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闲话:李白的诗酒与悲狂

古今同一笑,淡然赴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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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
与尔同销万古愁。

后世读>,多沉醉于李白诗韵酒意的磅礴而出、铺天盖地,而忽视了他的狂酒放歌的底蕴却来自内心怀才不遇的旷世悲沧。李白的诗酒与悲狂是表里相映的。

诗中的岑夫子、丹丘生都确有其人。有另一首李诗>为证:

黄鹤东南来,寄书写心曲。倚松开其缄,忆我肠断续。
不以千里遥,命驾来相招。中逢元丹丘,登岭宴碧霄。
对酒忽思我,长啸临清飙。蹇予未相知,茫茫绿云垂。
俄然素书及,解此长渴饥。策马望山月,途穷造阶墀。
喜兹一会面,若睹琼树枝。忆君我远来,我欢方速至。
开颜酌美酒,乐极忽成醉。我情既不浅,君意方亦深。
相知两相得,一顾轻千金。且向山客笑,与君论素心。

岑勋远道寻会李白,途中逢遇元丹丘,就在元的山居暂住下,并寄书邀李白。李白随后就赶至元家与这两位朋友相会、饮酒、吟诗。从诗境上看,>诗虽有言醉、但或作于会面之初,诗意尚不淋漓;>却是作于饮宴的酣畅之时,辅借酒兴,诗意直发心胸,不拘韵、不拘礼,表现了深切的自己。

>中“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一句源自曹植>“归来宴平乐,美酒斗十千”。曹植,字子建,曹操的第三子,被封为陈王。南朝谢灵运尝言:“天下才有一石,曹子建独占八斗,我得一斗,天下共分一斗。”。由此乃见曹植可被称为是李白之前的第一才子。但就是这样一位才华不世出、敢放言“辞赋小道”的曹子建却在政治上备受排挤、不得不在纵酒销愁中郁郁一生。李白自比曹植,也何等确切。李白是唐宋以来第一文学天才,其志向又岂拘泥于文学。李白一直希望能有机会建功立业,却总壮志难酬。

酒至酣处,大悲无从隐匿,于是勃发而出、弥漫天地,自然也就无可计较宾主。“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直说是要主人元丹丘倾家而出、换酒销愁。这与其前“且向山客笑,与君论素心”的李白判若两人,也可见其悲狂之甚。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但对于才具非凡之人,身处封建之世,不如意则是十之九十。李白的前辈,如屈原,后辈,如苏轼、辛弃疾,皆是如此。在年轻时都有过美好愿景,都有过欢欣鼓舞,但其后都是越来越悲,以至郁郁而去。

李诗中偶有过喜狂,比如>:

白酒新熟山中归,黄鸡啄黍秋正肥。
呼童烹鸡酌白酒,儿女嬉笑牵人衣。
高歌取醉欲自慰,起舞落日争光辉。
游说万乘苦不早,著鞭跨马涉远道。
会稽愚妇轻买臣,余亦辞家西入秦。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那是李白奉旨将要到长安、以为从此能为国栋梁之际。然而,如此的愿景到头却成空。在被唐玄宗以文学侍从相待年余后,李白遭赐金放还,从此远离核心。其实正处盛世,玄宗以为天下大治,于是轻忽吏治、以至忠贤远去、宵小云集,不几年就爆发安史之乱,唐朝也从此衰落。战乱中,李白受永王三请而入幕,也曾又燃起报国壮志---“但用东山谢安石,为君谈笑静胡杀”(>),但这次从政不久后就以失败告终。再几年,李白也就辞世而去了。其临终前的>算是对其一生的总结:

大鹏飞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济。
余风激兮万世,游扶桑兮挂石袂。
后人得之传此,仲尼亡兮谁为出涕。

临别之际,其哀言也犹见其狂,自比大鹏、麒麟,也感叹生不得时。

仙化之后,李白逐渐成为了中华诗文化和酒文化的图腾。文人们涉及诗酒,就常言及李白,犹如一赏菊就拉陶渊明来助兴。

鲁迅在>中言道:他(陶渊明)穷到衣服也破烂不堪,而还在东篱下采菊,偶然抬起头来,悠然的见了南山,这是何等自然。现在有钱的人住在租界,雇花匠种数十盆花,便做诗,叫作 “秋日赏菊效陶彭泽体”,自以为合于渊明的高致,我觉得不大象。

同样,现代人如果饮酒写诗以追太白之风其实也难以贴切。毕竟,李白诗酒的底蕴多是悲狂。有旷古之才,才有旷古之悲和旷古之狂啊。

得闲又偶话唐诗,好象没有确曾拾趣过,所以就以闲话名之。如是,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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