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市风云
作者: 西风
(七)
自从老金丢了拼命挣来的教授高工,老金彻底颓废和消沉了。每天耸搭着个脸,说话更少了,平日总吐着烟圈和我们科女大学生小王开玩笑,现在再也提不起兴头。他开始考虑提前退休的事情了,最近找了主任几次,大概已经谈得差不多了。主任感觉老金现在才真的可爱了,没有往日的骄气,说起话儿有点求着主任的意思。大概是希望主任给他争取先行离职,手续到正式退休那天再办理。主任有了面子答应起来也爽快。 " 好吧,老金,我们是老同事了,我给你试试。 "
所里的情况变化也很大。李所长在部里开了半个月会议回来后,想深化改革,打算实行股份制。然后运筹推动铜冶股份上市。所长开会的时候,几个主任都对人事部寸主任意见很大,大家一致说:人事部寸主任抓炒股票,使得全所职工认定股票是个坏东西,实行股份制阻力很大。所里最好有点表示。大家的意思很明显,他们反感寸主任抓炒股,因为多数主任自己都买着些股票。过了几天,所长借故干部队伍应该年轻化,提拔了团委书记周鹏作了人事部主任。寸处长总共代理人事部主任也没超过 1 年。她有点像乡镇企业股票上市,刚开盘涨了几天,然后股价就一个劲掉,最后价值淹没了,打入冷宫了事。
过了新年,股票市场开始行情逆转。中央下文:严禁不法券商恶意违规操作,股票市场被泼了冷水,股市行情大变。连着 3 个月,没有一个股票达到涨停板,大盘一码翻绿,每天倒有好几十只股票凉在跌停板,大盘指数从 3000 点掉到 2500 点,好像还止不住。对门的证券交易所门庭冷落。股民已经没心思看大盘,有个同事说:股市走熊,没事谁还往那里钻啊。连门口卖证券报的都改卖茶叶蛋了。人事部没动静了吧。 ' 利 -- 人所共趋之,害 -- 人所共避之。 ' 这可是孔老先生的名言。人事部寸主任就没学明白。
股市消停了,上证券交易所的人自然不用人事部再突击检查,大家也不去了。我们所还是那个样子,听老金老婆曾说老金有 10 万圆被套牢在股市中。老金是不肯漏出一点风声的,尤其是自己快要退休的时候,他大概相信:退休后能蛟龙出水,股市生风,老金在盼望中等着退休,老金对股票还存着些盼望。
股市转淡,我们办公室麻将就兴旺起来,中午好几个屋子同时开着麻将桌。反正男人总热衷于赌博,不赌股票就赌麻将,在这充满博孪的世界里,除了梦想能一夜暴富谁也没法控制不断上涨的物价和不断缩水的钞票。
一天中午大家打麻将,小魏已经叫停半天,他连着摸了 3 个白板,一边扔一边说, " 他妈的,股市走熊,我的股票没出手,打牌还净上门清。什么玩意儿,没完没了。 "
" 你庆幸吧,你叫停,这好比你的股票是深发展处于牛市,你摸白板不能胡牌,好比你去不了股市。你看看,老金还没开门,如果你胡了,老金不就被闷在锅里了。 " 刘侨调侃说。
" 我给他喂了多少好牌,老金自己不开门,要在闷锅里待着,跟我没关系,老金你说是不是? -- 看,再给你个 7 筒,赶紧吃吧。不吃可真要进闷锅了。 "
" 这么开门,太没名。 " 老金准备放倒三张牌吃吐开门,听小魏这么说,反而收回手, " 我运气就这么糟,不开门能怎么的。你能胡,算你本事。哼,不开了 -- 红中,走。 "
" 这就对了,不开门能怎么的! " 小魏对老金说, " 现在人事部已经不抓炒股票的了。对吧,老金。
" 老金是哪壶不开你提哪壶 -- 小魏,我最近发现了些道理 " 刘侨感慨道, " 这股票市场风云变化,股民喜欢买的股票类别和自己的性格很有关系。比如,西老弟总买什么上海石化这些大盘垃圾股,他自己就像垃圾股,股市上涨他不涨,股市下跌他先跌。 " 我明白刘侨借故透漏我被主任训斥一顿那件事。隐含的意思是我违背市场行情操作,很难再被重用了。
" 很新鲜的理论,继续 -- 说下去呀。 " 小魏绷起脸来,看了我一眼, " 他不光说你西老弟,我想他多半要冲着我来。 "
刘侨说: " 咱们主任像深发展是绩优股,不论风浪多大,稳中有升。现在所里要搞股份制,咱们主任表态最痛快,你说他的位子能不稳么?他最能适应环境了。你小魏喜欢买华北能源,属于潜力股,只能潜不能冒,一冒头,必然降级使用。 "
" 嘿嘿。 " 老金也禁不住皮笑肉不笑地说, " 不用说我也属于此类了。 "
" 你是什么股? " 小魏反问刘侨道。
" 我么,像重组概念股,你看我要不是被组来组去,能混成这样么?堂堂研究生学历,主任有事没事总糟迳我,前天主任说,有的人自己以为自己是高学历,可写的请假条三个字就能写错两个。你们以为他说谁呢,我顶反感主任的拿腔作势,听说所里实行股份制后,进行专业合并重组,我的专业联合到环保室,就是主任的意见。我若被联合到环保组。我还能有名堂么? "
" 谁让你学的是 ' 屠龙术 ' ,你要是学金融,现在该是所长助理了 " 小魏幸灾乐祸。
" 该你出牌了。 " 老金不耐烦地打断了小魏。 " 拿着 ' 裤衩 ' (三条的俗解)晃什么晃。 "
" 你想要吃三条我还不打了。 " 说着小魏收回三条,放了一张六万。
" 谁要那个破玩意。叫你搞得臭烘烘。 " 老金没想到小魏这么机警,心中不痛快地说。
" 你可太了解老金了。 " 我插话说, " 老金惦记你的裤衩可有一阵了。 "
" 你们怎么都这么聪明,我就不知道别人要什么? " 刘侨不服气地问。
这圈没打完上班铃就响了,刘侨推倒老金的牌看,果然老金等胡三条,他惊讶道: " 小魏,服了你,老金真是等你的三条呢。 "
" 我和老金处的历史比你长,我对老金了解呀,有句话怎么说来 -- 老金一撅什么什么,就知道什么什么。 "
刘侨调侃道: " 老金,你看,你怎么混来着?要三条告诉我呀,他不给你放,我给你放,咱们到底是一个屋的不是么。 "
过了一会,老金爆出他的一条新闻,他说,再过不多日子,他就退休了,难得刘侨还有这份心思。等退休后请大家到他们家继续搓麻。
几个月后,老金提前退休,所里实行专业重组,刘侨进了环保部门,我办的枫城移民也获批了。主任找好了退休的另外一份差使,我们这个十几年共事的组织解散了。好像股票的兴起,高潮,退潮一样,航宇研究所的牌子换成了航宇铜冶科技实业总公司。一切又都归于陌生,只是太阳照例还从东边升起,新一代的航宇员工们艰难地走进另外一个看起来更多斑驳色彩的泡泡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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