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搬家了 · 大年初一 之 聚餐 · 暗夜狂奔

        爸爸妈妈今天又搬家了，从唐人街的南边，搬到北边外围。东西可真多呀！专业的搬家公司给装了一大车，弄了3个多钟头－－－当然磨洋工的成分也很高，才算安顿妥当。

        这已经是他们和我分开后再次搬家了－－－楼下那篇《爱与思念》是从前他们第一次搬家时所写的－－－所以感觉没有上次那么糟糕。新公寓很大，环境比原来的住地强很多，而且因为是专为老人家设计的，服务设施和人员也很齐全。坐在大楼门厅，不停的帮进进出出的搬家公司职员按钮开门关门之际，和前台看大门的小黑Ernest唠了老半天嗑，八到不少各种生活资讯、窍门猛料。Ernest胸脯拍得山响：你自己租房子住呀？那何必，多不划算！你爸妈房子那么大，你就一块儿搬过来住嘛！我放你进来，保证经理不知道！（每个住客资料都得纪录在案的，我不够老，住不上～～） 我捂嘴偷偷笑，可是非常严肃认真而感激的说：好，好，如果我想搬过来，一定和你先接上头！

（睡了一长午觉，补得足足的，再写一点儿吧～～）
         一切家私器具杂物都搬进来安顿好，松口小气，坐下，眺望窗外灰朦朦的阴暗的天空。远远处是车流奔涌的高速公路，顺着一片丘陵的边缘一路蜿蜒入城；丘陵上错落散布着各色房子；越近处，房子分布越密集，有陈旧的单栋房子，也有刚落成的设计、色泽非常前卫的大片Condo。景色还算开阳。窗下的暖气开得足足的，打开所有的顶灯、台灯、落地灯，一时间满室灯火辉煌，心，也开始感觉松动、软化。

        这一向以来，爸爸妈妈在唐人街住得很好，如鱼得水。每天里去各种成人学校、教堂、华人服务社办的英语班，结交了各色朋友，在我看来，三教九流，有趣极了！对于性格拘谨、内向的爸妈，这在从前简直是难以想象！他们平日里结伴上学，出外下馆子，相伴着买菜、购物、逛街、串门；在家里每人占一张大大的书桌，各自各戴着耳机听MP3，念英语背单词，讨论问题的答案。那种彼此容让、相对和谐的互动，在以前是无法想像的。他们向来愿意独立、不愿负累我。以前很受不了他们这样，受不了他们对我的“不需要”，因为我需要“被需要”，需要“去照顾”他们，不管那是不是他们真正需要的。那样儿其实彼此都满累的。

        那么，好吧，也是给我个机会，可以轻装上路。

        昨晚大年初一，出去玩儿了。天气巨冷，寒风透衣入心。小肥羊火锅的汤味道真好，火力也够，肉一涮进去就卷曲变色，马上可以吃了。 牛肉太瘦，一煮就硬；羊肉倒是又软又嫩，可惜有点儿肥－－－难伺候呀难伺候，呵呵呵！冻豆腐疏松却柔韧的组织吸饱了微辣极鲜的汤底；冬瓜片给煮得彻底透明入味儿；蚝菇则是巨大，也不给切一切，一吃多烫人嘴呀；小豆苗细嫩清香；那最后煮进汤里的面条最是尽得天地日月精华，根根珍贵；...... 蘸酱味浓且鲜，可是那个咸呀！大家都抱怨了，可就我一个人勇敢的举手把经理叫过来。那个手戴硕大结婚戒指的广东男人走过来－－－奇怪，这可不是粤菜馆呀－－－我就等着他们抱怨，可竟然没有一个人开口，都面面相觑的，＃％$^&()$%^&*^&! 合着就我一个人是有意见的？最后还是王很拽同学，装着个面无表情，严肃的用单调平静到吓人的口气对经理讲了。经理不卑不亢和蔼冷静的表示接受意见，转身离开后，我都几乎要笑到滚桌底下了～～

        离开温暖如春的小肥羊，走进冰凉晶莹的黑夜里，寒气霎时浸透了人。大家快步奔向车子，抢着冲进去，还是控制不住的猛抖个不停。把暖气开到最足，连皮椅的加暖都开了，可好象还是驱除不了那渗入骨髓的寒气，好久好久才缓过来。温度渐渐升高，大家的衣服都开始散发出小肥羊汤底的香料味儿：草果，丁香，桂皮，八角，...... 开始觉得自己吃撑了。过去这几个星期，食量变小，也没刻意逼自己多吃，所以今晚上这几口肉，几根小菜，两碗小面，就觉得很满很满。然后，屁股下面开始发烫，人昏昏然欲睡也。。。。。。

        心情太好，气氛太浓，大家都舍不得就此散伙。那下面去哪儿好呢？聪明大哥提议，要不看场电影吧？可又没什么好看的片子...... 王很拽王老师一力反对，他老人家认为，电影就给小孩子看的，大人看有什么看头的，切！（农民！土老冒儿！！没出息！！！）不过我也不同意看电影，觉着欺场。那就是所谓的“被动交流”、懒人互动------也就是没有互动的互动，没有交流的交流。一起看电影，应该是熟得不能再熟的朋友，无聊的东倒西歪沙发上，拿瓶啤酒，话都懒得说一句的，有一眼没一眼的看；或者两口子亲亲热热的裹在被窝里，看得迷迷糊糊的，就一块儿睡过去了。还是艺术家创意无限，远远传来轰鸣的BART行驶过的声音听在耳里，灵机一动：咱们坐BART去！不用操心开车，累！又有足足的暖气，不费引擎。咱们就把它从头坐到尾，又从尾坐回头来！嗯，深合吾意，深得吾心，那么，咱们走吧！

        车厢里果然一如所料的温暖如春，除了车子靠站时车门开关，冲进一股股寒气。一行人挤进相邻的两排椅子，暖乎乎的，真惬意。大家在椅子上坐得东倒西歪，小声说笑，打打闹闹。列车轰隆着一路朝前开，路轨两边的丘陵、房屋、公路光线黯淡，忽明忽暗，飞快的被抛在身后，速度是那么那么的快。忽然间觉得车厢里灯光太亮了，太白了，把一切物体人面照得太清楚太一览无余。暗自想能够调暗点儿多好......聪明大哥对我再次泛滥的小资之情嗤之以鼻：整那么黑灯瞎火的，谁还敢坐夜车呀？想想也是，遂惭愧低下头~~

        夜越来越深，刚才还人声鼎沸的车厢渐渐平静。我们不再东张西望，观察研究车里的其他乘客的面貌神态，举止动静，开始低声细语，交头接耳，越说越多。平日貌似言语不多的，开始絮絮叨叨；一向伶牙俐齿的，变得出奇的听话乖巧，自在满足的安安静静的聆听着，和应着。不过人家那只是低调而以，真以为听不懂东北话呀？小沈阳那句“这个真～～没～有～！”听得懂呀，别老小瞧人！

        平常坐着老觉得漫长而永不到站的BART，在这个寒冷的大年初一深夜里，仿佛忽然提速了，运行得那么飞快，一息间就从湾尾跑到湾头。太快乐了呀，太心满意足了。原来喜悦自在、如意舒坦，可以是如许简单，如许容易，如许平凡。到底是人太贪心太苛求了呢？还是太迁就太容易满足了呢。。。想不明白啊。

        两个多小时，随着车子跑了在湾头湾尾跑了个来回，夜已深，大家也都累了。明天还要上班，各自回去吧。王老师箴言：“什么都不必说，什么也不必想，想留留不住，谁都凝固不下那一刻。”  天大地大，除了那个和你携手相伴，日复一日操练温习举案齐眉白首偕老的人，谁谁都要曲终人散说再见，因为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喝口冰凉的矿泉水，嚼块儿清新的口香糖，咱们就在广漠星空下、彻骨寒风中挥手道别吧。让今夜的欢乐忧伤、甜蜜温存，辗转反侧，伴我入眠，送我入梦。明天又是新一天，对吗？那远在天边的、我最最亲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