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语系的小妞们(2)

老妈客客气气地提醒她,莫莉过了好一会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从兰花上偏过来瞄了一眼,望着白纸上我的名字,一个个慢吞吞地念着,像是有什么玄机,突然两道修得一丝不苟的眉毛朝天花板一扬,“喂,你这个名字好特别哦,你看,”她指着那张白纸比划着,“三个字全都是左右对称的,四平八稳!”

惊叹完我的名字后,轮到我的头发,“你的头发在哪儿做的?”她声音里透着一股虚情假意的亲昵,还伸出手来在我毛毛的刘海上摸了一下。

我老实告诉她,是自然的卷发。萌祖宗阴德,老爸的家族有卷发史,发展到我,照例不听话地一根根曲线救国,不算太明显,刚好足够让历任中学教导主任误解来教诲一番“要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学校规定不许烫头发”。多年来我一直留着短发,有本书上说每个人都有动物属性,于是每次在路边看见卷毛哈巴狗,我都有些怀疑那其实是某个落魄的本家。

老妈火眼金睛,一下看清她的伎俩,坚决要求换床,莫莉回复了本来面目,又变得爱理不睬,“不好意思,我有恐高症的哦。”

“那你也不能私自换床。”

“你们去找宿舍管理科说吧,”她又开始摆弄手里的兰花,声音里带着点刺,“谁规定她一定要睡下铺,我一定要睡上铺?我有恐高症,不能睡上铺,校长来也是这句话,否则出了事故学校要负责。”

“唉,你这个同学……”老妈正要发作,被老爸拦住,“算了算了,团结友爱,团结友爱,你看门口的校训上不就是这么写的吗。”

老妈狠狠剜了老爸一眼,仔细想想,大概也觉得“团结友爱”有道理,嘀咕一会作罢,开始帮我一起支铺盖蚊帐。

我叫文小天,文章的文,大小的小,天空的天,有一头自然卷发和一个圆溜溜的,地球仪一样的后脑勺,为此我非常感激父母没有在BB世代把我的脑袋睡扁。我喜欢吃汤里加虾皮紫菜的荠菜馅小馄饨和桂花炒年糕,喜欢本色T恤牛仔和水果色的露脚趾凉鞋,喜欢便宜而漂亮的木质挂件,喜欢卡伦卡朋特和Dionne Warwick,喜欢“东京仙履奇缘”里的和久井映见,每年初夏为了到底哪一天该开始穿裙子举棋不定,冬天为了少穿一条毛裤和家长做不屈不挠的斗争。

小时候我梦想成为路遥那样的作家得茅盾文学奖,路遥死了之后被老妈臭骂一顿,乖乖照父母的意思考了英语专业(真是的,他怎么就死了呢?)。老爸老妈无论生肖生辰还是星座一致相克,可谓“天作不合”,两个人最大的共同点是只会窝里横,到了外边软得像海绵。老爸对我感叹他这辈子最大的失误就是娶错老婆,我点点头表示理解他内心的苦痛,老妈一不爽就教育我千万不可以嫁一个像老爸那样的男人,我也很同意。从小到大,他们每季度闹一次离婚,假如为了如何庆祝银婚纪念大打出手,我一定不会惊讶。

我这样的女孩,当明星演电影出大名,那是做梦,做白日梦;堕落学坏变成问题少年,那也是做梦,做噩梦。我们头顶有一张无形的遮盖网,身后有一层可靠的保护线,走在街上,平均每分钟你会遇见一个甚至几个像我这样的女孩,当然,她们未必都有毛绒绒的卷发和圆溜溜的后脑勺。

“喂,老同志,你的烟头!”莫莉突然大叫起来。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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