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师长回沪记（4）

打开微信，一条“厨师长回沪记怎么停更了。”我吓一跳。厨师长怎么这么受欢迎，他更年期停了？哦，此更不是彼更，在我不在他。

赶紧地联系厨师长，视频里他好像洗去了多伦多的风霜。到底是上海水土养颜。告诉他，你现在是“网红”了，Amy说的。厨师长经不起花，一听，不过瘾，还要问，有几个人喜欢我？

然后说，在三林也很红。去金店，年轻的姑娘态度热情。哈哈哈，真情流露。他除了陪妈上菜场，和开袜子店（也卖睡衣毛巾等）老板“嘎山湖”。老板叹苦经要关门，附近只有他一个上海人开店了。去金店，他不买，只是领市面，他算舅公了，过两周去香港买个金饰品送礼。

我说给女儿也买，送件毕业礼物。印度同学的父母送一万六千的钻石手表。我们咬咬牙也送得起，但不会。送个零头好了。

人情帐呀。所以我不得不记账也是没有办法。记忆力再好，岁月横切竖截，不如一支细笔记下的利落。厨师长也鼎佩服我这点。十年前他回去是根本不会主动汇报的。现在呢？洗脚50元多给十元小费都老老实实坦白。有的人脸是豆腐，脚是百叶结。哈哈哈，不影射任何人，请勿对号入座。

回去一周了，点心吃过一遍，菜馒头是三元一个。仅吃一根油条被妈说不许吃，油不好。

现在他乖乖端着蓝白碗，吃清蒸卷心菜和白鸡蛋，还有山芋。边诉苦，“厨房间也不让我进！”这是他亲妈，管他头到脚，他除了4日扫墓外，没有进市中心。扫墓也是地铁经过，晚上不能出去。二十五孝也。

厨师长扫墓带去了旺旺雪饼。我是做梦大家，前两个月梦见公公对我们说话，手里拿着旺旺雪饼，嘴里也在吃。以前厨师长嘲笑我做梦多消耗精力。如今问，做什么梦呀？我不知道为什么有旺旺雪饼，家里不买的。

厨师长也去岳父母家吃了一顿晚饭，河虾、炒鳝丝等，他说好吃。陪妈买菜，他不提任何要求，鸡鸭鱼什么。随妈吃什么就吃什么。他说妈给他做的一碗面，糊哒哒了。他爱吃面硬一点，可是妈牙齿不好，脱落，像被秋风扫落叶，仅剩几个。妈就是这样，蔬菜也是，吃煮烂的。而且提意见，她置若罔闻。

妈在家事上要强一辈子。我们将来从她晚年里学习什么呢？是我们绝不抱怨老了苦，在女儿面前。多抱怨就是祥林嫂。她耳朵聋了，说服她装耳机花了很多年，装了不用，说不舒服。她不管儿女舒服不舒服，习惯声嘶力竭讲话。厨师长每次要对她做动作，轻一点。

我听见妈的喉咙带着嘶哑。她寡居，平时没有人讲话，这一个月教育儿子，辛苦了。

厨师长说附近开了牙防所，广告做的好。我说你带妈去看看吧。

朋友说，叫厨师长带妈出去吃饭啊，饮茶啊。妈不肯，为缺牙不能吃外面的东西。她的固执不是一点点。抱怨现在的东西不好吃。我说没有牙齿，煮烂的食物，怎么可能有你年轻时吃的味道。前年她的一颗牙早断了，牙根需要拔，不肯，说到了那里血压高。发炎了，吃抗生素。我们都问过龄龄，龄说，可以吃降压药去拔。

很多事，不是亲到身上，难以体会厨师长做儿子的苦，反复的劝说。哪怕她喉咙不适，儿子剝一粒瑞士润喉糖送她嘴边，她不肯吃，说糖分不好。她没有糖尿病，平时不吃甜食。老年人自以为是的一套养生理论，太压力山大了。厨师长说那次被气的想在妈头上敲一下。厨师长给我说，也是减压。我很同情他。我终于明白鲁迅的《祥林嫂》，刻画了中国人的人性，木刻版画的刀工。

她的西洋参存着，不吃，也不肯送人。她说冰箱里还有去年带回的润喉糖。以前不肯吃维生素D，我只能写给她，物价贵，带回来的不要浪费。

只有学习才能改变。我们要学到老。

厨师长给妈看手机，说我在这所学校。妈说，你这把年纪还读什么书。“不是，我做老师。”厨师长更正。

可惜，妈永远信不过儿子。现在，厨师长大概很想念家里的厨房，用武之地。

是的，今年厨师长兼职成为西餐厨艺的老师，我笑是“野鸡学校”，但好歹是认证过有资格的老师。一个月才上几小时课，备课也由我参与指导的，不是内容，而是教法。厨师长那个紧张啊，直到我说不就是个“野鸡学校”，混啊。我想到“围城”了。厨师长上网课。厨师长说课时费都给我。我们一直联名，不分你我。我又混不进“精明”的上海女人行列，不喜欢打理银行账户。

我为什么不想更，写婆婆妈妈的事，太俗。厨师长更没有拍什么照片，微信上发的两张，不知道哪里转来的，我说不是原创不要乱发。不写明出处，侵犯知识产权啊。

他保证拍照片。

草稿了，Coco唤我。Coco昨晚半夜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