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语系的小妞们（4）

在异地他乡独自度过第一个夜晚，是一个里程碑。

我们的宿舍楼，掀开窗帘看出去，隔开一个小小的篮球场，是漆成天蓝色的男生宿舍，隐隐约约传来一阵摇滚金属音乐，一群人跟着音乐吼叫起来“No no, no no no no, no no no no no”整首歌好像只有一个字。远远望去，男生宿舍的阳台上黑鸦鸦站满了人，高矮不等，贫下中农想念毛主席一般朝这面张望，偶尔有人尖叫。而在这边，虽然绝少会有女孩子敢像莫莉那样公开站在阳台上搔首弄姿，每一块窗帘后面其实都藏着一双甚至几双好奇的眼睛。

古往今来校园小说里喜欢讲男生用望远镜偷窥女生宿舍眼睛为件把乳罩短裤大惊小怪，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女生本质上并不比男生正经太多，只是她们不太愿意承认，更不会傻瓜兮兮地大肆宣扬。综合下来，还不知道谁吃谁的豆腐比较多。

看得出校方在地理资源有限的前提下为男女授受不亲已经做了艰苦卓绝的努力，然而他们到底年事已高，忘记了这种不远不近，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式的距离感简直妙不可言，篮球场的上方，千万双眼神在空气里打架，飘散着荷尔蒙的气息。

洋洋的妈对此极为不满，觉得风气不好，但其实她大可不必担心，她的宝贝女儿外表平淡，身材一般加上一副酒瓶眼镜，此刻已争分夺秒趴在床上钻研原版的Newsweek，难以想象会去招惹别人。

“那帮男人真变态。”莫莉终于把洗脚布晾到阳台上，关上门走了进来，她的脸上淡淡的，眉梢里带着点笑，刚才冲她吹哨子的男生很多，她显然很满意。

多多到九点多才回来，她的家人住在酒店的豪华套房，但学校规定学生必须回宿舍就寝。多多妈送她回来，最后看一眼我们的宿舍，脸上的表情，倒像我们都是一群狼，而她的女儿是一只可怜的小羊羔。

多多爬上自己的铺，抱着机器猫呆呆地看了一会，冷不丁地把头埋在机器猫的脖子里开始啜泣。她的肩膀微微耸动着，像是心里有千般委屈，白色的泡泡袖棉衫后背上一会儿就被汗浸透了。

哭大概会传染，没一会，洋洋也呜呜地趴在枕头上哀鸣起来。两个女人一上一下，时高时低，一个通俗一个民族，不知疲倦，汇成了一支悲伤奏鸣曲。

莫莉有些不耐烦，插上耳机，跟着音乐开始摆腔摆调哼唱一首中岛美雪的歌。她的音质还算不错，音调不敢恭维，加上自己又听不见，对于旁人实在是一种折磨。

下午送老爸老妈去公共车站，来时的大包小包变成一人一个小小的包，不知为什么，他们的身影反而有些佝偻。上了车，老爸习惯性地四周一望，指着一个空位示意老妈坐下，然后自己在另一个空位上坐下。那一刻我有些想哭，十四岁那年我说“将来我要离开这个家，永远不回来”，可是现在我突然莫名地羡慕起他们，至少可以坐着公车一起回自己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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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外语系的小妞们”作者温莎林版权所有，感谢跟看。作者电子邮件[e-mai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