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粪池工程为我和小张每人挣了3万多块里亚尔,这在当时来说可是一笔巨款。有关我俩的传言很块就传到队长那里了。终于有一天,当我们正要把挖掘机开出施工现场的时候,被守候已久的他抓了个正着。
头平时跟我关系还算不错,但私自动用公司的设备干私活加无照施工可不是闹着玩的小事。如果出了事故,他的乌纱帽也难保。
他对我们的处理还算厚道,没有报到上面去(有可能立刻遣返回国),只是收了小张的钥匙,并口头严重警告。但我们明白,我俩在公司的好日子也到头了--4个月后公司是不会同我们这种麻烦分子续约的。如果没有别的出路,到时候我们只有打铺盖回国了。
“钱途”断了以后,小张心情越来越不好。此后终日吸烟,脾气日渐暴躁。他不久找了个由头提前回了国,此后就再也没有回吉达。后来曾听朋友说他去了中石油在苏丹的项目,以后就再无消息。
对我来说,公司如果不再续约,今后的出路也同样是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我离开程序员的岗位已经快2年了,回国再去写code很可能还不如新毕业的大学生。再找新的职业更不知从何入手。中国革命往何处去?在夜里,我常常在烦乱中带着这样的问题进入梦乡。
好在转眼就要进入了冬季了。气温由50度降到了20度。凉爽的天气多少能让人减轻一些烦恼。虽然一时还想不清今后的路该怎么走,但我知道至少该利用解约前的这段短暂的黄金时光好好放松放松。
老城巴布谢里夫自然是我最爱去的地方。过去因为天热,所以一直躲在小张的皮卡车里走马观花。现在天气好了,终于有机会去近距离接触这个具有千年历史的阿拉伯闹市。
巴布谢里夫最热闹的地段是所谓的苏丹区。几条纵横交错的小巷云集了各类商铺,有卖金银首饰的,服装鞋帽的,皮具箱包的,林林总总无法一一道来。大多数商铺批零兼营,常有红海对岸苏丹来的小商人到这里来批货,该区因此而得名。产品的风格也多迎合对岸苏丹市场的需求,但一看产地,多数是中国制造。
苏丹区的餐馆食肆也非常多,传统阿拉伯小吃店遍布每条小巷。我最喜欢吃的是黎巴嫩风格的阿拉伯三文治。阿拉伯三文治是用一张薄饼夹上现烤出来的牛肉碎和羊肉碎,再佐以碎番茄,洋葱末,和青交末以及阿拉伯dressing,味道香极了。我来北美之后一直没有机会品尝这个好东西,后来在加拿大多伦多的一个小街上发现了它。那是一个埃及人开的非常小的食肆,地点在DUNDAS与YONGE街交界附近的一条小巷--ELM ST。口味没有我在阿拉伯国家吃得那么正宗,但也非常不错。有机会去多伦多的朋友不妨去试试。
巴布谢里夫最热闹的时候是每周四的傍晚。因为伊斯兰教规定的安息日(休息日)是周五,所以周四就是他们的周末。每逢这个时候,苏丹区都会聚满南来北往的客商和游客,如同中国的庙会。
周四也是乞丐们欢喜的日子,按着伊斯兰教的说法,周四是所谓“MERCY DAY”也就是慈善日。如果在这一天,碰到有穷人求你救济,你有能力的话,是不该拒绝的。 因为战乱,红海对岸的苏丹,索马里,厄立特里亚等国有大批的难民偷渡并滞留在沙特,是当地政府的一个老大难问题。除了打打零工之外,周四行乞也是他们中很多人的一个收入来源。行乞者虽是穷人,但并不因为自己穷而失去做人的尊严。衣着虽然陈旧但不失整洁,用语礼貌而不咄咄逼人,正所谓“人穷志不穷”是也。而且乞丐们的记忆力也非常惊人,如果同一天你已经施舍过同一个人,当天他再碰到你时,会向你问好,却不要你的钱。
标准的施舍金额是不多不少:一个里亚尔。明白规矩的人在逛苏丹区的时候,一般都准备好零钱以备不时之需。不过我也闹过笑话,一次逛街的时候碰到一个漂亮的黑人小女孩向我打招呼。我因为阿拉伯语非常烂,一开始没明白她的意思。很快机灵的小姑娘马上改用英语,“MERCY,MERCY”地直向我叫唤。我终于明白了她要什么,连忙去掏钱包。
这一掏才知道坏了,身上最小的票子是20里亚尔。 20里亚尔可是我两天的生活费呀,不过当着这么多阿拉伯兄弟的面,怎么也不能给咱中国人丢脸啊。我一咬牙,一跺脚,给了可爱的小姑娘20块大洋。 小姑娘一看这么多银子,以为我弄错了。后来从我的肢体语言中看出我没有零钱后,她马上从身上掏出19个里亚尔找给我。“真主保佑你平安”,她用阿语向我到了声谢,很快就消失在人群里,忙着找寻她下一个施主去了。
同很多宗教国家一样,沙特有很多虔诚的穆斯林干着专职或兼职的传教工作。我在巴布谢里夫就碰到过这么一位名叫尤素福的教士。 那天我在一个苏丹区的小餐馆吃东西,我图新鲜,点了个油炸鱼(红海的鱼又大又肥还少刺,但阿拉伯人好像除了油炸以外,就没有别的做鱼的方法)。菜上来了之后一尝,才发现没法吃。原来这鱼一没放盐,而无放酱,整个味同嚼蜡。想同老板讨点盐和辣椒酱,老板还偏偏不懂英语。
这时旁边来了个大胡子,用英语问我是否要帮忙。我自然求之不得。 大胡子向老板说明原委后,端着盐和辣酱坐到我旁边,自我介绍他叫尤素福(Yosserf),原名JOSEPH DAVIDSON,英国人。
我这才开始仔细观察他,敢情这哥们是个纯种的欧洲白人。只是带了花头巾,留了大胡子之后,乍一看整个变成了本拉灯。 我问老尤怎么跑到这来的,他告诉几年前他在英国信了伊斯兰教,听从安拉的召唤,来到中东地区。他前段日子在索马里救援那里的难民,刚刚回到沙特,准备过些日子去厄立特里亚再从事其他的救援工作。
聊着聊着,自然就谈到了中国。他问我们中国人都信仰些什么。我说这还真难说,信佛,信耶稣,信真主安拉的都有,当然也有不老少什么都不信只信钱的。他听了直摇头,“那就很快跟欧洲人一样堕落了”,他说这话的语气俨然他已经从欧洲人脱胎换骨成了阿拉伯人。
“你信神吗?”,他直接了当的问我。我犹豫了一下,模棱两可的回答“我既不能否认神的存在也不能确定他的存在,不过我有兴趣以后同他探讨这些问题”。 老尤看出我似乎是在敷衍他,不过他还是热情不减,问我要了联络电话之后就告辞了。
没过几天,尤素福就跑到我这来了,还抱了一堆伊斯兰协会印的英文宣传册子给我。我问他从哪弄的这些东西,他说是国王大学图书馆。“怎么样,有兴趣同我一起去那里转转?”,他饶有兴致的问道。我心想反正没事干,去看看书也行,就答应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