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问我从哪儿来((19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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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肯定是出生在1948年,出生在中国厦门鼓浪屿。我唯一的一张旧照片是全家人在鼓浪屿美华照的,我是最小的,父亲手里抱着的那小牙就是我,我的前面站着四个光头的哥哥,母亲和大姐就站在爸爸的旁边,这张照片的时间应该是1949年。因厦门解放的大炮爆炸声响在鼓浪屿美华海滩和我家住的石头房前,我妈妈已怀有我的妹妹,她是在1949年年底出生的,她是老七了。爸爸当时是在美华中学教国语。美华中学是所教会学校,是美国安息日会办的,安牧师在美华还办了牛奶场穷人的孩子可在那半工半读。解放军解放厦门爸爸没有和安息日会撤到国外,他是家中唯一的儿子,有几次去南洋的机会,他都放弃了。远渡重洋去美国,那更不用考虑了。他领了遣散费带了一群“小鸡小狗”(妈妈给她的一群孩子的美称。)全家就搬到厦门来住了。2000年我从美国回乡探亲,大姐带我参观了鼓浪屿旧时的美华中学,还有我小时住的石头排房,今还在。现美华归还教会,海外华人捐款把那座美华中学石头大楼换修一新,办成了现在的美华老人疗养所(7thDay Adventist Sanatorium)

1948年出生是没错,但哪一天才是我的生日我无法知道。母亲说我的生日是在旧历三月份的一天,但一天呢?因孩子太多了,她记不住了,我的下乡农村的户口上是写着六月十五,妈说那是肯定错的。后来听我的也下乡到同安的四嫂说,公社为了交公粮的原故,把我们的生日都改了,仔细一瞧,果然知青们的生日都是初一或十五农民是记旧历的,那户口上的记录是给政府用的。我只能怪自己没早问母亲,在她还能记住时问她,那时能记下来就好了。中国我没有做过生日,妈常说大人生日该吃肉,小孩生日该挨打,因生日之日是母亲受难日,没什么可念的。长大了,有时看到家里偶尔给谁做生日,也不过是一碗面线和粒用红壳涂红蛋。通常是给那年没好运的人吃的,妈说脱脱壳才会有的日子来临。从妈那儿没办法问正确生日时辰,所以我就只当六月十五为生日了。我没有正确的生日,更不知八字时辰了,所以算命这种事儿就没法算了,真是遗憾终身。

 

我小时候最喜欢去的地方是阿嬷厝,就在厦门郊区,以前叫山场” (shua diu),也叫禾山。从离家不远的屿8分钱(大人一毛六)就可乘公交车到江头。江头在那时是个小镇吧?因有几间很小的店,还有一间卖吃的,花上5分钱应该可买到一碗馄炖,但我们没能去吃上一碗因没钱,常一下车就开始了漫长的步行前往林后,经过薛岭过了铁轨就离庵兜不远,穿过庵兜村就是林后社,全村都姓薛,也就是我母亲的姓。母亲是在泰国出生。中国政府给母亲归侨身份还是在我出国以后的事,都是属于落实政策的结果,因这身份,她还可从街道那一年领了几十快钱,是政府发的不知叫什么费。外公外婆在南洋暹罗国(泰国)赚了钱,就想叶落归根,生意交给了两个收养来的儿子,带着独女,也就是我的母亲,回到了家乡厦禾山,在林后置田建房。每当我看到闽南的美丽农家屋,我就会想到我阿嬷的大,除了漂亮的屋檐,它有前落,后落,前院,后院,两边有村脚,那是让长工住的地方。我阿嬷没被评成地主,给了她一个身份叫小土地出租者。又因她收养了个儿子是个歹仔”卖了状丁。听说开始当的是国民党兵,后来被解放来成了解放,但没能熬到利就牲了。所以有一她还是烈士家属。我子是因后来不知把烈属没了,再后来才知道是老家的图谋的大。他是阿公的子叫碰皮的。外公回国不久就遭强贡(强盗)劫,据说是从藩土来的。外婆说要不是从海外带来的药被枪光了,外公就不会那么早去世。还好外婆把装有首饰的一个长长的丝袜子从后窗扔出去,所以保留下些首饰,后来母亲常靠卖出首饰应急。听说强贡要出去枪之前,带头人拖着一竹子过村庄,听到竹子拖地的声音,要参加的自己跟上。这样出去枪时要是出了事互不埋,是自动参加的。外婆说他们是有枪可使,但外公说死人不好,钱财身外事,没了就没了吧。

是独女,嫁到厦后。阿嬷成了孤苦老人。虽然我妈妈把大哥和一个妹妹都改了姓薛,小时候都在阿嬷家住和上学,而且阿嬷还有两个在南洋的失去了联系的子,生产队硬把阿嬷搞成五保,所以的房子在去世后公了(其实是归碰皮)。后来林后整村成了厦门飞机场,政府给了钱和地。我母亲这合法继承人什么也没有得到再后来厦门也有了法庭和律师,母亲把他告上公堂,他才把钱吐了一部份出来。

 

阿嬷是1965年去世。阿嬷厝是我小时候的天堂。寒署假不用上学,我们都在那儿度过。屋后有龙眼,番石榴,地瓜,高粱地。还记得高粱粉做成的子是红色的,很好吃。屋前有一球场是解放军建的。外婆大厝里住有解放军。阿嬷还分有一小块自留地,大约有两张饭桌大。阿嬷只种韭菜,我和妹妹常扛一桶尿水去割韭菜,割完韭菜,这桶尿加上水就给上,土地加加肥。在那不远还有一个很不小的花池,夏天我们经常采叶子和花来离家不远的第七市场卖,因喝叶子和荷花泡的茶清凉消暑。

记得小时候,那时爸妈家里没自来水。吃的水要到老远的地方去挑。夏天还常常要排长队,因居民用水多了,自来水越流越越流越慢。我和妹妹两人扛一桶水。一分钱可买两担水,要扛4桶水,来回要走8次。再加上排长队,每天花很多时间在挑水上。我们家人多,但哥哥们大都不在家,做家务事全落在我和少我一岁的妹妹头上。们多么羡慕有自来水的人家呀。有一年署假不知为什么父母还不让我们去阿嬷家,又因太不满永无尽头的沈重的挑水任务,我和妹妹决定逃到外婆家去。根据妹妹揭发应该是我带的头,但她绝对是极积响应,因们把一桶水就扔在家门口,说走就走。连午饭都没吃,马上出发了。

 

从浮屿,也就是旧市图书馆饿着肚子几乎是走了一整天,天黑了才走到林后阿嬷家。刚睡了一觉,第二天清晨父亲就赶到了,听说父亲也是没吃早饭就赶了那么长路来的。那时没电话可打,父母亲保证是急坏了吧。幸亏这两个小叛逆还是按父母意料之中逃到外祖母家。记得父亲拿出五元钱对我们说要逃没钱不行,这五块钱就给你们做路费吧!我竟大哭着说爸爸,我们保证再也不逃了。这件丑事,现在我俩加起来120岁了,兄弟姐妹都还常常提起当做笑料呢。

 

在阿嬷家,我们经常跟她下海挖海蚝。带了一把扁头的锥子和一个牙杯,就蹲在海里大岩石上一挖好几个小时到涨潮才肯往回走。那石头蚝虽小煮豆鼓,配地瓜稀饭是非常好料的呀,可惜这辈子再也吃不到那样的美食不用言现在,就在我还没离开中国之前,郊区的许多能讨下海的地方就已消失了。除了海蚝,还常可检到各种海螺子和小螃蟹外婆说那种聚集在一堆的吃死尸的海螺子有毒不要检。要是哥哥们有去,他们懂得用铁钩子往螃蟹洞淘,螃蟹就从洞的另一头跑出,然后用铁钩子按住螃蟹背,用手再小心的把它捉到螃蟹笼子里。时捉到刚脱壳的,就可连壳吃了。当退潮时必及时往回走,有时赤脚被蚝壳割得鲜血直流,但在咸海水浸一浸,海泥摸一摸就应付过去了。走往岸边要经过长海加嗲滩地,那一颗颗小树丛,其叶子还可做药妇女白带过多的。回家路上,还有长满红红的“古举”的矮小树丛,还有各种其它能植物能做中草药。在夏天快变天的晚上,又闷又热时,我们常提着一小媒油灯到井边和屋角石头下,找呱呱叫着的癞哈蟆。这小东西一看到光亮,就不再唱也不动,乖乖地等着就擒。回家后,装在缸里,要用石头压好,上面还放一把菜刀,不然第二天会逃光光了。外婆懂得如何剥这难看蛤蟆皮和挑出背上的筋,加上水和姜片,喝了这种癞哈据说皮肤就不长疥子,但我们喝它主要是嘴馋呢。

在农村,我们还可上田里去“播”花生,用一把小锄头翻播田里的没被收走的落花生。蒸熟了,晒干了,带回厦门。阿嬷经常说勤出力可吃力,逗者就只好吞唾液。她说只要肯劳动就不会饿死。阿嬷是拜佛的,在杀鸡时,她会先念道:“做鸡做狗,白活出世大厝人孩儿,”才下手。

阿嬷还有个义子是从安溪逃难来的外乡人。后来外婆中风去世后,就埋在她家乡屋后不远的山上。我们去扫墓时,就到这舅舅家落脚。他们在村里是较穷的一户,但现在也翻身了。

我小时候还有一个喜欢去的地方是钟宅村,也是厦门郊区,我姑姑嫁去的地方。的儿子和我父亲一样年纪,从小在一起玩,他年少出南洋谋生。据说本来父亲也要一起去,上了大船他父母拉下来,舍不得他去那么远的地方。因姑姑的儿子有寄钱来家,我们要是跟父亲去钟宅她那儿,能吃上世上最鲜美的蚝子煎。那种没浸过水的蚝子加韭菜煎来出的蚝子煎实在太好料了,吃太快了,不小心连舌头也会咬下去的呀。后来我回乡,也吃过没浸水的蚝子煎,但那味道实在差太远了,不知是我变了,还是家乡的蚝子变了?总之再也没能吃到那么好料的蚝子煎了。在美国这儿的蚝子又肥又大,生吃还可以。连壳一只至少一美金买来家里,费了好大劲才打开,但那味道还是和小时候在家乡吃的蚝子差远哩!

 

在钟宅我曾经下过海,那时潮一退,海泥中爬满黄泥螺,一模一大把。回来根据本地方法烫开水后,再洒奄成咸黄螺,厦门人用它在早晨配稀饭。但我从来不喜欢它。后来在南通海门也吃过咸黄螺,那儿的黄螺比较大,更难吃喽。


 father and m

father and mother

meihua11
me at Meihua Gulanhqu
水巷人家 发表评论于
看到了这篇:我就知道了“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我出生在大山里面。第一次见到海,就是大西洋。难道是,张在海边和大山边的人有更多的乡愁吗????莫非,被山和海的气势感染了,以后不论身在何处,都觉得“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了??

另,刚看了你那篇过街老鼠云云,其实没有必要动肝火。我也被人骂,多难听都有。不过,无所谓啦。有则改之,无则加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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