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千送走客人,回到畫室,見婁海雲已經收拾完廚房,在等著他了。
“老夫子,這些日子你身體可好?”婁海雲端過一杯茶道。
“沒得問題,只是眼睛越來越老花了。”大千接過杯子道。
“老夫子,我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婁海雲高興道。
“啥子好消息?”大千問。
“我讀了三個月的速成英文夜校,已經能和鬼佬進行一般對話了。”婁海雲道。
大千翹起大拇指,高興道:“有出息,從咱八德園出去的人,都是爭氣的。海雲啊,你來跟我磨墨,我要畫一張潑墨山水送你做獎品。我要畫青城山,這是咱家鄉的山,你看了這畫,要記住自己是中國人,是喝岷江水長大的中國人。”
大千在紙上構圖,一邊鉤勒一邊告訴海雲道:這是建福宮,這是天師洞,這是上清宮……這裏的景色啊,常常在我夢裏顯現,這是我夢魂縈繞的地方呀!”
海雲在一旁侍奉筆硯道:“在孤兒院時,姑姑帶我們去上清宮春遊,老道士指著花蕊夫人石刻對我們說,這是大畫家張大千先生畫的。他抗戰時曾經在這裏住過,那時我就想,如果我有一張您的畫,我這輩子將有多麼滿足啊!”
大千道:“你好好幫董先生掌管好‘四海飯店’,哪一天你自己有實力開飯店了,我再給你畫一張六尺的敦煌人物畫。”
婁海雲有些鼻酸道:“哪我先謝老太爺啦!”
“謝啥子,你我情同父子,只要你有出息,就是我的榮譽。” 大千道。
大千作完畫,海雲將它掛在牆上。兩人正在擺談畫理,張孟休進來道:“八哥,堪薩斯州的納爾遜博物館的館長來電話,邀請你去看幾張宋畫,說這些畫,因為保管不妥,在日本修補後,缺損處無人補筆,要你幫忙。”
大千道:“你告訴他,我下個星期在德國有個畫展,必須去那裏呆上一個多月,等下次來再說吧。”
張孟休道:“我跟館長說過,請張大千幫忙的事不用著急。我早晚會說服他移民來美國,到時候有的是機會。”
“呵呵,來不來美國是命中的事,強求不得。”大千道,“我已經航空公司訂了機票,星期三之前一定要趕到科倫城,郭有守已經在那裏為我訂下了住處。”
張孟休道:“這樣說來你明天後就要走了。八哥啊,你啊……真是野鶴閑雲,難於捉摸。”
“有啥法子哦,我一大家子的人,還有四川、上海的那個攤子,都要靠我這雙手吃飯呐,我能閑得住嗎?”
張孟休無奈道:“那就只能隨緣了。”
大千道:“德國畫展結束後,我還要去臺灣買一批書籍,看望一些老朋友呢!王新衡幾次來信,說漢卿囚禁在北投很想念我,希望我去和他擺龍門陣。”
“八哥,張學良大概長期被囚,有些無聊,想找些名人解懷寂寞了。”張孟休道。
大千神秘道:“你們都不知道,我跟漢卿有四十多年的交情呢。”
“四十多年交情?世人都不知道這段隱情呀,八哥,你快給我們擺這段龍門陣吧。”
“老太爺,你跟我們擺嘛!”婁海雲給大千的杯子添上熱水,央求道。
大千喝過茶道:“張學良在二十年代後期,真是紅得發紫,他在瀋陽辦了東北大學,自任校長,自易幟歸順中央後,他常住北京,開始收藏國畫文物,交結文人朋友。他喜歡石濤,據說花了大錢買了我許多假石濤。有一天,我住在北京的旅館裏,突然茶房領了兩個軍人進來,軍人對我行過禮道,少帥請您赴晚宴,車子就停在下麵。說完做了個有請的姿勢。我當時肯上滲出一陣冷汗,心想糟了,來者不善,我的假石濤一定給她識破了,今天要請我赴‘鴻門宴’去了,但看氣勢,又婉拒不得,只得匆匆給朋友寫了封信,說我被張學良邀去赴宴,若不見我回來,就設法營救等語,寫完封好,連同二枚大洋,交給茶房道,我若今晚不歸,你明晨一早,火速將信按信封地址送往。說罷湛终惶地跟著兩位軍人走了。” .
大千說得一半,故弄玄虛,開始喝茶。
急得海雲催促道:“老爺子,別賣關子了,快說吧!”
大千放下杯子道:“當時張學良住在迨卜唤謻|側的順承郡王府。我被軍人引入宴會廳,他見我進來,像迎接老朋友似的,拉住我的手道,今天我請來的,都是北京城裏的學者名賢,當然也不能少了你。轉而拍拍我肩甲,對眾人介紹道,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畫家張大千,是仿石濤的專家,我收藏的許多石濤,多半是他代筆的傑作。張學良的自謔,引得大家輕鬆一笑,這件事就這樣過去了。”
“八哥,你和少帥這個朋友倒交得容易。”張孟休羡慕道。
“哪里?不多久就讓我吃癟了一次。”大千道,“有一次我在琉璃廠的‘松風閣’古畫店,看中一幅新羅山人華嵓的《紅梅圖》,店主要價三百元大洋,我一口答應,說明天帶了現金來取貨。誰知第二天我去取貨時,店主打躬作揖,滿臉陪笑,說東西已經給別人買走了。我一聽就發火道,你們怎麼可以這樣做生意,訂好的東西轉賣給別人,你們這樣做還講信譽嗎?店主依然陪笑道,小店不敢不賣呀,恐怕遇上您八爺也不敢不賣給他。我憤憤問,難道他是天王老子不成?店主閃動著小眼珠道,八爺,您也不要生氣,傷著自己的身子,實話告訴您吧,您前腳走,我還沒來得及將您選定的東西放進庫裏去,後腳張少帥就帶著衛兵過來,衛兵幫著他東翻西找,偏偏看中你要的那幅《紅梅圖》,我說,這幅畫已經有主了,明天來取。少帥摸摸小鬍子問,誰,多少錢訂的?我照實稟告,是張大千,張八爺——三百元大洋。少帥哦了一聲道,我給你五百大洋買定了。八爺您說我還敢說不嗎?我一想,這就怪不得店主了,人家小本輕紀之人敢對少帥說不嗎,這應該怪少帥不講交情,既知道我張某人訂了貨,怎麼可以出高價來爭奪呢,真是仗勢欺人。這樣也好,他買了我的假石濤,我心中也不必牽掛,大家持平。此後由於他軍務忙碌,我們很少碰面。”
張孟休道:“聽王新衡先生告訴我,你給少帥畫過一幅很精采的《華山山水圖》,這是哪一年的事?”
大千掐了掐手指道:“那已是一九三五年的事,春天,我和謝稚柳辦完他哥哥謝玉岑的喪事後,約定秋天和他、黃君璧、張目寒等幾人一起去華山登高。那時張學良已經調離北京,奉命率軍去西安剿共了。我們一路上遊山玩水,從洛陽游罷龍門石窟,就去陝西華陰登臨華山。不知怎麼回事,我們游華山的事給當時西安綏靖公署的司令楊虎城將軍知道了。我們從山上下來,他的副官已經在山下等著,邀請我們去他的住地玩。他的住處設在西安‘皇城’內,那是庚子年間,八國聯軍攻戰北京城,慈禧太后和光緒皇帝逃來西安避難的行宮,當然值得一遊。我們在楊虎城將軍的招待下,在西安玩了幾天。突然於非廠來電,催我們回去看余叔岩的《打棍出箱》。就在我們準備回北平的骨節眼上,張學良突然來了,一見面就跟我索畫,我說我們要趕回北平看余叔岩的戲,黃君璧和謝稚柳也在一旁解釋。張學良是個言出必行的漢子,說請你們在這裏住幾天,幫我畫幾張畫,完了我派軍用飛機,送你們回北平看余叔岩的戲,保證不耽誤你們的大事。”
“《華山山水圖》就是那個時候畫的?”張孟休又問了一遍。
“這裏面還有個插曲呢。為了趕時間,我們一住進少帥府就開始作畫。我由於剛從華山上下來,對西嶽的壯麗山景,記憶猶新,當晚就完成了一幅《西嶽山水圖》,氣勢磅礴,頗為得意。為了趕時間,我放到火爐邊烤幹,不料湊得太近,火舌燎上了畫紙,趕緊縮手,畫紙已經燒去大半,我的鬍子也被火舌舔去一大綹。哎呀,欲速則不達……” 大千喝了口茶,繼續道,“我看看天色已晚,索性靜下心來,振筆再畫,一直到天亮,我完成了一幅更為雄偉瑰麗的《華山山水圖》,少帥見了,十分高興,特地開了幾桌東北山珍宴席為我們送行,吃過飯,派軍用機把我們送往北京,下了機場又用軍車將我們送往戲院。”
卻說大千果然在星期三之前趕到了德國科隆。
一出機場,郭有守帶了一對年輕男女前來迎接,男的穿黑西裝,紅領帶,舉止儒雅,女的是位德國小姐,明眉皓齒,高挑豔麗。
一見面,郭有守就向大千介紹道:“ 這是喻鐘烈先生,是黃花崗烈士喻培倫大將軍的公子。 ”
沒等大千致禮,喻鐘烈搶先拉過他的手喊:“表哥!”
大千搖著手道:“喻、張兩家本是表親,一點也沒錯,論輩分你應該是我的表弟。”
郭有守道:“”這樣說來,我們三家都沾親帶故囉。”
大千道:“沒錯,小時候聽家父說,我有一位姑婆,就是嫁給喻家的。”
“是的,我也聽說,我家的一位堂伯祖母就是姓張。”喻鐘烈道。
郭有守打趣道:“俗話說,一表三千里,你們之間的表親還沒出三千里呢。”
喻鐘烈指著旁邊的德國姑娘道:“這是我的未婚妻,叫艾瑞絲。”回頭用德語向姑娘作了介紹。不知姑娘說了句什麼,喻鐘烈大笑不止,忙作解釋。
喻鐘烈回頭向大千翻譯道:“她以為您是神父或者中國道士。”
大千向她打了個拱手,艾瑞絲有些無所適從,喻鐘烈幫他擺正姿勢,教她
向大千和郭有守作拱回禮。
大千把雯波介紹給艾瑞絲。艾瑞絲摟住她,在臉上輕輕吻了一口,弄得雯波很不好意思。
大家一路歡笑,往停車場走去。
進入車子,喻鐘烈開車,艾瑞絲坐在他旁邊,大千、雯波和郭有守三人坐在後面。
“表哥您這次來得正好,下個星期我和艾瑞絲舉行婚禮,你和子傑兄正好作為男方的親戚,給我添光。”
“好,好,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可惜我知道太遲,沒有準備禮物,只有後補了。”
“不要牽掛禮物,表哥能來,就是件非常高興得事。”喻鐘烈踩動油門,汽車轉上高速公路。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我應該是第二次見到表哥了。” 因為車速快,沒人說話,喻鐘烈的聲音,打破了車廂裏的沉默。
“是的,那年是丙申年,一九五六年。”大千道。
“那年我在香港從報上,看到你在郎靜山先生的‘國際藝術人像館’辦展覽的消息,我來探望過你。”喻鐘烈回憶道。
“不是我辦展覽,是郎先生在尖沙咀開了家‘國際藝術人像館’,我去捧場。”
“是的,那時我年輕,醉心歐美文明,對中國文化不感興趣,看到你長袍美髯,滿口鄉音,覺得我們之間的文化差異很大,所以那天我們沒有談很多話,只記得你很熱情送到我門口。後來在法國參觀了你的畫展,我的魂魄被你大筆震撼了,我佩服您的精神,在海峽兩岸當權者各自党爭,無人關心中國文化交流的境況下,你一個人挑起了這付擔子,可不容易啊!我站在你的潑墨大荷花面前久久不語,感受到了中國文化的博大精深,中國繪畫的深邃內涵,領略到中國畫的抽象,平中見奇的奧妙,最可喜的是,我看到了中西繪畫交融的曙光……”
說話間,汽車進入市內,沿著萊茵河行駛。
喻鐘烈指著河對面是高叢的尖頂建築說:“這就是著名的科隆大教堂,它是世界上保存得最完美的歌德式建築,中央的兩座尖塔,高一百五十多米,像劍一樣直插蒼穹。整個建築由磨光的大理石塊砌成。大教堂的四周林立著無數小尖塔,將黑色的大教堂烘托得格外莊嚴。”
大千望著窗外道:“德意志民族是一個了不起的民族,出過很多思想家和作家。我早年在日本時,日本正在流行康得的思想,知識份子聚在一起,開口就談他的思想。那個時候,我也讀了不少他的著作:《關於自然神學和道德的原則的明確性研究》、《上帝存在的論證的唯一可能的根源》、《論感覺界和理智界的形式和原則》……現在還能背出許多書名來。”
郭有守道:“德國出過不少世界第一流的思想家和作家、音樂家,譬如你說的康得,還有黑格爾、海涅、貝多芬、孟德爾松、瓦格納……近代東德還出了一位叫布萊希特的劇作家……”
沒等郭有守說完,喻鐘烈搶著道:“哦,你是說那位寫《四川好人》的作家。”
郭有守笑了。
大千問:“啥子,還有寫我們四川的戲?”
喻鐘烈對郭有守道:“我在開車不方便,你把劇情講給表哥聽吧。”
“那我就講了,不對,你再補充。”郭有守道:“《四川好人》是一出寓意劇。說的是三位神仙下凡來到人間,四處流浪,尋訪好人。但他們看到人世間一片醜陋、虛偽、奸詐……無論是富人還是窮人都不願意幫助別人,只有好心的妓女沈德收留了他們。第二天清晨,三位神仙以付住宿費的名義給了沈德一千多銀元。這樣,沈德就不必再以賣身為業,開了一家小型煙店並無償地給鄰居、親友和求助者提供食宿。然而,她的善舉並沒有得到好報,反而使她的煙店難以為繼。無助的沈德只得變出一個軀殼——自己的表兄“水達”來應付困境。 “ 水達 ” 待人苛刻,處事精明,不久就把煙店料理得井井有條。 這時,在外四處遊蕩的沈德愛上了一位失業飛行員。為了幫助他能在北京值铰毼唬?虻聹蕚滟u掉煙店,為他籌措資金。然而這位失業飛行員一個騙子。他的德行差點讓沈德的煙店瀕臨倒閉。為了挽救煙店,表兄“水達”再一次登場。他在一間破屋子裏開設了一家煙捲工廠,給人們提供就業機會,殘酷的剝削和嚴格的管理,使工廠規模漸大。人們在感激 “ 水達 ” 給了他們工作和麵包的同時,又十分懷念善良的沈德。其中有人懷疑 “ 水達 ” 趾λ?谋砻茫?詠琢藷煹辍?“ 水達 ” 被人舉報。在三位神仙喬裝打扮的法官面前,他現出了沈德的原形,道出了自己的苦衷:既要善待別人,又要善待自己,這我辦不到……這個世界太不公平了……三個神仙在這個問題面前也束手無策……是改變人,還是改變世界?是靠神仙,還是靠好人?這是布萊希特留給人們思索……”
喻鐘烈道:“這位老兄生活在東德社會主義國家裏,沒有言論自由,只能借古諷今,說東道西,借我們四川人的酒杯來澆他胸中的塊壘。”
“這也好嘛,說明當今世界上的好人滅絕了,只有我們四川還保留一位,可惜這位唯一的大好人是妓女。”大千惋惜道。
說笑間,車子在一家旅館前停下。
喻鐘烈幫大千夫婦搬下行李,住進房間不提。
卻說大千這次帶往科隆展出的三十幾幅作品,在展出結束後,全部被西德航空公司和商業銀行買走。
喻鐘烈的結婚典禮,按照德國青年人時下的規矩,在遊船上舉行,大千夫婦作為從遠方來的男方親戚,格外受人尊重,尤其是他那身中國式的穿著,成了船上的注目人物。
“張先生,我前幾天參觀過你的畫展,看了你的畫,今天又看到你的穿著,我猜想你們中國人的生活一定很悠閒。寬大的衣袖,悠閒的步履,恬靜的笑容……農業社會的節奏,應該是人類社會最理想的生活。”一位老人擠到大千身邊攀談道。
聽完郭有守的翻譯,大千回答道:“中國人的生活是符合自然法則的,我們小時候讀過一篇叫《千字文》的文章,其中說,春種夏長,秋收冬藏……就是講的這個道理。”
德國老人沉思一下,領悟道,“哦,怪不得中國的繪畫也大多是表現遊山玩水的恬靜生活,中國人懂得享受,懂得人生的終極追求。”老人放低了聲音道:“是啊,我們在尋找什麼呢,整日的辛勞,對物質的貪婪,虛妄名利的自我陶醉……最後都回到那條道上。”
大千翹起大拇指道:“德意志民族了不起,你們出過許多偉大的思想家和哲學家。”
“你們中國人才真的了不起。”老人扳動手指道,“你們是出孔夫子、老子的民族,不過儒家學說‘崇文有餘,尚武不足’,你們時候也會吃一些虧。但是道家‘柔能克剛’的理論,又把儒家造成的損失給彌補回來。歷史上你們崇儒的大宋帝國,斷送給了崇武的遼金,結果被你們道家‘柔能克剛’的理論,賺了回來;具有相當文明的大明皇朝,也輸給崇武的滿人,結果也被道家柔能克剛了回來。”
兩人正在聊著,喻鐘烈過來介紹道:“這位老人是德國國家科學院的院士。”
大千肅然起敬道:“欽佩。,欽佩,怪不得他對中國的歷史和哲學那麼洞明。”
老人也對大千十分敬慕,拿出一本簿子,請他簽名留念。
大千給老人簽名時,引來了許多圍觀者,大家都掏出本子請他簽名。幸好船上人數有限,不一會大千就應付完了。
遊船沿著萊茵河航行。老人指著沿河的風景,對大千介紹道:“萊茵河起源於瑞士境內的阿爾卑斯山,流經德國注入北海,沿途經過奧地利、法國和荷蘭。萊茵河百分之四十的流域在德國境內,從克隆到美因茨之間的二百公里,是景色最美的一段,這裏河道蜿蜒曲折,河水清澈見底。”
大千放眼遠眺,果然見遠處山巒疊翠,兩岸的葡萄架層層排列,翠綠欲滴,一座座幽美的鄉間別墅和古老的城堡鑲嵌其間。
老人突然指著岸上一座燈塔道:“這座燈塔原名叫‘鼠塔’,傳說西元前八年,是羅馬元帥德路威斯修建的關稅塔,用以徵收過路船隻的關稅。在西元十世紀德時候,美因茨出了個主教叫哈托二世。此人吝嗇殘暴,毫無人性,在荒年時,他不顧百姓的饑苦,囤積糧食,藏在塔中,在忍無可忍的景況下,人民起義造反,搶出糧食,反而將他禁錮在塔中,被老鼠活活咬死。這是德國歷史上一件有名的農民起義事件。這對你們中國農民來說是不可思議的事。”
大千喃喃道:“餓死事小,失節事大呀。前幾年家鄉餓死那麼多的人,也沒有聽說有人敢搶政府的糧倉呀!”
老人聽不懂大千說的話,要郭有守翻譯。
聽完郭有守翻譯,老人感歎道:“中國老百姓恪守忍讓,是儒家教育的結果。但也因此縱容了封建統治階級的獨裁意識,這是中國長期不能進入民主社會的主因。”
大千和老人正談論著,看見喻鐘烈攙著新娘過來。他站起身,正要招呼,突然船身一震。
欲知發生何事,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