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忆中的学生运动会(一)

我记忆里的学校运动会(一)
送交者: 桦树 2008年10月30日13:30:29 于 [儿童成长] 发送悄悄话
我今天抽一小空写了篇短文,交纳村费。可惜我太不会写有关体育方面的文章,只好又拿自己开涮,顺便回忆一把。大家见笑。


我记忆中的学生运动会(一)

桦树


很多人不信,我这个看起来病病殃殃,瘦不啦叽,脸色苍白,散漫贪睡的惰性气体居然会是学校田径队的重要成员。也真是,我怎么就混进去了呢?

其实外表的蔫儿并不代表我的性格,早在六七岁还是一个小女孩儿的时候,我就像个野孩子一样喜欢漫无目的地自由奔跑,尤其是在当年北京寒冷洁净的冬日里。 至于为什么要跑,我记不清楚了,现在每当看见我家小狗突然在后院里搭拉着尾巴,背着耳朵,神经病似地来回疾奔,我就想起了我自己。不过,奔跑后停下来的那种美妙感觉我却是牢牢记得的:头顶象个小蒸笼一样地冒着白气,脸颊滚烫,耳朵通红,浑身上下大汗淋漓,所有的害怕和忧郁一扫而光,深吸一口空气,就能把新鲜的冰凉咽在肚子里。

父母不在,管理我的保姆就把脏兮兮的我提溜起来丢进盛满水的浴缸里,她一边给我擦肥皂,一边不厌其烦地淳淳教导说女孩子不能像调皮捣蛋的秃小子一样地疯跑,成个什么样子?每次当肥皂打到我的脖子下面时,会有一种好受的感觉,我就咯咯地笑了起来。

但是我从不知道自己跑得还挺快,直到返回北京上高中。有一天上体育课,短小精悍的体育刘老师往同学面前一站,嘶哑着嗓子说今天练跑步。那天刮起了北京的风,呼啸凄厉,尖锐又霸道,飞起的尘土煽过人脸没商量,领教过的人才能知道我的意思。 老师把男女生分开,平着站成两排,指示说他一吹哨,学生就要很傻地拼命往前跑,从操场的这一头跑到那一头。于是大家就抱着鼓得跟风帆似衣服跑,跑过去时顺风,一抬腿风就来推你,根本不用使劲。 我跑到一半,却发现只有我和另一个同学,心想坏了,可能是听错了,赶紧停下来回头一看,风沙裹着一大群张牙舞爪的人扑面而来。

下课后,老师来找我,问我是新转来的?回答是。他让我把新买的白底黑灯芯绒面的懒汉鞋脱掉,又让我把裤腿往上拉拉,我诧异地问干嘛?他点点头说,脚腕子那么细,可以跑短跑。于是他让我参加了田径队,练百米和跳远。

每天早上我要提前一个小时到学校训练,练原地踮脚跑,高抬腿,后蹬腿,起跑,变速跑,冲刺等等。我的条件不太好,主要是肌肉不壮,导致力量不够用,短了后劲,除了爆发力和频率快以外,别的都差强人意。所以练来练去,我的百米成绩总是不死不活地停留在14秒上下。

我们班还有一个田径队的女生叫田丽霞,她高大结实,稀疏的头发抓成两个小啾啾,脑门前齐齐的刘海,疏浅的眼睛里永远是兴高采烈,黄黑的脸颊上像描了两片红红的脸蛋。她走起路来一踮一跳,就好似鞋后跟装了弹簧。田丽霞是学校无人不晓的明星,除了不太爱读书以外,烦心的事情一概没有。她跑得可比我快多了,还代表北京参加了中日中学生田径对抗赛,而且好像还赢了。

不久,一年一度的学校运动会就来到了,不用上课,真好,现在回想起来还满是惬意。那天我们学校借用了北京体育师范学院的标准操场,早上起来阳光明媚,神清气爽,10月北京的秋天里,处处感受到微微萧瑟的温暖。

运动会开始了,先是高分贝的扩音喇叭训话,然后正经把摆地进行升旗仪式。前一天也不知为何挑选了我去升旗,让我随着国歌的音乐,不能快也不能慢,音乐奏完的时候升到顶就行了。我当时想这还不容易,没想到真的不容易。音乐奏起后我就拉绳子,结果旗子突然不听话地乱卷在一起,扯不开也拉不动,急得我直冒冷汗。校长老师见状也赶紧跑来帮忙,结果音乐都奏完了,还没升上去,全校学生哄堂大笑。从那以后,每当我看到别人升旗就会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这次北京奥运会升旗时,我自始自终憋着没敢呼吸。

我们高一一班的集体荣誉感特强,不像二班自个儿顾自个儿。我们班同学报名参加比赛的很多,不参加的也在旁边激动地摇旗呐喊,声势高涨,我们都很希望能得到班级总分的第一名。

我往百米起跑线前一站,就开始紧张了,胸部咣咣咣剧烈地狂跳,我赶紧闭着嘴巴生怕心脏一不小心蹦了出来。接着我又垂下眼睛,默默自语:深呼吸,有什么好怕的,深呼吸,可是腿手还是不听使唤地颤抖了起来。我的同桌杨卫卫跑到操场旁大声给我加油,我颤抖地连话都回不了。

“预备……”嘣。枪响了,我们都冲了出去。才跑两步,听见“回来,回来。”有人抢跑。只好回来继续颤抖。

又一次,“预备……,……”,枪还没响,我坚持不住像箭一般地射了出去。于是大家又纷纷走了回来,我偷偷抬起眼睛左右一看,遇到一个恶狠狠瞪着我的目光。

第三次终于跑出去没回来。老实说,当你赛跑的时候,心无半点杂念,顾不上什么动作技术战术或面部表情。在那一霎那,就类似是死前本能的挣扎,脑海空白一片,唯一的目的就是终点。万一不小心你赢了,心花怒放;一万个想到了你输了,照样快乐无比。参与就是好,没有压力。

然而,轮到4x100米接力时,我的压力却来了,生怕班里因为我而得不了第一名。练习时大家让我跑第一棒,我说不行,我反应慢。田丽霞说那好,你跑最后一棒,我说那更不行。不行也得行,争来吵去,都急红了眼。后来没办法,我说那输了可别怪我,田丽霞说我们肯定是要赢的!

抽签我们抽到中间线道,田丽霞跑第一棒,只见她疾风一样地超一个又超一个,待跑到直道时,已经是第一名。第二棒是朴京姬,我们班的一个朝鲜族女孩,她个子不高,留着两条又黑又粗的大长辫子,缀着碍事极了。只见辫子上下飞舞,她跑步的姿势就像坐在一个小板凳上,可是腿倒得特别地快,从背影看过去,她的鞋底就像飞机转动着的螺旋桨。第三棒是我们的中长跑冠军袁平,袁平又细又高,大长螳螂腿,尽管频率没那么快,但是一步顶我两步,她善于跑弯道,节奏掌握得极好。我的心从一开始就提在嗓子眼,反伸着手准备接棒,袁平越来越近,我开始小步跑,看见别的班的人也越跑越近了,我几乎和旁边跑道高年级班的人一同接到了棒子。我用余光扫了一眼,心想这下完了。这时只听见跑道外侧震耳欲聋的呼喊声,我顾不上害怕,心里只想着,不能让她超过我,不能让她超过我。跑到50米时,我们几经拉开了距离,可是我的劲儿已经提前用完了。这时只听见田丽霞大声喊叫,“桦树,不能慢下来!”我立刻又鼓起了力气,挣扎地连滚带爬第一个跑到了终点。

全班同学欢呼雀跃,连平时一些很高傲,眼睛只看着天上的男生也向我们围拢了过来。当年中学里,男女生不讲话,老死不相往来。我上了大半年学,还叫不全班里男生的名字,反之亦然。更不要说能有几个认识我这个从外地转来,每天溜边低头走路,初始时门门功课不及格的女生了。

大家高兴完毕,就赶着去给扔铅球的同学助威。我的同桌杨卫卫,学习第一名,体育也很不错,她除了铅球还参加了跳高。两个项目的时间挨得很紧。铅球每个人扔3次,她扔完了最后一次就跑去跳高。她最后一扔很远,可是插旗的同学却没看见,我着急地拿起旗子蹲下帮她插上。说时迟那时快,待我刚抬起头,一个二班的学生没看见我,做了个俯身向后,又扭身向前的动作把铅球掷了出去,不偏不倚,铅球正正地砸在我的左脚背上,我一屁股摔倒在地上。这时只听见语文老师惊恐地大叫了一声,围观的学生们顿时都吓傻了眼。

我们班班长是个男生,叫叶军,他跑过来试着把我扶起来,可是我的脚已经站不住了。后来大家七手八脚把我扶上自行车的后座,叶军慌慌张张骑着把我送到了北医三院。到医院后又是照片子又是检查,发现骨头居然没有断,只是脚肿成了一个刚出炉的大面包。医生在面包上重重地左按按,右按按,痛得我泪流满面。最后医生心有余悸地说,你福大,要是砸在头上就没命了。

高中毕业后,我们班不到一半的学生去深山里插队,田丽霞没去,我们就失去了彼此的音信。

83年夏天出国前,我乘一路公共汽车去西单,车上人挤人贴得很近,车身一晃不小心彼此碰到身体就是粘嗒嗒一片。这时有个人把手从后面搭在我的肩膀上,我本能地试图躲掉,可是那只手又放了上来。 我回头一看,是个面皮白白的妇女,很面善,想不出在哪里见过。妇女咧开嘴笑着说:“不认识了?我是田丽霞。”

“啊?怎么会不认识呢?”我惊喜地叫起来,但觉得她变化很大,好像长了我们十几岁。

后来我们下车边走边聊,我问她在做什么工作,她回答说在北太平庄商场的副食品部卖生的猪肉。

(未完)
闲人Filiz 发表评论于
逼真!
润涛阎 发表评论于
大作家来了?

就是把字体再搞大一点,看起来就舒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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