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中最爱（十九）

许焰换上了生日时陆阳买的新皮包，穿上了公公婆婆送的新外套。镜子里的自己，是一副新的形象了。与此同时，她的灵魂似乎也被洗涤了一次。在离开陆阳的那两天，在象梦幻一般的黄姚古镇，她曾经在古树下走失过，恍惚间以为，认识不过几天的李新国，是自己前世的伴侣。

她向来是有大事大非观念的人，很庆幸，灵魂失踪的时间很短，在这个充满爱心和温暖的生日给召了回来。她把手机里存的李新国电话号码删了。一个让她心有内疚的人，似乎不值得去联系。

可是，李新国几天后给她来了电话，约两家人一起吃顿饭。许焰想起，他们是有过这个约定的，顺口就答应下来。放下电话，许焰觉得自己象白痴，人家不过想跟她做普通朋友，而且是两家人之间的集体朋友，她怎么就想歪了呢。

对李新国的饭局，陆阳没多大兴趣，但还是去了。许焰答应了别人，陆阳还是要给她面子，更也不愿让外人觉得他太小家子气。他喜欢结交新朋友，骨子里，也算是个把朋友情份看得很重的性情中人。可是，当三年多前一身正气，嫉恶如仇的他，被分行办公室主任排挤到县城之后，这个教训太大，他也逐渐认清了形势。为了生存，他不得不说一些虚假的话，接近一些心里不喜欢的人。他现在急于结交的，是对事业有直接帮助的人物，而不是李新国之流的机关技术人员。陆阳在支行分管营业部和办公室，没有直接的存贷款任务。但是，现在的银行工作可不是那么好干的，“吸存揽储，人人有责”。陆阳想当到行长这个位置，不体现一下自己的吸存能力，恐怕还不够斤两。许焰也真是的，认识李新国这样人干什么，认识几个公司的财务科长，哪怕会计出纳也行啊。

吃饭的时候，李新国和许焰认识了对方的另一半。陆阳刚说上几句话，李新国就想：许焰的老公，真不该是这样的。该是怎样，他一时也想不出来，就觉得她该找个更好的。

见了苏葵，许焰对李新国的良好印象大打折扣。男人，再有内涵和风度又如何？找老婆的时候，还不是挑了个光有漂亮脸蛋，一开口说话就知道是没脑子的女人。苏葵那天的衣着和化妆都很夸张，戴了一副丁丁当当的耳环，晃得许焰眼睛发花，跟她没直接说几句话。倒是陆阳和苏葵，因为在一家银行上班，找到了不少共同话题，用桂林话谈得很投机。李新国和许焰，成了两个陪吃的人。

回家的路上，陆阳告诉许焰，苏葵的美貌和家世在系统内很有名气。他今天有幸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但没想到她还那么随和。可惜了，一枝尊贵美丽的葵花，没有奔向灿烂的太阳，却嫁给了李新国这个普普通通的书呆子。许焰心里“哼”了一声，斜眼看了陆阳几眼。是男人的共性吧？苏葵迷倒了李新国不算，就在一顿饭之间，朝陆阳笑了几下，叫了几声“陆行长”，就把陆阳也收买了，甚至还为苏葵嫁了李新国而鸣不平。

那一刻，许焰象是明白了，男人，尤其是陆阳那样的男人，需要的是女人的媚笑，还有媚笑里透出来的，对他象神一样的崇敬。有多久，许焰没有这样笑过了？至于崇敬，她对陆阳是从一开始就没有过。他们是在教室里认识的，他补考，他考研。她入党提干，什么都比他快。和领导同事，和家人相处，她时时都比他大方得体。做家务，她的速度质量也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来。他有什么地方，会激发她带着崇敬的媚笑呢？

也是在离婚后，许焰才明白一个道理。潜意识里，她总要求陆阳去追逐她的脚步。其实陆阳已经很努力地在跑了，可她跑得更快，没给过他喘息的机会。她为什么不可以停下来，慢慢地等着陆阳，再跟着他的步伐，和他肩并着肩，不急不徐地走，相爱着走一生呢？

李新国和苏葵回到家后，李新国又开始看业务书，准备下一个资格认证考试。苏葵也看书，每期必看的杂志《时尚》，看了一半，走过来对李新国说：“老公，我要你给我买个LV包。”

李新国看着书，答了一句：“那你自己去买吧。”

“你以为说买就买啊，很贵的。”

苏葵说出LV包的大致价钱，把李新国吓了一跳：“神经病啊，花那么多钱，就为了买一个包。”

苏葵指着杂志上的一句话给李新国看：女人一辈子，至少要有一个LV包，才不算白活。

李新国把杂志推开，不耐烦地说：“我看着书呢，别吵。”

苏葵没趣地回到沙发上，继续研究LV包对女人一生的重要性。她花钱是有分寸的，真要去买LV包，还未必下得了手。 可杂志不是说了吗：女人啊，要多爱自己一点！她要的不是LV包本身，就是想向老公嗲一嗲，只要李新国有个承诺：“亲爱的，我将来一定给你买！”她就会觉得，自己是个被爱的幸福女人了。

谬论，李新国对“女人一生至少要有一个LV包”理论的自然反应，就是这两个字。管它什么牌子，什么材料的包，不就是用来放钱包钥匙和纸巾吗？跟“女人的一生”扯得上什么关系。这种谬论，也只能糊弄苏葵这样的女人，一个正常理性的女人，比如许焰，就不吃这套。许焰还真不愧是学马列主义的，看她在保密工作会议总结经验时的发言，真是言简意赅，该感谢的领导一个不少，不啰嗦不浮夸，句句切中要点。别说去买LV包了，他相信，许焰完全能在挥笔之间，写出一篇论点鲜明，论据充足的文章，把“一生一个LV”包的理论批驳得不如。

看来，他和陆阳不是一路，许焰和苏葵更不是一路。李新国把他和许焰之间的友谊，定位成了两人的单向联系，与陆阳和苏葵无关。

在李新国的主动邀约，许焰的自然回应下，他们的单向联系越来越频繁，一起下班回家，一起逛书店看电影。他们谈桂林，谈故乡，谈人生，谈爱情。当他们隐约感到，友谊的边界线就快突破的时候，李新国已经控制不住每天想见许焰一面，而许焰，不可以有一天，听不到他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