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当年在乡下的时候,见到最多的就是馿拉磨。馿拉磨的时候,一定要在眼睛上蒙一块布,要不然,那馿是一定不会拉的。这一点俺已经试验过了。那馿拉磨的时候,大概在想像着牠所走的地方:“走啊走,走啊走,走过了荒山走沼泽,走过了沙漠走绿洲,穿大城过小镇,走得俺老馿喘吁吁,走得俺脊背汗直流。盼星星、盼月亮,就盼一顿美食在前头。” 等那馿子完成了任务,人们把牠的眼睛打开,给了牠水和草料以后,俺能看出那馿子在完成使命以后的那种悠然自得得神情。
你再看那猪,在被宰杀之前,都要给吃得饱饱的。倒不是这人有多么仁慈、可怜那猪,在牠临死前照顾照顾牠。人的心其实是最狠、最贪婪的,他们给猪吃得饱饱的,是想把那猪食卖出个肉价钱。可是那猪因为不知道自己的末日就要来临了,所以它们兴高采烈地在那嘎哒吃啊、喝啊的,尾巴还一摇一摇的呢。那情景看得俺都羡慕。
还有俺在乡下那阵子那个李大下巴。他可是对这世道上的事儿啥也不懂,整天呆啦吧唧的傻笑。有一次俺到抚顺那嘎哒办事儿,把他也带上了。从未迈出山沟沟半步的这个糟老头子,一路上东张西望的,看到什么都新鲜儿。他看到那大汽车以后一个劲儿地问俺:怎么没有驾辕的马呀、骡子啊、或者牛啊什么的在前头拉呢?俺告诉他不需要,因为有一个机器在那汽车的肚子里头,帮着那车走,就像那磨面的机器差不多。那李大下巴奥了一声,然后说也想弄个机器放在自己的肚子里头,省得走起路来那么费劲儿。他然后问俺那个汽车的腿怎么是圆的?俺告诉他那是轱辘来着——走路快。回到家以后,他把家里带车子上的轱辘卸了下来,绑到自己的脚上,也想走路快。这李大下巴 86 岁死的时候据说也是乐死的。他当时正在吃那苞米面的大饼子,一个劲地吵吵太好吃了,还一个劲儿地笑个不停。大概那玉米面饼子卡到他的喉咙眼子里头,把他给卡死了。
还有俺那个邻居杨司机,就是那个上厕所不关门、还往俺脑袋瓜子上撒尿的杨司机,也是个没心没肺的主儿。他干起工作来,简直就是不要命。整天听到他挂在嘴吧头子上的一句话就是:“奶奶个球儿,跟党走。” 他每次工作取得优秀成绩的时候,单位就发给他一个奖状。他家那奖状,把所有的墙都挂满了。到最后没地方放,就堆在那个小仓库里头。如果问他单位里的详细情况,他把脑袋瓜子摇得像个拨浪鼓似的,说:“不知道怎么马斗牛、馿耍猴,俺只知道跟党走。” 他业余生活的唯一爱好就是喝大酒。他是前年死的。听俺妈说,他当时喝酒喝得正高兴呢,不知咋的就给呛死了。
还有俺的初恋小情人二丫头的老爸,也是一个倔八头子来着。他当年在林彪的东北野战军当一名排长。据说他手使双枪、百发百中。俺没少听他讲过当年他带领战士们攻打敌人碉堡时的情形。据他说,那夥子人当时一个个眼珠子都是红红的,脑袋瓜子都是空空的,根本没有时间想太多,也不知道战役的详细情形。他们只知道:组织上命令俺们拿下碉堡,冲锋!他们毫无顾忌地、像疯牛一样地冲上去了。你还别说,越是这样干,伤亡就越小。连子弹头子都挑软的欺负,一看到他们就拐弯儿。等到碉堡拿下来以后,他说大家那个高兴啊,就像过大年一样。
还有俺姥姥一个院子里的邻居——老苏头子。这老苏头子解放前是窑子铺里的大茶壶来着。说白了一点儿,就是妓院里头伺候那些妓女的,负责给她们洗个脚啦、倒个尿盆儿啦什么的。人家都说老苏头子是白痴一个。可是俺倒是觉得他活得有滋有味儿的。这老东西从来脸上的表情就是一个笑。在他 96 岁高龄的时候还推个小推车儿到菜场买菜呢。有一天,他也是推着那个小推车子悠哉游哉地到粮站去买粮食,回来的路上,看见路边儿的读报板,就上去读报了。读完以后,大概是脚下一滑,人就跌倒了。躺在地上人还在笑呢,就这样上西天了。
再有就是俺小的时候,淘气得要命,疯得没边儿。什么上房揭瓦啦、扎人家自行车的轮胎啦、往人家煮猪头的锅里放脏东西啦、往老师的鞋子里放钉子啦、跟比自己大 5 岁的孩子打架啦、砸人家的玻璃啦···等等,反正你没想到的,俺都已经干了。搞得人人害怕,也没有办法。一到了过年,那便是俺最疯猴的时候,什么二踢脚放在棉帽子上放,最后连棉帽子都嘣上了天,什么钢鞭插在耳朵里放,震得耳朵差点儿聋了,这些俺都干过。
啰啰嗦嗦地说了这么多看起来互不相干的事情,到底是想说什么呢?俺是想说这样一个道理:这人也好、畜生也好,当什么也不知道或者知道得很少的时候,才是最开心的时候。无忧无虑才能够心情舒畅、无烦恼。
可是现在这人,俺发现没有几个开心的。一说起话来都是牢骚满腹。无论是国内的、还是国外的朋友,一个个的都是浮躁得很。一句话:不高兴。
俺觉得,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跟知道得太多有关系。
就说俺在乡下那阵子吧。一开始俺连山那边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总是对那边充满着一种神秘感。这种期盼使俺的生活变得很有意义。可是有一天,俺终于看到了山那边的真面目,人一下子就泄气了,情绪也变得不好了,对那嘎哒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了。
以前俺们不知道国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子,带着这个憧憬俺们也活得好好的。可是那骚动的馿头和肺子非得驱使俺们往外面折腾。这美利坚俺们是看到了,也就是那个德行,这小布什俺们也了解了,也不过是一个混球子来着。可是那份美好的憧憬已经不在了,而且这人也变成四处飘荡的孤魂野鬼了。
一个癌症的患者如果知道了自己的生命只是以天数倒计时的时候,他(她)怎么可能高兴起来呢?
俺有三个朋友是做产科医生工作的,他们要么是性冷淡、要么就是性无能,无一例外。这一定与他们的工作——整天看到那些场面、对女人的那个知道得太多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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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人们就是要拼命地知道得更多、更多。知道得更多,人们就变得更加贪婪、想得到的就更多。这种恶性循环、不断膨胀,导致了人们越来越浮躁、不开心。
这高科技、互联网、地球村让人们更容易地知道更多的事情,几乎对任何东西都没有神秘感了,也就失去了那种仿若童真的快乐。
有一个人,在梦中有仙人告诉他:吃了一种果子以后,可以看到世间任何别人看不见的东西,劝他慎行。这个人醒了以后,去找到了那个果子,但是他没有慎行,而是把它吃了。他果然看到了任何别人看不见的东西,所以一开始他很高兴。可是 有一天,他和一个最好的朋友聊天。他看着那位朋友,他看见了他朋友的大脑思维。天啊,那位朋友一直嫉妒着他,诅咒着他,盘算着他。自从发现这个,这个人发现每个人都是那么丑恶,都在小心翼翼计算着别人,但是他们的笑脸让你感到放心。最后,这个人崩溃了,他弄瞎了自己的双眼,又变得什么也看不见了,可是他的心,却恢复了平静。
俺的一位南太平洋的网友,抱怨说与俺的话都说尽了,人也太了解了,所以没有新鲜感了。俺一想也是。感谢互联网让俺们认识,也恨互联网让俺们太容易见面。这要是在一、两千年以前,如果俺想见上她一面,这一路上又是车、又是船的,也不知道要过多少年才能见到她。就是鸿雁传书,也要好多年,才能传到她的手上。这当中的等待、相思,才意味着神秘和浪漫。
现在的夫妻也是越来越多不幸福的、离婚的。因为已经知道太容易就再找一个了。随便到外边的吧里头,随便在家里的网上,自己想要的、都堆成山了。哪里还有闲心和耐心跟家里的那个烦透了的磨牙扯淡啊?
你说那牛顿,知道苹果是树上结的就得了呗,非得想知道为什么苹果要掉到地上,而不是飞到天上去。结果是知道了万有引力,弄得他连苹果都不吃了。
你说那爱因斯坦,一个很喜欢玩儿的小孩子,玩儿什么不好,非得去玩那个相对论,结果把自己弄成了一个疯子。
还有那小宁子,搞物理就搞物理呗,非得要研究那最小的粒儿。弄到最后一发不可收拾,竟然开始对最小的女人感兴趣了。把不准哪天,他又把翁帆给甩了,弄一个婴儿来做媳妇也未可知。
你说你去读硕士、博士,就去读呗,可是你非得刨根问底的去搞清楚那教授跟几个学生上过床。你知道了那么多有什么好处,那书你还能读下去吗?
你说你要去看电影,就去看呗,你干嘛一定要弄清楚那导演跟几个女演员睡觉啊?那又关你啥事儿?你知道了那么多,还有心情再去看那个电影了吗?
还有啊,你看台上那个女明星,长袖飘飘、舞姿阿娜、歌声如莹,多美呀!可是,为什么非得要看到她脱掉衣服的样子?这还不算,还要看到人家吃饭、睡觉、拉屎、撒尿的样子?我靠!要是被俺老馿不幸看到了哪位女明星拉屎、撒尿,俺这辈子再也不会去看她的演出了!(也许那女明星的屎、尿比俺老馿的味道好?谁知道呢?)
当年那个璩美凤,不就是跟个男人做了那千百年来人人都做的健身运动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可是这人也不知道咋的啦,非得把这健身运动拍成了片子,还卖得挺火爆呢。听说当年在香港或者是马来西亚,人们抢着买那片子,还挤死人了呢!不明白。
还有俺右边的那个邻居二赖子,也不过就是那个公司里头的扫厕所的。可是最近也变得心情不好起来了。一问才知道:他最近开始关心起公司的运作来了。说公司的管理层在扩股分红上弄虚作假,掏空公司的财产,转移进自己的腰包···哎!管那么多干嘛?不就是一个扫厕所的吗?真是自寻烦恼!
这不,地球上的事儿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了,太阳系上的事儿也知道的七七八八了。用不了多久,那银河系上头的事儿也被整明白了。可是人的这个心,就变得越来越糊涂了。人,也变得越来越不开心了。
你看那观世音菩萨,整天愁眉苦脸的样子,祂一定是把这个宇宙上头的事儿看透了,所以脸上总是带着不尽的苍凉。倒是俺们这些浑浑厄厄的凡尘百姓,不知深浅、死活的,还活得乐乐呵呵的呢。
还有天上的那些神仙,一个个都是愁眉苦脸的。像那嫦娥啊、七仙女啊什么的。他们也一定是看透了这世道,才倍感悲哀呀!难怪左一个仙女儿,右一个天仙的,都争着想来到凡间,嫁给一个凡夫俗子,过平常人的生活。
(注:本文只是瞎侃而已,不是在打击人们的奋斗志向。但有值得思考的地方,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