的回归,“男主外,女主内”的理想搭配在整体上符合男女各自的生理心理平衡,强调家庭的重要性和女性传统价值与美感。这是对日益物质化的现代社会的一种对抗。过度物质化的世界无疑是有些病态,但世界的演变和人生经历的复杂已经到了不可以一种模式来圈定和评判所有生活形态的时候了——如此的简单化可能从来就不曾存在过。每个女人必须要面对自己的问题,寻求在这个世界上,使自己完全安妥的出路。这种寻求将会是一生的功课,需要从神而来的智慧:通达、勇气、细腻和怜悯。
女儿的到来,使得我突然对于女人世界的现状有了母亲的忧虑引发的特别敏感。其实胡思乱想完全没用,远不能安邦定国,近不能出篇WomenStudy的论文。
只愿神带领果果长成一个好女孩。让这个好女孩找到真爱,价值和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