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子夏为跨坛写于0908)
第一次听闻格兹教授的大名,是在电话中。 那年儿子小学五年级,刚搬到东部。一个什么非常基础又刁钻的算术题目 ,把我和老安都烤焦了。老安操起电话毫无过场的就把问题“喂”了过去,线那头则连个锛儿都没打就噼里啪啦一串数字甩回来了答案—我恍乎是在打411的感觉!楞神儿之后立马肃然起敬—那头八成是个小学算术老师?
他就是格兹教授,德国人,中产家庭出身,生长于一个紧靠奥地利边境的城市。在德国完成了极为严谨的高中教育后来到美国读大学。先是在纽约一所大学就读,一年内悠悠的就把几乎所有四年大学该读的课程都高分通过,学校的面子挂不住了,赶紧请君毕业另读高府!。老安话说了:那不是格兹聪明,是德国以致欧洲(自然是为了包括他的意大利)的高中教育已囊括了美国大学的水平。
格兹揣着美国的学士证书选了进入耶鲁读经济学博士。又是仅两年的功夫,课程全优表现出色,就剩博士论文答辩学位就到手了。到这火候,这种没有实验学科的学位论文还不就是和导师捏鼓捏鼓,天上地下一侃,前后左右一抄,熬些通宵就出来的活儿(我说的是几十年以前的行情)。
格兹先生叫死理儿,和导师沟通数次不果,最后说:“没有自己全新观点,要重复论证别人的东西,不如不写”。谁说什么也不听,就差个论文,就这么把唾手可得的博士学位给“牛”丢了。耶鲁耗不过,只好摇头叹息的给授了个博士资格候选人的硕士证书送走了这位爷。
至今我问此事,教授还是那么一副理所应当的派头:“WELL,这事儿就得这么办”。我说:“你没得到博士学位,怎么会后来有在哈佛,耶鲁做教授的机会,人家不要求学历吗?”(咱中国脑子就是这根筋)格兹笑答:“我那时已经被哈佛录取做博士后及助教职位,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他们认定了我很快会拿到博士而允我先走马上任了”,打了个时间差。
那时候的美国比现在要不拘一格,格兹凭着本事在哈佛助教,正教授一路下来先后在耶鲁,达特茅斯等全数滕校任教,名声不霏。不仅任教,出书,撰文,且四处演讲,做金融咨询,在当时算是炙手可得,据说那出场费是咋舌的高,那咨询红包更是无人知晓了。
那么一个风云教授,数年前竟然屈就到老安当时负责的大学教了两年经济学,而后就又转到附近的一所滕校任教。但是,和老安的“梁子”从此结下成为至交。
格兹教授赚的盆满钵满,功成名就,早早的就退休了,在我们这个美丽的山地之州买下了一片山:古朴房子,后面是一百多英亩大的苹果园,房子周围有种植蔬菜,有大池塘,远些是开阔的山地。夏天在自家池塘游泳,冬天在自家山坡滑雪,春秋带着心爱的狗在自家山坡漫游。
夫人是个作家,自由职业者。从未生育孩子, 安静的二人世界。
我见到格兹教授时他刚刚退休,一副学者派头 -- 是那种在电影 “ My fair lady”里的欧式经典教授派头。一米八五的个儿,宽肩直背,体瘦型健,脸略长目光锐,若年轻些就是“格利高里. 派克”的翻版。
他的气派不是来自于相貌,而是来自于内涵,那种知识加品质的内涵。同为老式欧洲绅士的习性,老安身上多少有些道不明的匪气霸气 – 性格和经历使然;而格兹教授则是那么一种清高凛然沉稳的气度 – 也是性格和经历使然。
教授的礼节和谦和永远是不卑不亢,表里如一,处惊不变的。我家常熟客之中,他见面从不给我“美式的熊抱,贴面”而是谦谦握手。见我从外面归来,他会离座起身问候,待我礼让再落座。一同就餐每道菜也必等我先动手或示意才动口, 无论多随便频繁的场合,所有细节都是一丝不乱自然天成。
教授的谈吐永远是不愠不火不饶弯子,不打哈哈没废话。客气也客气,礼貌也礼貌,可是有时直率的能把你顶到南天门去。饭桌上若有共同话题,他可以侃侃而谈,若没话题,你绝不能指望他没话找话 , 就那么不急不焦的沉静着,然后,我这“淑女”就不得不来做这个没话找话的“噪鸭”—当然这是话篓子老安不在的时候。
教授是家里常客,特别是老安也有闲之后。喜欢听他们的闲谈:那是同层次的知识智力的较量和交换:格兹教授的学识的严谨性和超凡记忆力,对时事的敏锐见解,对艺术的鉴赏力等等都与老安棋逢对手;连语言上都可以英,法,德交换着“练摊儿” ,用老安的话说,他需要时常有这样的“脑力锻炼”。
但我最喜欢的是看到教授吃着安的,喝着安的,回手就可以毫不留情的在辩论中把老安给“灭”了。 在我家,凡是能在言语上和老安“顶撞”者,都列入我和儿子的“最受欢迎访客名单”;若还能取胜,教授也算是独领风骚了。时不时的,他会以精确的数字纠正老安的说法儿,或者是严谨的逻辑把老安噎回去。
印象很深的一事,听老安说过当年他的女儿一门心思唱歌不攻学业,就责成姑娘在自己学校修学分。女儿选了格兹教授的经济学。可没想到期末得了个不及格,重新修过!
这事儿让我百思不得其解,至于吗?听说出勤率没问题啊!教授不像是没心没肺的革命战士,真这么不把老安放在眼里?从没把这当回事的老安,架不住我的再三“挑唆”追问,也慢慢的起了些疑惑。
一日餐后,我心怀叵则的旧事重提,老安只好也架驴上坡的问“你记得当年是怎么fail 掉莉莉的吗?”。这当口儿,酒足饭饱正品着上好意大利浓缩咖啡的教授,要想为年轻的刚直解释或致歉,那是打哈哈绝佳时机呀!
可看人家,正襟危坐不动生色两眼一翻:“那她必定是没有完成规定的课业,She must deserved it ”,梆!一闷棍,老安竟然一时无话可接;好家伙,这一身正气凛然,倒把老安衬的个小肚鸡肠,从没见他这般讪讪的样子,我心里都乐开了花儿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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