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偷心
转眼迎来了2008年。
日本新年是元月一号（即中国的元旦），12月31日晚被称为“大晦日”，相当于除夕，电视里播放的“红白歌会”相当于中国春晚，当日午夜，各处城乡庙宇分别敲钟108下，以此驱除邪恶，日本人则静坐聆听“除夜之钟”。在新年的第一天，大家纷纷到寺庙或是神社去祈福，希望新的一年能够健康，平安，顺利，称之为“初诣”。
元月一日清晨，苏豫一个人去了她家附近仙台最有名的神社---大崎八幡宮。
“初诣”的人很多，可谓人山人海，道路两边是卖各种食品的摊点，许多祈愿归来的人，在这里买上食物，坐在路边就地享用。苏豫没有心思看这些，径直向神社主殿而去，祈福的人还在排队，看不到头。于是她来到偏殿，学着日本人的样子做着祈福，心里只希望在人生的各种选择面前，她能够选对。
近来李浩的影子越来越多地在苏豫的脑海里出现，她想静下心来，但他那句“不求来生能相守，只乞今生有缘聚。”让她心乱如麻，又有些暗暗地欢喜。面对人生的再一次选择，她该怎么办？她自己好像已经无能为力，只好求老天帮帮她。
做完祈福，苏豫在旁边的卖场里花200日元，抽了一卦，占卜今年的运程。日本的おみくじ分为“大吉”，“中吉”，“小吉”，“吉”，“末吉”，“凶”，“大凶”七类，然而苏豫今天抽到的却是“凶”。苏豫定定地看着手上的这个“凶”，惊慌失措，她不知道老天究竟想告诉她什么，她应该怎样选择才能够摆脱这个字。她呆呆地站了很久，最后只能学着日本人的样子，把“凶”结在神社前的木栏上。“吉”是可以带回家的，“凶”却需要留下，让神社里的神守着，才能够保证一年的平安。苏豫做完这件事，心事重重地回家了。
新年第二天是各大卖场的“初売”，在新年里以各种优惠价格，图个新年开门大吉。“福袋”是其中的一种优惠形式，即把一些物超所值的东西放在一个大口袋里，以比较便宜的价格整体卖出，有些“福袋”内容是公开的，有些不公开，是不是买得值，需要碰运气。苏豫呆呆地站在一堆大大小小的福袋面前不知所措，她忽然感觉自己和李浩的感情就是一个福袋，外面光鲜诱人，却不知道里面究竟能够给她带来什么。日本人喜欢在这几天上街扫货，苏豫也上街转了转，即使没有想好买什么。街上行人非常多，苏豫几乎空手而归。
不知不觉，天已经暗下来，苏豫走在回家的路上，上百只老鹰在高空中盘旋，映着一弯亮亮的月，苏豫仰头看着，几乎入了迷。
这段时间，李浩并没有放弃希望，依然在等待着苏豫给他最后的答复。掉进爱情漩涡里的人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理智都会消失许多。李浩现在已经考虑不了太多，他只是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这个女人，想给她一份真正的幸福，想和她一起变老。他害怕错过她，人的一生中能够让自己真正错过几次？他知道自己的婚姻已经错了，不应该再继续错下去。
“只要让我知道我还有机会就好。不要仓促做决定，这对大家都不公平，好好想想，好吗。”李浩说。
“你要离开你的妻子，她以后怎么办？你怎么忍心？”苏豫想着另外一个女人的苦。
“我可以回到她的身边，但我的心里却装着你，这对她同样不公平，而我心里装着你和她生活在一起对我也是一件残忍的事。她还年轻，应该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应该拥有享受爱情的权力。而我们两家现在都没有孩子，完全可以重新选择我们的人生。爱情不是感恩，也不是感激，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李浩有点感伤。他现在真的是后悔当初结婚的草率，没有等到自己生命中真正想要的女人，没有体验过爱情的冲击和震撼，他觉得自己已经害了自己的妻子这些年，不能再害她一辈子，她也有享受爱的权力，她同样应该拥有一份真正的爱情和幸福。
“不过如果最后我能够和你在一起，我将会净身出户，一切留给她，而我一无所有，为了所爱的人，自己受多大的苦我都愿意，只是不希望爱人和自己一起受苦，这也是你需要仔细考虑的地方，和我在一起可能是一种冒险。”李浩停了停又说，离婚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意味着重大的损失，这点他还是知道的，他会在物质上尽量补偿妻子，让她能够有充分的资本重新开始全新的生活。
钱永远不是苏豫需要考虑的问题，两个人相守的清贫日子比独守空空的豪宅会给苏豫更多的诱惑，苏豫也不怕冒险，只要两人能够真心相守，一切困难都不是问题，然而苏豫爱李浩吗？跟了他就一定可以过上自己希望的生活吗？苏豫还不确定，她只好沉默着。
“你真的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李浩的语气带着沧凉。
“我真的不确定跟谁在一起会更好，你确定吗？”苏豫的心实在很乱，但她真的又非常不愿意回到从前那种寂寞的生活里去。
“我确定跟你在一起，我幸福。但我无法确定你，不过你还可以再想想，我等你的回答，也不要难为自己，我怕你不开心。但我不会放弃，我会一直等你的回信，你看我，以前不爱运动，现在也开始锻炼了，免得将来失去机会。”李浩苦笑着。
“我想我疯了，我居然会在考虑离开林嵩。我本来是想和他过一辈子的。”苏豫的脑子已经非常混乱。
李浩没有再说话。
“星座上说，双子和摩羯注定错过今生，有缘无份。”苏豫有点伤感。
“我不信那些星座上的说法，我相信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李浩定定地看着苏豫。
“也许我们今生只能擦肩而过，也许来世还有机会。”苏豫不能再说什么，她不想伤害李浩，也不愿意伤害林蒿。
“有今生，没来世 ！”李浩是现实的。
李浩随后在苏豫的MSN上发过来一段话：“感情的事情，没有谁对谁错，有感情就在一起，没有感情了，就没必要在一起维系了，这才是对双方真正的负责。感情的事，谁也掌握不了，不能左右，能左右的就不是真正的感情。如果自己尽力过了，还不成，就顺其自然吧，人生一世，你有机会能遇上自己的真命天子是非常幸运的，可能很多人一辈子也体会不到这种美好的情感。”
此时的李浩真的觉得自己蹉跎了许多年，用草率的婚姻害了自己，也误了自己的妻子。他相信世界上真正的爱情是真实地存在的。
即便是凡俗男女，如果不能完全收起渴望传奇的心，一点点不甘，朝着轰轰烈烈的人生做些微试探，怂恿自己的心，做风做雨，将会成就人生中一次次美丽的瞬间，如果不能把瞬间写成永恒，当重新进入无尽的过去与将来时，也只能任凭红尘淹没，有谁还会做无谓的挣扎。日子依旧这样一天一天过来，当然也应该这样一天一天过去，昨天，今天，明天应该是没有什么不同。
苏豫并不想让自己的人生就这样过去，她还年轻，依然美丽，她渴望自己能够过上和其它女人一样的正常生活，她渴望家庭的温暖，她渴望能够始终有一个男人温热的手臂牵引她走过春夏秋冬，能够带她去探索未知而充满诱惑的未来世界。
苏豫动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