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大学第二年的后半年,瑾芳妹妹的情绪就开始变坏了,人也比以前憔悴了。她时不时地开始跟俺发脾气,搞得俺不知所措。一个星期六的下午,她正准备回家,俺叫住了她。俺把她约到一个广场上,俺直截了当地问她怎么了?为什么对俺那样?瑾芳妹妹说这应该问俺自己。俺开始变得委屈、困惑和不能理解。瑾芳妹妹这时眼泪流了出来,激动地问:“小平子,说实话,我真的坏吗?丑吗?我真的令人讨厌吗?” 俺听了以后,也激动地说:“妳如果要俺说实话,那俺就告诉妳:妳在俺心中是最美丽的女孩儿,妳不但不坏,反而是最善良、最纯洁的妹妹!俺喜欢妳都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讨厌妳?” “早就知道你是个嘴巴抹蜜的家伙。那为什么你总是躲着我?” 我连忙狡辩:“天地良心,没有的事儿!俺什么时候躲着妳啦?” 瑾芳妹妹这时候情绪平静了下来,脸色也好多了。她悠悠地说:“我知道我是一个单纯的女孩子,还有点儿笨。可是,可是我能够看出来,班里的男生都跟我疏远,没有一个亲近的,连你也一样!你看丽荣那么丑,都有男朋友了,就剩下我···我也知道跟你说这话挺丢脸的,今天既然你问了,我也就厚着脸皮说了。” 我连忙说:“原来妳在为这件事儿啊?妳不知道吗?俺们班那帮子男同学都是一群癞蛤蟆,那就是为什么他们那样对待妳。” 瑾芳妹妹困惑地问:“什么癞蛤蟆?什么意思?我怎么越来越听不明白?” 俺自知话说得不妥,连忙叉开了话题:“妳不是在问俺为什么总躲着妳吗?妳能举个例子吗?” 瑾芳妹妹说:“例子太多了。我不想一一举出来了,让你难为情。就说两件事儿吧:上次我请你看电影,你拒绝了,对吧?还有,上个月的舞会,我邀请你跳舞,你也拒绝了,对吧?” “···” 瑾芳妹妹接着说:“我知道你和小琪妹妹的事儿,我也很为你们难过。我还知道小琪妹妹已经走了,所以你不应该继续折磨自己。她在天国里不会希望看到你这样。” “瑾芳,谢谢妳对俺的关心,俺也懂妳的心意。可是,俺也是一个癞蛤蟆呀!” “你到底在说什么?什么癞蛤蟆?咱们谈的话题跟癞蛤蟆有什么关系?” 俺接着说:“这里离俺家挺近,不知道妹妹愿意不愿意跟俺到俺家看看?咱们有话过后再说?” “好哇!那就跟你去玩玩儿。” 俺家当时有两套房子,那是因为俺们从农村回来以后,妈妈和爸爸的单位各分给了一套。俺就把瑾芳妹妹带到爸爸的那套只有二十多平方米的小房子去了。当时只有爸爸一个人在家。见到客人以后,爸爸这个倔老头只跟瑾芳妹妹打了一、两声招呼,就自顾自地到厨房忙自己的事儿去了,弄得瑾芳妹妹挺尴尬。在那转个身都困难的小房子里只呆了几分钟,俺们就出来了。来到了外面以后,俺从瑾芳妹妹的表情中能明显地读出那种深深解脱了的感受。一路无语。快要分别的时候,瑾芳妹妹轻轻地说:“谢谢你今天给我上了一堂忆苦思甜课,也让我明白了你所说的癞蛤蟆的含意。你难道真的把我看得那么世俗吗?” 俺连忙说:“妳别误会,俺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俺们都生活在世俗当中,谁又能真正摆脱掉呢?” 瑾芳妹妹反驳道:“咱们都是成年人了,生活应该自己来把握,怎么能够受别人控制呢?” “话是没错。可是妳都见过俺爸了,妳能期望他一年两次地去省府大院看望妳的父母吗?妳的父母能接受这道风景吗?反过来,妳的父母能屈尊开着车,带着卫兵来到俺家那小破屋吗?这可能吗?现实吗?” “那我们为什么不能远走他乡呢?” 俺当时真的差一点儿就被瑾芳妹妹的真诚所打动,但是俺最终还是理智地控制了自己:“妳以为妳可以走得掉吗?就算走得掉,妳能够做到跟妳的父母永远都不来往吗?就算妳能做到,俺也做不到啊。” “可是,可是你怎么知道我父母就一定会反对呢?” 俺差一点儿就流泪了,真想抱一抱她!俺说:“好妹妹,别争了,俺做梦都想和妳在一起。可现实是残酷的,妳必须得面对。回去跟妳的父母谈一谈,也许会有转机,俺盼望着能有奇迹发生。” “···” 那一别,俺很伤感,也很悲哀。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瑾芳妹妹没有来。再过一个星期,她来了。头发剪短了,人也比以前更消瘦了。她开始变得郁郁寡欢、闷闷不乐,也没有跟俺说任何多余的话,更没有提上次谈话的事情了。俺也知道了一切,再问也是多余的了。
临近毕业之前,俺听班里的另一位女同学说,瑾芳妹妹和一个东工的学生会主席好上了,他的父母也是省府大院儿的。也就是说,他们两家是真正的门当户对。
毕业以后没有多久,俺听说瑾芳妹妹结婚了——她没有通知俺。俺当时听到这个消息以后,一方面替她高兴、为她祝福;另一方面,俺的心里很沉重、很失落,有如生命走到了尽头一样的感觉。
后来大概过了两年左右,俺正在读硕士研究生,(俺当时仍然还是一条光棍儿。)一位同学来看俺,顺便告诉俺:瑾芳妹妹已经离婚了,还托人打听俺的消息。俺当时情绪十分激动,真想立刻去找她。等俺冷静下来以后,俺最终没有去找她。俺觉得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再翻开已经没有意思了。
时光荏苒,一晃二十七年过去了!二十七年了,俺一次都没有打扰过她,今后也不会。可是,每当午夜梦回的时候,俺经常会想起她···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