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周末老胡和小婉去参加了内科欢迎新实习医的聚会,回来后老胡感慨挺多。聚会在一个内科二年级住院医的家里举行,主要是欢迎新来的实习医,其他的住院医愿意参加也欢迎,可以带家属。老胡不是内科的人,以小婉家属的身份参加。但小婉是新来的,老胡却在内科轮转过好几个月,所以反倒是老胡带着小婉到处和人打招呼,不停地跟老朋友问好聊天。
房子的主人格林医生跟老胡一个年级,老胡轮转内科时他是夜班月(night float),就是每周值五天夜班,周末和白天休息。老胡还记得他当时挺负责的,经常在早晨向内科三个组报告夜里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在这座城市里作住院医,住到这个地区属于远的,上班需要将近半小时。但这一带环境不错,是一片新盖的住宅区,房子也很大,比起接近城里的房子,又大又新还不贵。他有两个小孩,不知他们家是怎么带孩子的。因为如果夫人不上班,凭一个住院医的收入买不了这么大的房子,如果夫人上班,显然没办法带两个孩子。
杰西卡现在升为三年级了,她带老胡的时候刚生完第二个孩子回来,天晓得她在工作时怎么能那么精神十足,要知道他的老公也有工作的。当时是老胡的第二轮内科轮转,一去的时候正赶上老胡感冒,但又不愿意请假。但是他们所在的内科C组病人最多,每个实习医要管九个病人,老胡每天早晨不到五点半进病房,如果不值班晚上八九点回家,睡觉时还要在心里计划着第二天一早要干哪些事情,值班时则连着干三十小时。终于弄成能睡觉时也睡不着,白天工作时脑子运转特别慢,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杰西卡施展她引以自豪的“MULTI TASKING”功夫,主治医坐在那里查房时,她一边听一边在电脑上开医嘱,一边呼会诊医生,一边给社会工作者,超声心动,放射科打电话,加快病人运转出院,终于让内科C组病人量减少,使老胡能够喘一口气,度过难关。杰西卡为人也很好,在超级繁忙中也不忘鼓励实习医。现在,老胡已经完成了艰难的实习医期,完成了所需的内科轮转,和杰西卡没有上下级关系,而是更接近朋友。在内科,住院医对于实习医有相当大的权威,不同的住院医有不同的风格,有的比较放手,有的比较严格,有的比较NICE体贴,有的比较TOUGH难处。另外,住院医水平也有高低之分。所以,实习医期间能学到什么,日子过得快乐与否,除了取决于病房主治医,跟住院医也有很大关系。
当初和老胡并肩作战,同受煎熬的实习医们如今都晋升为二年级了。有些在作实习医期间就不太谦虚的人现在更是趾高气扬,神气得都快找不找北了。他们跟新来的实习医说话时,一副过来人加上级领导的架势。倒是三年级的住院医,象杰西卡,反倒平易近人一些。依木郎是个印度小伙子,老胡轮转内科第一个月痛苦万分的时候,他的日子也很不好过,因为他刚从印度过来没多久,美国日常生活怎么过还没整明白呢,就开始的早五晚九(其它职业正常上班都是早九晚五啊!),还要隔几天就值一个不能睡觉的夜班。不过,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实习医一年就熬成住院医(小媳妇变大媳妇),有一次在医院走道里见到依木郎正跟其他住院医聊天,已经是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样,背也挺直了,头也抬高了,目光也充满了自信,跟老胡记忆中的小媳妇受气包模样大不相同。
老胡紧着给小婉介绍这些二,三年级的住院医,将来保不齐要给其中哪一位作实习医呢。医生这行当,是个跟人打交道的行当。病人是人,家属是人,护士是人,住院医是人,实习医是人,主治医是人,辅助科室的技术员还是人。所以,认识人,叫得出人名,知道不同人是什么习惯和脾气,对工作帮助很大。实习医们可怜巴巴聚在一起,互相谈着自己在病房里这个不会,那个弄错,闹出的各种笑话和尴尬事。小婉按说应该跟这些实习医扎堆待在一起,但老被老胡揪去跟这个那个住院医见面聊天,显得很特殊,弄得小婉很不自在。当然,不自在归不自在,这样做的效果还是比老坐在实习医一堆好,至少可以多认识一些人,多了解一些信息。
以内科为例,美国住院医培训制度的这种魔鬼式训练还挺奏效的,一年过后,能力和自信心都有大幅度提高,夜里可以独立地收病人确定诊疗计划,可以指挥抢救病人了。这种能力,在国内往往要到总住院级别(第五年)才能具备。当然,国内的住院医培训制度不放手让第二年住院医独立工作是个客观原因。在国内做住院医也挺苦的,但工作强度还远比不上美国的住院医,而且,国内住院医吃的苦有很多跟医疗无关,而是宿舍太差(住地下室,合住),值班室太差,去食堂吃饭还要挤着排队半个小时,丢白大褂,需要自己送标本,等等。总体吃的苦也不少,但比起美国来,业务上的进步慢多了――而且挣的工资还特少,进稍微高级一点的商店都有点抬不起头,囊中羞涩。关于国内住院医的工作和生活,这些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不知现在有没有显著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