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狐狸的认识,绝对是一个偶然中的必然。在写这句话的时候我心里有点儿犯嘀咕:到底该不该加这句,听着够俗的,大体上十个故事至少有八个都是这么开始的。
从小我们院儿的阿姨就跟我说:“小8,你长大以后一定要嫁个科学家,好把我们这一堆人都捎到美国去啊!”
拿别人的手短,吃别人的嘴短。我一边嗑着阿姨家的大葵花籽儿,一边默许似的点了点头。
结果人家说话是很算数的,2003年9月2号,在西单图书大厦,就上演了一场貌似网友见面实则为相亲的恐怖活动——
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全家都死认我以后是铁定嫁不出去的那类老姑娘,我不知道他们都是出于一种什么心理,大抵上,他们都觉得德才兼备、清风傲骨的女性在这个时代还很流行!大错特错!在这个满大街充斥着个性与野蛮的世界,Fair Lady已经没什么实用意义了!不过尽管如此,我这种看似有点儿不着调的姑娘还是很不入大家的眼。
为了应付我们家那一群人的殷殷期待及二十多年的养育之恩,我还是不负众望地会见了这个传说中的北大第一才子——狐狸同学。
说真的,传说就是传说,我实在不理解影视剧中或是现实生活中的媒婆都是出于一种什么心理把一点儿都糊弄不到一块儿去的俩人凑到一起去的。可能是出于一种无聊的猎奇?抑或是为了还人家一个人情?总之这种事儿对她们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她们当然乐意。话说回来,这科学家也够点儿背的,媒婆儿们把大批大批输出不畅的诸如我类的姑娘们介绍给他们……这不是典型的弱弱联手组合吗?
扯远了。说第一次见面的狐狸——
那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他看着真可怜:
人很瘦弱;好像故意为了显摆自己是北大出来的,竟套了件儿写有“北京大学”字样的、粗制滥造的红色T-shirt;下着一条显得腿很细的牛仔裤;脚蹬一双不怎么搭调儿的黑皮鞋。此人的五官只在我们俩到图书大厦二层经过电梯的时候我才匆匆看了一眼,因为我们院儿那热心阿姨跟我和我妈信誓旦旦地说:“这孩子可能有外国血统,所以头发和眼睛天然都是黄色的。”我那会儿正在吃苹果,本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傻姑娘对帅哥固有的好奇心的驱使,我问了一句: “老外不是黄头发配蓝眼珠吗?”
为了求证无知少女好奇的怀疑,我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他,发现这人的头发果然是黄的,眼珠确实是琥珀色——就像只阴险的狐狸!
我俩漫无目的地在图书大厦来回游荡无话可说。那会儿我正狂热地迷恋周董,为了打破僵局,我主动问了句:“你喜欢《最后的战役》吗?”
狐狸说:“啊?抱歉,我平时不太爱看战争片儿,我只是偶尔听听流行音乐,比如说什么周杰伦啊,陶喆之类的,我都挺喜欢。”
当时我的表情异常尴尬——周杰伦号称周董啊。是地球人都知道,这位仁兄……好在我记起了临出门时我妈的嘱咐:“宝贝儿小8,今天见的可是你阿姨单位的同事,你可别胡说八道啊!”我就是听了她老人家的这句话,又念在那阿姨在我小时候带我逛了无数次免费大熊猫馆的分儿上,唉,算了,姑且忍忍吧!
从那开始我便对此人彻底地兴趣全无。就在我觉得巨渴无比的时候,他说了一句:“那儿有个星巴克,咱俩喝点儿什么去吧。”
我看他一脸穷相,裤子都比人短一截,就说:“算了,渴了是吧?你等着啊!”我非常熟练地跑到一个蹲在地上兜售娃哈哈矿泉水和小豆冰棍的阿姨面前,十分豪迈地说:“给我两瓶儿矿泉水,要带冰的那种啊!”狐狸见我眼也不眨、从钱包儿里利利索索地掏出四块钱来,面部表情非常复杂。我递给他一瓶说:“喝吧!倍儿凉,还有大冰碴儿呢!”狐狸那琥珀色的眼中似乎泪花闪闪,我以为我的大方让他感激涕零了,就在这个时候,人家不紧不慢地来了句:“这个,超市才卖一块五的……”
喝完水,我被这厮死拉硬拽地弄进了星巴克。我对他的行为表示极度的怀疑:难道这穷小子要给我个意外惊喜?难不成这店是他们家开的?
结果是影视剧中的动人情节又一次欺骗了我。事实证明这个傻子压根儿就没去过星巴克,还以为人家的咖啡价格跟大碗苶差不多呢……
我们俩在星巴克里聊了会儿大天,并且N次无视服务员的拖地擦玻璃,后来那服务员终于鼓足勇气跟我们说:“请问先生、小姐,点点儿什么吗?”我知道如果让这位男同学看一眼人家那价码,估计他咬舌自尽的心都有了,为了不让这种血腥暴力的事情发生在我眼前,鄙人决定还是运用一点点小智慧对付这些势利眼的店员。
我眼皮一翻,看着她说:“哦,不用客气,我们聊一会儿马上就走!”
总之,在送我上37路车的时候,狐狸的眼睛里透露出了一丝难以琢磨的诡秘。我左等右等车也不来,心里这个急啊,急啊,真是千呼万唤车不来。来了,来了,来了来了……居然多了个3——哎,怎么是辆337啊!
后来究竟怎么等到37的我已不记得了,只记得在我上车的一刹那,狐狸把眼睛睁得大大地冲我喊了一句:“嘿,我现在一个月一千五百块钱,等我出站以后可能至少有三千块钱。虽然没房子,但是现在博士后公寓就我一人住!”
车上所有人都惊诧地看着我,我很郁闷!真的,我小8今天遇到这种绝世猛男真是上天的惩罚,让我别老一天到晚二乎乎的,觉得这世界上所有人都被我一人忽悠着玩——今天的感觉真是:玩了一辈子鹰,却被麻雀啄了眼!
和所有二十出头刚刚大学毕业意气风发不知天高地厚的姑娘一样,对狐狸这种没格调没品味穷酸加抠门的男人我肯定是当做过眼云烟的。我妈在我一脸疲倦地回家后的第一时间,非常不识相地问道:“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跟你阿姨说的那样儿啊?”
我很无奈地瞥了她老人家殷切的脸一小下:“妈,这个年代已经不流行那种王心刚似的英雄形象了。”
一个月后,通过我爸的关系,我被安插到了一个外表豪华实则空虚的高级写字楼里实习起来。为了配合那种高楼大厦的景气形象,我破天荒头一遭给自己买了一身儿价格不菲的行头。如此看来,在研究所里孜孜不倦地为了一个月的工资和老板打得翻天覆地的狐狸同学,显然和我更加格格不入。
上班儿的感觉大家都能体会,无聊且无味,而且一直端茶倒水做小工的我,实在是浪费了那一身宝姿。为了表现得和同事更加搭调,我开始认真研习各类时尚杂志中的白领心态,希望能尽早地融入这种生活。
有个清华的同学这么和我说过:“在清华外,我扬眉吐气,觉得自己是名校出身;在清华里,我们比比皆是,大家什么也不是。”
其实,做传说中的白领亦如是。那写字楼的光环照耀的是我微薄的工资、无休止的加班儿以及各类的“苛捐杂税”。
后来我深刻地体会了我妈说的那句话:“上班儿地点好有什么用?要是一个月就挣五百块钱,那我宁愿在大街上支个办公桌一个月给我五千。”
就在我有些厌倦这种外表光鲜实则潦倒的生活时,一个男人闯入了我的视野。当然,这种惊天动地的人物这辈子都不会是狐狸同学。
由于工作关系,我们的小老板让我陪同一个有经验的大姐去国际大厦和XX国际知名企业北办(北京办事处简称)负责人联系点儿事儿。负责人那叫一个帅啊,真是晃得我天旋地转!
当然,一向颇有自知之明的我是万万不会遐想能和这种多金又多情的钻石王老五发生什么故事的,问题是人家大公司里连个小翻译都长得跟范植伟一样样的。真是卧虎藏龙啊!
嘿嘿,大家想的没错儿,晃了我小8眼又晃了我小8心的正是这个小翻译“范某人”。
谈完事儿后,他送我们进电梯。在那一刹,我们六目相对(我的四只眼加他的两只)。我觉得,这真是小8史上第一次,被一个这样阳光、英俊、善良、俊朗、有格调的男同学给震撼了。
在电梯里,我问大姐:“您觉得王心凌好看吗?”热爱影视八卦的姑娘都知道,2003年那会子,王心凌正跟范植伟好着呢!
“谁是王心凌啊?”
“就是那个刚出道儿的长得有点儿像Jolin那个啊!”
“那个大嘴岔子啊!哎,不好看,还没你好看呢!”
最后一句话真是说到我心坎儿里去了。就大姐这一句话,造就了我之后一年多与小翻译纠缠不清、缠绵不悱恻、荡气不回肠的情感纠葛。
自打第一次见面之后,我就对小翻译念念不忘。说真的,如果能主宰一次自己的幸福,那真是一大美事,也好让那些瞧不起我的三姑六婆们都开开眼,让她们见识见识我小8也不是吃素的!凭什么成天把那些“北大荒”介绍给我啊?让你们看看,凭自个儿的能耐,咱也能找着好对象!
上天眷顾贫姑娘。事后不久,我们跟知名企业的第一顿商务便餐就定在了该公司附近的一个泰国菜餐馆儿里。
那天我跟大姐为了表示合作诚意,特意死气白赖从财务那儿申请到一笔小钱,并放出豪言壮语,说要请负责人吃饭。跟着大姐混我算找对人了,我们大姐正如我所料,瞄上了人家具有ABC身份的钻石小开,所以对于吃饭这样的活动自然是异常支持。
中国同胞非常有趣,特别喜欢在商务饭桌上干一些与吃饭这么高雅的活动背道而驰的事情(没有经过严格考证,不知道外国人是不是也好这口儿),因为个个心怀鬼胎,所以注定无法享受那么美妙的咀嚼时刻,而是把所有心思都盯在了算计自己那点儿小九九上。
在去的路上,大姐开着她那辆人称二奶车的苹果绿小Polo,精心的妆容让我不禁自惭形秽。车内混合着范思哲、KENZO、香奈尔,以及一些我无法辨别的高级香水味儿(就这几种香水名儿还是她告诉我的,要不我顶多知道一个香奈尔)。
“我说莹莹姐,您这味儿弄得我都意乱情迷啦!”
“小笨蛋,叫人家Sophia!”大姐不无得意地甩了甩头。
“Sophia姐,您这一堆香水儿混一块儿,怎么都出来花椒味儿了?我都饿了。”
“你这倒霉孩子,怎么说话呢?别那么多废话,我可告诉你,一会儿别老叫人家姐啊姐的,叫Sophia就行啦!”
我觉得我有时候真的是该挨千刀,自从那天知道人家小开叫Stephen以后,我就说这名儿跟Sophia真像是一对儿啊!就这么胡说八道随口一句,我们大姐计上心头,用一顿麦当劳堵了我的嘴让我无论如何一定要在人家小开面前表示我们莹莹姐打一记事儿起就被父母兄妹亲朋好友唤做Sophia!
我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丫子,第一个管大姐殷殷切切地叫起了这个与其外形极不相符、小巧可爱的“Sophia”!
“Sophia同志,我想和您谈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赶紧说赶紧说,你能有什么严肃问题啊?”
“咱为什么非要吃泰国菜啊?水煮鱼不好吗?东北大拉皮儿不好吗?”
“你这倒霉孩子,让我说你什么好?!你见过淑女在那吸溜吸溜吃大拉皮儿的吗?!想吃,到你们家楼底下要一大盘子自个儿慢慢吃去,今天别给我现眼啊!”
“我现什么眼了?人家就是问问哪,说真的,我不爱吃这些东西啊!”
“你不爱吃就不爱吃,又不是给你吃的!我告诉你啊,你爸把你交给我,我得好好带你。不过话说回来了,你可别瞎搅和!要是事儿办砸了老板怪下来我可帮不了你,你自己找辙去吧!”
哼,吓唬人哪,谁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还跟我说搞砸老板的事,不就是怕你那点儿事儿搞砸了吗?
话说回来,我们莹莹姐,啊,不不,应该是Sophia姐也不容易,我上初中的时候人家从东洋留学归来给我带了一个特高级的自动铅笔盒,里头什么铅笔啊橡皮啊都是自带的,特漂亮,着实让我在同学面前风光了一把。那会儿我妈和我们院儿的阿姨这对黄金搭档就联手给她介绍对象,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找到现在了还未果。哎,人家都说,这女人就是这样,条件越好就越爱挑,挑啊挑啊挑啊挑,愣是活生生地把自己从水蜜桃挑成了蔫儿黄瓜!
在教育我和狐狸的问题上我妈老把莹莹姐拿来抓典型:“小8啊,你跟莹莹不一样,人家莹莹漂亮、能干,又是海龟,当然要挑来挑去找合适的啊,你是什么啊?你还别不信,就你这样儿的,一张嘴要是能留住哪个小伙子,我就服了。其实妈也不是说你有什么不好,但说实在的,像你这样儿的姑娘确实不讨人喜欢。”
连自己的妈都给自己定性了,我还能说什么呢?不找对象就不能活啊?!咱就争这口气,我就不信邪了,我今天就是要找个英俊帅气的小翻译带到家给你们瞅瞅——别老一天到晚给我介绍糟狐狸!
钻石小开和小翻译俩人非常准时地到了门口,Sophia姐停车的时候就看见了他俩,于是便神采飞扬地跟我说:“小8,瞧见没有,人家这才叫gentleman,多准时啊,不让女士等!”
我心想,人家请我吃饭的时候我也从来没让人家等过,可为什么每次请我吃饭的人看见我第一眼都说:哟,小8,等半天了吧?是不是饿两顿了?就等宰我呢吧?哈喇子先咽咽咱再进去开撮啊!
有时候,一个稍微长得好点儿的人可以让人瞬间忽略他作为一个人所必定具备的劣根性,不过一向理智的我就不信邪了:这俩人对我俩的兴趣要大于那顿饭,我就不叫小8!
“Hi,Stephen.”
“Hi,Sophia.”
他们俩人亲切得好像本来有多熟似的。哎,我真是无语了,有时候,男女之间的关系真是微妙啊!
后来吃饭的过程我就不赘述了,我小8一向以不爱煽情不说废话而闻名遐迩,但是有个让我非常郁闷的情节不得不说一下。
绅士小开点了个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东西,他自鸣得意地跟我们介绍他本人最喜欢这道菜。其他人我不知道,只知道我个人感觉那东西吃着有股洗衣粉味儿。
就在进餐即将完毕时,小开深情款款地看着我,说道:“小8,内喜番仄果菜麻(你喜欢这个菜吗)?”我抬起头,虚情假意地说:“嗯,太好吃啦!您点的菜太合我胃口了!”
“哦,酱紫哦。还有一个了啦,本来偶想呲掉,看内粉喜番,内呲掉吧。(哦,这样子啊。还有一个,本来我想吃掉,看你很喜欢,你吃掉吧)”
我当时立马就变石膏脸了,Sophia姐一脸深情地小声儿跟我说:“瞧人家,多绅士,吃东西还不浪费,真是一个不错的男人啊!”
是啊是啊,不浪费是建立在把别人肚子当垃圾桶的基础上。而且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原来我每次和同学一起吃饭,饭后要求打包时,她们都大眼儿瞪小眼地跟我说:小8!别现眼了,你怎么那么抠儿啊?就剩这么点儿了还好意思打包?!
我说:这不是还一大堆呢吗?不吃浪费啦!
看见了吧,这又一次铁证如山般地证明了我刚才阐述的那个观点:一个人只要长得好看点,他无论干点儿什么大家都觉得倍儿合理,倍儿正常。
买单的时候人家ABC小开笑眼蒙眬地看着我们Sophia姐从钱包里掏出了几张百元大钞而默不做声。我小声地跟她说:“大姐,这就是您的gentleman啊?要真gentle怎么连买单都不知道啊,还让女士掏腰包?”
Sophia心不在焉地跟我说:“傻!你懂什么!人家是ABC,才不像咱中国土老冒儿似的男的,看上一女的以后就争着付钱!人家这叫有原则,亲兄弟明算账!懂吗?”
别的我没听懂,我只知道我们莹莹姐已经被这ABC弄得五迷三道了!算了,我再说什么都是徒劳的。
在我从洗手间出来之后,格局发生了一个历史性的转变,Sophia用一种很蛊惑的眼神看着我说:“小8,你先回去吧,我和Stephen还有事情要谈,路上小心点儿啊,到家发短信给我!”
小翻译也被他老板支开,我们一时间成了一对儿落单的人。
我心潮澎湃,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好事儿弄得有点儿茫然不知所措,试探性地跟小翻译说:“我,坐地铁回家,不知道您顺不顺路啊?”
小翻译用他的五百瓦电眼电了我一下说:“哦,抱歉,我不坐地铁,我就住美术馆那儿。”
我很失望地说:“哦,这样啊,那我先走了,拜拜!”
小翻译瞪着大眼睛说:“虽然不顺路,但我可以送你回家啊!”
回到家以后我一直在反复回忆今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片段1:小翻译在我临上地铁前提议去君悦酒店里的小咖啡馆儿坐坐。没辙啊,人家是白领儿,过惯了这种都市夜生活,不像某些酸狐狸之流,去星巴克都好意思一毛不拔!
片段2:他点了一个和他老板那泡了洗衣粉的菜一样让我忍无可忍的破咖啡,好在他没执意推荐我必喝。并且因为是他主张去的所以他买单,这一点我很满意。不过在付账的时候我稍微欠了下身子,小翻译以为我要掏钱,马上说:“啊,不必,我来!”
其实他误会了,我本来想提醒他开个发票的,幸亏及时打住。
片段3:从那儿出来的时候这家伙自作主张地给我拦了辆一块六的出租车!要知道那天我钱包儿里连张10元大钞都没有了。我脸色铁青,却非常镇静地和他拜拜。在他消失在我的视线里的那一刻,我马上开始翻出自己的破钱包数钱!
一毛,五毛,哈哈,终于有个一块的了!咦,这儿怎么还有个两分的?我都快窒息了。这可咋办呢?
我偷窥了一下前面的司机大叔,本来想客客气气跟人家商量商量让我下车的,但是看他长得横眉冷对千夫指的样儿,我合计了一下:算了吧!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条短信救了我小8的命:
小8,我是狐狸,今天我到西直门办事,现在就在你家附近,愿意见一面吗?
如果搁平时,我铁定找个辙给推了,谁让今天这么寸呢!我马上毫不犹豫地回了一条:好的!那咱在月坛南街麦当劳门口见面,请预备十五元零钱先。谢谢!
“师傅,不到北街了,您给我转南街吧,我要去万方旁边儿那麦当劳。”
“好嘞。”
狐狸替我付了打车钱,他一边儿把车票往钱包里塞一边儿说:“你可够阔的,打车还打一块六的啊!”
我白了他一眼,念在他帮我买了单的分儿上不噎他了。
“别难过,等我赶明儿有了钱就马上还您,行吧?至于吗,不就十几块钱吗?”
“别别别,你别生气啊,我这不是羡慕你嘛,当了白领儿就是不一样啊,连公共汽车都不坐了。”
“你到底找我干吗啊?就说这些废话啊?那我回家了啊,这么晚了,再不回家我妈打110了,到时候发现我跟你一块儿呢,你吃不了兜着走!”
“行了,别吓我,我胆儿小。没什么别的事儿,那天你请我喝了水,我回请你看场电影儿怎么样?再加上你不是说还要还我打车钱吗?”
“我真服您了!看电影儿是假,还钱是真吧?行,本姑娘就陪你看这场电影了!哼,我小8可从不欠这种人情债!”
“好啊!那说定了!这不怕您工作繁忙没时间吗?咱周六上午9点电影院门口儿见啊,我看好了,那天演《X战警》,行吗?”
“敢情您还没买票呢?!”
“当然要现买啦,万一你那天没时间,那买了票我找谁看去啊?”
我服!我在心里再一次立下重誓,这辈子要再让我跟这抠门儿到死的男人见面,我小8的8字以后倒着写!
看美国大片的实质就是看老美们如何大把大把地往片儿里投资扔钱以及大规模大规模地毁坏汽车民宅高楼大厦。鉴于此等情况,一心想着小翻译的我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狐狸同学聊起了人生中甚为微妙的男男女女。
我往嘴里扔了一大口乐事薯片,口齿不清地跟狐狸说:“哎,狐狸,你说男的一般都怎么想的啊?”
正聚精会神喝可乐的狐狸皱了皱眉头:“不知道,你说的我听不明白啊!”
“比方说吧,一个男的和一个女的,他们俩有个一面之缘,然后呢,这男的就请这女的喝咖啡,你说这什么意思啊?”
“喝就喝呗,可能是这男的有事儿求那女的!”
“哎,没事儿求那女的,就是俩人一点儿利益关系也没有的那种,他就是想请那女的喝咖啡!”
“那,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那男的刚跟地上捡了一钱包,后来那女的也看见了,他们俩都不想交警察,就跑咖啡馆儿分赃去了?”
“不是啊!一男一女,俩人又没什么别的关系,就最平常的那种,你说没事儿跑咖啡馆儿干吗去啊?”
“不知道。那你觉得他们俩怎么回事啊?”
“你也太笨了吧?肯定是那男的看上那女的了!”
“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干吗啊?”黑暗中,狐狸的眼睛直视前方,意味深长地说,“看来你挺明白我的心思啊。”
空气凝固了15秒。我非常鄙夷地盯着狐狸看了半晌:“这位同学,您搞清楚状况好不好?我说的可是某男请某女去喝咖啡!只在人那地儿坐了一会儿,一分钱没消费的可不算啊。”
“可后来某男在某女企图坐霸王车的时候,及时解救了迷途少女怎么算啊?”
“你,你,你……够狠!我今天这不就还钱来了吗?”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用最原始的数学方法计算我和小翻译最终花好月圆的可能性。说真的,我每次照镜子的时候都觉得自己长得还是不错的,不过长期以来,周遭人士的评价似乎并非如我所愿,人难免就有点儿心虚了。是不是我们家镜子有毛病啊?也不是啊,我平素也在诸如商场、食堂之类的镜子前顾影自怜过,好像效果也还不错啊!
咳,不管这么多了!也许小翻译就喜欢我这型的!再说了,我比王心凌好看这可是有人证实了的。我就不信了,我正版毒舌可爱8降伏不了你这盗版帅男范植伟?哇哈哈哈哈……
回想我这二十几年漫漫人生路,感情生活也并不像我妈想的那样一贫如洗,其实咱着实也是交过几个男朋友的。
上幼儿园大班的时候,我们班有个男生外号叫小叶子的,自打我在某个炎热的夏天,为了防止长痱子,被我妈骗到理发馆剪了个一休哥的发型以后同学就说我俩是一对儿。久而久之,大家看我们的眼神都暧昧得很,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初恋,但我知道每次我策划反攻倒算幼儿园的时候,小叶子同学总是带头响应,行动时,迟缓不前;暴露时,指桑骂槐……
上初中的时候,我的外号叫萨其马,跟我被大家配了对儿的就是人送外号超级无敌至尊的“小悟空”。
神啊,救救我吧!难道我小8这辈子真的和帅哥就一点点儿瓜葛也沾不上吗?
“宝贝,有时候你要主动出击,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哦!”我躺在床上翻着一本儿很小资的占卜星相恋爱手册,浮想联翩。
说真的,就主动一回,谁知道鹿死谁手呢!
Action!
主动出击的方法是什么?想来想去,不外乎那老三样儿:看电影,K歌,吃饭。(我本来还想到逛公园儿的,省钱啊,可这实在是不大适合我这种情况)
即使是这么无敌智慧超凡脱俗的小8我,也实在想不出什么别的高招儿来。实话实说,这个世界素来没有免费的早餐,更甭提不用钱的罗曼蒂克。
还是用简单的逻辑思维推算如上三种方式的可行指数——
1.最切入主题型:看电影〓〓〓〓可行指数:☆☆☆
说明详解:
电影院里这种黑灯瞎火的地方是最能说明来意的。常言道: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要不是因为此等原因,那个至尊无敌抠门儿狐狸也不会用这种手段来邀我了。可是话说回来了,男人嘛,都是喜欢直接切入主题的,但人家小8是矜持的女生耶,总不能把小翻译一下子就拉到电影院里去,这也忒明显了,一定会吓得人家以为我是意图拐卖帅男儿童的重量级人物。不行不行不行啦,这个方案一定要淘汰!
2.最劳民伤财型:KTV 〓〓〓〓可行指数:☆☆☆
说明详解:
从影视剧里的犯罪多发地点就可见一斑,KTV可决不是什么太平之地。咱先不考虑有没有亲眼目睹一场聚众群殴的可能性吧,人家包房的计费单位可是用秒算的!再加上动辄就要比超市价格多出个数倍的大小零食,唱这一遭下来小8我少说也是半拉月的中午饭就搭进去了!这种事儿,除非有哪个冤大头愿意请我,要是让咱自掏腰包,还是不要干这种劳民伤财、一举两得的勾当嘞!
所以,这个也delete了。
3.最普通家常型:吃饭 〓〓〓〓可行指数:☆☆☆☆
民以食为天,我小8也以食为先,中国人喜欢在饭桌上拉拢各色人际关系的历史更是由来已久。先不去说别的,吃饭这种事儿,大家每天都要至少经历三次,所以,即使对方因为一时有事儿推了你的请,你也可以继续孜孜不倦、不屈不挠却又貌似真诚地只为吃顿便饭而再多邀请对方一次,不怕他不动心!
说心里话,咱不图别的,就冲这美食的分儿上,这种事儿就是谁也不吃亏的。
有时候我都不免为自己的精明而感到自豪,像我这么会算计的姑娘大家还不赶紧抢着追?嫁到谁家也是铁算盘一把好手!可惜,这年头儿的人都被蒙了眼,偏偏喜欢一些整天腻腻歪歪嗲了吧唧的姑娘,我这种中华小当家型的就没了市场,只能囤积到自己找出路的地景儿,悲悲切切悲悲,怎一个“惨”字了得?!
行了,时间就是金钱,还等什么呢?赶紧约人家吧,不多发牢骚了!
“喂,你好!我是小8啊。”
“啊?哦, 哦,你好,你好。最近还好吗?”
“不错啊。你怎么样?”
“也还好啦,时有加班,还能应付,老样子。”
“那我明天中午去你们那边儿办事儿,中午一起吃个饭如何?”
“嗯,可以啊,11点半以后好吗?”
“好啊好啊!那我到你公司附近再电话联系吧!”
“OK,那回见。”
挂了电话,我的心里顿时升起了九个太阳,哇噻,真的这么容易就成功了?我还以为要费一番口舌呢!不过,刚才真险,幸亏他一下答应了,万一他有别的事儿,我用到他们附近办事做借口,就没法约下一回啦!小8啊小8,你要好好反省,在帅哥面前咋就不知道如何镇静自若了呢?不过话说回来,狐狸那招挺好用的,即使你是不远千里跑去只为见他一面也可以义正词严地说:
“正巧到你附近办事,顺便见一面。”
听着是那么冠冕堂皇,合情合理,悦耳动听,丝毫不会显露出一点儿破绽和其他的意图。
我妈在突击围剿我的金城武贴画时是这么说的:“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没事儿攒人家大小伙子照片干吗?人家是长得好看了,那跟你有什么关系?再说了,好看能当饭吃吗?”
好看能当饭吃吗?
这是一个困扰我多年的问题。曾几何时,我认为凡是我妈说的话都是对的,凡是我妈做的决策都是英明的。时过境迁,我妈的两个凡是用在如今这个年代已经越来越不好使了,比方说今天吧,我就可以非常肯定,毫不含糊地告诉她老人家:“好看确实可以当饭吃!”
看着小翻译一张棱角分明的帅脸,真是秀色可餐哪!
“小姐,请问您还要点什么吗?”
“嗯,就这些,不要啦!”
我把菜单儿交给服务员,就像吃了个心里美萝卜一样幸福。有人说恋爱中的男女都是食不知味的,说这句话的决计是个高人,现在我也深有体会。突然间我特能理解一些有钱大爷为什么愿意一掷千金地请女明星出席饭局了,看着美人儿吃饭,那真是一种视觉与味蕾的双重冲击!
身边不断走过一些红男绿女,我心里乐开了花儿了,他们肯定觉得这小子铁定就是我男朋友没跑的了,哈哈哈哈。说真的,有帅哥陪吃饭真是身心愉悦啊,至少我的虚荣心得到了空前绝后的大满足。管他是不是真的呢!我都能看出那些来来往往的姑娘在那儿偷想什么呢,肯定不外乎就是说:这女的真是傻人有傻福啊,居然找到这么帅一个男友!
想着想着,激动之情不禁溢于言表。
“怎么这么开心?有什么事情说出来分享一下?”小翻译微笑着对我说。
“啊?啊,没什么,没什么,就是想起今天一个稿子来着,有一个词儿我觉着用得特到位!没别的,没别的,吃饭吃饭!”
一盘儿夫妻肺片在这个时候恰到好处地上了桌,真是不偏不倚地掩饰了我的尴尬。这个菜是人家小翻译点的,一看就超有水准啊,夫妻肺片,你们去想想,一男一女,俩人一块儿吃饭,他没事儿点个这菜干吗啊?这不明摆着就是暗示我那个意思嘛!
什么是幸福?假如你是一条小小狗,得到一根肉骨头就是;假如你是小8,只要能看小翻译一眼就是!现在不仅仅是见一面的问题,我可是真真切切地跟人家在“渝香人家”里吃饭呢!
吃一口夫妻肺片,又麻又辣,真是爽到心里啦。
“你还挺能吃辣啊,我那些女同事都不敢这么吃的,怕对皮肤有影响!”
“啊,哦,哦,我也就是偶尔吃一点儿,偶尔一点儿而已。”
你看看人家小翻译多么体贴啊。我又想起那次跟糟狐狸一起看电影儿时候的倒霉勾当了,当时我正跟那儿大嚼特嚼KFC薯条呢,狐狸鄙夷地说:“还吃油炸食品呢,瞧你脸上的痘!都快能连五子棋了!”
大家看见了吧,都是男人,三六九等的真是不可同日而语啊!
陆续上来的菜色都是那么让我欢欣鼓舞,接近尾声的时候,小翻译掏出自己的MP3,说了一句:“呵呵,我喜欢比较老的歌儿,像《加州旅馆》这种的,感觉特怀旧。你呢?”
“我?我, 我,我也挺喜欢的啊!而且我一直觉得你是那种巨有品的人,跟我喜好的很相似啊,我一直都倍儿喜欢那种比较抑郁,低调,甚至还有点颓的歌儿!”
自我感觉那是我当天说得最着调的一句话,寥寥数语,夸了他又点了我,真是互相夸奖皆大欢喜。
解放区的天是晴朗的天,走在回家的路上,小8的心里好喜欢。
有的时候,隐瞒是一种善意的谎言,至少我不会像糟狐狸那么露大怯,他也就是遇到了如此厚道的小8我,但凡那事儿搁其他任一姑娘身上不笑话死他啊,知道周杰伦是who吗,就敢跟这儿胡诌!
想到这一点,我觉得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也不算是对小翻译的欺骗,《加州旅馆》咱虽说谈不上有多喜欢,但好歹也听懂了一句“Since nineteen sixty-nine”哪,看来回去补补课,也是可以应应景、亡羊补牢的。要是再能从谁那儿搞张老鹰的Live(演唱会版唱片),那岂不又成就了一回见面?这么一来二往,嘿嘿,我都不好意思往下想啦!快哉快哉!哈哈,哈哈,哈哈,这诚然就是我小8钩鱼,愿者上吊啦,哇哈哈哈哈!
恋爱中的男女往往自恋指数狂飙上扬,不过我小8一向以理性睿智而闻名大街小巷,在这全国情形一片大好的情况下,一定要乘胜追击,切莫消极怠工抑或盲目乐观,争取2008年跟小翻译举案齐眉。这可真是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边儿开着奥运会,那边儿办着大喜事儿。哎,你说这日子咋就越想越有盼头哪?
咱老祖宗的古话说得总是那么到位,老天爷就是这样,不会让谁从早乐到晚的,我这好日子还没过两天呢,就出了一件大事儿。其实要说大,也不算太大,但是对我这种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姑娘来说可就不得了了,就跟天要塌下来了似的,不过也就是因了这档子事儿,狐狸同学又一次浮出水面,闪亮登场了。
一场悲剧是这样发生的。
在某个略带凉意的深秋傍晚,小8兴高采烈地踏上了回家的公共汽车。正值下班高峰,鉴于近几日来喜事登门,故而一个自以为正在热恋中的姑娘便稍稍放松了对三只爪这种职业的警惕性。
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小8在不知不觉之中,被一个有组织有预谋的高级职业拎包扒窃团伙儿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咔嚓一剪子——得了手。
“你怎么知道他们用的剪子?”一个外表纯良的警察叔叔一边儿抽着烟,一边儿透过重重迷雾看着我问道。这个情景我曾经无数次在电视里看到过,没想到居然是真的啊,这种审讯格局跟电视里演的一模一样!
“这,这,这还用说吗?”我气愤地指了指自己还只剩下两根带子在那儿随风飘曳包包早已不知去向的肩膀说道,“不用剪子能绞得这么齐吗?”
“那也不一定啊,也有可能是用的刀之类的作案工具,或者是别的什么呢!”
“作案工具我不关心,我只想知道这能不能破案啊?我那包儿还能找回来吗?”
“你当然不关心作案工具了,可是我们关心啊,这直接影响着我们能不能破案,怎么破案?如何锁定犯罪嫌疑人,甚至串并案。”
“行了,行了,您别说那么多了,我也不懂您的刑侦方案,只要最后能让我把被剪了的包儿找回来就成了。”
“嘿,刚才刚说过你,怎么又来啦?你怎么知道人家用的剪子啊?老说剪剪剪的,你知道吗,你这样做有可能严重地误导我们破案!”
我那会儿出了一身冷汗,开始后悔,甚至诅咒发现我被小偷“照顾”的那个看似热心的大妈,你说她为什么非要打这110啊,跟警察说话时候愤慨的劲儿就跟自己包被人扒了一样,弄得人家都以为那帮无耻之徒把大妈怎么着了似的。就在大妈口齿清晰地叙述了一遍案发经过之后,一个小警察说:“阿姨,您还得跟我们回所里一趟,我们要给您备个案,做个笔录啊。”此时此刻,神情激动的大妈这才回过味儿来,她赶紧把站在一旁看热闹的我推到前面儿:“哎哟,警察同志,你们搞错了,丢包儿的是这小姑娘,不是我!”
之后,我怀着万般无奈、忐忑不安、郁闷之极的心情,在众目睽睽之下,半推半就上了110警车。
又扯远了,哎,难怪我妈老说我是车轱辘话来回来去转,就是说不到正点儿上,思绪赶紧飘回来说正题!
“哟,对不起,对不起,同志,我再也不这么说了!您接着问别的问题吧!”
警察大叔情绪颇有些不平,他喝了口水,明显懒得搭理我。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异常明戏般地开了窍儿!这位大叔难不成原来跟老字号王麻子那儿干过,后来由于某种不可为外人道的原因而被迫下岗,之后便对“剪子”这种东西有着一种后天形成的、无法改变的敌意?鉴于此种可能,我还是在下面的问答中尽量清除“剪子”这两个字的使用,并尽可能避免应用相关音调的各类词汇,以免再次挨骂!
好汉不吃眼前亏,不过我小8今天可真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行了,说说你包儿里都丢了些什么啊?小刘,小刘,小刘!注意记录啊!嘿!干吗呢?用点儿心好不好?”“王麻子”大叔很气愤地教育起正在一旁饶有兴趣收发短信的小警察,其实这着实怪不着人家,别说他记笔录记得烦,连我这事主都想赶紧撤了。
“嗯,丢了一个眼影,绿色的。我昨儿刚跟中友买的,还没怎么用呢,发票还跟包儿里头放着呢!”
哎,我今天已经说了N+1回“哎”了,没辙,郁闷啊,我现在越来越觉得我妈很有可能就是传说中类似赛神仙、某某仙姑之类的神秘人物,因为昨儿在商店的ZA专柜我死乞白赖要买个眼影的时候,我妈就说:“你又不是演武打片儿去,买这个干吗啊?”
(卖东西的那姑娘偷笑ing)
“妈——我都上班儿了!我要打扮得成熟一点儿!”
“没觉得武打片儿里的人有多成熟啊!”
“我就是要买!反正我花自己的钱买!”(看见了吧,有钱就是有底气)
“那你买吧,反正我敢保证你也用不了两回就扔那儿接土用了。你准备买个什么色儿的招灰啊!”(最后还是不忘威胁一下)
卖东西的姑娘这个时候特讨巧地把她那张糊满了这霜那粉儿的小脸儿凑了过来:“小姐皮肤挺白的,您看用我这种粉红色的怎么样?今年很流行这种可爱的眼妆!”
正在一边儿以看免费试用装为借口狂抹免费指甲油的我有些尴尬地扫了卖东西的姑娘一眼,假模假式地说:“嗯,嗯,不错,挺好。我再看看,再看看啊!”
我妈很不满意地接茬儿了:“好什么好?跟刚哭完似的,而且宝贝小8,妈妈说句实话你别不爱听啊,你不适合抹粉色儿的,你看你脸上的大包就是粉的,再抹点粉眼影,大包不更明显了!你这不成欲盖弥彰了吗?”
我正在奋手疾抹的心情分分钟就降到冰点,我妈这人老是这样,无论什么时间什么场合都能得心应手地拆拆你的台。当然了,她不是故意的,但也多亏了她老人家的妙嘴仁心,要不小8我今天也决计不能成长为这么一个睿智聪颖、宠辱不惊的社会主义好青年。
卖东西姑娘再接再厉:“那橙色的怎么样?这里面配了橙和黄两种颜色,你可以看我们的海报,模特用的就是这两种颜色。”紧接着,姑娘的小手就指向了玻璃柜台上的小海报。
我妈非常果断地说:“你不提也就罢了,一说我就想给你们提点儿意见了!我打一进商店门儿就看见这姑娘抹着黄眼皮的广告了,你说这都干吗啊,半死不活的样儿。现在这就是流行啊?病怏怏的就是美啊?不是让非典给闹的吧?”
卖东西的姑娘灰溜溜地站在一旁,再不做声。
“妈,你看这棕色和黑色的怎么样?”
“那是老太太画的吧?”
“得了吧!老太太哪有画眼影的啊?现在流行的就是这种烟熏妆!”
“都熏糊了吧?说白了就是化妆没化好弄成熊猫眼儿了,叫得还挺好听,还烟熏呢!”
“行了行了,那就这蓝色的吧,淡蓝加深蓝,多好看啊,我就喜欢这种透亮的色儿。”
“我说小8,你小时候不是一看见挂历上的大美人涂蓝眼皮就吓得睡不着觉吗?怎么了?现在长大了,好了伤疤忘了疼了吧……”
我眼睁睁地看着人家柜台里几种颜色的眼影被我妈数落了个遍,这时我终于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恶毒了,其实骨子里还是不想让我买!
看着还剩下最后一个浅绿色眼影没被我老妈糟践过呢,我毅然决然地说:“行了,就这个了,我也不挑了!反正我现在挣钱了,我用自己的钱买,您什么也别说了,招灰接土的也是我的东西!小姐,麻烦您给开个票儿吧,我就要这个了!”
我妈十分无奈地了一眼,忿忿地说:“哼,瞧你买这东西,一看就是招贼的色儿!”
我头脑一片空白,哎,我妈就是这么英明,您瞅瞅,这才不到一天光景,我就被一窝儿贼给惦记上了。
“嘿,想什么哪?问你话呢?还丢什么了?还丢了什么东西没有?”
人家不喊我我都没意识到,自个儿现在正跟派出所呢,赶紧的,思绪飘回——
“有啊有啊,您别着急,我这不得慢慢儿想吗?”
“王麻子”大叔惆怅地点燃一根烟,旁边儿的记录员小刘又开张了轰轰烈烈的发短信事业,但此时此刻,他们领导显然也懒得管他了。
“我今天没带钱包儿,但是我那挎包里至少还有,应该有大概不到五块钱的现金,估摸着在包儿的某个角落里可能还塞了一两块钱的硬币,那就不好说了。我出门儿从不带银行卡,我妈老说出门儿在外要少带钱,所以我一直都听她的。幸亏听了她的,要不今天就惨了。不过我那包的里兜似乎还有一打面值从一块钱到四块钱不等的公共汽车票,两张餐券发票大概值个六七十块钱吧,还有一本儿《故事会》!好像是1998年10月出版的那期……”
说到这里我不禁又开始暗自庆幸——得亏我没买新出的,要不便宜那帮贼了。这本书,是我在旧书市场上花两毛钱淘换回来的,会算计吧 ?现在《故事会》明显越来越没意思了,想必同学们都有同感,所以还是买旧的合算:又便宜又好看哪!
“行了行了,这些不值钱的你也别说了,抓紧点儿时间,还有什么别的吗?”
“这虽然看起来不值钱,可是对我有特殊意义啊!”比如有一张公共汽车票就是我坐车跟小翻译出去吃饭时候的纪念,还有那张餐券发票哪,我本来打算裱起来的,这可是见证我俩萌芽中的爱情最好的信物,可惜这回也没戏了!这群可恶的贼!想起来我就咬牙切齿的!
“那我们也没辙啊。你好好想想有没有什么能兑换成现金的东西吗?”
“有啊——当然有!我的手机啊!”
“哦?仔细说说,这恐怕是个线索,最近有很多犯罪分子都把扒包或抢夺来的手机拿到西直门附近销赃,小刘,注意记录事主手机的情况!”“王麻子”把烟头掐灭,正襟危坐,并点了点小刘,示意他把这里当做重点。
“嗯,我想想啊——白色的诺基亚8310,大概三成新左右,屏幕有点儿划痕,不过不算太严重,还能看见字儿,按键有点儿不好使了,但打字时尽量避免用那个字母打出来的词儿就也还将就。”
“行了行了,打住打住,别说了!”“王麻子”非常不耐烦地瞪了我一眼,斜眼暗示小刘尽可把刚才的话删了。小刘凑到”王麻子”耳边轻轻说:“X队,现在利用失主手机疯狂打电话的案件也很猖獗!”
“王麻子”老谋深算地眯了眯本来就乏善可陈的小眼儿,对我严肃地说:“你的手机要是全球通的要马上到营业厅去办理停机业务啊,小心犯罪分子盗打你的电话!”
我欣然地点了点头,对警察同志的好意提醒心领神会:“您放心吧,不用了,我手机早就欠费停机了,他们就算拿了我手机也是白搭。”
此时此刻,小刘警察气急败坏地把手中的纸搓成了一团。哎,何必呢?就算真的发火了也别当着我的面儿啊!
“行了,你签个字走人吧!”“王麻子”估计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我第二眼了,因为他递给我那张纸的瞬间一直阴沉着脸,但有一点是十分明显的,他还是比小刘同志有风度的多,至少并没有把愤怒的表情显山露水地挂在脸上。咳,这就是在某些场合,领导与普通群众的区别……
“我还有别的东西丢了,没说完呢!”
“赶紧说吧,赶紧说,说完登记一下签个字就可以走了!”“王麻子”站起身来,伸了伸腰说,“小刘,你先记着,我出去倒杯水!”
小刘耷拉着他的死鱼肚白眼说:“快说吧,我这儿正记呢!”
“我,我们家钥匙也丢了!”
“丢了就丢了吧,人家还有丢公章的呢!”
“可是,万一那些犯罪分子发现我包儿里实在没什么值钱东西,气急败坏之下跟踪我回家,趁哪天我们家没人再溜进去偷一遭怎么办啊?又或者,那些坏人现在就在派出所外头窝着呢,就等着我一出去把我暴捽一顿,那太可怕了!”
“那你就自己最近留心点儿呗,看看有没有什么闲杂人等在你们家那儿出没。”
“可是,我又不是警察,我没时间一天到晚在家门口儿瞎转悠观察有没有坏人啊!”
“那你要实在不放心就换把锁。”
“我们家防盗门刚换的!这样换锁太可惜了吧?”
“那你说怎么着?你什么都不想干,就算出了事儿也活该!”小刘终于在沉默中爆发了!
“还说人民警察为人民呢,你们就不能派人保护我的安全吗?至少把我送回家啊,这样以后出什么事儿了我也不怨你们!”
“你有什么不安全的啊,你又没被绑架!就你包里那点儿破烂儿,还好意思来报案!”
“又不是我要来的,你以为我愿意来派出所啊?我就这么在大庭广众之下上了你们警车,人家还以为我犯了什么事儿呢!再说是你们非要拉着我来做笔录的,又不是我上赶着来的!”
“谁打的电话?谁打的?谁没事儿闲得打我们110的?哼!”
“又不是我,我手机都丢了我哪儿给你们打去啊?”
“呵,还好意思说呢,就你那破手机,就算不丢您打得出去电话吗?都欠费了!”
“我当然没您阔了。一刻不停地发短信,真是给中国移动做贡献了!”
“谁告诉你我用移动啊?谁告诉你的啊?就不准我用联通啊?就不准用小灵通啊?你怎么一准儿我就用移动啊?我跟你说,你别跟我提移动,一提这我就烦!一分钟六毛,这打电话呢还是吃电话呢?哼,这纯属垄断!还说信号好!我就不信这邪了!我就不用就不用!”
“本来我手机欠费了就是用的神州行!我也讨厌死中国移动了!你说今天这事儿,多危险哪,幸亏是被拎了包,要是被抢了,我还真没地儿打电话!”
“你刚才不是说包被剪了吗,怎么又成被拎了?”
“哎,我就这么一说,不就这么一意思吗?你听我接着说,你说今天要是万一我被绑架到荒郊野外了,这中国移动真是把我彻底害了!我死都不瞑目!”
“没错儿!你说得对!咱就该全民联名上书抵制这种手机双向付费、收费巨高的现象!”
“对对!您说得太好了!”
此情此景,仿佛一下子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谁料想就在30秒钟以前,警察小刘和我就要吵翻天了呢!
“哦,对了!我要没记错的话,你刚才说你在新闻口儿工作吧,你还不哪天把这事儿暴暴光?这才是给咱老百姓办件实事儿啊!”
“好的,好的,我一定记着!”
“行了吧?完事儿了吧?”“王麻子”从屋外踱进来,手里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浓茶。
“差不多完了,X队,好像还有辆空车,要不咱行个方便,把事主送回家吧!现在天这么晚了,她一个女孩儿钱都丢光了,要是一人走回家也挺不安全的。”小刘冲我微微挤了下眼睛。
“行,手续都办完了你就送她回去吧!”“王麻子”吹了吹杯里的热气,小心翼翼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呷那热茶。
“那,我再最后问一句,我那包儿还能找回来吗?”
俩人都仿佛没听见一样,就在我最后跟笔录上签字的时候,赫然发现开头写着两个醒目的大名:
负责刑警:汪玛孜 刘逸斐
今天可真是什么事儿,什么人都让我给碰齐了,先是遇上一窝儿由大卫科波菲尔的同门师弟妹组成的魔术扒包团伙儿;紧跟着又是一个巧舌如簧、关注百姓倒霉事儿的伪热心大妈;最后还来了俩明星警察做收尾工作。
算了,算了,想想这些,我还是乐观点儿为妙,俗话说得好:常在河边儿走,哪有不湿鞋;常坐公共车,难免遇小偷。
再退一万步说了,能遇上这么手法新颖、技术含量高的专业八级小偷,我小8也算长回见识,不枉此丢。
而且再说了,要真的碰上那种不给钱就动真格的主儿,真刀真枪的我可应付不了,明年今天必是我的忌日无疑啊!鉴于此等情况,还是要感谢上帝老天爷,让小8史上第一次被盗的经历那么完美无缺,美轮美奂,不着痕迹,仿佛一场表演,一种艺术,从始至终行为于不动声色之中,甚至让我一丁点儿也没觉察到!
“其实我下了公共汽车以后,走了估摸着八百米左右都没发现自己包儿已经没了,当时就觉得怎么今儿这包儿倍儿轻啊?那会儿我还特意拎了一下挎包带儿呢,愣是没发现什么端倪,看来我命中注定了今天就是倒霉催的。不过后来走着走着就发现有点儿问题了:不对啊,我今儿怎么回头率这么高啊?不对劲儿啊!仔细琢磨琢磨,我也没怎么特意捯饬自己啊,不过就是用了点儿绿色儿眼影嘛,不会效果就这么明显吧?而且才刚一抹上立马就吸引群众眼球了?正得意呢,随手摸了摸包儿,哎,就发生了后面一系列的事儿。”
我绘声绘色指手画脚地给心不在焉开着警车的小警察刘逸斐讲述着我具有传奇色彩的这个下午。突然,他的电话响起,小刘皱了皱眉,从腰间掏出手机,朝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先不要说话。
“喂,喂?啊?啊?哦!啊?哦,我听不见啊!听不见!我正在外面儿办事儿,信号不好!信号不好,先这样,明天上班儿再说!”小刘慌忙挂了电话。
“谁啊,你这么紧张?”
“真烦,就我们一同事,不知道哪片儿又有打架斗殴的了。这都下班儿了,要去让他们去!哼,什么时候都想让我替班儿,看我好欺负。你看,幸亏我换了个手机号,就说信号不好听不见,哈哈,够机灵吧?”
我点了点头:“嗯,小鬼,狡猾得很!”
“电话来啦电话来啦,电话来啦电话来啦。”
“真烦,又来电话了!”小刘一个急刹车,抓起手机就朝里面大喊,“喂,喂,我没跟你说吗,我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甭说了,你怎么说我都听不见!要说明天再说!”
(时间静止两秒)
“啊?啊?哦,哦,所长啊。(语气明显缓和很多,语调低八度)哦,现在,啊,现在听见了,我把车停马路边儿上了,刚才太吵,现在听见了。啊?信号挺好的啊,没问题,您放心,有什么事儿您说,哦,哦,好,您放心,我10分钟之内就到!您放心!放心!先挂了啊。”
小刘轻轻地挂了电话,撇了撇鲇鱼一样的大嘴跟我说:“对不起啊,小8,你也听见了,我们领导催我到现场了,我实在没办法送你回家了,真抱歉。要不我给你点儿钱你自己打个车赶紧回家吧!”
我一听,心情马上就转阴了,但是人家小刘已经帮了我了咱也不好意思再管人家要钱啊。“算了,没事儿的,小刘,谢谢你了!你赶紧忙你的事儿吧,工作要紧,赶紧去吧!”
“那你怎么办啊?”
“我?没事儿的。要不,你手机借我打个电话,让我朋友来找我得了!”
“行,给你,打吧!”小刘毫不犹豫地把别在腰间的手机递给了我。
“谢谢啊,我就打一个!肯定不多说,说清楚事儿马上给你。”
“甭客气,赶紧的吧!”
“好!好!”
于是乎,几个平素还算靠谱的闺密的大名在我脑子里闪来闪去,到底给谁打呢?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要不先给小愤青打吧 ,一般这个时间她肯定在大马路上瞎溜达呢!
“喂,是我啊!”
“你谁啊?”
“我,小8!”
“这谁手机啊?哟,不会这么快就把小翻译搞定了吧?嘿嘿……”
“哎,不是不是,你现在有空儿吗?没跟你家那位一块儿腻味着呢吧!”
“有空!当然有空!我现在什么都没有,有的就是空儿!正想跟你聊聊呢!”
“太好了!那你现在来找我吧,我现在正跟阜外大街上呢!”
“还是你来找我吧!我没法儿去找你呀!”
“我——现在不方便,你过来吧,赶紧的,我,我包儿丢了!”
“咳,我晚上跟我们家那位吵了一架,把钱包甩他脸上了,现在身无分文的正奔家走呢!”
“你俩没事儿吧?怎么又吵架了?”
“没事儿,没什么,过两天就好。你还不知道我俩吗?这不都打了八年了,还凑一块儿呢!”
“说的是啊,抗日战争八年都打完了,你们俩还没散伙儿”
“什么意思啊?不盼我俩好啊?讨厌!”
“哦,对不起,对不起,大姐,我又说错话了还不成吗?说说,你俩今儿又闹的这是哪一出儿啊?”
“哼,就他非说要吃肯德基,我想跟永和喝豆浆的,后来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这小子太嚣张了!居然说是他掏腰包,就不惯我这毛病!他花钱怎么了?我今儿还就不吝这个了!后来我当着好多人的面儿,把他钱包一下儿扔他脸上了!哼,特过瘾!”
“呵,听着够严重的!至于吗?”
“其实也不至于,就是不给他惯这毛病让他摆这谱儿!”
“你也真是的,扔什么钱包儿啊,万一钱掉出来了,捡起来多麻烦啊。”
“你以为我愿意啊?当时我手里就拿了一钱包儿,一手机,你说我横不能把手机摔过去吧?后来我掂量了掂量,就把钱包扔他脸上了!”
“不严重吧?!这冷不丁地砸一东西过去,别把人家脸给砸坏了!”
“没事儿,钱包是那种帆布的,里面都是纸票儿,没几个钢镚儿,肯定不疼!”
“那就行,反正你自个儿心里得有谱儿啊!”
就在这个时候,我发现小刘的脸无限延长延长延长,这才觉察到大事不妙,于是赶紧跟闺密No.1说:“行了,我现在也正发愁怎么回家呢,先不跟你多说了,我借人家的电话使呢,先这样,到时候回家再给你打电话啊!拜拜。”
我盯着小刘抽搐的脸,不知该说什么。
“斐哥,要不您先开车往现场赶,我再打一个电话,就一个啊,刚才那同学也有事儿,不能来,对不起啊对不起!”
还没等他说yes or no,我就立马拨通了清华暴龙的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不会这么寸吧?关机了?这才几点啊?打他宿舍!
“喂,找谁?”一个说话有点儿像讲鬼故事似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
“请问XXX在吗?”
“哦,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他在吗?我直接跟他说!”
“请问您是哪位啊?”
“我是他同学!他在吗?”
“我也是他同学,你是他什么时候的同学啊?”
“这,你别问了,我就问一句,他人在吗?在宿舍吗?”
“哎呀,你别着急啊,其实他刚才是在这儿呢,可是这会儿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所以我才问你那么多,想拖延一点儿时间,万一这会儿他回来了,你不是正好能找到他吗?要是他回不来,我也能详细地跟他说到底谁给他打电话了啊,所以,你别着急,慢慢说啊,慢慢说。”
“哦,那没事儿了,拜拜。”我当时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赶紧挂了电话,这回连问都不问小刘了,直接再打一个吧!
“喂喂,我是小8!我是小8!”
“哦,小8啊,怎么了,这么晚给我打电话?”这回我找的是我表哥。没办法,病急乱投医啊。
“听你那边儿有点吵,你跟外头呢吧?”
“是啊!刚吃完饭,正溜达呢!”
“那太好了!找的就是你了!”
“找我?找我干吗啊?”
“带钱了吗?”
“干吗啊?”
“行了,不跟你废话了,给你10分钟,赶紧打车到阜外这边儿来接我!你8妹有难!用到你的时候来了!赶紧表现一下吧!”
“你怎么了?”
“我包儿被人拎了!现在没钱回家了!正愁呢!”
“哟,哪个不开眼的拎你的包啊?谁不知道您是西城有名的抠门小8,出门儿时候兜里的钱绝对不超过三块的主儿?惦记你的东西?这帮人真失败!”
“行了,你也甭废话了,详细情况见面儿说,你就赶紧过来吧!”
“我倒是想过来呢,可是10分钟我肯定过不去啊,我现在正跟云南出差呢,后天才回北京!你要是不着急,后天我再到阜外接你得了。”
此时此刻,我的心里油然而生了几分惆怅,几许感慨,一些无奈——真是家贫思孝子,国乱想忠臣啊!在这么危急的时候,难道就没有一个人能帮我吗?
“我说小8,你可别怪我了啊,我要再跟你这么磨下去,铁定明儿就下岗了,我给你二十块钱,你自个儿打个车赶紧走吧,算我谢谢你了。真的,你也甭惦记着还我,就算咱俩朋友一场,行吧?”
我看着小刘真诚的脸,当时真是百感交集。
“刘兄,我再最后打一个电话!不麻烦你,真的!”
小刘脸往下一耷拉,垂头丧气地说:“行了,我往现场奔,你要真能找着接你的人让他直接到二里沟的狗拉羊肠子正宗牛肉拉面馆儿那块儿等你吧!”
“行,行!谢谢啊!”我紧紧地抓着这根救命稻草,做出了一次人生中最重要的抉择。
最后一个机会,到底谁是Mr. Right?
To be,or not to be—at is the question.
狐狸还是小翻译?同样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鉴于时间限制,这个问题只在我脑子里浮现了不到两秒,就毫不犹豫地拨通了电话。
滴,滴,滴……
通了!
“喂?”
“狐狸大哥——是我啊?还记得吗?小8啊!”(语调柔情似水,且明显带有严重谄媚色彩)
“哦,有事儿吗?”
“最近忙吗?——要多注意身体啊!”
“有什么事儿啊?赶紧说!”
“我,我有点事儿想请你帮忙!”
“说吧,什么事儿?我就知道你没事儿也不找我。”
“那我直说了啊,我知道你时间宝贵,就不耽误您啦,我的包儿今天坐车时候被人偷了。”
“哦,不是我偷的。”
“我知道不是你,可是——”
“可我也不是警察啊,你找我实在是找错人了,帮不了你!”
“你,你,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啊?”
“哎呀我说小姐,我怎么说话了?你想让我怎么说话啊?我们穷学生跟你们小白领儿没得比,你们有钱又成天闲得要死,不像我们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找饭辙。我正跟这儿做实验呢,今儿忙活一天了,现在就等着取结果了,要没事儿就先这样吧!”
“可,可我怎么办哪?你,你就一点儿不管我啦?”
“我是你们家谁啊?什么事儿都让我管,我有这义务吗我?!”
“好吧,挂了。”
我出奇平静地挂断了电话,什么也没再说。
“小刘,谢谢你帮我忙啊,我朋友一会儿来这儿找我,让我下车吧!”
“可是,可你也没跟他说到狗拉羊肠子面馆儿啊!”
“没事儿,你赶紧走吧,今儿耽误你一晚上了,真对不住,改天有空儿了我请你吃饭,现在不多说了。行了,我走了!”
“那,你自个儿小心点儿,实在抱歉了,本来说送你的,实在是有公务在身,没辙啊。”
“甭客气,我理解,我都理解,我走了,咱后会有期!”
小刘打开车门,在我下车的那一刻,他猛地从车窗里扔出五十块钱,并头也没回地把车开走了。
“甭还了,记着赶紧回家啊!我走了,你路上小心点儿,记着我跟你说的事儿啊!”
小刘的话随着警笛鸣声在空气里回荡了好久好久。我默默地捡起在地上已经随风翻了几个滚的五十块钱,不自觉地泪流满面。
北京2003年11月的这个晚上,我的心情也正随着体会这人生几度秋凉。
把五十块钱塞到裤子口袋里,看着大马路上来往穿梭的出租车,不知为什么没有想叫停任何一辆的意思。
我一边流泪一边想着这些倒霉事儿:其实我真的就每天都有那么多值得傻乐的事儿吗,真的是一点儿烦恼也没有吗?当然不是!只不过我总是自我安慰,甚至说有时候就是在自欺欺人!
我一直把自己这种良好的处事心态称之为革命乐观主义精神,可让我妈一说就是脑子里缺根弦儿,有点儿二乎乎的。
真的,骨子里谁都不能真的理解我小8!
突然之间觉得是那么无助,也许此情此景,套用简爱那句话是最合适的!
“你们以为我快乐,无忧,我就没有感觉了吗?你们错了,因为我们的灵魂是平等的,就像我们都是赤裸着来到这个世界一样。”
当然了,上面引用的这句太过煽情,不太符合我一向嘻哈的风格。咱换句通俗易懂的话——您给评评这个理儿,这事儿搁谁碰上能不撮火啊?我已经够涵养的了!
本来嘛,今天丢了包儿就够惨的了,然后平常关系那么铁的同学,关键时刻一个也不来,好不容易痛下决心腆着脸给那骚狐狸打了个电话,居然还被他臭骂一顿,真是这辈子没见过这么没风度没格调没品味的龌龊男人!你说我这是作了什么孽啊?人家都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前半句我是体会到了,可后半句……命运您老人家也不能一棒子把小8我给打死吧?您这祸可是N个double降到我身上来的,咱不带这么玩儿的好不好?我也是个人,也是个内心需要别人来呵护的小女孩耶。
今儿这也就得亏是我小8,但凡被哪个心理素质稍显脆弱点儿的MM给摊上了,决计是要护城河边儿见了。
痛定思痛,说到底了,这事儿还是得先怪我自个儿!都是虚荣心作祟,当时要是先给小翻译打个电话,兴许就来英雄救美了呢!哎,就是不想让人家看见我这副落魄相儿,结果,哎,只能死要面子活受罪了。现在再说什么都为时已晚,就硬扛着,打掉大牙往肚里吞吧。
我边走边想,越想越烦,越烦越撮火,看着自己手里还死死攥着我那根儿无依无靠的挎包带儿,心里不禁骂起自己来:你这个抠门儿鬼,这根破带儿还留着它干吗用啊!
其实在小刘送我回来的路上我是这么盘算的,留着这根带儿有如下三个好处——
如意算盘A计划:
今天回家以后可以向我妈声泪俱下地哭诉自己的不幸,并尽可添油加醋地叙述自己是如何与歹徒搏斗的宏大场面,然后说包包带子是在厮打中被坏人扯坏,这样我岂不一下儿就成了街头巷尾妇孺老少争相传颂的英雄人物吗?
哇哈哈哈哈,我都能想象得到我妈对我说话时的那表情,遐想中——
“宝贝小8,这回可太危险了!咱以后要是看见贼了,偷就让他偷去吧,偷了东西咱不怕,这人要是被伤着了可就麻烦大发了,反正咱们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再者说,你那包里不也没什么值钱东西嘛,咱就大大方方送给他们,权当赈灾扶贫了,妈妈明天给你买个新包包,就你一直喜欢的那个米老鼠的,咱一下儿买它俩,出门用一个,在家放一个,丢了咱还有。宝贝不怕宝贝不怕,一定要记着妈的话:人在江湖在啊。来,妈妈抱抱!”
然后呢,我一个鹞子翻身,奋然投入我妈的温暖怀抱,继而义愤填膺地一边哽咽一边说:“不行!下回遇到这种事儿我还得出头,要不他们这帮小蟊贼以为我好欺负!”
之后呢,肯定是我妈一番又一番的好意劝阻,这样一来二往,这档子倒霉事儿就被我冰雪聪明8圆满化解,既落个好名声,又得了新包包!嘿嘿,嘿嘿,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呵呵呵呵呵呵!
如意算盘B计划:
仔细看了看带带的材质,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如果经过我小8的妙手回春DIY,做个头绳、腰带或者当个小装饰缝衣服裤子上,分分钟让地摊儿货立马倍儿显档次!
若我再有那么点儿闲情雅致,跟淘宝上开个小店耍耍,专卖这种DIY的小玩意儿,一个月后又一个万元户诞生啦!
如意算盘C计划:
你想想,有朝一日万一,咱就说万一啊,英勇无私善良无畏的人民公仆——警察小刘同志在哪个废品收购站扫荡的时候发现了我那个包包,完璧归赵以后,我的包包不就失而复得了吗?米老鼠包包怎么办?咳,这纯粹瞎操心,咱可以周一、三、五用米老鼠;二、四用旧包包,还剩下那个米老鼠到网上给拍卖了去!
我抠门小8的大号响当当,绝非浪得虚名哪!
不过咱说实在的,这年头,谁比谁富裕呀?居家过日子,能省则省,这是我做人的一贯原则。
(思绪飘回)
可惜这全都是我20分钟前的想法了,此时此刻我正晃晃悠悠地惆怅着,有时候觉得自己这是干吗啊,人活一辈子,能穿几件好衣裳啊,可我还为了这么根儿别人眼里的废品思来想去的,我这不活脱脱一个欧也妮8朗台吗?
一狠心,我使出铅球达标测验的劲儿,把那根破带儿扔到九霄云外去了。一瞬间,这个落单的家伙就消失在了冥冥夜色之中。
“嘿,扔什么呢?别看了,说你呢!就是你!脑袋别瞎转了!就是你!”
不会这么大晚上的,居委会的还在吧?!这离奥运会还五年呢,至于从现在就开始抓随地乱扔垃圾的吗!再说了,大晚上的,有必要这么敬业吗?
人要是倒霉真的是喝凉水都塞牙。
哎呀呀,万一碰上个要罚款的可就麻烦了,我要是跟人家解释说不是我不愿意交罚款,实在是手头……对了,还有五十块钱呢。可我凭什么把五十块钱给他啊?估计大晚上的他也找不开,我也就不给人家添麻烦了。
还想什么啊,三十六计,跑为上策,我赶紧溜,赶紧溜吧!就装没听见死命往前跑,速度140迈地跑跑跑:要是因为这点小事儿还被通报到我们单位,那不毁我一世英名嘛!
我跑啊跑啊跑啊跑,后面的人就追啊追啊追啊追。
“行了行了,我不跑了,您也别揪我衣领子啊,放开放开,有话好说。”
“我说你瞎跑什么啊?神经病似的,魔怔了吧!”
我把头往后一扭,居然是狐狸!
“我交代了一个学生帮我看结果,查了手机来电显示,给那个号码打了过去,人家警察挺热心的,跟我说你是在甘家口这边儿下了车,我就赶紧打了个车奔这儿来了。幸亏碰上你了,要不还挺麻烦的。”
我把脸一转说:“不用你好心,我是不求人,不就几站地的路吗,我自个儿腿着回去也成,省得某些好摆个谱拿个糖的又得逞了。”
“呵,生气啦,不就说了你几句嘛,你不是号称女中豪杰嘛,不至于这么小气吧?谁没个烦心事儿啊,我被那实验折腾一天一夜了,你还让我来找你,我当时坐实验室里都睡着了。哎,真是破屋偏遭连夜雨啊。”
“什么意思啊?谁是破屋啊?”
“别误会别误会,当然我是破屋,你是连夜雨了。”
“哼!”
“你刚才可把我吓着了,我当时在黑暗里看见有个人在大街上把根破绳儿扔出去了,我吓一跳,还以为是投炸弹呢!后来一看,原来是你啊,正愁找不着你呢。我一想,你那破绳该不是要上吊用的吧?”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啊?你懂什么啊,那是我扔的腰带,我今天不过了,我不要了!”
“那真的是腰带啊?够诡异的,你没事儿扔什么裤腰带啊?”
“什么叫裤腰带啊,你土不土啊?腰带!腰带!那是腰带!就是不用系裤子也不会掉的那种,起装饰作用的!人家今天走的是波西米亚风格,你懂什么啊,老冒儿!”
“那你波西米亚吧。好好的扔了干吗啊?”
“管得着吗你?小姐我看着那个不爽,扔了又怎么了。再说了,你是我们家谁呀,你管得着嘛!”
“得,我不管了,成吗?今天算是得罪上你了,你也真是的,大晚上的丢包。要丢也早上啊,害得我累了一天到现在还捞不上睡觉。”
“那你甭来啊,谁让你来的啊?!”我停在路灯底下,试图把眼睛瞪得比灯泡还亮,要从气势上绝对压倒破狐狸。我已经做好一切准备,反正今天我就是不爽了,就干脆找个人发泄,算你狐狸倒霉,就是你了!
狐狸盯着我的脸,看了半晌不做声。
“看什么呢看,没见过啊?!”
“我说小姐,您这波西米亚也太有个性了吧!”
“怎么了?什么意思啊你?”
“你脸上这一道绿一道黑的都是什么啊?我看挺有土著风格的。”
我一听这话,顿时脸挣得通红。
“我,我就喜欢这样,你懂什么啊?这叫烟熏妆,今年最流行的,你懂什么啊?老土!”
“我是不懂,不过个人感觉不太适合你啊,我说实话,你别生气啊,我要是那贼我也偷你的包。”
“那为什么啊?”
“你想想,您脸上画着今年最流行的烟熏,腰上挂着最时髦的波西米亚,一看就是大款,不偷你的偷谁啊!”
“嗯,这句话倒还中听。”
“所以啊,以后出门儿还是低调点为妙啊,咱就是有钱也不露富。”
“嗯,我知道了,不用你说,没下回了!”
“好了,你不生气了吧,咱打个车,送你赶紧回家吧!都快11点了!”
“啊,都11点了?死定了!我从来没这么晚回过家,我妈八成都打110了!”
狐狸也没再多说,赶紧沿街叫了个出租车。上车的那一刻,我慌忙扫了一眼车窗玻璃,不看还好,看这一眼我都快抓狂了——
这挨千刀的化妆品啊,以后再也不用他们家的破烂儿了!这就掉了几滴眼泪而已,现在脸上弄得跟麦当劳叔叔似的!
坐在出租车上,气氛异常冷清,狐狸也没跟我说一句话,我估计他正趁机假寐呢!至于我嘛,怀着为了不让大家多注意到我这张花脸的私心,始终处于低头不语的状态。
司机大叔大概以为我们俩是一对刚吵过架的情侣,非常识相地一言不发。不知道为什么,此情此景让我想起张震同学鬼故事里的著名段子《我要打车》来。
“滴,滴,滴,滴,滴,滴,哒,现在是北京时间二十三点整,北京人民广播电台为您准点报时——”
车里开着的广播及时提醒了我,我要是再不给我妈打个电话报平安,一小时后的我必定变成一大块儿肉泥。
“狐狸狐狸!狐狸狐狸!别睡了!”
“嗯?啊?到啦?你到家了?”
“没呢没呢,不过快了,赶紧借我你手机用一下儿,我给我们家打个电话!要不我妈着急死了!”
“哦,给你,快打吧 ,刚才你就该先打电话,浪费了那么多时间。”
“你,要不是你笑话我半天我早想起来打电话了。我告诉你,今天晚上我妈用什么狠招收拾我,明天我就如法炮制地对付你!”
“关我什么事儿啊?我发现我今天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就欠让你走回家你就谁也不怪了!”
“我先打电话,你不许说话啊!”
“不说就不说,你以为我跟你似的那么话密啊?”
我示意司机大叔把广播声音调小,大叔干脆给关掉了,这时车里真是此时有声胜无声。我小心翼翼地拨通了我家电话。
铃,铃,铃,铃……
哎,奇怪了,怎么没人接啊?不会都跑大街上找我去了吧?
(15秒钟后)
“喂——”(我妈接了!语调明显充满倦怠)
“妈妈,妈妈,是我啊,是我啊,我是小8啊!”
“知道是你。这么激动干吗啊,大晚上的?”
“妈妈,你别着急啊。”
“怎么了?你不会被绑架了吧?”
“我真服了,没有没有,再过10分钟我就到家啦。”
“嗯?”(好像一下儿从梦中清醒过来)“死8,你死哪儿去了?还知道回来啊?!一晚上我打了你手机无数回,你干吗呢你?”
“妈妈,妈妈,你别生气,别生气,我,今天遇上点事儿。”
“什么事儿啊?”
“我我,我的包儿被人偷了。”(我之前构想的如意算盘A计划从此刻开始彻底土崩瓦解)
“什么?哪儿被偷的啊?你这死孩子,刚给你买的新包儿还没出俩礼拜呢就丢了!你以后休想再买包儿!打明儿起就空着手出门儿吧你!兜里也没几块钱,还成天装大瓣儿蒜似的拎个小包出门儿!现在好了吧 ,丢了吧?!让你烧包!让你穷得瑟!哼,还惦记着再买个米老鼠的,门儿都没有!”
我被我妈在电话那边儿数落得一阵阵直出冷汗,车里这会儿安静得什么都听得一清二楚,效果如同我给手机接了个音箱。
“妈,你小声点儿,人家都听见啦,我跟狐狸在一块儿呢!”(事到如今我急中生智把狐狸搬出来企图暂时平息我妈的怒气)
“什么跟什么啊!你少跟我这儿胡扯,你以为我怕你狐假虎威啊?!”
“哎,小点声小点声!就是那次阿姨给我介绍那个男孩儿啊,你怎么给忘啦?”
“哪个哪个啊,别跟我打马虎眼了,反正你今天是死定了,我告诉你,等着回来挨揍吧!”
“妈,咱回家再说好吗?现在我旁边儿真的有人!真的,一会儿把他带咱家去你看看就知道啦。我爸干吗呢?睡了吧?”
“没有,你甭找你爸,你一到要挨打了就找你爸求情,这回没用了,谁说也没用了,你爸也很生气,后果更严重!”
“哎,我没别的意思,就是随便问问,随便问问,我这不是怕我爸急得血压高了嘛!”
“不用你瞎操心。刚才跟外边儿疯玩儿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你爸在家着急呢?现在开始假惺惺的了。你爸没事儿,好着呢,正磨刀呢,没空儿接你电话!”
“不是吧?这么点儿小事儿至于磨刀吗?别太冲动啊,妈,你们都冷静点儿!”
“什么冷静不冷静的,一家人都坐等着你回来呢,这一大晚上的。后来我跟你爸说厨房的菜刀钝了,你爸说反正也没法儿睡觉了,干脆现在磨磨吧,白天都要上班,没工夫弄。你想哪儿去了。”
“哎,那就好那就好!”
就在这个危急时刻,手机里突然传出来一个奇怪的声音:
“对不起,您的金额已不足,您还可以再通话一分钟。一分钟后,电话将自动切断。”
“妈,你听见刚才那声儿了吗?”
“什么声儿啊?”
“好像有个人说我还能再通话一分钟?”(大家请原谅2003年的我还不甚了解手机设置的多项功能)
“没听见啊!”
“是吗?不是你那边儿说的啊?不会闹鬼了吧?”
还没等我这边儿倒腾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儿呢,电话就突然中断了,紧接着响起了滴滴滴的声音,再拨打过去,就是:“对不起,您的余额已不足,请及时充值。”
我垂头丧气地拽了拽狐狸的衣服,他猛地一惊:“怎么啦,怎么啦?打完了?电话打完啦?还是你到家啦?”
我不敢看他,轻轻地说:“都不是,狐狸哥,我对不起你!您一定要原谅我!您大人有大量,好人做到底,再陪我上一趟我们家跟我妈把这事儿说清楚吧!……要不我肯定有头睡觉没头起床了,以后你就再也看不见我了。”
“看不见正好,省得再给我找事儿。”
“你怎么这样儿啊!哎,我求你了还不行吗?”
“你也甭求我,咱就说吧,不是我不想帮你,这三更半夜的,我跑你们家去算干吗的啊?”
“你,你,你可以以我朋友的身份登门造访啊!”
“我一个男的没事儿干大晚上登门造访女孩儿家干吗啊?要去也总得有名有分的才行啊!要是万一碰上个你们家邻里街坊的,呵,我是无所谓,对你小8的名誉可是有损哦!”
“别打如意算盘了,你想要什么名分啊?做梦!”
“这可是你说的,那我不去啦!正好回家睡大觉了!嘿嘿!”
“狐狸哥,我,我好汉不吃眼前亏,姑且承认了。”
“承认什么啊?”
“你是我异性朋友。”
“这么模棱两可啊?”
“乘人之危,小人,小人!你这个小人!”
“我怎么又成小人了?我不是破屋吗?嘿嘿,我真的不去了,要是去了,我这个破屋小人不是给您小8丢脸吗?”
“您不是您不是,行了吧?”
“那你倒是说说,咱俩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咱俩?那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嗯,中听,中听!这还差不多,我比较满意!”
我咬牙切齿地瞪着得意洋洋的烂狐狸,心里暗自说道:
哼!你别高兴得太早,让你先乐呵一晚上,咱俩打明儿开始就老死不相往来啦!这回我对天发誓,要是再有反悔我真的要把小8的“8”字倒着写!人格担保!
咦,好像“8”倒着写还是“8”耶?
我不会这么倒霉吧,注定这一辈子逃不出狐狸的魔爪了?
下车之后,我和狐狸各自心怀鬼胎。
我心里在盘算着如何最小化地渲染我和狐狸同学之间这种其实一点儿也不让人尴尬的关系。当然今天晚上肯定是要先忍一忍的,君子报仇,两日不晚。明天早上,我就要一雪前耻!嘿嘿,必要的时候,明星接受采访时那一招还是要拿来一用的:“什么?我们?哦,好好笑哦,我们怎么会啊!私下里我们只是连聊得来的朋友都算不上的耶!”我妈肯定早晚有一天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但愿在这件事上我妈不要那么愚昧地误以为我俩真的怎么怎么着了。
我在楼下按了好几声儿门铃(就是物业专门设了门禁的那种)。
“妈,快开门,我刚不是打电话回来说我马上到家吗,怎么还让我按了四声儿你才开啊?”
“你说呢?让你按四回当然有特殊意义,我就是想让你在到家之前最后再清楚一下自己的处境,让你也死个明白!”
我倒抽了一口凉气,哎,太英明了,幸亏把狐狸捎来了,要不从今晚开始,我们家就不再是8公馆了,彻底改名白公馆了!
“妈,我真的把狐狸带来了。真的!你最好收拾收拾!要不别怪我没告诉你啊!”
说完这句话,我就使了个眼色,示意狐狸跟我上了楼。
一个具有历史性的夜晚此刻正式拉开帷幕。
当——当——当——
“你不会自己开门啊?”
“在电话里跟您说八百遍了,我把包儿丢了,钥匙也一块儿没啦!妈你是不是真的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啊?大晚上的,甭让我跟门口儿大喊大叫的了,邻居还以为咱家怎么着了呢!”
“哼,进来再慢慢儿收拾你!”
咣啷啷,芝麻开门啦!
说真的,我这辈子若真的有终生不变、至死不渝的偶像的话,那舍我妈其谁哉!此时此刻,映入我和狐狸眼帘的老妈一改往日休闲形象,着装仿若要去参加居委会主任的海选活动一般,半丝不苟地把头发梳得溜溜儿的。我在心里偷笑,但又不敢做声。不过有一点至少是可以肯定的,只要狐狸在我家待一分钟,我妈就万万不会把绝世无敌结实的传家搓衣板儿扔出来。
“阿姨,您好!这么晚了还来登门拜访,真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来干吗啊?”
(时间凝固10秒)
“哦,这个,这个,第一次来,也没给您带什么礼物,下次一定补上!”(真会胡说八道,就算大白天来,您舍得买东西吗?说的倒好听!)
“嚯嚯,客气啦!还说没带什么东西,这不把我们家小8带回来了嘛!”
(时间凝固5秒)
“阿姨,其实,其实您真的不要生气,这件事儿不怪小8的。”
“我当然没怪她!我怪的就是你!”
“啊?”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俩是不是晚上在一起来着?”
“是啊!”
“哼,是不是出去玩儿去了,把手机也关了。回来晚了,然后怕我骂她,你们俩就一块儿回来,骗我说把包儿丢了,是不是吧?”
“这?”
“咳,我又没怪你们,年轻人嘛,出去玩玩儿,都是应该的,就是别让父母担心,着急,你们说是吧?呵呵,呵呵!”
嗯,难道我妈没生气?!
我抬起头,眼睛瞪得大大地看着我妈说:“妈,你的意思是说我以后晚上可以出去玩儿啦?”
“嚯嚯,当然可以,你都上班儿了,不是小孩儿了,只要记得跟家里说一声,谁管你啊!呵呵,呵呵。”
“那也就是说我以后都自由啦?!哈哈,这不是做梦吧?”
“当然啦,给你充分的自由。都管了你二十多年了,你以为我不累啊?当家长的,都是一心为了孩子好,你总觉得我管你管得多,这还不都是怕你走弯路,出什么事儿嘛!现在嘛,我终于可以省省心了,还轻松呢!呵呵,以后你要是出去就尽情地玩,不用担心别的。放松点儿!呵呵,你说是吧,狐狸?你父母也这么说的吧?”
狐狸面无表情地撇了一下儿嘴:“阿姨,我想去下儿洗手间。”
“好好,去吧,从这里过去,右转就是。”
我看着狐狸跑厕所去的一刹那,马上装得跟一只遭了瘟的小猫儿似的依偎到妈妈的怀抱里:“妈,你真好,以后我无论去哪儿都肯定先跟你说一声儿。”
我妈冷漠地看着我:“想玩儿去?行啊,晚上9点不回来,家里可立马换锁。”
狐狸出来以后,手湿答答地把水往裤子上蹭了蹭,我妈瞬间换了张貌似通情达理的面具,继续假惺惺。
“对了,狐狸啊,你跟我家小8跟哪儿认识的啊?”
“哦,您不记得了吗?是宋老师介绍的啊。”
“宋老师?哦?啊?哦,哦!”我妈的眼里闪过了一丝不被外人察觉的微妙神情,却全被我尽收眼底,可想而知,我老妈现在肯定正死命地从记忆库中搜索这个被称为“宋老师”的神秘人。说真的,我一点儿也不同情她,谁让她平常老管人家叫“大嘴”的,关键时刻想不起来,自作自受。
“我听小8说您为人非常风趣,豁达,你们的关系不像母女,更像朋友。”
我妈笑眯眯地看着我,小声在我耳边儿说:“少让他跟我这儿说好听的,等他走了立马收拾你!原计划不变,你甭指望了。”
我痛苦地坐在椅子上,木讷地见证着我妈跟狐狸南辕北辙,东拉西扯,胡说八道直到午夜一点。说真的,挨打我认了;挨骂我也毫无怨言,但是我此时此刻真的超级后悔把这俩人凑到一块儿去。这诚然就是2003年度超级8人的PK大赛直播现场!
我眼里噙满了泪水,这是无数次悔恨与呵欠的产物。在恍惚之中,我觉得他们的声音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天籁之音从天而降:“阿姨,太晚了,我要走了。”
我兴奋地睁开迷茫的双眼,看到的却是BTV-1也不知道什么破烂电视剧里,那个假惺惺的傻小子对着一个跟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子道别,眼睛却又直勾勾地盯着一个看着比自己妈还显老的所谓的女儿身上,依依不舍,含情脉脉。
更大的悲剧还在后头呢,我爸可能是犯了神经性失眠的老毛病,居然也搀和到了这场角逐当中,大有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架势。
我爸盯着电视看了两秒说:“现在这电视节目,真没法儿看了,都什么跟什么啊?你看这闺女比她妈还老。哎,什么样儿的题材都上电视,真是不行啊不行。”
我妈此刻不失时机地恭维起我爸来:“当然了,要说电视剧,还得数原来你写的那个好啊。”
狐狸一听,马上接过话茬儿:“是吗,叔叔还写过电视剧?哪个电视剧啊?”
我爸掩饰着内心的狂喜,含蓄而又深沉地说:“咳,好几年了,也没什么,没什么,就是那个央视播过的电视剧,叫《狂飙》那个,很普通的,很一般,很一般。”
狐狸这个骗子又使出原来蒙我的“周杰伦”那一套手段:“哦!那个啊,我看过!我看过!是不是中央台黄金时间播出过的电视剧啊?”
这一刻,我爸的心情已经激动到了顶点,别说他了,连我和我妈也都一样惊讶,不过对我来说,更多的还是纳闷儿:我还以为那个破电视除了我们家的亲朋好友,三姑六婆以外,压根儿没人看过呢!今儿真是新鲜,碰上这么个主儿。不过我严重怀疑狐狸提到的所谓“黄金时间”有着极大的恭维成分:夜里两点属于黄金时间吗?如果狐狸同学真的这么认为的话,八成他当年是跟美国看的。
我爸强压住心中的喜悦,继续假装深沉地说:“是吗?我还以为你们这个年龄段的观众群不太感冒此类题材的电视剧。”
“谁说的?当然喜欢了!我从初中开始就喜欢这种类型的书,拍成电影电视剧更好啊!平素最欣赏金庸先生的作品,没想到叔叔您也是此道中人,佩服佩服!改天一定要好好和您探讨一下!”
2003年11月某日凌晨1点15分35秒。
我爸和我妈持续了几近一分钟的石膏脸:要知道,我爸那部传说中的电视剧是写秋收起义朱毛会师的,从头到尾,大米加步枪,跟武打压根儿一点儿不着边儿!
总的来说,我已经很难想起那个晚上到底是怎么睡着的了,但我非常肯定自己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中的我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上跟我家楼下左拐第一个卖煎饼摊儿右手第三个长凳儿旁边的垃圾桶里,发现了我那个遗失的包包,令人惊讶的是,它居然完好无损。但就在这个时候,林依伦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一下子就窜出来了,死活跟我说那包儿是他的,后来我很郁闷,又觉得打不过他,只好让卖煎饼的给我评评理,可是人家生意正做得如火如荼,懒得搭理我。我只能特别郁闷地说:“你都那么有钱了,还跟我抢个破包儿干吗啊?”
他说:“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这本来就是我的。”
我鄙视地说:“噢,明白了,原来明星也买地摊儿货啊!”
我以为挤兑挤兑他没准儿他就溜了,没想到他说:“这也叫地摊儿货?这可是LV限量版的包包啊!”
我使劲地看了半天,横看竖看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是那个我跟西单明珠淘换来的十五块钱一个的狂野豹纹小挎包,什么时候变LV了?
更邪乎的还跟后头呢——章子怡和基努里维斯也不知道怎么着凑一块儿去了。看他俩神色慌张,我特善解人意地说:“小章,你俩是不是躲记者呢?”
他俩用力地点了点头。我说:“赶紧的,躲这垃圾箱里来!快点儿!里面地儿大着呢,躺五个人不成问题。”
结果他俩还真钻进去了。临了,国际友人基努同志还跟我说了句:“中国人民是我们美国人民永远的朋友!”
我得意洋洋,结果一群记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一窝蜂地奔过来,冲着我和林依伦就拿着相机一个劲儿噼里啪啦地狂拍。
后来一份儿大报纸从天而降,大标题是《林依伦的爱情鸟从天而降,LV包包啊巧定二人一世情缘》,我实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扭曲的面部疯狂地抽搐着,定睛一看,林依伦的脸逐渐幻化成了狐狸。
我说:“天啊!这一定是在做梦吧?”
惊醒之后,我又迷糊了一会儿,因为我记得曾看过一个报道说,醒来之后的前三秒使劲回忆梦中的情景,你就能想起梦里发生的事儿,过时不候,然后您再怎么想也没戏了,顶多能记着点儿细枝末节的东西。
我想了想,如果真的跟林依伦好上了也不错,到底人家也算得上是个帅哥,不过好像已经结婚了。哎,我真舍不得这个群星璀璨的梦啊!要是能再沉住气多睡会儿,没准儿一会基努里维斯从垃圾箱里跳出来就会对我说:“小8,其实我跟子怡章没什么关系的,我们只是纯洁的工作关系。”
就算是梦,我也愿意听他这么说。
我使劲儿揉了揉眼,然后瞟了一眼我的可爱小闹钟,现在才6点45分,其实原则上说我还能再睡上15分钟,人嘛,即使理智如我小8者,也多少总会有那么点儿不知足的意思,如果我现在再躺下,肯定会拼命想续上刚才那个梦。可是成百上千次的经验告诉我,当你从一个美梦中惊醒,再想把它给连上,那几乎是mission impossible。再仔细想想,其实这个梦也不是那么完美无缺可圈可点,毕竟在尾声处林依伦原形毕露,不过是狐狸身披的一个小马甲而已,由此可见,倘若真的再继续下去还指不定能出什么妖蛾子咧!罢了罢了,不必欷?#91;,打紧的是拾掇拾掇准备上班儿啦。
我穿着我妈一个月以前在民族宫展销会上花了五块钱淘换来的传说中的真丝睡衣,尽管是男士的,但你甭说,要说睡觉还是得穿得宽松了比较舒服,然后头发乱七八糟地好像被点了一把火又没烧干净的鸟窝,嘴角儿处因为昨晚明显的睡姿不正确而遗留了些许哈喇子的痕迹。就在我如同梦游一般从屋里爬出来准备盥洗的时候,赫然发现我们家客厅里躺着一个人!
“啊!你干吗呢?”
“嚷嚷什么啊,大早上的,吓的人心都不跳了!”
“你你你你你你你,昨儿晚上没走啊你?!”
狐狸半裸着坐起身,迷迷瞪瞪地说:“多明白啊,昨儿都几点了?都快三点了,我走哪儿去啊?你以为现在截道儿专挑女的呢?大小伙子也照单全收啊!再说了,我是执意要走的,是你妈死活让我住这儿。”
我妈?哎!一个平日里那么大是大非分明的同志怎么这会儿就那么糊涂啊?这不引狼入室吗?我心里特撮火。
“你别把我妈说得好像是死气白赖让你呆这儿的,那明显是可怜你!”
“哎,行了行了,你以为我愿意跟你们家住啊?你觉得不爽我还吃大亏呢!瞧这规模,还给我支了张行军床,本来人家就一天一夜没合眼了,这么硬的地儿再睡一晚上就跟又坐了一夜火车似的,这不给人霜上加雪嘛!”
“哼,有人就喜欢得便宜卖乖,明明睡得倍儿香,哈喇子都给我们家枕巾上画地图了,还这儿唧唧歪歪地说这说那,虚伪就俩字,我只说一次,恐怕听见的人勾起了相思啊!”
“哎呀,小8,原来真没觉得,你怎么跟孙悟空似的啊?”狐狸歪着头瞪大双眼看着我。
“嗯?什么意思?呵呵,我明白了,你是不是看我七十二辩,巧舌如簧,所以甘拜下风啦?哇哈哈哈哈,早认输我也就饶过你了,何必死撑着呢!哈哈哈哈!”我故作镇定状企图转移话题。坏了,这个刁钻的家伙肯定是要拿我的真丝睡衣说事儿!哼,他要是敢笑话我,我就毫不含糊一脚把他从我们家床上给踹下来!
“哎呀呀,不要自以为是,这样不好。我的意思是说您跟孙悟空有一拼:明明自个儿长了一身毛儿,还老说别人是妖怪!”
“你你你,什么意思啊?!”
“行了行了,说人家流哈喇子,您先把自个儿脸上的抹干净再说吧,咳。”
“呵呵,你算说着了,我才不怕流哈喇子呢。我就喜欢流,怎么着?跟自己家呆着怎么着都成,图的就是一个痛快!不像有些人,自以为身材很好的样子,跟别人家睡觉还露点,就你那二两排骨,是不是觉得自己特有男人味儿啊?往那儿一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家是屠宰厂操作车间呢!”
“也不知道昨儿晚上是谁把我从实验室里三跪九叩地给弄来的!现在没事儿了,就翻脸不认人了!”
“呵呵,你刚知道啊!我小8就是江湖上人称两面三刀笑里藏刀杀人不用刀的西城玉面无敌8,碰上我,您算是倒了霉了。行了,什么也别说了,念在你昨儿晚上救了本姑娘一场,我也留了你一宿,以后咱俩就两清,井水不犯河水了。你现在赶紧穿上衣服收拾收拾!趁着我们家邻里街坊都还没上班儿的空儿赶紧给我走人走人!不许坐电梯啊!从楼道自个儿走下去!记着!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儿你跟谁都不许说!要是说了的话,哼,自己掂量着办吧你!”
“你可够狠的,不过咱俩我看这辈子是拴一块儿了。走着瞧!”
“哎呀呀,我好怕怕哦!我小8长这么大什么都怕就是不怕别人吓唬。我是谁啊?我是吓大的!”
由于严重的睡眠不足,我整整一个上午都惶惶不可终日,只有中午饭时间还稍微能刺激一下儿我那已经迟钝的神经。
Sophia姐神采飞扬地走了过来,身上一阵一阵地飘香,熏得我又困了。
“哟,宝贝儿,怎么了你,这么没精神啊?”
“没什么,昨儿没睡好。”
“对了,你手机怎么不开啊?”
“别哪壶不开提哪壶行吗?”
“怎么了?吃枪药啦?这不就随便问问嘛,至于这么大火儿吗!”
“哎呀,别烦我了,昨儿把包儿丢了,连着手机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没了!”
“咳,我说呢,就你那破手机,也该换换了,字儿都快打不出来了,多耽误事儿啊!昨儿晚上人家小翻译打电话给我,说有事儿找你,你手机一直关机呢。行了,你赶紧给人回一个吧!”
“什么什么什么?你说谁?”
“小翻译啊!不记得了?说你小8记性好吧,怎么连这么个人都忘了?”
“没忘!只是再确认一下!”
“有病吧你,昨儿受刺激了吧?”
“哎,你要是早告诉我,我今儿一上午不就不困了吗?耽误事儿!”
“小8宝贝儿,你干吗呢?”
“妈,我这个周六晚上要去钱柜。”
“抢钱去应该脑袋上套个丝儿袜呀,你怎么跟这儿倒腾大衣柜啊?”
“妈,您不是见多识广博学多才吗?怎么今天露这么大怯啊?钱柜是一个唱歌儿的地儿,KTV!”
“瞧起的这名儿,明摆着让你们大把大把往里头扔钱呢吧?还美滋滋儿的呢!”
“行啦行啦,我又不当那个冤大头。是,是一个——同事过生日,在那儿请客。”
“同事?不是我说你,班儿才上了没两天就学会公款吃喝了。哎,FB(腐败)啊FB。”
我心里乐得开花儿了,管他FB不FB呢!说真的,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回去KTV呢!而且第一回就去这么高级的地方,哎,你别说人家小翻译就是有品味又大方,这可是某些不入流的人可望而不可及的!嘿嘿,现在先暂时委屈一下,姑且叫他“同事”,可是再过俩月,那形势就很难预测了,没准儿明年春节,呵呵,就,就……我都不好意思往下想了。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我还是不等奥运会了,先把这事儿搞定,2008年带小“范植伟”看现场去。哇哈哈哈哈,呵呵呵。
想到这儿,我不禁又回忆起那个美好的午后。
我在心满意足地吃完了一大盘子西红柿鸡蛋拌米饭以后,以心跳120下/分钟的速度坐到电话机旁边儿。
试图平心静气,屏住呼吸,我温柔地看着办公桌上那个已经用了至少10年的西门子电话机。想到一会会儿,就要以它为桥梁,连通我和小翻译,就再也不想埋怨它平时有点儿杂音等诸如此类的多种毛病。
我认认真真地拨通了小翻译的电话号码,就像输银行卡密码那样一丝不苟。
“喂!”我敢保证任何听到我这个声音的人都仿佛听到了天籁之音一般。(当然,天使和外星不明人种都在此范畴)
“喂,请问您,小8在吗?”
嗯,不是我给小翻译打的吗?这怎么回事儿啊?
“我就是小8啊。”
“是你啊!说话吓我一跳。我还奇怪呢,你们不是一人一电话吗,怎么别人替你接了?说话声儿就跟坐在仙人球儿上了似的。”
“废话!上班儿时间,万一老板找我,我那么横跟人说话这不成心找刺儿嘛!再说了,你谁啊?”
“我你都不知道了,还我是谁?!你给我仔细听听,才几天不见啊,就翻脸不认人了?!”
“哎呀呀,这不是咱大表哥吗?有什么事儿啊?”
“跟你我就不拐弯儿抹角哼哼哈嘿了,你上回跟我借了五十块钱买充值卡,都半年了还不还我。我今天也要买张卡,没钱了,你一会儿给我送楼下来吧。”
“表哥,现在是工作时间,好多人都竖着耳朵听呢!你小声儿点,别让人家知道咱俩是亲戚!”
“你少给我这儿打岔,我还不知道咱这儿的状况!想蒙我?咱这儿中午饭时间有一个人跟办公区呆吗?我要不是今天吃饭的时候看见你一人鬼鬼祟祟地溜回来了,我也不给你打电话。这冤有头,债有主,你就别跟我蘑菇了。”
“这这这,我今天没带。要不明儿给你行吗?”
“我就知道你没带,我可告诉你,你明天要是不还我我就告诉你妈!说你管我借钱染过一次头。”
“你也太狠了吧!那钱不是早还你了吗?”
“哼,要是你妈知道你染过头发你可就死定了啊。”
“你可真比高利贷还狠,以后再不管你借钱了!”
“多明白啊,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啊?西城无敌抠门儿小8的亲表哥!我要是不吝啬点儿也对不住你啊!”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明儿下午我装个信封放在会议室进门第一盆儿榕树的花盆儿底下,你自己去取吧!”
“好的,小8,我相信你!”
“那我挂了啊,你真够烦的,你知道不知道你这么做有可能影响我一生的幸福啊?”
“这个我没想过。不过自打我知道有你这么一个表妹以后,就已经注定了我一辈子都不会幸福。”
“切——”
我悻悻地挂断电话,本来美好的憧憬仿佛一下儿被一盆从天而降、活蹦乱跳的地沟小龙虾给覆盖,烦恼劈头盖脸地糊了我一身,抓了这只那只又凑上来。
我从小到大跟我表哥只要一照面儿下场就必定极为惨淡,这就是传说中的劫数。
凡是在我们院儿里住着超过20年的,肯定都或多或少地见过几次我表哥手持菜刀追赶穿着趿拉板儿拖鞋横窜几条大马路的我。每每这时,一些平时没事儿闲的、关键时候爱看热闹的大爷大妈们就在那儿大喊:“小8快跑!你这当哥哥的也一点儿不让着妹妹啊?你要是打不死她,等你爷爷回来了我们当面儿给你告状去!”这些挨千刀的事儿妈们,这不成心捣乱吗!
其实你要说我们俩有什么深仇大恨,那肯定也没什么,只是传说中的几字儿不合午的,在我俩身上这表现得真是淋漓尽致哪!
上小学的时候,有一回我姨带我俩去看电影。走到电影院门口儿了——
“姨,我想看《娇娇小姐》。”
“小姑,咱们看《无敌鸳鸯腿》吧!”
“姨,《娇娇小姐》好看!肯定是那种跟《茜茜公主》似的片儿。”
“小姑,那个没劲,武打的多好啊!”
“你还是哥哥呢,就不会让着我点儿啊!”
“那好!哥哥让着妹妹,咱就听小8的,看《娇娇小姐》。”
上世纪八十年代后期部分简陋的电影院都没有张贴海报的好习惯,所以,我们一行三人就看了一场歌颂国宝大熊猫的《娇娇小姐》。
回家以后,我姨故作不失望状跟我妈说:“挺好看的!今天真可惜,要不你带他俩去看多好!”
我真诚地看着正在暗自撮火的表哥:“别难过,咱们下次看《无敌鸳鸯腿》。”
“你还想有下次?!”说时迟,那时快,一个大悲千叶手就甩过来了。
关于这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我每每想起就未语泪先流。谁说我是记吃不记打的?事实证明我小8绝对是又记吃又记打的。
记得我每次头上捂块大毛巾被我们家一堆人送到儿童医院抢救的时候,那个老医生总是幸灾乐祸地说:“又是你哥干的?这小子下手稳准狠啊,每次都打不中要害地方。”
我上小学时一半儿医药费是栽在发烧上,剩下四分之一是耗到积食上,再有四分之一,就是被我表哥造的。
关于我们俩那点儿破事儿,还是等到下一部书里写吧,在这儿就不浪费大伙儿的时间了。就在我胡思乱想,天马行空的当儿,电话响了。
“喂,你好。”
“嘿,小8,我是Jean。”
“哦,怎么了?什么事儿啊?又管我借漫画啊?上回那几本儿《金田一》你还没还我呢啊!”
“不是,刚才有你电话,你那边儿正占线呢,我就让他稍后打。”
“他说是谁了吗?”
“他就说让你回给Stephen公司就行。”
“哦,是吗?好好,金田一不着急啊,我还有一套《相聚一刻》你看吗?”
这一次,我非常聪明地换了旁边儿办公桌的电话打,这样儿肯定没人骚扰啦!看看表才12点55分,还有时间!以小翻译的效率,5分钟差不多搞定。(拨号——通了)
“Hello。”
“Hi,是我,小8啊。”
“哦,最近好吗?”
“嗯,还好。你呢?”
“还不错。我这周六晚上过生日,昨天我打你电话一直关机呢,就跟Sophia说看见你了让你回个电话给我。怎么样,有空儿吗?”
“啊,是吗?在哪儿啊?”
“就在白石桥的那个钱柜,我记得好像——离你家不远吧?”
“好啊,一定去!几点?哪里等你?我,我手机出了点儿问题,咱先商量好吧。”
“那,我看看啊,周六晚上6点半吧,在门口儿等你怎么样?”
“好啊!那一言为定!咱们到时候见!”
“OK ,see you。”
女人善变,但是最神奇的就是一瞬间让你郁闷扫光光。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爱情的力量?
“我说你到底倒腾完了没有啊?你真是把我压箱底儿的东西都找出来了。”
“哎,衣到用时方恨少!为什么别人老说女人的衣橱里总是少那么一两件儿衣服,我现在终于体会到了。哎,妈,要不这周六上午咱俩到华联逛逛,我孝敬你件儿衣裳怎么样?”
“周六?恐怕不行!周日吧。”
那不黄瓜菜都凉了?本来想一箭双雕的。“周六为什么不行啊?”
“咳,那天答应狐狸了,让他周六上午来咱家吃饭啊。”
“什么?这么大的事儿干吗不告诉我啊?”
我愤慨地抓起电话就拨通了狐狸的手机。
“喂,谁啊?”
“我!我!我!”
“你跟家呢?没事儿别打手机啊,咱俩都得交钱这不两败俱伤吗?”
“你,你也太阴险了吧!”
“我?我又怎么你了我?”
“废话,你自己知道!你是不是穷疯了,非到我们家来吃饭?”
“你妈让我来的!”
“少跟我这儿拿我妈说事儿。我爸我妈怎么回事儿啊,是不是我们全家都被你这只狐狸精给糊弄了?”
“你冷静点儿冷静点儿,不去就不去,又没说非去不可的,你至于吗你?”
“行,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你不许来!”
“好好好,不来不来!挂了啊,幸亏才打了45秒。”
我转过头来又恶狠狠地看着我妈:“妈,你们怎么回事儿啊?”
我妈天真地眨了眨眼:“宝贝儿8,怎么了?”
“哎,你们难道看不出来我特烦他吗?”
“没看出来啊。”
“难道一点点儿也没发现?”
“没发现。”
“你和我爸平时那么睿智无敌,勤劳勇敢的,怎么连这么点儿小事儿也看不清楚啦?”
“那你倒是说说,我们凭什么看出来你讨厌他啊?”
“这不很明显嘛,我要是喜欢他我干吗老骂他老跟他吵架啊?”
“这明显吗?我跟你爸只知道他是第一个晚上10点以后你带到咱家来的小伙子;第一个你大晚上跟他单独出去玩儿的人;还是第一个跟他说咱家大事儿小事儿的人,我们就以为你俩有点儿意思。难道看走眼了?不能啊!”
我沉默了一会儿,哎,真是的,我该如何解释呢?
“妈,有些事情你们可能真的看不明白,我自己心里喜欢谁我能不清楚吗?你们就甭瞎操心白添乱了。”
“其实我也不是想说你,毕竟是熟人给咱介绍的这个小伙子,你要是不喜欢他就跟人家明说,要不人家满腔热情的到最后落个一场空,这样不好,你要自己心里有数儿啊,就算你俩成不了什么男女朋友,也别跟人家闹得太僵。总之这个我们也不好说什么,女孩儿自己心里要对这种事儿有点儿谱,懂吗?”
“那,让我好好想想吧。”
这个晚上,我第一次为狐狸失眠了。哎,都怪我妈成心让我看报纸头版上的可怕新闻:北航一博士,抱着抛弃自己的女友一块儿跳楼了,最后俩人都跟阎王爷那儿报道去了。
虽然我也知道我妈没安好心,但是这起血案,着实引发了我一晚上的深思熟虑:狐狸,他该不会也这么做吧?
这种事儿真是不禁琢磨,一想就能想出一簸箕来,比如前一阵子沸沸扬扬的清华学生给大熊泼硫酸事件……小8我这张脸虽然长得是差强人意了点儿,可要是再抹上点儿硫酸那不更添乱了吗?再说了,全民支持奥运会一片形势大好的今天,就算是作为北京的一个普通市民,贡献自己一点点儿微薄的力量,我也不能让狐狸这瓶儿硫酸甩到我身上一丁点儿!人家辛辛苦苦申请了半天,终于申奥成功了吧,我到时候伸长了那张脸往长安街上一站,你说人家是轰我回家以免影响市容呢,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留我在那儿摇旗助威好呢?得了,本着不麻烦政府的原则,还是将一切可能扼杀在襁褓中吧。我一直在辗转反侧地想啊想:说心里话,狐狸这个人嘛,其实也并不是太招女生讨厌的那种男的,你说他油腔滑调吧,也算不上,顶多说话有点儿尖酸刻薄,不给人留面子;你说他油头粉面吧,他好像也没怎么捯饬过自己,我估计他那穷酸抠门儿的劲儿也舍不得往自己头上抹油;你说他居心叵测吧,好像我俩这几次见面都是我先找的他。所以,综上所述,也许他真的是误会我对他有意思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那岂不糟糕大发了?我今天刚打电话骂了他一顿,闹不好,保不齐他现在就在我家门口儿猫着呢,就等明儿一大早我起来上班儿的时候,稀里哗啦一瓶儿王水就倒下来了。那,那,那我的脸还不瞬间化为乌有?
还有一种可能:他现在正顺着我家楼下的空调,一层一层地跟蜘蛛侠似的奔上爬呢!然后顺着窗户一跃而进,一瓶硫酸劈啪一声儿就落到我床上了!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呢,从上到下,从头到脚一身大窟窿小眼儿的,还冒着泡儿。啊,太恶心了!
这一整个晚上,我跟硫酸算是干上了,没完没了地设想种种可怕的硫酸情节。凌晨时分,我是这么自我安慰的,退一万步说,如果我真的被毁容了,那以后我就效仿《夜半歌声》,人家宋丹萍身残志坚,硬挺着没离开娱乐圈,后来人家幕后工作不也做得不错吗?就算有点儿自娱自乐之嫌,那好歹也是为社会做贡献。如果有幸狐狸今晚不对我下毒手,那明天白天一定要给他打个电话赔礼道歉为紧!其实有些事情得慢慢来,当然了,这仅仅是个缓兵之计。当前最紧要的,赶紧把眼睛合上迷糊一会儿吧,明天还得上班儿呢!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过这样的体会,在你死活也睡不着的晚上,躺在床上自我安慰绝对是一种自欺欺人的活受罪,而且最郁闷的就是:在你刚刚有点儿恍惚的当儿,天“刷”地一下儿就亮了,鸡喔地一声就叫了。大家不要误会,我说的此鸡非彼鸡,而是我的可爱小闹钟,它已勤勤恳恳地陪伴着我走过了13载春秋与冬夏,尽管现在叫声已明显呈现猪哼哼趋势,可我又怎能见钱眼开,见利忘义,见色卖友,见风使舵呢?我决计不会效仿陈世美之流无情抛弃糟糠之钟的,鄙人一贯的原则是:喜新但绝不厌旧。呵呵,有时候都不禁为自己这种中庸的博爱精神感叹加感慨:小8啊小8,你可真是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女性。
可让我妈一说就是:“你怎么跟个土财主似的,什么破烂儿不想要了都舍不得扔,等着长了毛儿还留着。留给谁啊?”
在这一点上,我妈可不像是个上了岁数的女同志:明显是不会过日子的一种想法嘛。言归正传,即使不低级趣味如我小8者,也有需苟且偷生的时候,比如说这一大早,我穿好衣服收拾停当,就立马趴在我家门上的猫眼儿开始左顾右盼,打探起风声来。“又没人按门铃,你跟那儿瞎瞅什么呢?”我妈像幽灵一样,神不知鬼不觉地站在我身后。
“吓死我了!我这不看看咱家门口儿有没有人嘛!”
“大早上的,谁没事儿跟咱家门口儿蹲着啊?”
“现在坏人可多了!万一我一开门,门口的坏人拿一瓶儿硫酸泼我怎么办啊?”
“拿硫酸泼你?行了,放心吧你,宝贝儿,一整瓶子硫酸也挺贵的呢,泼你身上真浪费了。”
“你还是我妈呢,怎么说这种话啊?什么叫泼我身上浪费啊?那你说泼谁身上不浪费啊?”
“哎呀,宝贝儿,妈妈不是那个意思。妈妈的意思是说,你又没得罪非要给你泼硫酸不可的人,人家没事儿闲的啊?”
“谁说没有?没准儿那人现在就潜伏在咱家门口儿听了你这话偷着乐呢!”
“你要非这么说我也没辙了。这不庸人自扰吗?”
“妈,你就等着明儿的《北京青年报》上头版头条登着《北大博士丧心病狂试图用硫酸与一北京籍女子同归于尽》吧!”
“是吗?那太好了!咱家祖宗八代都没谁上过报纸头条,那咱小8明儿个就给大家露露脸吧。”
说罢,我妈穿上鞋,无情地把大门咣当一开——上班儿去了。我左思右想,咳,保险起见,先给狐狸打个电话问问他在哪儿再说吧!都8点多了,再不走,我也迟到了。今天又是起了个大早,赶个晚集。
打手机!手机不接打宿舍!宿舍不接打实验室!要是再没人接我就确定他肯定正跟哪儿猫着伺机作案呢!这样的话我就毫不含糊地拨打110,幸亏咱在派出所里有熟人!谁啊?大家别忘了,英勇无畏的战士——阜外片儿警刘逸斐啊!
有时候我都特奇怪自己为什么能把狐狸的电话记得一溜一溜的。仔细想想,其实这也不难解释嘛,对于一个你比较讨厌的人,有关他的一切消息都会让你多加留意的!这个解释有说服力吗?管他呢!
拨手机号。心中暗自骂道:又花我家电话费打这种垃圾电话!
(50秒后)
“喂。”低沉而又冗长的声音。
“喂?狐狸哥吗?哎呀呀,你怎么了?说话这种声儿啊?感冒啦?!怎么听着鼻子不通气儿啊?”
“大早上的,没刷牙没洗脸的不都这声儿吗?”
“哦,那就好那就好。我以为你昨儿晚上跟外头冻着凉了呢!”
“外面儿?我昨儿没出去啊!”
“哦,哦,没什么没什么。对了,有一回你跟我说你们做实验需要用酒精,那你们实验室里有没有硫酸哪?”
“有吧!我也不太清楚,你问这个干吗啊?”
“有硫酸?那,那,那太可怕了。你以后做实验一定要小心点儿啊,千万别一不小心弄自己身上!更不要随便把硫酸这种危险物品带在身上!小心还没伤着别人先伤了自己!”
“我说这位,大早上的你又哪根儿神经短路了?你一天到晚地不盼着我好。昨儿下午刚打电话把我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今天一大早的你也不放过我,看着跟关心我似的,仔细一咂摸这不冷嘲热讽吗?你到底想干吗啊你?你成心要逼疯了我啊你?!我不是吓唬你,人在睡眠不足的情况下随时会发飙啊!”
“哎,别,别,别,你冷静点儿,咱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啊,你周六来我们家吃饭吧!来吧!咱好好说啊好好说!”
“你这一大早的抽什么疯啊?昨天说死活不让我去,今天又说让我去,你颠三倒四的,昨儿晚上失眠今天出现幻觉了吧?”
“狐狸哥真是神通盖世赛诸葛——不打扰你了,咱周六见啊!”
虽说搞定了这档子事儿以后心里稍稍踏实了点儿,不过我总觉得,自打我认识了这个叫狐狸的男人以后,真是人逢倒霉精神差,成天也不知道干吗呢,比如说今天上班儿吧,又碰上件烦心事。哎,事情是这样的,大家都记得我那高利贷表哥要挟我还钱的事儿吧?就从这儿说起。中午吃罢午饭,我一下儿就窜进会议室里完成我那艰巨而又无聊的还钱使命。啊哈,没错,就是那盆儿!哎?怎么看着那么大啊?我把装着五十块钱的信封往胳膊底下一掖,就蹲下来想把那花盆儿搬起来。咦,怎么这么沉啊?这什么榕树啊,铁树吧,这么沉啊?二百斤了吧?我起,我起,我再起,我还是起不来。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很有磁性的声音在我背后说到:“嘿,干吗呢你?”
我一惊,一下儿就站起来了,还刚好磕到那个人下巴上。
“哎哟,疼死我了!你整天忙忙叨叨干吗呢?”那人道。
定睛一看,原来是表哥啊。
“我忙忙叨叨?我这不是给高利贷还钱来了嘛!”
“行了行了,甭塞树底下了,直接给我吧!”
“给你给你,自己当面儿点清楚啊!以后咱俩就算两清了!”
我表哥拿出信封儿里的五十块钱,塞到钱包里。
“还不抓紧时间对着亮儿看看里面有没有人头啊?”
“不用了。好歹兄妹一场,要照也不能当着你的面儿吧,那多伤和气啊!”
“哼,还怕伤和气吗你?不像你的一贯作风啊。”
“你别老觉得我这么做不好,我这可是用心良苦地培养你。你看你现在工作了,难免会跟别人有钱上的往来,今天你管我借一百,明天我管你借五十,这种事儿都很平常,我就是要让你知道,你要是欠钱不还,别人可没我这么好心提醒你,人家肯定都跟背后指着你脊梁骨骂你。”
“你这叫好心提醒吗?你这叫恶意威胁!再说了,我那会儿管你借钱的时候你当着露露(我表哥一直穷追不舍的酷似梅婷的美女,现已成功被其收至麾下)的面儿怎么跟我说的啊?你说什么时候有钱什么时候还,要是没有就算了,反正也就五十块钱。现在怎么改口啦?你才是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虚伪的家伙!”
“我懒得跟你说了,我要回去了。反正你好自为之吧!”
“切——少来这一套,我小8抠是抠了点儿,穷是穷了点,可是从来不占别人小便宜。你以后少诋毁我名声就行了。”
这又是一场不欢而散的见面,后来我想想,我们俩唯一没怎么大闹的一回就是他结婚那次。这都是后话,以后会慢慢写到的……
他从前门走,我从后门出,俩人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相……
整整一个下午,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有好几双眼睛若隐若现地盯着我。是不是真的因为睡眠不足出现幻觉了呢?也不是吧?还是去洗手间擦把脸清醒清醒再回来工作吧!这么坐这儿耗着也什么都干不进去。就在我走出办公区的一刻,前台那管我借漫画儿的小姑娘嗖地一下儿就跟过来了。“小8,嘿嘿,去洗手间哪?我也去我也去,咱俩一块儿吧。”她神神叨叨鬼鬼祟祟的,不知道要干吗。
“那去就去吧。”
哎,像那种公共场所,又不是我们家开的,也不是我小8专用,她想去我也拦不住啊。不过女生之间这个恶习似乎从上学时候就已经养成了,没事儿上厕所也成群结队的,又不是打狼去,不用弄得这么声势浩大吧?!
我对着水龙头猛冲了好几回脸,还是觉得头脑发胀。“小8,你怎么了?洗好几遍了。”
“咳,昨晚上没睡好,今天一天都困,头晕得厉害。”
“是吗?失眠啦?!”小姑娘像发现新大陆似的看着我。
“怎么了?你有好法子治这个啊?我最近一直睡眠不好。”
“我告诉你,失眠其实是一种心理问题。你是不是最近心里装着什么事儿啊?”
“嗯,是啊是啊 。”
“心药还得心来医,解铃还需系铃人啊。”小姑娘意味深长地说了这两句话,我怎么突然觉得这姑娘那神态那么像太白金星啊!
“那你倒是说说,我该怎么办呢?”
“你要是想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就要老实回答我的问题,我就告诉你该怎么办!”
“行,问吧,我一向厚道你们都知道。”
“好,我相信你。老实说,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她突然把眼睛瞪得溜圆,吓了我一跳,感觉就跟大半夜里看见只狼似的。“啊?”我一阵紧张,顿时倍儿清醒——这死孩子不会那天偷听到我和小翻译打电话了吧?
“说啊,是不是啊?”
“你先往下说吧。”
“好,那我就当你默认了啊。” 她心满意足不怀好意地冷笑了一下儿。
“嗯,接着说。”
“那你是不是还属于暗恋期,有点儿暗示了却又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她问。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啊?”我奇怪道。
“呵呵,那当然了。我是谁啊?人送外号江湖小百灵啊。”她十分得意。
“我看你叫八婆小灵通还差不多。”我喃喃着。
“你说什么?说什么?”
“噢,没什么没什么,我就随便念叨念叨。江湖小百灵,名字好啊,好啊,比我的外号好听多了,好听多了。你接着说,那我到底该怎么行动啊!”
“嗯,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先要打探对方的意思,看看人家怎么想的,这个,不用我说,嘿嘿,你已经做到啦。”
我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哎,真是没有透不过风的墙啊!我的保密工作做得这么好,还是被某些人发现了。“你也不用紧张,我会为你保密的。嘿嘿,不过你得好好跟我说说,到底你看上他什么了?”
当一个女人信誓旦旦地跟你说“我会为你保密”的时候,那你就等着最迟一周后闹得满城风雨吧;当她说“你得好好跟我说说具体情况”的时候,那不用一礼拜了,最晚明天此事就会如同长了翅膀一样,估计连平日里你看着最不八婆的同事都会对此耳熟能详。而且最令人不齿的就是:她们在一传十、十传百地散播这种小道消息的时候,往往都会说一句:“我跟你说件事儿,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
眼看着我那还未萌芽的爱情就要葬送在这群好事者的手中,我心里就不禁升起一股悲凉:哎,我跟小翻译真是一对可怜的怨偶,纵有千般柔情在,无奈如今被世俗所累。我悲,我叹,我悲悲叹叹;我凄,我惨,我凄凄惨惨。“行了!赶紧说啊!别磨叽了。其实你就是不说也好多人都知道了。”
“啊?好多人?这都怎么知道的啊?”
“行了,小8,咱俩私下说啊。”小姑娘左瞄瞄右瞅瞅,确定四下无人,凑到我耳朵边儿说,“小8,你昨儿中午吃完饭就偷偷回来给人家打电话,我们都看见了!今天俩人又见面!不是我说你!搞办公室恋情一定要做地下工作,别跟单位弄啊,万一让老板知道你就死定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单位的规矩。”
我们那儿有个明文规定,有亲属关系的俩人绝对不能在同一个单位待着。我觉得可能是领导考虑这样容易造成抱团儿啊、集体跳槽之类的问题。当初我表哥2000年毕业的时候通过我爸关系进来了,我2003年毕业的时候工作巨难找,无奈之下也到那儿上班去了,但负责人说让我一定要保密,要是被发现了肯定有一个人必须离开。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单位里肯定不少这种情况,就是大家都隐藏得比较深。我觉得现在找工作你要是没什么关系还真难,工作确实是太不好找了,人家那儿也不是缺你一个就不转了,我又是初来乍到,所以还是收敛点儿为妙,这也就是为什么后来在和我表哥的关系问题上出了那么多的娄子,我始终保持着“打死我也不说”的态度。
“什么跟什么啊?你说什么呢?什么办公室恋情啊?”我奇怪地看着小姑娘满脸堆着坏笑的样子,有如消瘦版的胡汉三。
“行了,到现在还死不承认!不就是跟经济版的小聪吗?我们都看见了!你俩今天中午还在会议室腻味了半天呢,你给人家写情书了是不是?你可真够傻的,现在都什么年代了?电子邮件多保险啊?您还来手写的,是不是显摆你字儿写得好看啊?”
我愣了大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也真的无话可说。不过被她这一折腾,确实弄得我一整个下午再不犯困,仿佛自己处于一种近乎癫狂与神经质之间的状态。自此以后,我晚上再没能睡上过一个安稳觉。之后,我的偶尔失眠成了一种职业疾病,且久治不愈,这也是后话了。
下班儿的时候,我准备在附近的报摊儿上买一本儿最新的《瑞丽》作为参加周六盛大活动之前的购物参考指南。
刚刚失去五十块钱的郁闷还在我心头隐隐作痛,一想到又要扔出二十块钱贡献给一群貌似纯良实则XX的日本姑娘,我就又开始咬牙切齿起来。
“师傅,您给我拿本儿这期的《瑞丽》。”
“要哪个啊?”
“《瑞丽》啊,2003年12月的啊!”
“我知道,我问你是要《服饰美容》,《可爱先锋》还是《伊人风尚》啊?”
“啊?”
说的也对啊,想想我到底适合哪个呢?要说年龄,半大不小的;要说身份,半红不黑的;要说外形,半土不洋的。可能哪本我都应该看看,但哪本其实都不是很适合我。“师傅,您这儿能租杂志吗?”
一个长得酷似郭德纲的小伙子非常不屑地从报纸堆里探了个小头出来,很鄙视地瞥了我一眼:“那你买过期的吧,我这儿有几本儿《瑞丽》,五块钱卖给你了。想要进来看看。”
我一听,五块钱一本,还有这种好事儿啊,赶紧进去看看。小伙子从一个大箱子里给我抽出几本儿书来,我一看,简直幸福得乐开花儿了!全新的啊!全新的《瑞丽》啊!虽然是去年的,不过封面儿的人还是那么时髦,而且都是包着塑料皮儿没拆封的!真没想到小8我今天还能捡上这种大便宜,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我兴奋得左翻右捡,真是更多选择,更多欢笑,还在过期杂志中啊!
“师傅,还有吗?还有吗?再拿出来几本儿给我看看!”
“行!”小伙子不遗余力地把他那报摊儿里面倒腾了个底儿朝天,“给你,都跟这儿了!”
我一看,好家伙,这两大箱子呢!
“有《故事会》吗?”
“没有,这过期的都是高档杂志。”
“这《动漫世界》多少钱一本儿啊?”
“你要就给两块吧。”
“还有《环球银幕》啊?多少钱?”
“五块,五块,五块拿走。你先看着啊,外边儿有人来买书,我看看去。”
小伙子出去招呼生意,我就坐在里边儿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5分钟以后)
“你怎么还跟这儿看呢?要几本儿啊?”
“我再挑挑,您这儿有的书我都买过了。哎,不说都是高档的吗,这儿怎么还有《知音》啊?哎,这《青年文摘》多少钱一本儿啊?”
“两块钱给你。”
“两块?太贵了吧!原价才三块五啊!您那原价二十的书才卖五块呢!”
“那你说多少钱吧?快点快点儿,我外头好多人来买报纸呢,现在正好下班儿高峰!”
“我知道我知道,您就卖《北京晚报》、《青年报》的能赚多少钱啊,我可是要买你二十块钱一本儿的杂志啊!”
“二十一本儿的?你不是要买旧的吗?噢,对了,你还要那期新的哈?”
“哎,我就说说,这不就说说嘛!这书原价是二十啊,我从您这儿买,我不说,您不说,谁知道是五块钱买的啊?”
“嗯,嗯,对,对,哎,我外头又有人买报纸了啊,你看着啊,我出去一趟。”
“去吧去吧,甭着急啊,这边儿我帮你看着。”
我坐在报摊儿里的小马扎上,高高兴兴地翻翻这本看看那本。你别说,好书还真不老少啊。不觉之间,天都有点儿黑了!“哎哎哎,我要收摊儿了啊,你买哪本?快点儿啊,我要走了!”
“别着急啊!我就跟对面儿写字楼上班儿,闹不好以后还是你们这儿的常客呢,再说我兴许还要带我们同事来也说不定,反正大家中午吃完饭也没事儿干,都喜欢买个杂志回去看看什么的。跟哪儿买不是买啊,您说是吧?”
“啊,对啊对啊,那你先看着,我先收拾我这堆东西。甭着急啊,慢慢儿挑。”
就这样,读书的时间,一分一秒都浓缩成精华。(20分钟后)
“嘿!我说,我真的要走了。”
“噢,知道啦知道啦,别催我啊,就一行字儿没看完了。哟,都快7点了!我得赶紧回家了!”
“那要不你明儿中午带你们同事再来买吧!”
“行啊行啊!”
“那,你看了半天买哪几本啊?”
“买本儿《瑞丽》,就这本,没拆封这本儿。”
“还有哪本儿啊?”
我一边儿从裤兜里掏出五个大钢镚儿,一边从他手里接过他那堆书里唯一一本儿我没看过的《瑞丽》说:“嗯,没了,暂时就这一本儿。”
我站起身,腰酸背疼的。临了当然要提醒小伙子一句:“师傅,以后有卖不完的杂志给我留着啊,我带我们同事来……”
走在去公共汽车站的路上,我的心情如沐春风,不禁回忆起小时候到书摊儿上蹭人家《尼罗河女儿》的往事来。
当时我们家门口儿有个恶狠狠的女的弄了个书摊儿,她的形象酷似《功夫》里的包租婆儿,开始小孩儿跟她摊儿上蹭书她也没怎么着,久而久之发现大家似乎都没要买的意思,这阿姨就发飙了。后来只要哪个小孩儿在她摊儿上逗留超过两分钟,必定引来她一番鸡毛掸子外加一顿破口大骂。所以针对这种情况,我想了一个万全之策。事情是这样的,某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我兜儿里揣着过年时候我姑给我的压岁钱,在包租婆儿摊上溜达来溜达去,不停自言自语道:“今天正好有钱,买几本漫画儿看看。”然后假装掏兜儿数钱。注意,一定要让她看见我有张十块的!
然后就可以名正言顺,堂而皇之地在她摊儿上左摸摸右啦,此时必定畅通无阻。最后呢,买回家一本儿真的挺喜欢的就成了,实在没有非看不可的,也大可不必非委屈自己买一本儿,反正咱有钱咱怕谁啊!下回来了她照样儿买我的账。此举通过多次实验,85%以上的情况都会屡试不爽,剩下那15%的情况嘛,大家请详见小8作品第X部《小8生命中可以承受之重——真实记录我的父亲母亲邻里街坊三姑六婆亲戚好友的故事》。
好了,又扯远了,不跟这儿追忆我的似水年华浪费读者时间啦。我看了看表,才7点05分,《娱乐现场》是赶不上了,干脆坐个车直接到华联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可心的物件儿吧。为了周六的盛大Party,做好全方位倒计时准备!
我妈说,要想彰显品味,着装一定要简洁大方,可我这个天生骨子里的土包子一看见蝴蝶、珍珠、小花边儿就马上头脑发热。此时此刻,我就正站在 Vero Moda里看着一件黄色的小裙儿意淫至发呆咽口水。
“小姐,试试吗?”
“我再看看。”
“试一下儿吧,光看是看不出效果的。”
“咳,我就看看,看看而已。现在都冬天了怎么还卖裙子啊?”
“哦,这一款我们过两天就撤了,现在打八折呢,再过几天我们就要上春装了。”
“真够快的,现在刚立冬吧,就上春装啊?那,你们这裙子多少钱啊?”
这位卖货小姐“刷”地一下从身后抽出一个计算器,非常娴熟地瞎按了几下:“打完折以后是二百九十四块五。”
“啊?哦,好的,我再看看。”
尽管心里故作平静状,但是我对这几块亮闪闪的尼龙布拼出来的小短裙儿着实产生了巨大的质疑,它的价格和价值真的能成正比吗?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当然,此时此刻我要做的就是冷静冷静再冷静!一定要表现得很有钱但是迟疑不定的样子,否则这些势利眼的浓妆艳抹小姑娘若发现一点点儿端倪之后就会立马不遗余力地奚落你,挤兑你,用她们的眼神杀死你,用她们的表情鄙视你,用她们的内心嘲笑你,让你难过得一礼拜不想再跟小摊儿上买煎饼果子,甚至怀疑自己的人生,觉得甚为无趣。“说实在的,我买这裙子顶多就穿一回,也就跟朋友出去玩儿时候穿穿,上班儿总不能穿这个吧?这裙子忒短了。”
“哎,所以说呢,我们家这款现在打八折儿,这可是Vero Moda史无前例的,我们总店说活动就到5号,之后这款马上撤货换春装。不信你看看我们这儿的记录,这款真的卖得特好,都是你们这种刚上班儿的小姑娘买。其实也不短,你试试就知道了。短裙穿着比长裙好看,显活泼。你总不能穿得都跟四十多岁的似的吧?像你身上这件儿一看就不是品牌的。这有牌子的衣裳跟没牌子的穿着就是不一样,料子不成,版型也不好。”
我身上这件儿宝姿被这不开眼的数落得一无是处,我气儿不打一处来,而且我平日里最怕听见这群卖货的姑娘一开口就是“我们家XXXX”,说话时那骄傲劲儿就跟这满场子花里胡哨的衣服听她随意调遣一样,可一说到价格,人家马上就成了“我们总店有规定,这个最低打八折儿”了。
坦白地说,布店里二尺尼龙黄布到底值多少钱?不就被他们跟脖子后头缝了个“Vero Moda”嘛,这价码儿就噌噌地蹿了十倍八倍!这不是暴利是什么啊?!
再说了,对于诸如我等这种皮肤一接触商标类的东西就立马呈现局部红肿,若不及时用药就迅速溃烂一大片的同学来说,一个名牌儿商标对我来说真的没什么意义。我每每提到这档子事儿就难过得捶胸顿足。据我观察,好多同学都会在公共场合坐姿呈现身体前半部的十五度自然前倾,此时脖子处必与商标间隔4~5厘米,刻意让坐在其正后方、右后方、左后方、斜后方的同学都能把那个“Nike”看个一清二楚,一览无余。我们上学那会儿好多男女同学都好这一口儿,尽管我也想虚荣一把,但是在露出腐烂的后脖子和让人发现我穿了件儿Esprit之间,我的理智明显战胜了情感。哎,还是敝帚自珍,低调点儿吧。以往我妈在帮我把每件儿新买的衣服商标用指甲刀拆下来的时候,我都心如刀绞。“妈,别给我扔了啊,以后我跟摊儿上买件儿衣服,然后把这标签儿缝后背上。”
“小8,咱不丢人了,行吗?”
“没事儿,我就跟他们说这是外国新款,人家老外都这么穿的。”
“那下头那Made in China怎么办哪?”
“缝一圈儿黑线给盖上。”
每当这时,我妈都会一反常态,温柔地跟我说:“小8,记着,人想要露多大脸,就要时刻准备现多大眼。”那语重心长的感人场景让我不禁想到“慈母手中线”。
“小姐!小姐!现在试衣间没人,您进去试试吧,光摸也摸不出什么来啊。”
“下回吧,我现在都穿毛裤了,试着太不方便,过几天我少穿点儿再来啊。”
说完这话,我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但是,小8那颗驿动的心却永远留在了那条裙子上。
当我拖着两条几近痉挛的大腿迈进家门儿的那一刻,我妈正跟厨房刷碗呢。“这都几点了?深更半夜的。”她一见我,就嚷嚷起来。
“妈,这大表不跟这儿挂着呢嘛,8点03分。什么叫三更半夜啊?你说的是周扒皮的作息表儿吧?”
“又跑哪儿玩儿去了?我告诉你啊,现在可年根儿了,大街上坏人多,就等着抢一笔回家过年呢。”
“这离春节还俩月呢吧?这帮人还真勤快,难不成圣诞节他们也过?够时髦的啊!”
“得了得了,你现在甭跟我这儿贫,等你遭了贼了你就哭吧。再说了,你前两天不刚丢了包儿吗?怎么这才几天啊就好了伤疤忘了疼了?!”
“妈,我求你了,你别打击我了行吗?就我这一穷二白没权没势无德无才的人家怎么就偏偏瞅准了要劫上我呢?”
“咳,世界这么大,多少总有那么几个不开眼的贼,妈这不就怕被你给撞上嘛!”
“妈,你想哪儿去了,难不成你怕他们劫财不成顿生歹意?”
“什么叫歹意啊?”
“就是那个。”
“哪个啊?”
“那个那个!”
“哦,这个我当然不怕,抢个姑娘卖到深山老林里人家也不是论斤称的,得看漂亮不漂亮,他们再蠢也不会干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儿!”
“我累了,晚上有什么好吃的?”
“这不给你热着呢嘛!菜都跟桌儿上摆着没放冰箱呢,就知道你回来吃。”
“那可不是嘛,就我这兜儿里没个仨瓜俩枣儿钱的想跟外头吃也没戏啊。”
“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就你这样的估摸着也没人请你吃饭。”
我白了我妈一眼,把电视一开,就坐在椅子上准备吃饭了。“妈,就这菜还用热吗?凉拌蔫儿黄瓜,烂白菜蘸酱。”
“那个当然不用热,这个得热啊。”我妈边说边拿筷子夹着一个黑不溜秋的窝头走过来。
“这什么玩意儿啊,黑成这样了?”
“黑米面的,特好吃,你尝尝,有股甜味儿。”
我拿过来啃了一口:“妈,这还是窝头冰山哪!”
“什么呀什么呀,这不好好的嘛,这孩子怎么这么多事儿啊?要不你自己做饭去,自己不做还成天挑来挑去的,谁给你惯的毛病啊?噢,这窝头是没热透,一直放冰箱冷冻室里来着,冻了一礼拜了。这微波炉我怕时间太长了给弄糊了,就热了一分半钟。看来还不行,时间有点儿短了。”
“我就说嘛,这大冬天儿的,晚上热热乎乎吃点儿什么不好嘛,摆一大桌子凉菜不说,还给我个带冰碴子的大窝头,这不成心考验我的牙嘛!人家再怎么结实也不禁这折腾啊!哎,可怜我这一口好牙今天算是变泰坦尼克了。下回给我买管儿冷酸灵啊。”
“行了行了,天底下就找不出第二个比你小8废话多的了。嫌不好?我告诉你,你再过两天想吃蔫儿黄瓜还没有了呢,这大冬天的,菜都倍儿贵,这是你姥姥今天上早市在一堆干巴黄瓜里愣挑出的几个水灵的。”
“看出来了,都够水灵的,还顶花儿带刺儿呢。”
“赶紧吃吧,吃完以后还有苹果呢,红富士。”
“是吗是吗?那我能不吃饭了,先吃个苹果吗?”
“随你,先洗洗,把烂的、有窟窿眼儿的地方给削了再吃啊!”
“敢情苹果买的也是处理的啊!”
我心不在焉地拿着筷子扒拉菜。现在电视一点儿也不好看,就《粉红女郎》来回来去的,这台播完那台播我都快能背下来了。“妈,换台吧,咱看看华娱演什么呢!”
“不爱看那个台,都是你们小孩儿爱看的!”
“谁说的?今儿晚上好像有《TV搜查令》,特好看!”
“什么意思啊?”
“咳,就是破案的,你就看吧!扑朔迷离啊。”
“那我就换台了啊!是这个台吗?这不是破案的吧?这不演唱会吗?”
“哦,是这台就是这台,没错!现在还没开始呢,那咱先看会儿演唱会吧!都是港台明星啊!”
“你自己看吧,还不如《同一首歌》呢,我先洗衣服去,一会儿破案的开始了你叫我。”
“行行行,妈你洗去吧,我在这儿看着,不会落下那节目的。哎,哎,哎,妈你先别走。”
“干吗呀?”
“妈你看这里头这几个男的哪个最帅?”
“这都谁啊?不认识。”
“台湾的,新组合,5566啊。”
“叫什么?”
“5566啊。”
“这几个哪个叫5哪个叫6啊?这不5个人吗?”
“哎,人家组合叫这名儿,你管他叫什么啊,我就问你这几个哪个好看。”
“哪个都不好看。他们这名儿谁给起的啊?”
“不知道,您老问我他们那名儿干吗啊?”
“名儿起的不错啊。”
“哪儿不错啊?”
“看这帮人长得不三不四的,那不就是5566吗?”
“妈,我都服了,你真是天才。”
跟我妈神侃了一会儿,我又等了一会儿那个台的演唱会,发现全是些半红不黑的港台明星,确定了不会有周杰伦以后,我准备上床躺着了。对了,我这不刚买了本儿《瑞丽》吗,多好的睡前读物啊!怎么差点儿就把这么好的事儿给忘啦!
就这样,我本以为一本可以促进睡眠的书,却闹得我又失眠了一夜。
女人最大的天敌就是自己的虚荣心,即使理智如我小8者,也难免会偶尔一闪念,犯下这不该犯的错误。
原则上说我看了这本《瑞丽》以后,并没有对哪件衣服达到垂涎三尺、非买不可的地步,却对上面标注的价格颇有微词。
似乎中国模特介绍的咱能花钱买到的衣服、鞋之类的,动辄就要在thousand部分左转右晃,像我这种自诩的迷你小资新晋成员,整这么一套那下半个月真的要靠喝西北风过日子啦。让我最最想不通的并不是这些衣服为什么这么贵,而是好像从这本书看来,满大街的人就数我最穷!更何况,这可是2002年出版的啊,难道我真比人均生活水平倒退了这么多?真是悲惨世界啊。于是这一整个晚上,我都在对自己今后的人生定位的思考思考再思考中度过。
到底我今后应该选择一种什么样的生活?
客观地评价,我不是那种漂亮姑娘,要想依仗年轻貌美钓个金龟婿恐怕不是我该选择的路。再说了,我小8又不是旧社会说大鼓的卖艺姑娘靠着嘴皮子养家糊口。最重要的是,我相信男同志更喜欢在公众场合带着一个一眼看上去就赏心悦目的姑娘,而不是一个特别标注一下的:“啊,这是我朋友。嗯,可能不是很漂亮,不过,不过特逗。不信,不信小8你给大家说一段儿。”如果真有这么个不开眼的,那我就当众拿出阿香对付寒羽良的大槌——不怕砸不死他!
那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脱贫致富奔小康呢?整个一晚上,我又用我独特的脑瓜思来想去,哎,时间表如下:
22:30-23:45-挖空心思设想能够邂逅周杰伦又不用花钱的可能性及其方法。
23:50-23:55-到厨房喝了杯水,偶遇同样在喝水的我爸,他劝我早点儿睡觉,别半夜起来偷看HBO,如果被他发现他明天就把我屋里的电视给卖了。
24:00-突发奇想倒腾出N多年前买的1019专辑封面比照与蔡依林的相似度。
1:00-1:30-有些不死心,把镜子及若干压箱底儿的化妆品找出,依照《瑞丽》指导,企图做出一个可与Jolin相媲美的妆容。
2:00-终因困得要死而决定睡觉,但是考虑到脸上的粉太厚糊得难受,于是痛定思痛离开温暖的被窝儿去洗脸。
2:05-一出屋门儿被起夜的我妈撞个正着。幸好我妈处于恍惚状态,但我自个儿却被吓出一身冷汗,结果回去以后又睡不着了。
2:30-3:30-觉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开始转攻王心凌,最终得出结果:罗马不是一个晚上建成的,小8也没法一夜瘦下来。
3:45-清醒地处于亢奋阶段,琢磨昨天一天发生的事儿,总结了一下之后定性为喜忧参半,比较让人郁闷的就是居然有不开眼的以为我喜欢缺心眼儿表哥蔫儿大葱。
4:00-觉得实在睡不着,偷偷打开电视看HBO,看了一眼,是冗长乏味的爱情片儿,逐渐眼花缭乱,再后来安慰自己说闭目养神权当锻炼听力,之后Z、Z、Z、Z了。
7:15-被一声怪叫惊醒,发现HBO在演一个外国姑娘满大街乱跑,边跑边叫唤,之后我爸我妈冲进来把我偷看电视的事儿抓了个正着。
我昨儿晚上是如何拖着两条疲惫的大腿迈进我家大门儿的,今儿早上又如法炮制地迈了出去。哎,这就是人生。
中午饭的时候我又看到了Sophia姐,她就像一只神采奕奕的猴子,优雅地窜到我旁边儿的椅子上。“哟,小8,看你最近闷闷不乐的样子,有什么事儿要求我吗?”
“不用了。我们家有三九皮炎平。”
“怎么啦怎么啦?怎么一点儿幽默感都没有了,这可不像我们家小8啊。”
“哎,您是饱汉不知饿汉饥,跟您没共同语言,最好赶紧闪一边儿去啊。”
“有什么事儿啊?说说,说给姐姐听听,我帮你想辙。宝贝儿,Sophia姐姐可是你最知心的朋友!”
我盯着Sophia看似真诚的大眼,好多大眼睛姑娘都特会用这东西骗人,让人觉得这扇窗户宽大敞亮,仿佛很可信的样子,于是乎在神不知鬼不觉的当儿你就把心窝子话全掏给了她,可是到了最后,你那点隐秘肯定要落到成为全国皆知的秘密的惨痛下场。
所以大家应该永远铭记在心,女人就是女人,她的天性就是散播八卦。若不为之,实在是有违于天理人伦。于是我不怪任何传闲话者,这种事儿首先要从自己做起,封锁一切可能的消息源,这样她想“八”也“八”不出来啊。如若这般还有风吹草动现江湖,那就自我安慰下吧:“小8,要怪就怪你太红,八卦能八到你身上也是一种荣幸啊!”
鉴于此等情况,我那些事就算烂在心里,我也要一个人挺着!本着打死我也不说的原则一挺到底!
“快说快说!快点儿,我下午还要赶场子去呢。”
“那您麻利儿的,耽误了您走穴发财我可赔不起。”
“你这倒霉孩子!我记得你妈跟我说你上学的时候申请了五次入党都没被批准吧,怎么今天这大义凛然的劲儿弄得我都无地自容了?”
“我小8天生的一身正气!实在没办法,气质跟这儿摆着呢。”
“好好好,你就自个儿玩儿吧!哎,小翻译啊。”
“等等!您刚才说什么?说什么?”
“没什么啊?让你自己玩儿去,反正你也不跟Sophia姐交心。”
我一愣:难道,难道,难道小翻译已经被Sophia捷足先登了?“姐姐,您,您,您放弃荣华富贵,甘心平庸,不要钻石Stephen啦?”
“谁说不要了?我俩昨儿还去‘为人民服务’撮了一顿呢。”
“那,那,咱不带这样儿的,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不兴嫁小姐还捎带上陪嫁丫鬟的!”
“哟,宝贝儿8你想哪去了!”
“那您刚才不是说什么什么,那个什么的吗?”
“哦,我们家小8说的是某翻译是陪嫁小丫鬟啊?了了了了(读音为liǎo le liǎo le),嘿嘿。”
“其实,我也没别的意思,只不过想关心一下您的感情生活,以作为我们家茶余饭后的谈资。现在又有新鲜的了,Sophia姐又要来姐弟恋啦,好热闹啊好热闹。”
“噢,酱紫啊(这样子啊),放心,我是不会把自己的感情事随随便便讲给那些不信任我的姑娘的,她就不必操心了。”
“别啊,Sophia姐,我给您参谋参谋啊。”
“你?不用了吧!你自己那点儿事儿还倒腾不过来呢,还给我出主意?”
“那好吧,我告诉您,不过您得跟我说您跟小翻译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我俩,没什么事儿啊!”
“Really?”
“Really!”
“人格担保?”
“不信算了。”
“噢。”
“那跟我说说你的心事!”
“我没心事了。”
最近几天我明显有些惶恐,就好像明天要考试了可我一点儿没准备呢。这可不像8某一贯的作风,鄙人向来运筹帷幄,一切尽在掌握,可是遇到这种事,实在是没谱儿了。我一般在没主心骨儿的时候,总会打几个求助热线,咳,就是上回我遭了贼以后找的那几位,所以大家也可以料想到结果如何。不过单位电话嘛,不打白不打,万一谁能给我个稍有点儿价值的主意,那我就赚啦!
先打给愤青姑娘,她是遇到事儿以后最爱凑热闹的那个。“喂,你好。”
“喂喂,我是小8啊。”
“神经病啊你,没事儿打我手机干吗?”
“你不是说你们单位给你报销话费吗?”
“那也得省着点儿,关键时候再打啊。行了甭废话了,打我办公室,6824XXXX。”
“好吧好吧。”
(重拨中。45秒后)
“喂,你好!”
“是我是我。”
“知道是你。”
“你怎么那么半天才接我电话啊?”
“我趁刚才那空当把饭盒儿刷了。”
“神速啊!能刷干净吗?”
“废话,上学时候给你刷过多少回了,哪回不干净啊?”
“哪回洗完都有股洗涤灵味儿!”
“废话,一点儿没留味儿你怎么知道我是用了洗涤灵啊?”
“我说我怎么毕业以后没事儿老吐泡儿呢。”
“你到底找我干吗啊?大中午的,别耽误我宝贵的半小时休息时间啊。”
“我小8从来都是有事儿说事儿,什么时候耽误过你啊!”
“得得,别跟我提这个,一提我就伤心,自打认识了你,我的时间就全浪费在你身上了。要不我哪至于沦落到今天这份儿上?”
“我对不起你行了吧?现在我真有事儿了,你得帮我啊!”
“快说快说。”
“小翻译这周六过生日,他请我去!”
“哦,那就去吧。”
“那我该穿什么?给他送什么礼物啊?”
“哎哟小8,你算问对人了!我好好跟你说说。”
“好好,你等会儿我拿根儿笔去!”
“哎,不用了,你用脑袋记就成了。”
“别啊,等着!我马上把笔拿来了。行了快说吧,我这儿时刻准备着呢。”
“首先吧,首先——坏了,我们头儿来了。”
“那怎么办?我先挂了?”
“没事儿没事儿,他一会儿就走!我先假装说点儿别的,等他走了咱再继续。”
“嗯,行行行。”
“嗯,我们公司最近推出了ADSL免费安装促销活动,活动截止到明年1月31日。活动期间凡在我公司办理ADSL业务的顾客可获赠精美礼品套餐,您只需交六十元,便可获得一个来电显示并可免费使用至2005年1月1日。今后您只需在去当地营业厅缴纳当月电话费时,一并交纳每月五元的来电显示费用即可。
“你瞎白话了半天这来电显示也不是白送的啊?”
“是白送的啊。”
“不是说还要先交六十块钱吗?”
“对啊,交了六十元以后不仅得到了一个来电显示,还包括一年的免费使用权哪。”
“那之后的每个月再交五块,不也相当于我每年交了六十吗?”
“可是来电显示是免费送的。”
“那我只要一个免费的来电显示不交六十块钱行吗?”
“那不行!”
“那这么着,我不装ADSL,我给你六十块钱你给我装个来电显示再包用一年行吗?”
“废话,当然不行!我们这活动是配套送的,你想什么美事儿呢!”
(画外音响起:小张,你怎么跟客户说话哪?这个月客服那边儿已经接到好几个你的投诉电话了!这个月奖金你想不想要了?)
我一听大事不妙,赶紧把电话挂了,我知道,这回又惹祸了。
今天已经是星期四了,可是我却还没有一点儿头绪——哎,自己穿什么?给人家送什么?我一直在左思右想那条Vero Moda ,我妈能同意我买那么条裙子吗?估计悬!可是我的工资卡都在她手上攥着呢,她不同意,我哪有钱买啊?再说了,我也没必要不花自己的去管别人借三百块钱哪,这么条破尼龙布的裙子可真是价值不菲呢!我觉得我这人有时候有点儿轴,就死气白赖地看上那条裙子了,所以,还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先跟我妈沟通一下儿再说。
“喂。”
“喂,妈,我是小8啊。”
“怎么啦?别跟我说情啊,你爸说下午就找收废品的来把你屋里电视让人家搬走。”
……
“不说话啦?早干吗去了?你爸昨儿晚上又不是没教育你!不让你看电视你非看,现在活该了吧?自作自受了吧?哼!”
“卖了就卖了,反正那破电视都看二十多年了,我还得老拍它,要是不拍,图像就左蹦右跳的!等以后我有钱了自己买一个高级的!到时候你们别眼红。”
“买吧买吧,你买个多大的我都不管,以后买个一百寸的天天贴电视上看吧你,不把你眼睛看瞎了你都别从屋里出来。”
“哎,冤冤相报何时了啊!妈,咱俩就不能心平气和地说点儿事儿吗?电视的事儿我知道你们都说的气话,这些咱回家再说。我周六要去给人家过生日,我在华联看上条裙子,您给我参谋参谋。晚上下班以后我6点半在那儿门口儿等你,行吗?你帮我看看,我想那天去的时候穿!”
“那你爸怎么办啊?谁给他做饭哪?”
“要不叫我爸一块儿,晚上我请你们吃必胜客得了。”
“不吃不吃,把馅儿往饼外头那么一搁就卖那么贵,一点儿技术含量都没有,还难吃,咱才不把钱扔给老外呢。”
“那吃什么啊?”
“算了,咱俩快去快回,回家咱熬一锅棒子面儿粥喝,配上我上礼拜买的六必居小酱黄瓜,吃得多热乎啊。”
“那也行,那咱就6点半华联门口儿啊。”
“行行行,挂了啊。”
“别啊,妈。”
“怎么了?还有什么话要说的?”
“记着装上我的工资卡。”
今天交通情况还不算太坏,到朝外的时候没堵车,所以不到6点15分,我就到了。我左溜达右找也没看见我妈。
“这儿呢这儿呢。你往哪儿瞅呢,二五眼孩子?”
我回头一看,我老妈一边儿听着MP3一边儿巨大声儿地喊我。
“公众场合别揭我老底儿。”
“哦,不好意思,戴着耳机呢,说话声儿大了点儿。”
“你哪儿来一MP3啊?”
“你爸今儿开会发的,让我赶紧拿来给你看看。”
“你俩可真够烧包的,不就一MP3吗?以为我没见过啊?还拿这儿来。哟!苹果的啊?这挺贵的呢,估计商场卖怎么也得一千多块钱呢。多大容量啊?2G的啊?!赚了赚了。这是哪个会啊,主办方这么大方啊!快拿来给我听听给我听听!里头有歌儿吗?”我顿时眉飞色舞起来。
“一会儿咱到商店看看这卖多少钱。”我妈兴奋地说。
“行行,没问题!我告诉你,至少一千五百块钱,那回我看见李妙戴了一个,倍儿美,就怕别人看不见她有个苹果的MP3似的,还把人家附送那大苹果贴画儿贴裤兜儿上了。这不成心穷得瑟吗?”
“真有病!她妈老惯她,要什么给买什么,把孩子都给毁了。”
“可不是嘛!”
于是乎,大街上的行人就跟看俩老冒儿似的盯着我跟我妈瞅了半天。“行了行了,回家再倒腾吧,赶紧看你要买的东西。”我妈有点儿不耐烦了。
“好好好,先去先去。”
好像有目的性地决定要买一样东西以后逛商场也并没少浪费多少时间。当我提出这个观点的时候好多人都强烈反驳我,然后我及时把自己说的这句话拨乱反正了一下,变成:好像小8和她妈有目的性决定要买一样东西以后逛商场也并没少浪费多少时间。我和我妈为了不让我爸饿得前胸贴后背,决定速战速决,用了35秒从商店大门奔到了Vero Moda柜台——刘翔也不过如此了吧?!
站在最前边儿接客的居然还是那天那位惹人嫌的姑娘。我说最近几年Vero Moda怎么越来越往地摊儿货方向发展了,瞧瞧找的这些卖货姑娘,其服装品味就可见一斑了。“您好,请问两位需要什么吗?”
“我们自己先随便看看。”
“噢,您看吧。”
“妈,你看,就这条裙子。好看吗?”(和我妈小声儿说)
我妈走了过去,把那条裙子拿过来一看:“这是裙子啊?”
“怎么了?”
“怎么比裤衩儿还短哪?”(同样小声儿说)
“现在流行这个。”
“太短了吧!什么时候穿哪?”
这个时候,卖货的那位不失时机地插过来了:“阿姨,这个不短,真的!不信试试就知道了。真的,看着短穿着效果特好!”
“是吗?那你试试去吧。”我妈将信将疑地对我说。
“要什么号儿的?我看我先给你找条M的吧。”
“别啊,拿最大的。”我妈说。
“别拿那么大啊,穿着合适不就行了吗?”卖货的一脸狐疑。
“我寻思着大点儿号的是不是还能长点儿啊?”我妈说。
“那我两条都拿来,全让她试试得了。”卖货的一脸谄媚地从库房里拿出两条裙子。我拿着两条裙子,奔试衣间去了。把门儿刚插上,就听见我妈在外头说了一句:
“小8,先试那条大的,要是穿不上我让她找更大的!”
“妈,你以为我是大象啊。”
“大点儿好,以后胖了还能穿。”
紧接着,就听我妈跟那姑娘东拉西扯起来:“你们这儿一天能卖几条裙子啊?”
“我们这一款卖得特好,现在都断码了,过两天就撤了上春装。”
“是吗?断号儿了?那什么号没了?”
“反正幸亏您姑娘的号儿还有。”
“噢,我看你这裙子料子不好啊,好像不透气。”
“我们家东西都穿着特舒服。Vero Moda 的牌子,大家都知道。”
“不是说牌子啊,你这裙子什么料子啊?”
“丝绒的。”
“这上面不是写着100%尼龙吗?”
……
“现在尼龙都改叫丝绒啦?”
“这是韩国进口的一种改良尼龙面料。”
“你们这牌子是韩国的?”
“不是,我是说这料子是韩国进口的。”
“韩国尼龙跟中国的有什么不一样?”
“穿着舒服啊,透气性好。”
“是吗?那我们可没见过,我就知道尼龙的衣服穿着跟在塑料大棚里捂着似的。不知道这韩国尼龙怎么样?”
“特舒服!夏天穿着吸汗,所以倍儿凉快。”
“你穿过啊?”
“没有。”
“再说现在这不是冬天嘛,我们家孩子要是过两天参加活动的时候穿,那还不冻死?!”
“哎,说到底了还是尼龙,其实穿着也挺暖和的。”
“是吗?你这衣服够神的啊,都变火龙衫了。冬暖夏凉啊,那是不是买你一条裙子春夏秋冬都有了?”
……
“你们这手工差点儿意思吧?这蝴蝶结怎么都快掉了?”
“不是做工问题,是顾客太多了,试衣服时候弄成这样儿的。”
“顾客都三岁小孩儿啊?没事儿拽这个干吗?”
“不知道。”
“这上面这珍珠是什么做的啊?塑料的吧?”
“不知道。”
“所以我就说嘛,这么一条裙子怎么着也不值二百多块钱啊!小8,试完没有?快出来给我们看看。”
我坐在试衣间里,听我妈教育那卖货姑娘,见把她说得一愣一愣的,心中不免窃喜——嘿嘿,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今天碰上我妈她算是倒了血霉了,呵呵。“知道啦,马上出来马上出来。”
我穿着那条裙子晃晃悠悠地从试衣间里走出来。说真的,没穿过这么短的裙子,不太习惯;更何况这大冬天的,看着就更不对劲儿了。“小姐,您到这边儿来,这儿有大镜子。”
我溜达到镜子旁边儿,强光打得我直晃眼,再加上那震耳欲聋的音乐,居然热得我一身大汗。“妈,你觉得好看吗?”
“好像跟你这上衣不太搭调儿啊?”
卖货姑娘嗖地一下儿就窜到衣服堆里,也不知道打哪儿淘出来件儿看不出来是什么玩意儿的小布头儿。“小姐,您试试这裹胸,外边儿配您这小西装效果就出来了。”
我妈皱了皱眉头:“这怎么穿啊?吓我一跳,我还说呢,打哪儿刨出条更短的小裙儿,真是没有最短,只有更短——”
“妈,人家都说了这是裹胸。”(小声儿说)
“宝贝儿,你觉得这哪儿好看啊?”(低声说)
“现在就流行这种甜美的Barbie风格打扮。”(同样小声儿答)
“Barbie就这扮相啊?跟暴发户似的穿金戴银就是现在流行的啊?”(更小声儿)
“跟您说不清楚,反正现在这个最摩登了!”(同样更小声儿)
“喜欢就试试!反正咱钱带足了。”(巨大声儿,估计不是说给我听的)
“好!妈,你真好。”说实在的,根据我对我妈的一贯了解,我已经知道她这么爽快里头肯定有猫腻。
“小姐,拿好了,一个M号的一个L号的!您试试,有事儿随时叫我啊。”我突然发现卖货这姑娘比较有表演天赋——特别适合去演《大内密探》里头那个神出鬼没的长发诡异男(就是每次给周星星同学派任务那位)
我二次溜进试衣间……
5分钟后,小8新形象闪亮登场。“妈,我出来啦,你看看。”
卖货姑娘一头扎过来,满脸堆出一个笑容:“小姐,您瞧瞧,这立马不一样了吧?”
我妈非常不满意地说:“是不一样了,本来我们家闺女看着挺文静一小姑娘,这么一捯饬,都能登台表演二人转去啦!你瞧这一身儿珍珠花边儿小蝴蝶的,太杂了吧也?”
卖货姑娘一见我妈甚不满意,就见风使舵地说:“我们家今年还推出了几款其他风格的衣服,要不您再看看这些?”
我妈故作感兴趣状,说:“行啊,宝贝儿,看看去。”
说真的,我实在不知道我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说试就试吧,反正试衣服也不用掏钱。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我就这么穿了一身又一身。说真的,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这么过过瘾,而且从这次史上首次疯狂试穿的过程中我体会到了一个真理:其实看着好看的衣服穿身上未必好看,看着不怎么样的却也许会令你有出其不意的效果。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仿佛天籁之音般突然响起:“亲爱的顾客朋友们,欢迎您光临本店,我们今天的营业时间马上就要结束了,希望我们的服务令您满意!欢迎您的再次光临,再见!”
“妈,要关门儿了,怎么办哪?”(小声儿说)
“要关门儿了还不好?试够了没?试够咱回家。”(更小声)
“收到!立刻实现!”
卖货姑娘殷切的手里拿着一根儿圆珠笔,估计攥得手心儿早就淌汗了,随时有开票儿的准备。“小姐,您挑好了吗?”一排白牙闪得我心惊肉跳的:难道她们华联在给这些姑娘进行入职培训的时候没有教育过她们要笑不露牙肉吗?
“嗯,姑娘,我们明儿再来吧,今儿太晚了,交完钱估摸着都关门儿了。”说完,我妈冲我挤了挤眼睛,揪着我的衣角儿就闪人了。轻轻地我俩走了,正如我俩轻轻地来,我俩挥一挥衣袖,不买走一件衣服;留下的,只是卖货姑娘的无比惆怅和感慨。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特别兴奋。
“妈,今儿你为什么让我试了那么多衣裳啊?”
“让你过把瘾啊。”
“可还是没买着合适参加Party的衣服啊。”
“别着急,妈今天都看好了你喜欢的那缝小亮片儿的衣服,还有那蝴蝶结裙子怎么回事儿了,明儿中午我就抽空儿去趟天意,买几包儿小珠子然后找条裙子给缝上!你就擎好吧你,肯定比他们那卖的缝得结实多了!”
“妈,你行吗?”
“怎么不行啊?包你满意,还给你省三百块钱!”
“有点儿怀疑,你要愿意就试试吧。”
“不行的话你不是还有周六白天的时间吗?到时候你再来买行吧?”
“妈,你真好!”
“喔,对了,我明天中午还准备顺便把你银行卡里的钱都取出来给你存一折子,留着以后用。”
“那我要用钱怎么办?”
“用钱?你有什么用钱的地方啊?”
“比如说我要买条裙子什么的。”
“不是有我这个妙手回春的老娘给你改造呢吗?你还买什么新的啊?几分钟就让它旧貌换新颜。”
…………
那天晚上我俩一路走一路聊,到家以后才发现已经快10点了。一进屋就闻见一股煳锅底味儿。不用看就知道,惨绝人寰的事情今儿晚上在我家浓情上演:我老爸亲自下厨了……
先把周五这一天忽略不计,因为这一天总的来说过得浑浑噩噩,但就从此日起,我已进入周六行动的倒计时!我生平第一次感觉到参加别人的生日会是这么棒的一件事儿,只不过一想起那个即将到来的晚上,一向坦然自若的我就不免会有点儿脸红心跳的,主要是由于原来同学过生日就是一大堆人吃吃喝喝最后弄得个一礼拜看见大鱼大肉就犯神经性偏头疼,而且大多数是在什么麦当劳,KFC,或者学校食堂等毫无创意可言的破地儿打发了。这回可是大相径庭啊,不是我说的,您瞅瞅现在同学们多有情趣,吃喝玩乐还要外加歌舞升平。哎,“朱门酒肉愁,路有冻死骨”。想不到我小8有朝一日也能混到朱门的行列,哇哈哈哈哈……
还是那句老话:关键的不是吃什么,而是跟谁吃;其实吃什么也无所谓,最重要的是能在一起!
我觉得这句话真是绝了,尤其作为我这次行动的首要纲领及行为指南,真是时刻提醒着我:小8啊小8,周六晚上饿一顿死不了,但是一定要利用这次难得的机会在小翻译面前多表现自己的聪明才智,伶牙俐齿,让他发现我不同凡响的一面!
晚上回家以后我妈忙活着帮我缝补裙子,我对此不抱任何希望——嘿嘿,咱早就想好了,要是实在拿不出手,穿不出去,我就假意奉承,连哄带骗地先糊弄过去,然后管我爸借三百块钱,嘿嘿,反正到时候背个包把我妈给我准备的衣服塞进去,回家之前再找个地方给换上不就得了。真是神不知鬼不觉,行为于不动声色之中啊,呵呵。糟糕!最重要的一件事儿我怎么给忘了个一干二净啊——该死该死该死,我给小翻译还没买礼物呢!
吃晚饭的时候,我一眼就瞄上了我们家唯一的男同志——我爸。男人需要什么,他肯定比我知道啊!病急乱投医,临时抱佛脚,真是被我完美演绎了。
“爸。”
“干吗?”
“爸,你昨儿晚上自个儿做的饭不错啊。”
“一锅煳粥还好?少来这一套!昨天没卖了你屋里的电视是因为昨儿风大,收废品的没来!别跟我套瓷啊,没用!”从我爸恼羞成怒的样子就可想而知他昨晚一人自食恶果的时候有多撮火。我老爸一向教育我做人要大度,怎么自己还记隔夜仇啊?不以身作则。“爸,你大人不记小孩儿过,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其实,其实我那天晚上不是有意偷看电视的,我只是想验证一下。”
“验证什么啊?是不是想知道偷看电视会不会被我和你妈发现?!”
“什么什么什么呀。爸,你想哪去了,我哪敢以身试法啊!我就是想知道,咱装天线的时候人家不是说HBO、国家地理那几个台是24小时连轴儿播的嘛,于是我就牺牲了自己的睡眠时间,打开电视看个究竟——看看他们到底有没有骗人。”
“那你后来验证了没有啊?”
“验证了,验证了,不过好像是白天那几个电影儿的重播。”
“你怎么知道白天放的什么电影儿啊?你哪儿看的啊?不好好上班跑哪儿看去了你?”
“没有没有,我就跟网上看的电影节目表,爸你消消气,我还打印了一张呢,要不我给你看看?”(吓出了一身冷汗)
“别来这一套,你哪儿打的?是不是上班儿时候不好好工作,拿单位打印机打的?”
“爸,你明察秋毫,放过我这一回吧,我错了,下回再也不敢了……”(又出了一身冷汗)
“早说嘛,还跟我贫半天,我一看你跟我这儿胡搅蛮缠这劲儿就头疼,早说几句软话我就懒得搭理你了。”
“爸——你真好!”
“节目表儿呢?拿来给爸爸看看。”
“好好,吃完饭给您拿,爸——我想请教您件事儿。”
“单位又惹祸了吧?”
“没有没有,想哪儿去了,老不盼我点儿好啊!”
“那你能有什么好事儿找我啊?以我对你的一贯了解,你绝对属于不见兔子不撒鹰、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孩子。我对你的评价没错儿吧?”
“是是是是,爸您最了解我,最了解我。” (好汉不吃眼前亏)
“要说我从小看着你长大,这三岁看老,你这孩子从小就不老实。看着挺憨厚的,净蔫儿使坏!”
“是是,爸你教育得对!”
“记得那年咱们院儿一群小孩儿来咱家告状……”
“哎哎哎,爸,爸,爸,先等会儿,等会儿咱再翻那旧账。我先问您件事儿,咱先说我这事儿行不行啊?我着急。”
“说吧说吧,什么事儿啊?”
“爸,我想知道,您现在最想要什么啊?”
“这还用说吗?赶紧开饭哪!”
“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您现在最希望得到什么?”
“来碗热馄饨吧,再加点儿紫菜。”
“不是,我是说,如果有个人想送你个礼物,那你觉得她该送什么好啊?”
“人家送我东西我还有的挑啊?这还不是人家给什么我收什么嘛!”
“如果可以选择的呢?”
“直接兑成现金行吗?”
“……爸,那我妈第一次送你的生日礼物是什么啊?”
“你妈送过我生日礼物吗?我们那会儿不兴这个,过生日吃碗热汤面外加打俩荷包蛋就齐活。也就你们这帮小孩儿,一天到晚兜儿里没几毛钱,还老爱送这送那的。有这必要吗?”
(由于过度郁闷故沉默20秒示威)
“你不会又干什么坏事儿自己收拾不了了吧?干吗要送我东西啊?太阳打西边儿出来啦?”
“没有,真希望明儿早上别出太阳了!”说这话的时候,我特绝望。哎,我该怎么办哪?
神啊,救救我吧!
这一夜,我又失眠了……
我爸那番话是个导火索,但是真正触动我心中最隐秘的那根儿神经的,还要数我看见我妈给我缝的那条裙子。
当时我正跟那儿拼命地翻《希望》,企图从里边儿找到点儿送礼物的灵感,忽然我妈“嗖”地一下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诡秘地溜到我屋里来:“宝贝儿,干吗呢?看《同一首歌》吗?快开始了!”
“不看,我忙着呢。”
“忙什么啊?”
“没什么没什么,你看电视去吧,甭管我了。”(反正跟她说了她也没什么好主意)
“试试妈妈给你缝的裙子?”
“啊?缝好啦?这么快!”
“那可不!你先试试啊,不满意咱再改,我去把电视开开,准备看《同一首歌》啦。”
“好啊好啊。”
我把那条裙子拿过来,那一刻,我的眼睛就跟被电焊强光闪了一下儿似的,简直太震撼了!
“妈!”
“来了来了。干吗啊宝贝儿?是不是觉得改了一下儿特好?”
“妈,你干吗跟这裙子上缝个‘8’啊,还旁边弄了这么多亮片儿小珠子的?隔十米远都能看见这‘8’跟那儿晃啦。”
“现在不是流行这种的吗?我看你昨儿跟华联看上的那条裙子上面不是缝个了‘66’嘛!‘8’多好啊,让人一看就知道是我们家宝贝儿的衣服。”
“妈,我已经从幼儿园毕业了十好几年了,您是不是始终对那段时光无法释怀啊?”
“没有啊!你不喜欢啊?本来我还准备给你做条腰链儿呢, 上面儿全是彩色曲别针弄成的‘8’,你不觉得特别出心裁吗?”
“妈,听着确实不错,可是,可是就光看看您缝的这个‘8’,这是‘8’吗?跟俩圆柿子摞一块儿了似的!这这这,这也太没美感了吧?”
“肉肉乎乎的多可爱啊,一看就让人家想起咱小8的圆脸……”
“妈,我困了,我要睡觉。”
“干吗干吗啊?这裙子你还没试哪,穿上看看效果怎么样。你明儿不去啦?”
“不想去了,有点儿头疼。”
“那赶紧的,早点儿睡吧,明儿一大早狐狸还要来呢。”
我忽然想起早上我还兴致盎然地查了黄历和星座书,上面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写着周六是我的黄道吉日,宜出行。不过,不过,从现在的形势来看,我怎么觉得前景越来越不乐观哪?
我开始有点儿退缩了。去,还是不去,其实也不是一个难选择的问题,去现眼总不如找个借口在家呆着,至少还能给人家留下个良好印象。来日方长来日方长,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小翻译啊小翻译,下回有这种好事儿您提前一个月通知我行不行啊?哎!
早上不到8点,我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大家都知道,大冬天的,让一个人离开温暖的被窝儿是一件多么不人道的事情;更何况,还是大周六的!这个挨千刀的,开了门儿以后我一定骂死他!
当,当,当,当……“别敲啦别敲啦,铁门都快让你给敲漏了!谁啊谁啊?这才几点哪就敲。”
“快点儿快点儿,赶紧开门,别废话了!”
我一听是狐狸的声音,更是气儿不打一处来。“有病啊你?大早上的瞎敲什么啊敲?这是你们家还是我们家啊?”
“你说这是谁家啊?赶紧开门!”我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又吓了我一身冷汗。我一开门,一个人也没看见,就看见一大盆儿树跟我们家门口立着呢!见鬼了今天?人呢?我妈跟狐狸呢?
“瞎瞅什么呢,还不赶紧帮忙搬!”我一看,我妈和我爸正跟后边儿站着呢,而狐狸同学,正跟树底下压着呢!
“这干吗呢?搬这么一大盆儿过来,要把咱家整成原始森林风格啊?”
“啊,上回阿姨问我能不能帮她找盆儿植物,我那天来也没带什么东西,今天补上。我在植物园买了盆儿榕树,又好养,看着又气派,放家里正合适。”
榕树?不就是那天我死搬活搬半天都纹丝不动的那玩意儿吗?我一看这一大盆儿的,比我们单位会议室那盆还大两圈儿,估计都有一人高了。这糟狐狸一人怎么运来的啊!
“狐狸,看不出来啊,关键时刻还挺猛的啊,这么一大盆儿,你一人扛来的吧?没舍得打车吧?这公共汽车也得收你三张票。估计就算你打车人家司机也得拒载,这一大盆的还不得把人家车给压塌了。”
说真的,今天我小8可是由衷地佩服狐狸,大家要是不信可以去试试,随便找盆儿榕树您搬搬试试,要是一个人不费点儿劲儿就给搬起来了,那您也甭跟这儿看我瞎白话了,赶紧的,到国家举重队报个名,说不定2008咱就全指望着您为国争光了。(又是题外话,扯远了。赶紧回来回来)
狐狸灰头土脸地看着我,叨叨了一句:“别老把我想那么抠,真上公共汽车我怎么给抬上去啊?我打车来的。”
我妈在一边儿非常不满意了:“小8,赶紧让人进去,都堵门口儿说话干吗啊!”
“噢,噢。”
于是乎,我,我爸还有我妈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骨瘦如现代版芦柴棒儿的狐狸一人生生地把那盆儿巨型植物搬进了我们家……从此以后,这盆儿跟我家装修风格驴唇不对马嘴的大树就这么正式驻扎在了我家客厅里,并成了我爸妈心口永远的痛——每每家里有人来串门儿,都无一例外地惊奇曰:“你们家客厅这么小地儿,全被这棵树给占了。好不容易见点儿阳光,都被它给挡了。”那个时候,我妈往往非常虚伪地指着我说:“不是不是,是小8的朋友寄存在这儿的,过几天就搬走!是吧,小8?”
从那一刻开始,我下了坚决将破除封建迷信活动进行到底的决心——黄历、算命、塔罗牌……哎,真是我心里永远的痛。谁说今天是我的黄道吉日了?谁说了?谁说了?
我把狐狸和大树安排妥当以后,赶紧跑去洗脸。虽说我对他一点儿意思也没有吧,但是从保持自己公众形象的角度来讲,一个女性,应该永远把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呈现给大家伙儿,甭管他是谁,这是一种最起码的尊重与礼貌。大家说说是这个理儿吧?
我站到镜子前面一看,居然又有一缕不争气的哈喇子印挂在嘴边儿了。哎,肯定已经被狡猾的狐狸尽收眼底……本来想跟他说我只是偶尔流流哈喇子的。哎,哎,我的一世英名啊。而且又是被这么一个没有口德的家伙看见了!哎,郁闷。
就在我把脸往镜子上更近一点儿贴上去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个更加令人悲痛欲绝的事实:我,我,我的脑门儿上怎么长了好几个大包啊!我的天啊!什么时候出来的?昨儿晚上还没有呢!我的天!
“妈!”
“干吗干吗?”
“妈,我的痤疮一擦灵呢?”
“不知道啊!你什么时候买了这么个玩意儿啊?”
“就上回我鼻子上长大包,你在XX医院给我开的那个啊。”
“那都半年了吧?是不是都过期了?”
“那也赶紧给我拿来,我擦上点儿没准儿就管点儿事儿呢!”
“有用吗?大包都已经出来了嘛!你过来,到外边儿来,趁亮儿我给你看看有多严重咱再说。”
我愁眉苦脸地被我妈拉到窗户边儿上,狐狸正坐沙发上歇着呢,我妈使劲儿盯着我的锛儿头看,从她的眼神里我可以看出:问题比较严重!
“小8,你怎么了?眼睛里进东西了?”狐狸最讨人厌的地方就是喜欢哪壶不开提哪壶。“没事儿,就是脑门儿上新出了几个包。”我赶紧掩饰。
我妈拍了拍我的脑袋说:“没事儿没事儿,反正你不是晚上活动吗?黑灯瞎火的,人家谁没事儿盯着你使劲看哪?!”
“那,那也太难看了吧?”
“难看也没辙啊,这又不是人家谁给你安上去的,是你自己一天到晚吃油炸、辣椒、冰棍儿这些东西给刺激的。”我妈这人总是喜欢给人伤口上撒盐——这是她一贯的行为准则,且不让你后悔得五体投地决不罢休。
“别说风凉话了,我看,我今天真的别去了,这都是天意!”
“小8,你要去哪儿啊?”狐狸一边死撑着从沙发上站起来,一边走了过来。
“别过来!和我保持一米距离!”
“干吗呀?不就脸上长几个包吗?又不是没见过。”
“见过怎么了?这回就不让你看,不让你看!”
这时候我妈从屋里走出来,兴高采烈地拿着一个小塑料袋儿说:“小8,小8,我有主意了!”
“要干吗啊?别吓唬我行不行?”
“宝贝儿,我昨天在天意买了几包儿彩色珠子准备给你缝裙子上的,这不还剩了点儿嘛,要不我给你找个双面儿胶,你给贴在长包的地方暂时盖盖?”
“妈,你甭给我添乱了,这不欲盖弥彰嘛!”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成啊?试试,咱试试!”
大家知道什么叫破罐儿破摔吗?看看现在的我就知道了!
“妈——我求您了,别给我瞎黏了,有点儿疼。”
“那算了吧,确实贴上以后好像有点儿不对劲,跟北斗七星似的。”
“哎,我今天不想去了,真的,都这样儿了我还干吗去啊!”
“这样怎么了?小8,你晚上到底干吗去啊?”狐狸问道。
“咳,就是给人家过生日。要我说长个包怎么了,照去呗,又不是你自个儿过生日,打扮得那么光彩照人干吗?这不是喧宾夺主吗?是吧,狐狸?”我妈插话道。
“嗯,嗯,不过我觉得打扮打扮还是对的,毕竟是女孩儿嘛,都有点儿爱美之心,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那你说她都这样了,其实打扮不打扮也就那么回事儿了哈。要不宝贝儿,你还跟以前似的,弄个创可贴贴上吧。”
“妈——我看你不把我倒腾成米其林小人儿誓不罢休是吧?”
“我不管你了!狐狸,阿姨中午做红烧肉怎么样?你能吃肥点儿的吗?”
“噢,行,怎么着都行,我最喜欢吃肥的了。到时候把瘦肉留给小8,专门儿给我吃肥的就行。”
我瞥了他一眼,真看不出来,狐狸这家伙糊弄中老年妇女还真有一手,我妈现在肯定觉得他特懂事儿。切——就会装蒜的主儿,虚伪!到时候我买一盆大肥油膘儿给他煮了,专门儿让他一人吃,不信腻味不死他!
“那我做饭去了。小8,你陪狐狸聊会天儿,看看电视。”
“阿姨我帮您洗菜吧。”
“不用不用。小8,你跟人家狐狸多学着点儿,瞧瞧人家,多懂事儿啊。”
“妈——他就是跟你说点儿客气话,你别被他给骗啦!”
“说什么呢?别胡说。”
“什么胡说啊,不信你让他去!狐狸,你不是要洗菜嘛,赶紧洗去赶紧去啊!”
狐狸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眼我妈,眼珠子忽然一转: “小8!我想了个好办法!”
“什么啊?别岔开话题逃避劳动。”
“哎,我觉得你要是弄点儿刘海儿,是不是能把这几个痘儿给盖上啊?”
“嗯?刘海儿?”
“是啊,好像现在挺流行的吧?你看那什么,就那个,唱《看我七十二变》的那个,叫什么来着?对了!就那个蔡依林不就弄了这么个发型吗?”
“好像有点儿意思。那你觉得我适合这种发型吗?”
“适合啊,你虽然乍一看脸有点儿圆,可仔细一看其实是个瓜子儿脸,所以弄什么发型都好看。”
“是吗?还是第一次有人说我是瓜子儿脸呢,狐狸,你别说,你这人说话也不是老那么不着调儿,偶尔还是能一语中的啊。”
“不过,我说的是南瓜子儿啊!”
“管它什么瓜,反正都是瓜子儿脸。”
“嗯,小8,我就喜欢你这种特有的革命乐观主义。”
“那当然了。人活着要没点儿自娱自乐的精神那还让不让人活了?行了,甭夸我了,你赶紧给我设想一下儿我这头发该怎么弄啊?噢!想起来了,你等会儿啊!我拿本儿杂志来!”
我窜到屋里,把前几天买的那本儿《瑞丽》给翻出来,我觉得里头禄弥姑娘那头发帘儿不赖:“狐狸狐狸,你看你看,这个头发怎么样?”
“哪个哪个?”
“就这个。你看,我到外头拿着这本儿书跟剪头发的师傅说就弄成这样儿怎么样啊?”
“就这个啊?这个还用到外头去剪吗?这连我都能剪出来。”
“你也会?”
“那当然,我的手艺那可不是盖的,可是出了名儿的,好多人都找我剪!”
“是吗?”
“最重要的是,你到外头剪最少人家也得收你10块,我可不要你钱。”
“什么?不要钱?你今天怎么那么大方啊?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呀?”
“瞧你这人,老不把人往好处想。什么阴谋啊,这不是到你们家吃饭来了嘛,吃人家的嘴短,今天就便宜你了。”
“哈哈哈,那好那好,今天我小8就相信你一回,赶紧来吧。”
嘿嘿,又省了十块钱,呵呵,very good。
从我为数不多的几次到发廊剪头发的经历可以得出一个不争的事实:一般给人家做头发的都是那种瘦了吧唧穿着鸡肠子衣服梳着一丝不苟诡异发型的男人,近距离观察狐狸,确实很有这方面的潜质啊!除了衣服穿得宽敞了点儿,头发烂糟了点儿,消瘦度还是比较符合标准的。而你们看看发廊里的女的,无一例外都是给人洗头按摩修指甲——完全上不了台面儿无法操刀啊!所以我一度认为,美发行业和大厨行业类似,真正的大拿都是男的。这可不是性别歧视啊,其实我废话了这么半天,就是想给自己点儿心理安慰——相信狐狸能给我整个满意的刘海儿,原来净让我妈给我剪了,每次剪完我都有一种莫名的冲动——想毁灭这个世界上任意一种可以反光的东西!
“狐狸啊,你一次少剪点儿啊。”
“放心吧,我有数,哎,你们家有给花儿喷水那种小喷壶吗?”
“有啊,在阳台呢!你要这个干吗啊?”
“先给你头发喷点儿水好剪哪。”
“噢,对,对。”
人家外头理发馆都是先这么弄的,看来狐狸还挺专业的啊,真是又让我多加了几个放心。“我开始剪了啊,一次少弄点儿。你放心,绝对让你满意。”
“好的好的,我们家有把王麻子,你拿那个剪吗?那个快。”
“要那么快干吗啊?你们家有小点儿的剪刀吗?就是医院那种手术剪似的。”
“你要干吗啊?我可不兼做整容。你只要把我头发弄好就行了。”
“想得倒挺美的,一分钱不花还想整容呢,这也就是你小8想得出来。我就是拿个小点儿的剪子顺手啊,我不习惯用大的剪。”
“噢,这样啊!等会儿啊,我抽屉里有,给你拿去,我妈经常拿这个剪我们家的龟背竹。”
“嗯,太好了,就这种最合适。赶紧拿来。”
“好好,我去拿。”
趁狐狸给我剪头发的工夫,我说:“狐狸哥,问你个事儿。”
“嗯,小8妹,甭客气,说吧。”
“你说人家过生日,我送什么东西既能显示自己的独特品味,又能一分钱不花还让他过目难忘啊?”
“那你写个‘祝你生日快乐’的血书好了。”
“跟你说正经的呢!叫你一声狐狸哥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我对你够正经的了,你老想一毛儿不拔干成事儿,这可能吗?!”
“什么叫我一毛儿不拔啊?上回谁在西单快渴死的时候,是谁解救他于水火之中啊?”
“哎,你们女的怎么干了点儿什么事儿都要揪着不放,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拿出来说说啊?”
“不说怕你想不起来。”
“我记性好着呢,不过你要是再说下去,我这手可不一定会有什么过激行为啊!”
“哎,哎,哎,别啊别啊,您手下留情,好好剪哪好好剪,要不我三个月都没法儿见人。”
“想让我专心点儿你就先把嘴上安个拉锁,我让你说话的时候你再把拉锁拉开。”
(沉默15秒)
“哎,我说狐狸,别人过生日你都送什么啊?”
“你怎么又开始说话啦?”
“人家水平高的理发师都是边聊天儿边弄头发的。”
“那行,那咱俩也聊吧,聊完以后要是头发剪裂了别怪我啊。”
“那不说了。”(沉默23秒)“狐狸,你说我画张画儿送给人家好不好?”
“你怎么闲不住啊!你小时候是不是得过多动症啊?再说了,你以为你是齐白石啊,还送人张画儿?!”
“你可别小看我!我上小学时参加月坛地区防火宣传漫画比赛得过三等奖呢。”
“月坛地区?你可真好意思说,连个区级都算不上。居委会组织的吧?”
“居委会怎么啦?你别看不起人家居委会,人家还发了我一本儿相册和一套台湾明信片儿呢。特好看。”
“台湾明信片儿怎么了?还特意说个台湾。台湾怎么了?不就咱中国一个省嘛,至于吗?还特意那样说……台独分子!”
“嘿,我说你还来劲了是不是?谁台独啊?那我还说你是美国特务呢!”
“我怎么成美国特务了?”
“哼,也不知道是谁当初要死要活地跟人家大使馆死气白赖的,最后人家可怜你让你到那儿溜达了一圈,临了你还不是回归了我们祖国的温暖怀抱?哼,八成你就是梅花党的残渣余孽。”
“你再废话我给你剪个阴阳头!”
“这么小气,还说自己是男人呢!”
“谁说男人就非得忍受女人的聒噪啊?谁说的?”
“好吧,我不说了。你剪吧,反正我心里已经有数了,嘿嘿。”
我现在已经有十足的把握——把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出来第十一份儿的明信片儿送给小翻译!这可是小8私人珍藏了十年历经三次搬家毫发未损的明信片!当时我们居委会组织了那次漫画大赛,据说奖品是主任刘大妈的台湾亲戚友情赞助的,一共十套明信片儿,而且都特别好看!反正就是你们哪儿都买不着的那种!哇哈哈哈,我小8又一次成功化险为夷,柳暗花明又一村啦。本来已经几近绝望的边缘,想给小翻译打个电话说自己生病了呢,现在,现在我可以堂而皇之地去! Party开闹,有我登场,屋顶也掀掉,哇哈哈哈哈哈。
“狐狸你快点儿,快点儿,我脖子现在都麻了,感觉跟落枕了似的!”
“你这人,哎,我觉得你一点儿耐心怎么都没有啊?”
“我最讨厌弄头发了。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好多女的不厌其烦地差不多每个月都弄一回,据说烫个头更费劲,三四个钟头呢!不过你这也够费劲的,都半个钟头了吧?”
“小8,我觉得要是烫头免费你肯定去,对吧?”
“你把我小8想得也太那个了吧。说实在的,我是比较节俭,但是遇到您,那可真是班门弄斧了。”
“我抠门儿吗?我那么多次解救你于危难之中,你就这么说我?”
“算了算了,我不说你了,你好好给我弄个头发,今后咱俩就尽释前嫌行了吧?”
“咱俩以前有什么过节吗?我怎么不知道啊?”
“不知道就算了,正好当没有得了……我问你,你觉得把头发烫个离子烫怎么样?是不是特飘逸?”
“离子烫是什么?”
“就是烫完以后头发又亮又直那种!”
“那也得分人吧?要是脸跟大柿饼儿似的,又把头发弄得全贴头皮上,是不是更显头大了?”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有那么点儿道理。那你觉得我弄这种发型好看吗?”
“哪种?”
“离子烫啊。”
“你舍得花几百块钱弄那么一个跟一脑袋龙须面似的发型?”
“舍不得。”
“那就乖乖别动了。最后一哆嗦,咱马上就完工了啊。好了,照镜子去吧!”
我先用手摸了摸前额,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厚重感,所以,还没照镜子就先有种不安:“狐狸,你不是说给我弄得有点儿层次感吗?我怎么觉得是厚厚的一摞啊?”
“对啊,虽然是厚厚的一摞,但是每一摞都有层次,你放心,剪这种的我可是得过优秀的!”
“得过优秀?什么意思?”
“原来上园艺课的时候就属我手艺好,不是跟你说了嘛,好多人都找我剪,你看现在玉渊潭公园一进门儿直走水库那块儿吧,那一片的花草原来都是我剪的!”
“狐狸!你这个缺德带冒烟儿的,我还以为你给人剪过脑袋呢,没想到你是修花草的啊!你这个大骗子!我恨你一辈子!”
“别啊别啊,你先甭恨我,你照照镜子,我觉得比你原来秃眉光眼的那个头好看多了。”
“我不!我才不呢!你就是成心!成心地想糊弄我!让我没脸见人,好委身于你!你好狠啊你!我告诉你,我小8就算是变成秃瓢儿也不会嫁给你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这时候,我妈从厨房出来了。“肉炖上了,一会儿就好啊,大家别着急。哟,小8,你怎么变样儿了?这谁给你剪的刘海儿啊?”
“哼,别提了!别笑话我啊!我知道我现在肯定跟个人妖似的!”
“谁说的?挺好看的,不信你自个儿照照镜子去!”我妈说。
“你们这些人啊,成天合起伙儿来就想笑话我!真没劲!”
“谁想笑话你了!你自己照照!别老那么没自信!”狐狸说。
这个时候,我妈把我的小圆镜子从屋里拿过来:“自己睁眼看!”
“不看不看就不看!是不是跟埃及艳后一样啊?”
“想得还挺美,还埃及艳后呢!自己照吧!没那么漂亮,顶多一个蔡依林。”我妈撇着嘴说。
我缓缓地睁开了双眼……哎,即便是悲伤,也要正视,这是我一向坚持不二的唯物主义作风。
哇!
这历史性的一睁眼,这世纪般的觉醒,成就了日后小8风靡一时的“刘晓庆专用刘海儿”(八卦的同学都比较了解这个刘海)。
坦白地说,狐狸的手艺确实不错,有点儿Jolin的味道,我仿佛一下儿就年轻了五岁,可以装高中生啦。而且貌似脸一下儿小了一圈,正好使我脸颊处的肉肉显得不那么突兀了。最最关键的:痘痘不见啦!Yeah!
“怎么样啊?骂了人家半天,感觉如何?”狐狸问道。
“Just so so.”我心头暗喜,嘴却不示弱。
“咳,‘得便宜卖乖’,这句话简直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
吃中午饭的时候狐狸一人就干掉了我们家一锅大米饭。我妈秘制的红烧肉似乎并没有取得预期的效果,主要的原因我总结了一下是这样的:平时我家的吃肉主力——小8同学,鉴于晚上要去参加一项非常重要的外事活动而显得心不在焉,心猿意马,心事重重——导致战斗力较差;我爸,一向只喜欢吃豆腐白菜的同志,在这次就餐中也并没有出乎意料地成为一匹吃肉的黑马;至于我妈——只顾着张罗大家吃了,所以自己也吃得不怎么尽兴;唯独只有狐狸同学,就跟搭上时光机器的顺风车跑到了2003年的我们家撮饭来了一样——这种人要是在三年自然灾害时期,肯定是千夫所指的主儿,哎,有这么不就菜干吃大米饭的吗?真是服了!
说真的,这次Party的准备工作做得并不那么尽如我意——礼物搞定,发型搞定,可是服装呢……
吃完饭以后,我有些郁郁寡欢。“小8,又怎么了?还不高兴?头发不是挺好的吗?”我妈一边儿刷碗一边儿说。
“哎,狐狸新给我弄的这个发型好像有点儿不太适合你给我缝的那裙子了。”
说真的,什么发型都不可能和我妈缝的那裙子搭上调儿的,但是我没好意思说,嘿嘿。要不说我小8机敏过人呢,这样把罪过全推到狐狸身上,真是一箭双雕,一举两得,呵呵,再加今天那盆儿榕树,我要让我妈对狐狸的厌恶感变double,哇哈哈哈哈。真是天下最毒小8心啊,哈哈哈哈哈……暗剑直戳糟狐狸心脏!一定要把狐狸,杀死!杀死!杀死!
“有什么不配啊?你这孩子就是事儿多!”我妈好像有点儿烦我。似乎情况不妙。
“妈,你缝得挺好的,就是他给我弄这头发——哎,让我说他什么好啊!”
“说他什么好?哼,我看你是自个儿本身也对我的手艺不满意吧?”
“没有没有,怎么会呢!妈,你看,你干吗把我想得那么虚伪啊!哎,这样不好,真的,不要那么多疑嘛。”
“嗯?是吗,我多疑?哎,那算了,本来想把我一件压箱底儿的宝贝掏出来给你看看的,既然你对我的手艺很满意,那算了。”
“什么啊?哎,妈你能有什么值钱东西啊?不会是我姥姥给你的旗袍什么玩意儿吧?别吓人好不好?到时候大家都以为我参加化装舞会去了呢!别太突兀啊。”
“你别老把你妈想那么土好不好?这种事儿我心里有谱。”
“你到底有什么宝贝啊?”
“哎,既然你对我缝的裙子那么满意,我也懒得给你找了,你就穿着那个去吧,下回有机会我再给你刨出来啊。今天妈妈做了一上午饭,累死了。行了,就这么着吧,我先歇会儿。你招呼人家狐狸去吧,别把人家晒在外头一个人看电视啊。”
“妈。”
“干吗啊?”
“你就给我看看吧!让我开开眼。”
“哎,没跟你说累着呢嘛!”
“你给我缝那裙子我真穿不出去。”
“哼,早说啊,还磨磨叽叽的!过来吧。”
我好奇地看着我妈像变魔术一样,走到外边儿,从衣架子上掏下来一个白塑料袋儿:“自己看吧。”
“什么啊?”
我打开那个袋子。啊?
“妈,你什么时候给我买了这条黄裙子啊?”
“趁你睡大觉的时候。”
“啊?商店那么一大早开门儿吗?”
“谁告诉你是今儿早上你睡大觉的时候啊?昨儿晚上,你不是说头疼嘛,我跟你爸散了个步就给你买回来了。”
“哇,妈,你们对我太好了!”
当时我觉得热泪盈眶,感动得不得了。哎,看来黄历和塔罗牌还是有些可信度的!破除封建迷信的事儿搁置一段时间再说吧。
“别高兴得太早,刷的可是你自个儿的工资卡啊!”
………
啊,不夜城啊不夜城!北京东边儿三里屯儿是京城有名的酒吧聚集地,而西边就相对来说冷清点儿,不过白石桥一带还算热闹。关于这些事情,本来一向是和我八竿子打不上一点儿关系的,但是今晚,这历史性的一晚,辉煌的一晚,将彻底改写我曾经一穷二白的夜生活历史!
我脚蹬着两年前用我妈她们单位发的代金券在百盛买的百丽黑色长靴,上身为一件Wanko黑色胸前饰小花儿修身毛衣——外套没什么特色,大家不要以为这是小8着装的一个败笔——大错特错,我要在脱去外衣的一刹那,给大家一个闪亮登场的surprise(惊喜)!这才符合我小8一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作风。且毫不谦虚地说,人家自我感觉还很有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夏奈尔的风格耶!大家没觉得我特有创意吗?估计我要是不点拨,你们谁也想不出来。给大家点儿提示:夏奈尔小姐叫什么名字啊?抠抠儿啊!这不正符合我西城抠门儿8的绰号吗?真是中西合璧,珠联璧合,合二为一啊!咱这回既不玩Bobo(波波)也不玩儿雅皮。不是我小8张狂,三百瓦灯泡儿算什么?今天我小8一登场,就用最最中庸的淑女风格震瞎小翻译那俩大黑眼球儿。不信?不信小8我今天拼了!跟你赌个大的——一个麦香猪柳儿蛋!输了我买单。不过咱事先说好啊,10点以前特价的时候我请,过时不候,酒水自备……
我站在15路公共汽车上,一想起这些事儿就心潮澎湃神不守舍:哎,不会是小翻译先在包间儿里独自惆怅,黯然神伤,等得比烟花儿还寂寞吧?——看我出现的那一刹那马上双手一拍,“啪”的一声儿,门外一个拉小提琴的嗖地一下儿就钻到我们屋里,然后就跟我身边儿像苍蝇似的绕来绕去——他一边儿拉着超罗曼蒂克的曲子一边儿挤眉弄眼儿地示意小翻译别忘了给小费;然后,小翻译倍儿gentleman地大手一挥:“好了,你出去吧。”随手往那哥们儿的上衣兜儿里塞了张一百美元的大票儿,“辛苦了。给自己买杯Red Label(“红方”,苏格兰威士忌),剩下是你的tip(小费)。”
这个时候,我有一种由衷的感受——哎,掌握一门儿特殊技能是多么重要啊!这一首小曲把我一月稿费赚出来啦!这回就先算了,以后咱可不再干这种冤大头的事儿了。其实,女人这一辈子不用日日浪漫,只要有那么一次,关键的一次就足够了。五年以后,我抱着天真无邪的小小范植伟坐公共汽车再次经过钱柜这个美好的地方时,我一定会指着对他说:“宝贝儿,看见了吗,那就是我和你爸一吻定情的地方,你一定要永远记着这儿啊!”
哎,人生,你的名字叫美好!
“小姐?小姐!”
“啊,啊?”
“白石桥到啦,该下车啦。”
“噢,谢谢您!谢谢您!”
我一蹦三跳地从车上下来,从我的脚踩在那条大马路的一刻起,心脏正式以120次/分钟的速度狂跳不已,感觉跟上星光大道也差不离儿。放松!深呼吸!不紧张不紧张!我把手放在心脏上摸了好几下,确定自己稍微平静了一点儿以后,走上了过街天桥——
从过街天桥上下来,猛吸了一口北京12月中旬夜晚的冷风,不知道为什么,一点儿都不觉得冷,这可能就像我妈经常评价我的那样,是烧包的结果。
在今天临出门儿的时候,我妈特别嘱咐我裙子里要套条毛裤,还危言耸听地跟我说如果不穿会立马得关节炎,现在还显不出来,等老了以后夏天都要穿棉裤才不觉得冷,然后捂得一身痱子。我非常明显地是被她的一番话给吓倒了,但在权衡利弊之后,我还是冒着生命危险决定用丝袜代替毛裤——事实证明,我妈的话并不全都那么准确,至少我现在就一点儿也不觉得冷!
我看了看表,马上就6点了,说真的,紧张的情绪又一次涌上来。还好,我远远就看见了超帅的小翻译正站在腾达大厦门口——今天为了参加这个活动,我特意把尘封了两个月的一盒月抛博士伦给打开了。重视度可见一斑吧?
小翻译左顾右盼,好像很焦急地在等人一样。哇,不会如我所料真的是在等我吧?小8何德何能啊!赶紧的,别让人家等着急了。快马加鞭啊,go,go,go!
“嘿!”
“嘿!小8啊,你来得真准时啊!”
“嗯,我刚才打老远就看见你了,怕你着急就快走了几步啊!”
“是吗?那太好了……哟,你今天穿得很漂亮啊。”
Yeah!被发现了!我说什么来着?猪柳儿蛋拿来。“是吗?呵呵。”
“小8——要不你先进去,我怕你冻着。我这儿还有几个朋友呢,这些人老迟到。要不你先进去在大厅坐会儿?”
什么?事先没跟我商量就叫了朋友来?我还没答应做他女朋友呢他就这么自作主张叫朋友来了?哎,这人,也不让我事先准备准备。
“没事儿没事儿,我不冷,不冷,我跟你在这儿等会儿吧!嘿嘿!”
我看着小翻译焦急等待的神情,心中顿生无限怜爱:难怪有人说认真的男人最美,看他这个样子真是我见犹怜哪!嗯?要不趁现在四下无人的时候先把生日礼物送给他?
“嘿,我准备了一个礼物送给你。”
“是吗?那谢谢你了!”
“不谢不谢,本来你过生日请我来了,理应要送的嘛。”
“嗯,哎,等会儿!小8,一会儿再拿吧,我那几个朋友来了。介绍给你们认识啊,来。”
这个时候,从不远处走过来三个人,在夜幕下显得格外抢眼:两女一男一字排开,三人身高呈波线形。据我不完全目测,两名女性均为亚洲人,身高约为175厘米左右,三围估计是38、23、36上下,长发。右边的女性外着皮草大衣,腿长不详,短裙在膝盖以上35厘米处。再走近点儿,发现其肤色超白,从月光下可见细腻贴合的粉底,据小8两个月来认真阅读各类过期时尚杂志所得经验判定,该女妆容属精致类,全身行头应该不下三千RMB……稍等,如果她手里那个小包儿是GUCCI的A货的话,再给她一身行头加上五百大洋。咱下面姑且把她命名为“超短裙”,好记。再看左女:刚才身高外形已叙述,在此不作赘述,长卷发,肤色较健康,一双比小翻译再加两倍的超级大眼,眼睫毛儿像蚊子腿儿一样丝丝分明,鼻梁处理得非常西化——能看出天生可能具有某种异国血统,故整张脸棱角分明,可圈可点。咱把她命名为“假洋鬼子”。
中间的男的还用说吗?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真理:女的要是举行什么聚会、Party之类的肯定不会邀请比她漂亮的异性,难道男的也有同样的毛病?所以综上所述,对这个可怜的男人我也就不多着笔墨详尽叙述了,省得大家嫌我啰唆。其实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自打我看见了那俩女的以后,就跟被针扎了的皮球一样——一点儿情绪也没有了。想必大家都很能理解我此刻的心情,估计你们也不想再在我的伤口上撒辣椒面儿吧?咱且叫他“被忽略男”吧!
哎,当时听了我妈的话把毛裤套上多好,现在觉得冷风飕飕的……
“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个是小8,我的工作伙伴儿。小8很聪明的,工作能力很强,悟性很高。”
工作伙伴?真是……再说了,他又不是我们单位领导,干吗说我工作能力强啊?哎,得了,也不追究这个了,幸亏他没当着人家面儿说:“这是我朋友小8,虽然不是很漂亮但是特能说。不信?不信小8你给她们来一段……”哎,万幸啊万幸。“小8,这是我的几个朋友,Mallory,Johnny,还有Cathy。”
“哦,你们好你们好!你们有中文名吗?我怕英文的我记不住。”
这三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
超短裙说:“哦,我叫林X媛。”
假洋鬼子说:“我是王X丹。”
被忽略男说:“张X鸣。”
哎,何必都给自己起个英文名啊,我开始还以为他们仨都是日本人呢。超短裙从自己的假GUCCI里掏出一张名片:“请多指教啊。”
我接过来一看,哇,原来是个签约麻豆(模特)啊!我说怎么刚才觉得那么面熟啊,是不是在哪本杂志上见过?
我也赶忙从自己的上衣兜儿里掏出一张片子双手呈上:“客气了客气了,这是我的,也请您多指教!”
假洋鬼子往超短裙身边儿一凑,看着我的名片俩人诡秘地对视一笑。超短裙接着说:“噢,你是XXX报的?我跟那儿的人很熟的,你们那个摄影小张儿,见了他帮我带个好啊。那,你是做什么的啊?”
“我?噢,目前还是做小工的,呵呵,端茶倒水而已。我刚毕业,现在先实习一段时间,以后再正式上岗!”
超短裙轻蔑地说:“哟,那也就是说以后我们还得躲着你点儿了?”
“嗯?躲我干吗啊?”我很惊讶地看着她。
“当然要躲你了。你们狗仔队不是最喜欢偷窥拍摄人家隐私吗?不躲着你以后我们还不被你拍光了?”
说完这个,俩姑娘就狂笑起来。当时小翻译的脸上一阵儿红一阵儿白的,被忽略男好像也有一点儿尴尬挂在了脸上。好像有的时候,男的比女的还是要厚道点儿,有的女孩儿说话根本就不考虑对方的感受,只顾着逞一时的口舌之快。我笑了笑:“嗯,其实这个你们也大可不必担心,一般我们只对明星感兴趣,其他人的事儿拍了也没什么价值,你说是吧?就比方说我们家楼下卖冰棍儿的阿姨吧,她要是跟修鞋的多聊了两句,那肯定不会有记者追着狂拍说他俩怎么怎么着了,你说是吧?就算写了也没人爱看哪!要是写了,读者肯定就有意见了:你们报社没事儿干了,什么都乱联系,那俩狗打架你们报道不报道啊?是吧?所以说呢,普通人的事儿娱乐记者没兴趣知道。新闻要有价值。价值你们懂吗?啊,当然,我没别的意思啊,你们也不算普通人了。呵呵,长这么高,走大街上确实挺扎眼的。”
当时两个姑娘立马就僵住了笑容。小翻译赶紧打圆场:“哎,咱都堆在门口儿说话干吗啊,赶紧进去吧,我订好了一个包间儿,咱们先上去再说。”
接着小翻译看着我,说:“小8,是不是饿了?咱们都先吃点儿东西去吧?”
我看着小翻译真诚的脸,问:“是跟这儿吃吗?”我左右扫了一圈儿,就凭这装修水准,里面儿消费一顿可是不菲啊。假洋鬼子说:“对啊,不在这儿吃在哪儿吃啊?”
我小声对小翻译说:“这里头东西卖得是不是特贵啊?对面儿就是家乐福,要不我到那儿去买点薯条儿、可乐、话梅什么的带过来吧,这样还能省点儿。”
小翻译看了我半晌,没说话。超短裙说:“哟,你是不是第一次来钱柜啊?”
我觉得他们就像盯着一个怪物似的看着我。“是啊?怎么了?”我道。
假洋鬼子用鼻子发出了一个哼的声音:“哎,这样啊,我说呢,连钱柜提供一顿晚饭的事儿都不知道。Eric,你这朋友从哪犄角旮旯儿来的啊?哈哈哈哈哈……”
小翻译好像一直很尴尬,我知道他现在肯定特后悔,也许他叫了那几个人,就压根儿不该再让我来。其实现在比他更难受的大有人在呢!我相信,一个女孩儿在这样的场合被人奚落,肯定都会觉得无地自容,特别难过。我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生,遇到这样的事儿,我真的很想跑回家,因为这只是刚一见面,谁知道一会儿还要发生什么令人难以预料的事情呢!哎,出师不利啊出师不利。
但是,但是转念一想——谁让我是乐观的小8呢!难道遇到这么一件小小的事情就退缩了吗?那还能叫顽强的小8吗?我才不走呢!既来之则安之,没什么好怕!我就不信了,凭我的智慧不让这俩张狂的姑娘对我道歉外加顶礼膜拜,我今天就不回家了!哼!
现在我该做的事情根本不是自惭形秽,我应该开动脑筋,好好琢磨琢磨到底该如何尽快融入这个大环境。以不变应万变,瞬间将局势转败为胜,扭亏为盈,才是咱的传统作风!
打一进了那个包间的门儿我就开动了可与一休哥相媲美的脑瓜。其实仔细分析一下,对手也并不是强大得攻不可破,要找到她俩的弱点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原则上说,这个世界上几乎所有的美丽姑娘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但凡稍长得有了几分姿色就容易沾沾自喜,加上长时间里一些善意的、中立的、不怀好意的褒奖纷至沓来,就难免让她们更加自以为是,并且极易持有白雪公主她后妈的那种心理状态——全世界谁最漂亮?还用说?肯定是我啦!
当然,这作为她们最为隐秘的内心活动,诚然是一个心照不宣的事实。在某些场合,还有点儿良知的此类姑娘会假模假式儿地忽闪着自己纯真的假睫毛儿说:“我漂亮吗?我可从来没觉得自己漂亮呀,那个XXX才真的漂亮呢,呵呵,真的!你们都说我比她漂亮?没有吧?我可从来不这么想。”其实她正在心里咬牙切齿地说,“废话,她能跟我比吗?瞧她那大脸盘子!还跟我比?有可比性吗?!”
咱先不管她的心里是怎么激烈斗争的,能说出这种谦虚的话来,就暂且给她的印象分儿加上五个百分比。
综上所述,当两个美貌势均力敌的姑娘凑在一起时,那她们之间的关系肯定不会像外表上看起来那么和谐,她们之间必然潜在某种明争暗斗的成分。我想,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的姑娘都不例外,看面前这两位这样儿,应该也逃不出我的猜测吧?!
于是乎,我有八成的把握,她俩看似亲密的关系其实不堪一击!
做下一步分析,当然,这还是一个常规猜测,一般来说,有些姿色又喜欢打扮的姑娘,往往会把大多数的时间用在如何让自己的优势更加突出上,再加上这姑娘一漂亮了,就难免会受到大家的追捧,好多事儿大可不必亲力亲为,比如上学的时候吧,你费了一晚上的工夫写完的物理作业,人家一个早自习就抄完了,而且答案还全都对;考个试吧,有男生冒着被株连的危险也要把小纸条儿递给她;稍微及格一次,老师就激动而郑重地向全班宣布:“XXX在这次的考试中成绩大有进步啊!从以前的0分儿考到了今天的60.5,这是怎么样的精神啊!大家都要向她学习!学习!再学习!”学什么啊?这老师也不仔细琢磨琢磨,要是全班都考60.5,他早就当场气绝身亡了!
难道像我们这种长得差强人意的姑娘天生就得是学习机器吗?你稍微考试排名落后了点儿,老师又说了:“哎呀,小8,像你这样可不行啊!最近怎么回事儿啊?分心了吧?我得把你妈叫学校来说说,你可跟人家XXX没法儿比,人家可早被XX电影学院提前录取了。”
同学们,我在此最后郑重说明一下:小8对任何电影学院出来的同学都没偏见,咱这不是对事儿不对人嘛!其实白话了这么半天我就是想阐明一个道理,说着说着就跑题了,对不住大家。我今天想证明给大家的就是:漂亮姑娘大多脑子不那么好使,至少没有她们的外表那么绚烂多彩。这当然不能怪她们自己,我刚才已经说了,受到他人过多的吹捧,已经将她们一些最起码的脑力活动也扼杀了。人的脑袋总是不思考,久而久之,肯定就越来越慢,越慢就越懒得用,之后就逐渐锈掉。加上较多的饭局应酬,过多酒精的麻醉、尼古丁的侵蚀,让她们本来已经行将枯竭的脑力更是雪上加霜。
然而她们那唯一的一点点小心思还都放在了琢磨怎么勾引个男的,如何攀比某个女的上,哪还有精力学习人文历史科学文化知识呢?这样一来,上虽不通天文、下也不晓地理的小8兴许能在这方面险胜她俩,虽没有必胜的把握但却有事在人为的想法,足矣!
想到这里,我稍有了一点儿自信。大家不要觉得我把这两个姑娘影射得这么糟糕,其实小8最厚道了。我也承认,谁让咱天生不丽质呢,那后天当然要补齐,我已经说过了,笨不是她们的错,如果我也长得漂亮点儿的话,我肯定也会是个白痴——这我一点儿也不否认。
现在我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先利用她俩这层并不稳固的友谊了解一些情况,当然,我不是要挑拨离间,这种事儿我是不屑于为之的,我只是想了解了解对手的情况,如果她俩中的任意一个早已成了小翻译的心中人,那我再做什么不都是白搭吗?
我们几个人刚一落座,超短裙和假洋鬼子就叫唤起来:“赶紧赶紧拿吃的去,快去快去!别忘了再叫一打儿啤酒来。”
一打?我一听就晕了。小翻译把外套脱了,叠好放在一边,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整洁的男生。哎,可惜这么好的男人却可能跟我压根儿扯不上一点儿关系。“小8,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拿些吃的?”
“噢,好啊!”
小翻译出了包间儿,我默默地跟在他后面。我也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保持缄默15秒后,小翻译主动开口)
“小8——今天很抱歉。”
“抱歉?怎么了?”
“嗯,其实,其实我跟她们两个也不是很熟,只不过是——”
“是什么啊?”
“因为我们公司请Cathy做了个广告,所以就认识了,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关系——”
哦?没什么特别的关系?这难道是给我的什么暗示吗?
“噢,都能理解,能理解,工作伙伴嘛,场面上的应酬而已。这个我知道。”
我虽然表面上这么说,心里却想:过生日这么私人的事儿,不用非扯上这些人吧?哼!
“你别这么说,工作伙伴和工作伙伴也不一样啊,比如你,我心里把你当朋友!真的!”
朋友?!我听小翻译这么说,瞬间就热血沸腾冰山融化了。天啊!就为他这句话,今晚上小8我奉陪到底,肝胆相照,万死不辞了!
“好了好了,咱赶紧拿吃的去吧,什么都甭说了,能给你过生日,我可高兴啦!”
“是吗?你能来我也很高兴。”
小翻译冲我笑了笑,天啊,我简直幸福得都快冒泡泡儿了。要是能每天看到他的笑脸,我肯定能活到一百零八岁啊。“拿吃的拿吃的!拿完咱们赶紧回去!别让她们等急了啊!”
当我们回到包间儿的时候,两个姑娘已经开唱了,一看就是KTV常客啊。我一看,唉,我在家琢磨了好几天的曲目估计也排不上号儿了,干脆坐着喝点儿饮料吧。超短裙点了一首《眉飞色舞》,自己可能觉得比较兴奋,唱着唱着就把小外套脱了,只剩下一个传说中的裹胸。为什么说是传说中的呢?因为在2003年底,这种上露半扇儿胸,下露半拉肚皮的衣服还很少有人穿,这种东西的真正流行还是到了2004年的夏天,所以我也是叹为观止地第一次在公共场所看到如此反季节的打扮,于是将其定义为“传说”中的。她一边儿唱一边儿跳,自我感觉可能很像郑秀文,不过在我看来,就像一只遭了瘟的骆驼在做最后的挣扎。“唉,累死我了,我赶紧歇会儿吧我。”
“唱得真绝了!你是不是放原音了?说,Mallory !”被忽略男看着长得挺敦厚的,夸起人来也够虚伪了。“没有啊没有啊,都是我自己唱的!真的,不信你问Cathy!你们真是的,为什么每次我唱这个歌儿老有人说我是放的原音啊!我不干了我不干了,你们还我个清白啊,真讨厌。”
超短裙使用了很多女性在公众场合惯用的撒娇政策。哎,我的鸡皮疙瘩啊鸡皮疙瘩,掉满地啊掉满地……
超短裙姑娘把麦克风交给假洋鬼子姑娘,自己开了一瓶啤酒开始咕嘟咕嘟对着喝。突然她停下来,怔怔地看了我一眼:“你没带相机吧?”
“我?没有啊!我带相机干吗?”
“没什么,职业习惯。我不想被人拍到这种场面,到时候上了报纸我都说不清楚。”
我当时真是无话可说,这姑娘自我感觉也忒好了吧,她以为她是章子怡啊?!
“这一点你大可放心,我没那么无聊的。”
“哼,我看我还是防着点儿好。记者嘛,为了拍人家那些不光彩的照片儿一个个可都是挖空了心思啊!”
“关于这个问题嘛,只要你没做什么不光彩的事儿,不用担心。”
“什么啊,你知道什么呀!好多记者真是在人家走台的时候专门盯着人裙子底下看,不拍到走光照片儿都不罢休!”
超短裙姑娘说到这些话时的悲痛神情,那感觉就跟别人把她怎么着了似的。“是吗?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我原来以为都是模特主动露给大家拍的呢!”
“你,你!”超短裙姑娘又一次险些抓狂。
“咱们唱歌啊唱歌,赶紧的,别停啊。”关键时刻,小翻译又来打圆场了,“好啦好啦,Mallory 快来吃点儿东西。小8,要不你也唱首歌吧。”
“我?我算了吧,她们点的还没唱完呢!你们先唱吧。”
假洋鬼子凑了过来:“别啊小8,你就唱一个吧,看你也闷头儿吃了半天了。唱歌消化消化吧,我都给你点好了。”说罢,她冲超短裙诡秘地一笑。
“什么歌啊,你们给我点的?我好多歌都不会唱,真的!你们要是点的我不会唱那就算了啊。”
“别谦虚啊,这个你肯定会唱!哟,音乐都开始了,你赶紧上吧!”
我走过去接过热气腾腾的麦克风,一看,她居然给我点了个《壁花小姐》。“唱啊,快唱吧。”超短裙嚷嚷着说。
“哎呀,这个啊,这个我会!”我拿过麦克风,强压住心底的火儿,把这首歌完完整整地唱了下来。在我唱歌的时候,超短裙和假洋鬼子一边儿抽烟一边儿喝酒,我知道压根儿没人仔细听我唱,因为他们几个早就在一边儿玩起了色子。其实仔细想想,我也没什么可难过的啊,你说说这帮人放着一个小时那么多银子花花地往外流不唱歌,玩什么色子啊,笨笨笨!玩这个到哪儿不能玩啊?到大街上也能玩儿!这可是钱柜哪!他们不唱我自己唱!哼,谁知道下回到这么高级的地方来唱歌是哪辈子啊,机会要抓住啊小8!
于是,这帮人在那儿玩,我就把她们点的那一堆歌儿给全唱了个够。经过我一个多小时的练习,我发现我唱Elva的《一个人的精彩》和范晓萱的《豆豆龙》比较拿手。嘿嘿,今天确实没白来啊,以后单位要是组织活动就唱这俩歌了,幸亏我没唱在家琢磨了好几个晚上的《女人花》,我现在才明白,并不是低音就好唱,要是唱不好极有装女鬼之嫌。
我正准备再点个《双截棍》试试的时候,小翻译走过来了:“小8,过来跟我们玩儿会儿吧!”
“哎,你们不是玩得挺高兴的吗?别叫我了,我再唱会儿得了。”
“哎,过来吧。”
“我不会玩儿你们那东西。”
假洋鬼子的假指甲在黑暗中闪耀着诡异的光芒,她还不失时机地往我这儿看了一眼:“小8,我们都玩儿半天了,你要是不会玩儿这个那你会什么呀?!”
“我?我想想啊——说真的,我什么都不会。”
超短裙把眼睛瞪得就像《变相怪杰》里的Jim兄一样:“不会吧?小8,你哪儿来的啊?什么都不会啊你?讲故事你总会吧?好歹也是人家Eric过生日啊。”
“讲故事?哎,我怕我讲的故事你们听不懂。”
“什么意思嘛你,你当我们都白痴啊,什么叫听不懂啊?”
“咳,没什么意思,其实也没什么好听的。哟,都快9点啦,我得回家了。”
“别走别走啊,你把故事讲完了再走。”
“真的不能讲了。回家晚了我妈会扒我的皮呀!”
“到底什么故事啊?”
“其实真没什么好听的,你们这么见过世面,没准儿也听过,算了吧!”
“别啊别啊,讲讲吧!”
“哎,那好吧,看在人家过生日的分儿上。不过我要是讲的你们听过,可别打断我啊,让我讲完,行吗?”
“行行,你讲吧。”
“可是你们要听的,其实真的挺没劲的,我讲了你们别怪我。”
“行了行了别磨蹭了,赶紧说吧!”
“那你们仔细听好了啊。这是发生在一个礼拜里的故事,我现在要讲的是几天里发生的小细节,你们听好了,我可能随时要提问啊!”
超短裙揪了一下假洋鬼子的衣服,小声儿说:“这个我好像听过。”
我笑了笑:“我说我不讲了吧?我说你们可能听过吧?”
“没有没有,你讲吧,我没听过,嘿嘿。”
我一看就知道超短裙同志是个自作聪明、好为人师的姑娘。唉!
“嗯,那我说了啊——周一这一大早,警长老王带着警察小刘儿去巡逻,路上遇着自己的老朋友老赵和老钱了,老赵说:‘老王,你跟小刘儿一会儿巡完了跟我们到山上打麻将去吧?’这个小刘儿是个年轻警察,傻了吧唧的,一听打麻将,就手痒痒了,跟老王说:‘王队,咱一会儿去吧?’警长老王一向兢兢业业,工作认真负责,他一听就火儿了,说:‘咱们是纪律队伍,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啊!’小刘儿老大不高兴了,说:‘人家不是说了嘛,巡逻完了去,又不耽误工作?’老王这回可是急了,使劲儿骂他:‘闭嘴!你这小兔崽子,你是头儿我是头儿啊?听谁的啊?我说不能去就不能去!’老赵和老钱见状觉得自讨没趣儿,就说:‘算了算了,我们找老孙和老李去得了,你们也别吵了。’然后,周一讲完了,现在说周三……”
假洋鬼子一着急,说:“哎,你还没讲星期二——”超短裙赶紧使劲瞪了她一眼,假洋鬼子马上打住话头,“噢,没什么没什么,你接着讲接着讲。”
超短裙得意地说:“呵呵,你接着说,接着说啊,我知道怎么回事儿啦!”
我说:“你都知道了那我就不讲了。”
小翻译说:“哎,小8,你讲完,讲完啊,我没听过,接着说啊。”
超短裙姑娘兴奋地看着小翻译道:“Eric!我知道我知道,我一会儿给你讲,你先什么都别说,小心上了她的套儿。”
我很无奈地看着他们:“那我继续说了啊——”
超短裙说:“你说你说,我看你下面还能说出什么来,嘿嘿。”
“然后周三一大早,山间别墅发生一起恶性杀人案件。死者为一名四十五岁中国籍男性。唉,这真是多事之秋啊,紧跟着周五的下午,警察在山下巡逻的时候,又意外发现四具尸体,由于是坠崖身亡,四人面目模糊,已经难以辨认,经过法医的DNA比对最终判定四人的身份为老赵、老钱、老孙、老李。可是关于死因却极难判定。这时候,警长老王和小刘儿及时赶到现场。小刘儿说:‘王队,您看这两个案子是不是有什么关联啊?’警长说:‘嗯,确实像是这么回事儿。’小刘儿一听被领导表扬了,一下儿就兴奋起来,马上说:‘王队,我觉得这是一起由于经济纠纷引起的凶杀案,凶手肯定另有其人。’警长把眼睛一眯,摇了摇头。小刘儿说:‘难道不是吗?’警长说:‘通过对别墅的现场勘察,我们一共发现了五个人的指纹、脚印,如果像你说的那样还有其他凶手,那这不成了密室杀人案了吗?’小刘儿琢磨了一下,显然还是不能从自己的判断中绕出来:‘王队,那您的意思是——’警长说:‘他们四个肯定是山间别墅凶杀案的犯罪嫌疑人,结果集体畏罪自杀!’突然间,手机响起——”
超短裙“啊”地尖叫了一声:“哎,不听了不听了,吓人啊!不听了!”
我撇了撇嘴:“那我不讲了啊。唉,时间也不早了,我真的要回家了。”
小翻译和假洋鬼子听得津津有味:“小8,快讲快讲。Mallory你要是害怕就先唱会儿歌儿去,你别听了,我们要听!小8赶紧说啊!”
“那我接着说了啊。”我看了一眼气急败坏的超短裙姑娘,顿了顿继续说,“小刘儿接过电话说:‘喂……噢,噢,我知道了,马上通知王队。’然后他对警长说,‘法医那边儿的鉴定结果出来了,您说的没错,他们四个确实是自杀的。’”
我停了停,看他们几个人的瞳孔不断扩大扩大再扩大。“现在呢,我的问题出来了,你们开动脑筋想想吧。第一个问题,山间别墅死者是谁?第二个问题,警长为什么肯定四人是畏罪自杀呢?”
被忽略男凑了过来:“被杀的是谁?是不是跟他们一起打麻将的啊?可是打麻将只需要四个人就行了啊,会不会是端茶倒水的?那我们怎么会知道?你根本没讲清楚嘛!”
“唉,我就说你们听不懂这个故事吧,你们还非要听,现在怨起我来了。”
小翻译说:“是不是在你的故事里有什么暗示啊?我们都好好回忆一下这些细节,没准儿就在什么地方隐藏着答案呢。”
“你说得对,那你们就想吧。”
假洋鬼子姑娘掰着手指头坐在那儿自言自语:“她一开始说是一个星期内发生的事儿,那这几天肯定有关系,星期一……对了,星期二和星期四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我看着这个白痴姑娘,真不忍心打击她:“没发生什么没发生什么,重点不在这儿。”
“那不行那不行,你得说清楚了,要不我们都被迷惑了。”
“真的没什么。”
小翻译突然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哈哈,死的人叫麻将。哈哈,你说是不是?是不是?”
我眯了眯眼睛:“Bingo!确实猜对了,他确实叫麻将。”
被忽略男和假洋鬼子非常气愤:“这叫什么玩意儿啊?没劲,我们以为是什么呢!”
小翻译说:“小8,讲完嘛,那警长怎么知道这四个人是自杀呢?”
我看了看他们几个:“你们真的想不出来?”
假洋鬼子说:“想不出来想不出来,你赶紧说答案吧,别卖关子了!”
我看了看小翻译:“那我可说了啊。哎,还有一个人好像不愿意听似的,那我不讲了。”
被忽略男一看超短裙姑娘坐在那儿正百无聊赖地发短信,赶紧叫她:“Mallory,快过来,你快过来啊,你不来小8不说答案!”
超短裙姑娘一百个不愿意地被他们死拉硬拽地坐到这里。
“那我可说了原因了啊,其实非常简单,呵呵,警长跟小刘儿说:这四个蠢货不会脑筋急转弯儿,逃跑的时候冲到悬崖上刹不住闸,就掉下去摔死了。`哈哈,所以他一看就知道肯定不是他杀。哈哈,哈哈,好了,我该回家啦,大家接着玩儿吧。哈哈哈哈。”
超短裙姑娘郁闷地说:“不对不对啊,不会脑筋急转弯儿为什么就要摔死啊,你这个就是胡编的!”
我心里偷笑了半天,真的无话可说了啊……
“本来就是,你就是没法儿解释嘛。”假洋鬼子姑娘较真儿起来还挺像个学究儿的。
“这个,我觉得没什么好解释的吧!”我看了看表,“都快10点啦,不行了不行了,我得回家了,要不我妈真的会杀了我的。”
“那你倒是说说周二和周四呢,他们都干什么去了?”假洋鬼子姑娘还是揪着我不放。
“对了,Cathy,你是不是有外国血统啊?”
“是啊,我祖父是俄罗斯人,我外婆是日本人。”
“噢,难怪呢!”我心里暗自琢磨——怪不得这么不开窍儿,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
“问这个干吗?你是不是觉得没法儿自圆其说了,所以在这儿扯别的想糊弄过去啊?”
“你就当是吧!我,我真的要回家了。”
当一个玩笑开成这种结果,那就失去它的本来意义了。就当我是自己讲了个巨寒到冰点的冷笑话,没人听得懂吧!通过这件事,我再次验证了一个真理,难怪很多花瓶姑娘最终的结果都是被人抛弃,她们的脑容量实在和胸部脂肪含量形成了过大的反差——以至于最后,当胸部不可避免地被地心引力所影响时,她们的愚昧也随之不得不大白于天下。当然,我说的肯定不是具有其他血统的某位姑娘,她先天的缺陷虽始终未能因后天的勤奋好学而有所补救,但贵在精神可嘉,在此,咱就不责怪她什么了。
我收拾了一下东西,看着小翻译说:“你们玩儿吧,我真的要走了。”
小翻译闪着那双迷人的大眼:“小8,真的要走吗?再玩儿会好不好?”
我说:“真的不行了,我真的必须走了!”
超短裙和假洋鬼子又开始高兴地唱起歌来:“Eric,快点儿啊,咱们再玩儿半个小时就结账,一会儿去藏酷。”
小翻译说:“好的。那要不你们先玩儿,我,送送小8先。”
两个姑娘翻了下贞子的眼皮,我大概明白那是和我说拜拜的意思, 倒是被忽略男还挺客气地给了我一张名片。那张名片我回家才看的,说来也比较奇怪,之后我还在一个意外的场合见过他一次,不过这是后话,在此不做赘述。
我跟小翻译一起乘着电梯下楼,我一直死盯着电梯的数字,看着它往下走,当时不知道为什么,真希望电梯就这么坏了吧,哪怕只坏5分钟,也好让我们两个能多待一会儿,因为我知道,出了电梯以后,我们可能就相见无期了,通过今天晚上,小翻译肯定在心里觉得我跟他压根儿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叹了口气,其实也并不惋惜什么,也许在大家看来我就是一个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而我也不必证明给大家看在现实中王子真的会喜欢丑小鸭。生活本就是平淡无奇的,奇迹也许会发生,但我从不奢望它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叮——”
电梯终于到了一楼。我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对小翻译说:“你快回去吧,大家都在等你,我自己坐车走。对了,还没说一声祝你生日快乐呢!好了,不多说什么了,咱们以后再联系吧!”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有些后悔,干吗要说以后联系呢?也许人家再也不想看见你了。哎,这岂不是自己暗示咱好像对人家有意思吗?笨蛋笨蛋!小8大白痴!唉!
“小8,别走。要不,我们出去走走好吗?我,还想再送你一段儿。”
“外面那么冷……要不算了吧?”
其实我心里使劲在想,别走别走!送送我!送我一段!千万别是说的客套话!
“没关系,一起走一段儿吧。”
哇,“一起走一段儿”,真是容易让人想入非非的话啊!要是他说的是“走一段人生旅程”该多好啊!
“那——好吧,不用走远,到车站就行了。”
“这么晚了,你不打车吗?”
“不打了,现在还有车呢,才一块钱就到我们家门口儿了,不花那冤枉钱啦。”
“噢,也对啊。”
“嗯。”
(沉默30秒,相对无语)
“小8——今天晚上高兴吗?”
“嗯,挺好的。你高兴吗?你过生日问我高兴不高兴有什么用啊?”
“我,挺高兴。”
“那就行了呗!哎,我的车来了。我先走了啊,这可是末班车啦!拜拜啊。”
“别走!”
就在我一条腿准备迈上15路车的那一刻,小翻译一下子把我从车上拉下来,并将我紧紧地抱在怀里,好像生怕我跑了一样。当时我觉得心脏简直跳得要抽筋儿了。“小8,别走……”
我的头被他深深地埋在了胸前,他身上那股淡淡的幽香让我觉得好舒服啊,那是一种阳光的味道:一看就知道这件毛衣白天肯定洗完了放在外面晒过。
“小8——为什么不说话了?是不是我太冒昧了?对不起!”
“我,我,我都快被你捂死了,我倒是想说话啊。”说这话的时候,他仍然死死搂着我,以至于我说话的声音就跟从他肚子里发出来的一样。我终于明白传说中的腹语是怎么回事儿了,肯定是表演的那人在自己肚皮上别了一微型录音机,然后声儿就从那里头传出来了。我发现我简直是个天才,连这种事儿都能想出来。
“小8——怎么了?你不高兴了?”
他轻轻地松开了一点儿,微微地俯下身来,用一双温柔而有力的大手抚摩着我的头发,他那双明亮又深情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和我的距离恐怕只有五厘米……天啊,这么近的距离,那我脸上的雀斑和痘痘岂不一览无余了吗?!幸亏是晚上,还不时有些冷风吹过,还好还好,昏暗的路灯也算有点儿混淆视听的作用。“你……有什么要说的吗?别这么近好吗?我有点儿眼晕……”
“噢,对不起,我太冲动了……对不起,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舍不得你走……”小翻译彻底松开了手,整了整衣服。尽管是晚上,我也看得出他有些不好意思。
“对不起,我,我,我还没给你生日礼物呢!你等会儿啊!”为了让彼此都不会觉得太尴尬,我赶紧转移了话题——我小8在这方面绝对是行家,要是有人敢说自己是二,我就不说自己是第一。我慌慌张张地从包里掏出那套明信片,给他递了过去,“虽然不是很值钱的礼物,不过,不过却是对我很重要的东西……”
小翻译笑了笑,很小心地打开包装纸:“小8,这是你参加月坛地区漫画大赛得的奖?”
“嗯。嗯?你怎么知道的?不会你也参加过吧?”
“没有没有,我可没这方面的天赋,呵呵。”
“那你怎么知道的?”
“这上面不是写着呢嘛——月坛地区漫画比赛三等奖小8同学惠存啊。”
“啊,不会吧,我都保存了十几年了,从来没注意过上面还有这么一行字啊?早知道不送你了。你给我看看,写哪儿了?我怎么从来没注意过啊?该死该死!”
我想接过那套明信片儿看看究竟,小翻译却在我接过的一刹那紧紧地抓住我的手:“小8,你真的是个很特别的女孩。”
特别?这是不是对一个相貌不敢恭维的女生最好的评价?
“真抱歉,时间太紧急了,要不我会到商店给你买个礼物的,可是我实在不知道你缺什么,所以……”
“没关系,这个礼物我很喜欢。真的,非常特别,我会一直珍藏下来的,谢谢你。”
“是吗?你真的喜欢?真的吗?那太好了!我当时就觉得你肯定会喜欢,因为我觉得里面的每张插图都很漂亮啊,跟现在的几米风格差不多咧。对了,你知道几米吗?”
“嗯,不是很了解,似乎有个漫画很出名吧。”
“对啊!你说的是《向左走向右走》吧!这个已经拍成电影啦。”
“是吗?我对这个不是很了解,一般很少看国语片。不过,要是有机会的话,你愿意和我一起去看吗?”
“一起看?可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映啊。”
“没关系。我去看看最近的影讯,不管什么片儿,下个星期六,我们去新东安看电影好不好?”
“啊?下个星期六?”
“怎么?你有事儿吗?那周日呢?”
“我?”
“好了,不要拒绝我,否则我会排到周一的。总有一天你有空儿吧?”
“嗯,那好吧,初步定周六,如果情况有变化那咱们随时电话联系吧!好了,我,真的要赶紧走了。”
说真的,对今天所发生的事情我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现在我一心想着的就是赶紧回家回家回家!不为别的,可千万别让他看见我脑门儿上那几个大煞风景的痘痘。早知道今天会有这么一出儿,我肯定就用创可贴把它们彻底盖上啦!这样即使被发现,我还能找个不小心撞在办公室大门上的借口,这再怎么着也比长大包好听吧?
老天爷啊老天爷,您老人家也太狠了吧,既然要给我小8一段好事儿,你也不好人做到底,没事儿在这关键时刻赐给我头上一堆大包干吗啊!是时刻提醒我保持清醒吗?唉,煞风景啊煞风景。“小8,你的末班车已经走了,那你现在怎么办?呵呵,为什么这么着急?”小翻译又把他那张帅脸凑了过来。现在想来,他这一招儿在日后的《恶作剧之吻》里是植树挑逗湘琴常用的伎俩。哎,植树啊植树,看来小翻译植伟也算是你大哥了,人家绝对是这一手儿的开山鼻祖啊,这一点不服不行。“我,你别管我了,赶紧回去吧,人家都等着你呢!别管我了。”
唉,这该死的大包,坏我好事!我发誓以后要是再吃辣椒、薯片,我就不叫小8了!郁闷郁闷……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难道我今天真的见到了穿玻璃鞋的灰姑娘?现在还不到12点,你不会现原形的,即使真的变得一无所有了,我还是对你很感兴趣。”
这些话听得我全身一阵冷一阵热的,我觉得可能效果跟给我灌了一桶二锅头差不多。我也真服了,有时候在一种特定环境下,男女之间的对白比一些电影情节更诗情画意,而且由于过度的罗曼蒂克,往往让我恍如梦境: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我自己打个车走,你快回去吧。这儿正好来了一辆,我走了啊。”
我一招手,一辆出租车开了过来,越开越近,这才发现,又是辆一块六的,唉,我怎么每次遇到他都要做冤大头呢?但是当然不能显露出来,我要赶紧坐到车里,再回味今天晚上发生过的一切!哇,太美妙了。当然,原则是绝对要坚持到最后一刻,以不被小翻译发现大包为基本准则。现在,见好就收啊小8,快撤吧,还等什么啊?等人家小翻译跟数星星似的给你数大包啊?!
出租车停了下来,我打开车门,回过头挥了挥手:“拜拜,我们周六见!”
“小8。”
“嗯?还有什么事儿?”
他再一次拉住了我,并把我的头埋在他的怀中:“对不起,这当成你给我的第二个生日礼物好吗?”
“干什么?”我使劲挣脱开并直直地瞪着他。他没有再说任何话,只是用双手缓缓地托起我的脸颊,轻轻地吻了一下我的刘海儿:“忘了说了,你的新发型很可爱,只可惜盖住了额头,但——我很喜欢。”
我想起小时候在《哈哈画报》上看过的一个历史小故事,在八国联军攻打北京的时候,慈禧外逃之际还特不识相地铺张浪费摆寿宴,结果激起民愤来,后来有一个胆大的兄弟在其宴席上送了一幅画:画上是一棵大树,缀满了若干大桃儿和美丽的桃花朵朵。慈禧大喜,觉得这是表明硕果累累之类的好兆头,殊不知人家是在影射她老人家“临阵脱逃”。
说这个故事,也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只不过我突然想起这个故事来,借以说明我今天的狼狈相,真是……
躺在床上,我开始慢慢回忆今天晚上所发生的一切。
细节一:小翻译在我上车的那一刻拉住了我的手,他扯我那一把,弄得我胳膊都快脱臼了,鞋跟儿险些别在车上。哎呀,太恐怖了,那可是柏丽啊。
心理活动小贴士:第一反应是我白吃白喝了他一晚上没送他礼物最终这家伙出离愤怒了……
细节二:我赶紧把礼物给了他,想就这么大家和和气气的,到底人家也是我的工作伙伴,万一他觉得我是吃大户去了再传到他们老板耳朵里,一传十十传百,以后我小8还怎么在这个圈子里混啊!赶紧地,赶紧把明信片儿给他。
心理活动小贴士:我把礼物都送给他了,他怎么还不放过我啊?不会是嫌我的礼太薄了吧?
难道,难道,难道;或者,或者,或者,他真的爱上我了?不会吧?
小8我一向后知后觉,但是这回未免也太迟钝了吧?!
大白痴!
我又想起他那一个又一个暧昧的动作,那不是喜欢我是什么啊?都怪我当时只顾着大包这茬儿,没能抓住机会。不过没关系,这种事情女生矜持一点儿也没什么坏处,如果他真的喜欢我,那以后他肯定会跟我表白的。说的也是哈,他说过他喜欢我吗?仔细琢磨一下好像也没有,只不过在那儿说我很特别,对我感兴趣,过生日很高兴,不希望我走之类的话。哎,是不是像他们这种人跟老外接触多了,作风也比较豪爽啊?或者这就是一种普通的表达友谊的方式也说不定……我也许真的是自作多情了吧?
可是,可是不应该啊,他也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人,干吗没事儿跟人家小姑娘勾肩搭背动手动脚的啊?这不成心占人便宜吗?幸亏今天我没被他得了手。咳,头发乃身外之物,被他亲了就亲了吧,只是菩萨保佑他可千万别亲着我的大包了。我临出门儿前把刘海儿遮挡下的大包儿,用粉刺一抹灵搽了个遍,当时还企图让它们立马蔫儿了呢,结果仍旧是如雨后春笋,长势喜人……而且我抹的药有股苦味儿,也不知道那药是什么做的。小翻译要是用嘴碰到了不会死人吧?
我赶紧跳下床,跑到外面去找那瓶药。
哇!成分怎么不写啊?里面不会含有什么剧毒的东西吧,比如鹤顶红之类的?那可是一点儿就毙命啊……
“大晚上的又抽什么疯哪?”
我回头一看,我妈正阴森森地站在我背后。“妈——您别老来这一手行吗?吓死人啦!”
“本来就10点半才回来,现在还不赶紧睡觉去,你这儿干吗呢?”
“没什么没什么,我这不是头上出了几个包,想赶紧把它给治好吗?”
“那就赶紧抹药吧还干吗呢?”
“妈你说这药要是吃了点儿不会死人吧?”
“这是外用药你没事儿吃它干吗啊!”
“哎,我本来也不想吃,我是说误食……”
“行啦行啦,我还不知道你那点儿小心眼儿?”
“什么小心眼儿?你知道什么啊!”(有点儿做贼心虚的莫名紧张感)
“你不就想赶紧让大包下去吗?那也不能这么急功近利地吞服啊!人家上头写着是外用了!”
“妈——急功近利?亏你想得出来!”
“行了行了,人家都说能外用抹脸上,吃了点儿应该也没事儿。”
“是吗?那就好那就好。我就怕里头有什么以毒攻毒的成分。”
“哟,你一说这个我想起来了,好像说吃了什么什么药以后不能喝酒,要是喝了那可就不好说了!”
“什么?有这么严重吗?”
“有啊,怎么没有?老实交代,你晚上出去是不是喝酒啦?”
“我没有啊——”
“那你瞎怕什么啊你?赶紧睡觉去吧,要是夜里觉得不舒服了赶紧打120,让人家送你洗胃去。”
“哇!干吗叫别人送我去啊?妈你不带我去啊?”
“我去?你让我跟人家医生怎么说啊——我们家闺女脸上长了几个大包,为了能让大包赶紧好她就把外用搽剂给喝了?小8,要是这样儿你可就真上报纸了。”
“妈,你别这样。得得得,就当我没说,赶紧睡觉去吧。”
这一个晚上我辗转反侧,唉,小翻译啊小翻译,你要是被毒死了那可不怪我,谁让你非跟她们喝了一打儿啤酒不说还要去酒吧的。
要是他真死了,法医解剖尸体应该没我什么事儿吧?
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好好的一晚上,弄得怎么又这么不太平了?
星期一上班的早上,通常会让人感到莫名的郁闷,但是对我来说,却是充满了希望的一周。
“买票买票!到哪儿啊?”
“哦,我到建国门。”
“建国门一块。”
“您等会儿啊,我掏钱。”
哎,总是在掏钱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包儿特乱,而且我又没有用钱包儿的习惯,掏啊掏啊掏,找了一个五毛的硬币,一个两毛的纸票儿,还有三个一毛的镚镚儿。
“哟,这都什么啊?”
“怎么了?”
“我不收这样儿的钱,有整的没有?”
“我没有,真的没有,不信您看。”
“那你找别人换换再来买票吧。”
“我为什么找别人换啊?这不是钱啊?”
“你这钱太零了。”
“零怎么了?零也是我坐你们公共汽车你们给我找来的啊!”
“那给我吧!”
有的时候,很多人都无法体会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但是下场往往是自作自受,比如很多公车售票员。
我买好票,正好有个人下车,我顺势坐下,正好倒腾倒腾我包儿里乱七八糟的东西:该扔的扔了。咦,这谁的名片儿啊?
张X鸣〓〓XXXX汇荣XX商贸公司〓业务拓展部〓经理〓北京大学理学硕士
切,不就是个硕士嘛,有什么可吹的,还给印名片儿上,穷得瑟!这破玩意儿,留着干吗?扔掉!
我在我们单位楼底下买了两根油条一杯豆浆,看了看表,才8点半,就决定吃完了再上去。
“嘿,小8!”
哎呀,又是我们前台那位,快闪快闪!四厘米的鞋跟儿!先不管了,就当没听见她叫我,赶上这班电梯就万事大吉啦。快快快!瞧我这功夫,手里拿的豆浆半滴都没撒,我才是真正的高手呢,既没电脑合成也没用替身!李连杰见了也要汗颜啊。三层,二层,一层,哇,天助我也,电梯来啦电梯来啦!
“小8!电梯等一下下啦。”
我看见她趿拉着高跟儿鞋赶电梯的样儿,唉,实在不忍心了——本来想把这个八卦隐患闭之门外的;您可别小看这短短的20秒时间,她没准儿就能造出一个惊天大料来。唉,都怪我总是菩萨心肠……
原则上说:每个女人都有成为优秀娱乐记者及世界级居委会主任的潜质。
“哟,小8,这个周末过得挺滋润的吧?看你气色不错啊,还弄了个新发型啊。”
看她冲我挤眉弄眼的,就知道没好事儿,真希望电梯里赶紧再进来一个人。“哦,是我们家人帮我剪的,周末在家闲得没事儿弄的。”
大家不要小看这短短的一句话,这可是大有文章的,我这是在暗示她我周末无所事事,并不像她想的那样。当然了,狐狸肯定不能算我的家人,但是这个时候要搬出他来掩饰一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啊。“喔,我还以为你是约会去了呢。”
(哼,早知道你这个家伙要这么想)
“哎,哪有啊哪有啊,我周末一般都是跟家窝着看电视,特没劲!要不这礼拜咱俩出去转转,扫点儿货?”
“行啊,去哪儿啊?”
一说到买东西,世界上90%以上的女性都会表现得血脉贲张,兴奋程度等同于男性在某个不入流的杂志上看见了一个美女若隐若现的……
“你想买什么?北京城里的便宜货哪个也逃不出我小8的法眼。”
“哟,你一说这个我才想起来,这周六可是24号啊,要是这样儿的话……”
“24号怎么了?是不吉利吗?”
“傻啊你!那可是平安夜。”
“那跟咱逛商店有什么关系?”
“你不过圣诞节啊你?”
“没过过。我为什么要过圣诞节啊,我又不是老外?”
“你真土!我可告诉你!上礼拜听说一个可靠消息——这次咱这儿的平安夜活动在长城饭店哪!”
“是大吃大喝的活动吗?”
“那当然!你是新来的,不知道咱这儿的行情,吃饭倒是次要的,最最关键的问题就是要抽大奖啊!”
“抽吧!我从不盼着这个,你知道我长这么大就没中过奖。去年夏天我妈买了3箱可乐,愣是连个赠饮都没有……”
“哎,连三等奖都是价值一千块钱的现金大奖啊。”
“什么?是当场用个红包给你装上一千块钱吗?”
“废话,你以为是给你个支票啊。”
“也是啊,你别说,还是一千块钱拿在手里更有存在感哪!咱们单位也太阔了吧?那元旦活动还不得三等奖最低五千?那到了春节最低也要给包个一万了吧?”
“没有了。圣诞节奖金是最高的,不过这次活动听说能带家属呢。”
“家属?!那家属能参加抽奖吗?”
“亏你想得出,家属就是指能带个男、女朋友之类的。当然啦,你小8就没这个必要了,嘿嘿。”
“嗯?什么意思?”
“嘿嘿嘿嘿,你说什么意思啊?”
一阵淫笑,绕梁三日不绝啊!
“叮咚”——电梯终于停了。“那大奖是什么啊?”
“咳,你手气那么烂,我告诉你似乎没什么意义吧?”
“你告诉我吧,要不我这一礼拜都会很不安的。”
“我怕像你这么没见过世面的听见了腿都软。”
“有什么腿软的?不会是工资再每个月涨一千块钱吧?”
“神经病啊你,当然不是啦!再猜。超浪漫的!”
“猜不出来。”
“哎,人类要是失去联想,世界将会变成怎样!”
“不说算了,反正周六之前估计我就能知道了。”
“算了,我告诉你吧,挺住啊!”
“快说,从来没这么挺过,万一出现意外,我的速效救心丸就在办公桌的第三个抽屉里,然后你再打120就完了。”
“好吧,站稳了啊,大奖是长城饭店总统套一天一夜的免单消费耶!”
“我还当什么呢?就这个啊?没劲……”
“傻啊你,和自己最爱的人在总统套浪漫一夜。哎呀,想起来就暴爽啊!”
“在那儿过一晚上跟在家睡觉有什么不一样啊?我这人恋床,到了新地儿根本睡不着怎么办哪?”
“让我说你什么好!在那么高级的地方你还睡觉,要是我,就疯狂地乐一晚上。就算第二天眼圈黑,长眼角纹都值了!那可是总统套啊!”
“总统套怎么了?住了你又变不成总统。”
“小8,让我说你什么好啊!你是不是经常住总统套啊?”
“见都没见过。”
“那难道你就不好奇吗?”
“那么好奇干吗啊?又不是送你一套房子!”
“上班儿了,不跟你闲扯了,咱俩有代沟,没法儿沟通!”
“哎,别走啊别走啊!”
“干吗?还有什么事儿?”
“也没什么,万一你要中了,让我进去溜达一圈儿看看行吗?”
……
“你放心,我就随便看看,顶多5分钟。”
“好吧,那要是你中了也让我去看看啊。”
“放心吧!要是我中了,我就把大家都叫去在里面疯玩儿一晚上。”
“哟,抠门儿8,你今天怎么这么大方啊?”
“就不兴我大方一回啊?”
“噢,我知道了,你肯定觉得自己中不了,所以说点儿便宜话。”
“别老揭穿人家的心事,这样不好。”
是不是每个节假日的前一周时间都过得很神速啊?不知道大家怎么想的,但是我觉得特有盼头儿,况且某人好像这周六还要约我看电影,希望他不要爽约。我从周一等到周五的中午,却音讯全无,没有电话,没有短信,突然之间,这个人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我从满怀希望等到满腹狐疑,再到悲愤绝望,那种感觉真是难熬。有好几次,我手里抓着电话想打给他,却又怕得到的是一番敷衍的回答。于是我就拨了又挂,挂了又拨,然后再挂。我的心情时好时坏,对于电话铃声有着神经质的敏感。就在我逐渐把注意力转移到如何在周末活动上赚个大奖的时候,事情,忽然有了转机。
不得不承认,对小翻译我还是很没有把握的。这也许谈不上自卑不自卑的,但不可否认的是,一个外貌条件好一点儿的男的要是和一个普通女孩儿在一起,总会引来众人的非议。也许大家会说,真心相爱就不怕别人怎么想,毕竟爱是自己的事情。这么说确实没错,可是首先你要确定一点:你们之间到底有没有值得彼此去接受考验的真爱?这才是问题的本质。
之后的某一天,小翻译曾经问我,那天你为什么那么紧张,我笑而不答。如果我说是因为怕被他发现头上的包,这个解释听着合理吗?
也许真正的原因只有两种:第一,我太在乎他对我的感受了;第二,也许我在潜意识里早就意识到我们之间有着很大的差距,所以刻意逃避、刻意麻痹自己的感觉。
这都是后话了,以后再慢慢说吧。
“小8!快到前台来一下,有你的快递!”
“快递?哪儿来的啊?”
“不知道不知道,哎呀我忙着呢,你赶紧自己过来看看就知道了!”
“不会是圣诞节炸弹吧?”
“别废话了,快来吧!人家等着你签收呢!”
“哦,好好好,马上来马上来。”
我把手里的东西往办公桌上一扔,琢磨着是谁给我寄的快递啊。真是奇怪!我走到前台,看见一个皮肤黝黑的小伙子正在那儿不耐烦地左顾右盼呢,我赶紧快走几步,他看见我出来了,特激动:“小姐,您签个字吧!”
“噢,好的。是给我的吗?谁给我寄的啊?不会搞错了吧?”
我接过信封,用手一捏,觉得薄薄的,好像什么也没装似的,不会是传说中的炭疽吧?
“小8,什么东西啊?”八婆总公司的首席执行官又来了。
“啊,没什么没什么,就是一封邀请函。”
“是吗?都不用看一摸就知道里头是什么啊?小8,你是不是有特异功能啊?”
“这个不用看,我一看地址就知道了。”
地址,地址……北京市东城区……天啊!这不是小翻译的公司地址吗?里面是什么啊?
我匆忙敷衍了前台姑娘几句。走回办公区,我用剪刀小心翼翼地把信封剪开——里面是一个鹅黄色的小信封,上写“ TO:小8”。
没有用胶水封口。我打开一看,里面有两张电影票和一个小便笺:
小8:
我们说好的周六看电影,可是我现在人在上海。电影票我托人买好了,是周日的,但愿你那天没事。这是两张票。我周六夜里的飞机回北京,周日我们再联系如何见面。祝你圣诞快乐!
[JY,2]Eric
看了这个,我的心放下了,原来是他临时出公差了,所以才没能和我联系啊!哎,我开始还以为那天他真的……算了,过去了就不再想了。正好,周日见面,周六单位的抽大奖活动我就能运筹帷幄,好好算计算计啦。嘿嘿,我最近的日子怎么过得这么充实啊?!
周六这天我起得特早。
“8 ,你今天怎么了,这么早就起来了?”
“妈,今天有抽奖啊!我们单位组织的活动,上回跟您说的。忘啦?”
“大周六的还加班儿啊?”
“这种加班儿太值了!没准儿我今儿晚上就给你赚个一千块钱回来!”
“哟,你要是真抽上了那咱得小心点儿,别又跟上回似的便宜了小偷儿了。”
“那还用说!要是中了我就直接打个‘红旗’回来。”
“至于吗,不就中一千块钱人民币嘛,还不够你得瑟的呢。”
“那要不我打个一块六的车?”
“打什么打!我就是告诉你,坐公共汽车回来,路上小心点儿!你还来劲了你,是不是以为一千块钱特多啊?这孩子,真没见过世面!”
“妈——”
“甭说了,赶紧刷牙洗脸。馒头放锅里了,自己拿着吃去吧。”
“人家都要中大奖了,就吃个破馒头片儿把我打发了?真没劲!”
“那你想吃什么?想吃什么啊?!”
“没什么没什么,能再加根儿双汇吗?”
谨遵我妈的教诲,她老人家跟我说,有钱人不露富,所以我本着一切从俭的原则——咱抽奖去了;又是赶上年根儿底下,好多不法分子就等着这一茬儿赚上一笔回家过年呢,我可别成了人家的眼中肉,所以,我特意穿了双平底儿鞋——万一有人抢我钱,我就跑。我小8的八百米可不是盖的,要是谁敢不识相来跟我小8挑衅,我肯定追他的时候跑得比王军霞还快。不过关键还得看鞋——人家今天晚上可穿的是国际著名运动品牌——双星。我到长城饭店的时候已经接近饭点儿了。没办法,我们家到那儿没有直达车,我就东倒倒西倒倒,倒了三回车才到!
唉,看来这回不能听我妈的,得了奖还是得打个车回来。我到了指定的地点,八婆总公司的首席执行官正跟那儿打理签到呢:“小8,来了?快进去吧,快去快去,有西瓜。”
西瓜?现在这月份儿西瓜都五块钱一斤了吧?赶紧吃赶紧吃去!
……
“哟,我打老远就看见一个奋不顾身奔吃的姑娘了。我这儿还琢磨呢,咱这儿谁这么当众现眼哪?原来是小8啊。”
我一听这尖酸刻薄的语调,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有本事这西瓜你一块儿也别吃!”
“说你没见过世面吧,那边儿还有哈根达斯呢。看在你是我表妹的份儿上提醒你一下儿,留点儿肚子,好吃的在后头呢!”
“我这人天生不好吃那些,就喜欢纯天然绿色食品,不像某些人天天还喜欢附庸风雅吃个洋玩意儿。”
“你这村妞儿当得可真没浪得虚名。”
“那怎么了?有本事你别当我表哥。您再时髦,咱俩也有着八竿子打得着的关系,这可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啊。”
“少跟别人说咱俩认识。”
“切,你以为你名声多好,我天天把你挂嘴边儿啊?哪儿凉快哪儿歇着去吧你。”
“去去去,少跟我废话,影响心情。”
中午12点整,活动开始了。先是我们大老板,中老板,小老板,准老板等人发言致辞。比较郁闷的是虽然我面前就摆着一个硕果累累的果盘儿,但是只能望而兴叹。中午13点30分,各位老板终于把这一年来憋在心里的废话说得差不多了,才开始上菜。菜色不错,可惜我这人一般都是中午12点准时吃饭,过了饭点儿就不饿了。不过也不能排除是西瓜吃多了的缘故……
15点整,第一轮抽奖开始了,这一环节并不怎么扣人心弦,主要还是因为奖品是双人床单一套。我个人感觉他们都不怎么务实,不像我,私底下先挑了个比较满意的花色,万一我要是中了这个,估计我妈也会挺高兴的。“现在请我们XXX报的老朋友,Fox公司市场营销部XX经理XXX上来为我们抽奖。”
然后一个走路巨快无比、看起来雷厉风行的大叔一下子蹿上去,从我们小老板手中接过麦克风,神采飞扬地四处乱踅摸一圈儿,又跟我们小老板挤眉弄眼儿了一通:“嗯,谢谢,谢谢!谢谢XXX报,谢谢XX娱乐,谢谢Fox,谢谢大家,谢谢在座的每一位!(幸亏我们单位这次活动没请CCTV和MTV来)
“我非常荣幸能来参与这次活动!在过去的一年里,我们大家齐心协力,众志成城,抗击非典,取得了卓有成效的进展,现在据统计,已经有95%以上的病人康复出院,这和我们政府及时出台的有效政策是密不可分的!(哎,政府工作报告出来了。谁让咱2003年正好赶上非典了呢)
“当然,在这一年里,我们Fox公司一直坚持不懈地努力在中国市场打出自己的一片天空。下面,我给大家念一组数字,让大家来和我共同见证Fox这辉煌的一年。请关灯,我暂时要放一组幻灯片……”
我当时一看这阵势,简直快崩溃了:不就赞助了我们几套破纯棉床单儿嘛,也不用这么多废话吧?弄得跟他们的庆功会似的。唉,本来还想听听人家念号儿呢,看看有没有我中奖,算了,我还是先到外头溜达溜达得了,透透气儿,省得憋死……照这速度,颁完大奖还不得到明天了?
“出去转转吗?”我瞄了一眼Sophia姐。
“不去不去,那么多人呢,让老板看见了多不好啊!” Sophia姐说。
“可是那还得多半天啊,烦死了。”
“要去你自己去吧!反正我告诉你啊,叫到你的号儿你要是不上去那就错过去了。”
“那我把我的号儿给你,你一会儿帮我代领行吗?”我对Sophia姐说。
“不管,不管!要是叫到咱俩一块儿上去我怎么办啊?”
“哼,真不够意思,不就一破床单吗?不要了。”我假装不屑道。
“那你自己看着办吧。”
“算了,我先凑合坐会儿吧。”
“就是嘛!我都奇怪了,像你这么坐不住的,学怎么上下来的?”
“我平时坐得住,今天西瓜吃得有点儿多了!”
“那你还不赶紧去?”
“那要是叫了我我不在怎么办?!”
“服了,有本事你就先忍着吧。” Sophia姐切齿道。
台上的人还在说:“我们Fox公司致力于人类的汽车工业发展,从上世纪二十年代开始就一直不懈地追求,本着与时俱进的原则,预计在2005年初,我们还将有两款家庭型轿车推向市场。下面请礼仪小姐帮我上来展示两款车模……”
“Sophia姐,我要抓狂了!”我终于忍不住了。
“那你就抓吧,大冬天的,谁叫你没事儿吃那么多西瓜的。”
“我一定要出去!能告诉我门在哪儿吗?”
“不知道。你刚才怎么进来的啊?”
“这黑灯瞎火的,谁看得见啊。没事儿做什么PPT啊,神经病!”
“赶紧去吧。”
“算了,找不着门。”
“我看你不着急吧?”
“你只要别跟我提和水有关的东西我就还能再忍会儿……”
“哟,那带三点水的字儿能说吗?”
“自己掂量着办吧,做人不要太过分!”
台上还在不紧不慢地说着:“今天我非常荣幸地代表我们Fox公司中国代表处的全体同仁来参加本次由XXX报,XX在线主办的圣诞联欢活动,并同时代表我公司提供了本次活动的部分礼品。下面由我公司公关部的XX小姐上来为大家展示一下奖品……”
几个破床单儿也展示一下?Fox怎么比我还没见过世面啊?
就在这个时候,黑暗中,一个罪恶的眼镜框在我旁边一闪而过,还猛跺了我一脚。“嘶——哎哟哟,疼死我了!”
“对不起对不起!不是故意的——哟,是你啊!”
我一看,我表哥正鬼鬼祟祟地扒过人海往外冲呢。“你干吗去啊?”(超小声问)
“这里太憋闷了,我到外面透透气……”(更小声儿回答)
“正好,我也要去。”(巨小声儿)
正当我发愁摸黑找不着门的时候,这厮出现了。极好极好!嘿嘿,跟着他出去找厕所。“行,你知道门在哪儿吗?”
“不知道!你也不知道啊?难道我跟错人啦?”我气愤!
“小点儿声儿,别让人家听见。”
(两分钟后)
我俩历经艰难险阻终于突破重围找到了大门。“哎,真不容易。”表哥叹了口气。
“好了,你透气吧,我要去厕所。”我转身想跑。
“厕所在哪儿啊?我也要去。”表哥拉住我。
“你不是说你嫌憋闷所以出来透气儿吗?”
“废话,都是你害的!”
“我害你什么了?”
“被你气得冰淇淋吃多了!”
“好了好了,别废话了,赶紧去吧。”
我俩回去的时候,正好碰上八婆公司的CEO。她一看见我就开始眉飞色舞了。我赶紧冲她走过去:“你也出来了啊?”我满脸堆笑。
“嘿嘿,保密工作不错啊,嘿嘿。”她一脸淫笑。
“别误会别误会,我就是去了趟厕所而已……”
“小8你也真够可以的,你以为我们都是小学生啊,还拿这种借口骗人!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儿似的……”
“我说您要是不当娱记简直都对不起咱们十三亿人民了。俩人去厕所时不小心碰上,你也这么多想法啊?”
“怎么单单就你们俩碰上了,别人怎么就碰不着啊?这也太可疑了。”
“我说,你这脑子要是不去倒腾‘哥德巴赫猜想’实在是浪费了。”
“哼,早晚有一天真相会大白于天下的。”
“真有探索精神!你给Discovery投个简历吧,跟这儿混你真屈才了!”
回去以后,比较幸运的是那个破幻灯片儿终于结束了,现在是那个公关经理给大家展示车模。说真的,大家肯定没人买,要是他们这车卖两千块钱一辆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Sophia姐,到底什么时候发床单儿啊,我都等了这么久啦?”
“什么叫你等这么久啊,我们不都跟这儿等着呢吗?”
“唉,就一床单,至于吗?”
关于那次的抽奖活动,我真是永生难忘,以至于到后来我发现了一个道理:其实去参加活动也挺烦人的,尤其是你兴致勃勃打算小赚一点的时候,往往事与愿违。后来的情况大家可想而知——人家友情提供一床单儿的都这么唠唠叨叨,更别说接下来什么X浪啊、NXC啊,一些平时上不得台面儿的这回全都来了。盛况空前,绝不亚于MTV盛典。最后的大奖是XX航空公司提供的,这一点是一直令我非常之不解的:你说你航空公司近水楼台的为什么不提供我们点往返机票,没事儿你非弄什么总统套糊弄我们啊?也花不老少钱。真不知道这群人怎么琢磨的,一点儿也不会过日子。眼看着床单儿、被罩儿、MP3、一千块钱都从我眼前飞走,得奖的同事笑逐颜开,没得着的恶狠狠地在心里觉得大奖非自己莫属……
我也是直呆呆地看着时间就这么哗啦哗啦地溜走,伤心之情溢于言表啊,早知道我今天就不该来!倒了那么好几趟车不说,还什么都没捞着;吃了一肚子凉西瓜,现在都觉得全身发冷。想起这档子破事儿我就撮火!我今早临出门儿前特意让我妈给我那缺心眼儿表哥打电话——他前阵子刚买了辆高尔夫车,我妈让他把我捎上。谁料想这厮左右推脱了半天,说什么自己手潮啊,又不怎么认得道儿啊什么的,害得我早上8点就出门儿了,中午11点才到!这还不说吧,现在都快耗到晚上8点了,还是两手空空。
“现在激动人心的时刻到来了!由我们这次活动的大奖赞助者,XX航空公司的XX先生为我们抽取大奖。”
激动什么啊激动,事到如今,谁还激动谁就是缺心眼儿。一个精神矍铄的外国半大老头儿走上去,虽然戴了个眼镜儿,但是那眼神也太犀利了吧!这一点我一直都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老外的眼睛总是那么炯炯有神,看着老跟刚打了鸡血似的?
“大家好。”
底下“哗”地就开始鼓掌了。咳,不就说了句中国话嘛,瞧你们给激动的。我每次说话的时候这仨字儿发音比他字正腔圆,怎么从来没人给我喝彩啊?真是远来的和尚好念经。
“我今天非常荣幸来到这里,见到你们大家。”你以为你是克林顿哪?你觉得荣幸我可没觉得。“刚才大家已经把要说的话说得差不多了,我就不多说了,现在抽奖。”不会吧?这就抽奖啦?还是人家外国人利索啊!
“有很多人都很奇怪为什么我能把中国话说得这么好,那是因为,北京是我的第二故乡,我在这里已经生活了十六年……”
刚夸完他,人家就开始显摆了。
唉,晚上12点见吧。
“我对中国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热爱。”
唉,这些人就会得便宜卖乖,有时候大言不惭得好像八国联军跟他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一样。
“下面,我为大家演唱一首我最喜欢的歌曲《我的中国心》,希望大家喜欢。”
唉,不喜欢有用吗,您不也得照唱吗?
……
紧接着,我们的老板开始虚伪地使劲儿喝彩鼓掌,我觉得他明显就是起哄呢——这个没自知之明的半大老头儿用他那字不正腔不圆的发音给我们来了一段《我的中国心》。通过这件事情我才发现,老外的煽情功夫不比咱中国人差。“长江长城!黄山黄河!在我胸中重千斤!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心中一样亲!流在心里的血,澎湃着中华的声音,就算生在他乡也改变不了——
“我的中国心!”
他用走调又走回他们美国老家的悠扬之声,终于算是唱完了此歌。“再来一个!嘿,再来一个!”也不知道谁这么缺德。
“Well,我真没有想到,大家居然这么热情。今天我粉激动,能够在这个特殊的日子和你们大家度过,那我就再为大家唱一首……”
当音乐响起的时候,我被深深地震撼了。
“遥远的东方有一条江,它的名字就叫长江!遥远的东方有一条河,它的名字就叫黄河!虽不曾看见长江美,梦里常神游长江水;虽不曾听见黄河壮,澎湃汹涌在梦里。”
本身这歌儿没什么毛病,问题是这哥们儿唱的是王力宏那版的。唉,看在人家这么费劲巴拉的份儿上,我就姑且听下去吧,谁让我一向都是以厚道而闻名遐迩呢!
我觉得我要是有机会能给这位递上句话,一定强烈推荐他去参加北京台的“外国人唱中国歌曲大赛”,相信喜欢在春节期间收看这个节目的同学大都和我抱着同样的不良心态——能看见一堆外国人跟耍猴儿似的在舞台上上蹿下跳,怎一个爽字了得!据不完全统计,我妈最喜欢的两档综艺节目,一个是《同一首歌》,另一个就是《插上歌声的翅膀》啦。
唱完这个以后,幸亏他没再给我们来一段儿单口相声。
“好了,现在开始抽奖。”
今天我听这句话都听皮实了。每次要抽的时候都要来一大堆乱七八糟的破事儿,大家早就觉得抽奖已索然无味了,现在就等着回家呢,大周六的,干点儿什么不好啊,非跟这儿耗着。“大奖即将产生,请大家在享受这个浪漫夜晚的同时不要忘记我们XX航空公司。”我永远记住你,以后要是坐你们的飞机我就“8”字儿斜着写。“噢,让我来看看,今晚这个幸运的人到底是谁。”这个缺心眼儿的老外故弄玄虚地在暗箱里捣鼓了一会儿,一下儿拿起一张,然后又放下,之后又拿起一张,用自以为很幽默的表情告诉我们,就是它了!
切——蒙得了别人蒙不了我,肯定他手里头早攥好了一个号儿了,这个中奖的人肯定是我们某个老板。这点儿小伎俩,哼!老外悄然打开了那个号儿,皱了皱眉,又狠狠地看了半天,好像在确定什么一样。咳,别装了,谁不知道你那点儿小把戏啊!赶紧说吧,说完我就回家了。运气好的话没准儿还能赶上两集《东北一家人》哪。
“这个幸运的号码就是——FOURTEEN!”
什么?他说什么?多少?不会吧?难道是我?不会吧?!总统套?!我把眼睛瞪得像球儿一样圆,死死地看着我手中的号码纸。
“现在请获奖者上台!让我们来看看今晚的幸运儿是谁!”
大老板,我们大老板在召唤我哪!我要不是今天晚上,估计一辈子都跟大老板说不上半句话耶。这个时候,背景音乐响起,哇,太有气氛了,我小8长这么大从没这么风光过,简直跟上奥斯卡领奖台有一拼哪!`太爽了!那种万众瞩目的感觉简直让我险些忘了“8”字该怎么写。“难道没有人上来吗?”我们大老板和外国小老头儿一起举着麦克风吆喝着。这时我才意识到,现在还不是陶醉的时候,先上去领了奖再说。我一个凌波微步跨到前面,满面春风地跟老板握了半天手,想必通过这回,他一定会把我记得清清楚楚啦,呵呵。外国小老头儿在旁边儿激动地说:“Oh,得奖的是一个lady。Oh,我们祝贺她。”
从他手里接过麦克风的时候,我激动得上气不接下气:“谢谢,谢谢大家!谢谢在座的各位同事!谢谢我们XXX报,谢谢XX在线,谢谢!(停顿片刻)对了!首先要感谢XX航空公司!谢谢,谢谢。”我在唾液横飞的时候猛然间意识到外国小老头儿稍微有点儿不满的意思,老是眼睛冲我眨来眨去的,幸亏我机灵,所以又赶紧补充了个XX航空公司。
我接着说:“我还要感谢我的父母,我希望他们能够在新的一年里一切顺利,身体健康,还有我们单位的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大家别觉得我废话多,我要是不把我们单位所有的人数一遍,这群人肯定要找我算后账)
“噢,对了,我还要感谢我们头儿XXX,感谢您在我入职以来对我的栽培,我的每一分进步都和您分不开。”
(我们顶头上司一定要着重说上两句,我都能想像得到此时此刻这个长得颇像硕鼠的男人肯定在某个角落里沾沾自喜呢)
“咳咳,好了。我们今天的活动就到此结束了,现在我们亲手将总统套房的钥匙交给这个幸运的人。”我们大老板肯定是嫌我烦了,所以不顾我还有一大堆想说的话,一把抢走了我的麦克风。我现在甚是理解在今天晚上这个活动中滔滔不绝废话连篇的所有人,因为他们激动的心情我现在是太能理解了。“请把你的号码交给我们。”
“给,在这儿。”
“嗯?等会儿,不是‘四十’号吗?你这个是‘十四’啊。”
“什么?”
我尴尬地看着我们大老板,他用眼神瞄了一眼外国小老头儿,俩人站在一边儿嘀咕了一会儿。“抱歉,我想刚才发生了一点点小误会。呵呵,一个美丽的小插曲。我们本次大奖的获奖号码是‘四十’号,请问在座的哪位持有这个号码?”
我直愣愣地站在那里,就好像刚册封的皇后立马又被打入了冷宫。我的头脑一阵阵地嗡嗡响,刚才还直想着拿了房卡赶紧给我妈、我爸、我姑、我姨、我舅等人打电话让他们火速赶到这儿来,可是现在……都是那个缺心眼儿的外国老头儿!我突然间恍然大悟,为什么刚才他一直中国话说得好好的,一到念号码的时候就挺了半天才来了句“fourteen”呢,其实他是个大舌头!他肯定说不清‘十四’和‘四十’!卑鄙卑鄙!无耻无耻!我恨死他了!让我今天丢人丢大发了!下回要是让我抓着这个洋鬼子,我非让他当众说一段绕口令,以泄我心头之恨!哼,就让他说那段儿“黑化肥发黑挥发会飞花”那个!
现在怎么办?我好丢人啊!怎么下台啊?
“请问是谁持有‘四十’这个号码的?难道没有人吗?”
“我!我是‘四十’号!”
世界上最郁闷的事情是什么?是觉得和大奖失之交臂的时候?不,那倒还在其次。当你的宿敌是真正的获奖者,而且那厮张牙舞爪地跑到台上去领奖,那一刻你是不是会觉得心如刀绞?
没错,大家猜对了,那个拿着幸运号码“四十”的就是我表哥这个奸刁狡猾的势利小人。
“这……这……是我的号码。”
估计我表哥已经激动得快口吐白沫,几近昏厥了。以我对他的一贯了解,他现在肯定紧张得想上厕所。“谢谢!谢谢大家!谢谢在座的各位同事!谢谢我们XXX报,谢谢XX在线,谢谢!对了!首先要感谢XX航空公司,谢谢谢谢!我还要感谢我的父母,我希望他们能够在新的一年里一切顺利,身体健康!还有我们单位的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这个人真没创意,把我刚才那套全都搬出来说了一遍。无聊!“咳咳,好了,现在我们就赶快把房卡交给这个真正的幸运者吧!”
我们大老板估计也烦透了,不过他也不能这么打击人哪——什么叫真正的幸运者啊?这不往我伤口上撒盐吗?这也太不考虑人家的心理感受了。
(半个小时之后)
先前人声鼎沸、觥筹交错的大厅已人去楼空、杯盘狼藉,我独自站在原地,黯然神伤,手里拿着一个大嘴猴儿的毛绒玩具,这是本次活动人手一个的纪念品。我沮丧地看着大嘴猴儿,觉得好像连这只烂猴儿都在嘲笑我一样。哎,今天以后,我还怎么在单位混下去啊!估计这件事儿至少三个月内会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而且今后每当逢年过节,这个经典故事肯定会被大家旧事重提。……我现在都被这件事儿搞得有心理障碍了!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小8,还不走啊?等什么呢?”八婆CEO这个时候又非常不识相地出现了。
“咳,没什么没什么,我马上就回家。”
“嘿,你今天运气可真是太好了。”
“什么运气啊,你少笑话我了啊。我现在可有严重的心理障碍,小心我发飙啊!”
“行啦行啦,别得便宜卖乖了。周一给我们介绍介绍总统套什么样儿啊。”
“你脑子长蛆啦?你没听见得奖的不是我吗?我告诉你,你再这么说小心我把这盘腌黄瓜全灌你脖子里!”
“嘻嘻,不说了不说了。我刚发现小8你其实也挺虚的,都到这份儿上了,咳,虽然不是你亲手中的大奖,但是和你中的也没什么区别啊,是吧?哈哈哈哈哈……”
这个女流氓又开始瞎琢磨了。真够烦的!哎,你别说,她说的也有点儿道理啊,谁说那房子没我一份儿啊?谁说的,谁说的啊?我就要让这房子有我一份儿,以弥补我的内心伤害!哼!
“喂。”
“喂,小葱,是我,小8啊。”
“干吗啊你,没事儿打我手机干吗?真够烦的!这么晚了你赶紧回家去吧。”(声音巨小无比)
“我有重要的事儿跟你说。”
“别说了。现在不方便,就这么着吧。”(微弱的声音)
“哼,有什么不方便的?金屋藏娇了吧你?”(故意扯大嗓门儿喊)
“哎,先这样啊,挂了,你赶紧回家吧你。”
哼,搞什么鬼啊!切,肯定是露露来了,俩人正在XX呢吧?动作够快的啊,这才几分钟啊就从家赶过来了。不行!就算不让我在总统套里过上一宿,也好歹让我进去参观参观啊,要不我今天不白来了吗?
哼,找着你还不容易吗?!
我看见有一个侍者正在收拾那一桌子杯盘狼藉,就凑了过去:“哎,请问总统套几层啊?”
“18层啊,怎么了?”
“噢,没什么没什么,刚才中大奖那个,他钱包儿落我这儿了。我这就给他送去。”
“哎,哎,别,别去!”
别去?管得着吗你们,这是我们的家务事儿,我现在就清理门户来啦。嘿嘿!
哇噻,太爽了,长城饭店可是北京第一个拥有总统套的五星级饭店哪,1983年建成,第一位光临这里的贵宾是美国前总统里根。虽然我这辈子99%是当不上总统了。不过咱也有机会亲眼目睹一下儿总统套。耶!我乘电梯上了18层,一出电梯间就看见一个人跟那儿守着呢。“请问您——”
“噢,我,我找人。”
那家伙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最终把目光聚焦在我的双星儿上,然后非常严厉地说:“请问您找的是哪位?”
我一下就火了,心想:我找谁关你什么事儿啊!
“哼,我找的是今天晚上住总统套的客人。怎么啦,我还非要跟你说才能进去啊?”
“嗯,很抱歉,我们必须保证贵宾的安全,所以要询问得详细点儿。请问您和客人是什么关系啊?”
“我,我,我,我是他表妹!”幸亏我脑子转得快,本来我想说我是他女朋友的,但是露露肯定早我一步来了。嘻嘻,我就是机灵啊。“啊?噢,噢,这边儿,左边儿转。”这哥们儿一看这情形立马大惊失色,赶紧给我指道儿。哼,狗眼看人低的家伙,算他还识相,本姑娘现在心情不错,懒得跟你计较。
我漫步在这僻静过道儿里,真是心潮澎湃啊,真想不到我有这种造化,能瞻仰一下总统套到底什么样!嘿嘿,这个圣诞节没白过,我今天豁出去了,不看《东北一家人》啦。
我看四下无人,狂敲了一通儿大门儿。
“我是打扫房间的,请开门。”我故意捏着鼻子说话,呵呵。等他开门的时候吓他一大跳,嘿嘿。没想到我刚说完,门“刷”地一下儿就打开了。够快的啊,呵呵,看来他俩还没开始XX呢!
“嗯,怎么是你?”
“啊!”
天啊,怎么会是他?!
我们大老板衣冠楚楚地站在门口儿疑惑地看着我,当时我真恨不得咬舌自尽……
“你有什么事儿吗?”大老板一脸严肃地看着我,颇有几分狐疑的意思。
“噢,我,我,我,那个谁,那个小聪刚才上台领奖去了,我就……因为我有点儿事儿没有走,看见了他钱包儿,他钱包儿落在吃饭的那地儿了。然后我怕他着急就赶着送过来了!”
哎,太可怕了!我心理素质也太好了吧?居然如此临危不乱,还能在如此危急的时刻编出这么一个真实的谎言,真是巾帼英雄女中豪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骗人高手啊!
“噢,你等着,小聪在这儿呢。小聪,过来一下,有人找你。”
只见我大表哥一脸堆笑地从大老板身后大变活人一般跳了出来,一看见我,他的表情立马变得跟吞了只死耗子一样。
我看他那紧张的样儿,怕他露出马脚,就赶紧接过话茬儿来:“啊,小聪,你来看看这是不是你钱包儿啊?”我赶紧假装翻腾我的包儿,其实里头什么也没有,大家都知道,我小8的优良传统是出门儿绝不带钱包儿的。
“哦,我看看。咦,里头这张卡好像不是我的,这边儿黑,咱到过道儿看看。”
他冲我猛挤了挤眼睛,又看了看总统套里头,大老板跟外国小老头儿寒暄去了。我也往里头瞄了一眼,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啊,这里头还真是够热闹的啊,至少有五六个人正跟那儿神聊呢,且一水儿的是我们单位的高层……我还没回过神儿来,就被傻大葱一把提溜到了一个背人处:“别看了别看了,过来过来!怎么回事儿啊你,不是让你赶紧回家吗?”
“你早说这种状况我肯定不来找你了!”
“废话!我刚才不是在手机里跟你说得清清楚楚的吗?让你别来让你别来你非来!现在好了吧?你一晚上现一回眼还不够,怕老板记不住你是不是,还又来找补一趟?”
“那怎么办啊,现在怎么办啊?我也不想这样儿啊!”
“行了行了,你赶紧回家吧,别多跟我废话了,要不人家更起疑心,以为咱俩怎么着了呢。”
“那,你今儿晚上回家吗?”
“你甭管我了。快走吧,都10点多了。赶紧回家吧,这大晚上的,多不安全哪!”
嗯?不对啊,以我对他的一贯了解,我大表哥难得说句人话,今天怎么这么体贴啊?不像他的作风啊!不对不对,我怎么想怎么觉得里头有点儿猫腻。“其实吧,我也不着急,反正今天横竖是要打车了。据说这里头还有个天上人间什么的,我今天也要开开眼。”
“有病啊你,去那儿干吗啊?找刺激啊你?小心我告诉你妈。”
“哼,少威胁人!你还是小心我先告诉你妈吧!还吓唬我?谁不知道你那点儿小心眼儿啊?把我支走,一会儿老板们热闹完了撤了,你就赶紧把露露弄来,共享浪漫平安夜。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我可是你唯一的表妹啊,我可以不告诉你妈你今天晚上干什么了,但是要封住我的嘴,你必须让我进去看看!让咱也开开眼,这一晚上三千五百刀乐儿(美元)的房子到底有多高级。”
“你,你!我服了,我这儿真的有事儿。哎,不跟你多说了,要不这么着,给你五十块钱,赶紧自己打个车回家!快点儿快点儿。”
“切——志士不饮盗泉水,廉者不受嗟来食,小8不敛烂葱财,你少装大瓣儿蒜了你,有那么大方吗你?我还不知道你,今天假模假式地好像给了我五十块钱,明天就追到我们家讨债去了。上回那次是彻底让我对你失望了,我才不当东郭先生二号儿呢。”
“你到底想怎么着啊?再不走我可真跟你急了啊!”
“什么叫你跟我急啊?你现在是要求着我!了解不了解形势啊你?我就不走就不走,到时候我到天上人间消费一把,反正我表哥住楼上总统套,人家总不会轰我走吧,等到明天早上,我走人了,您可是要买单的。我比较土,也没见过什么世面,就横竖先开它几瓶XO什么的,明儿一大早,某人就要开着golf来,腿儿着回家啦。哇哈哈,真是我见犹怜啊。”
“小8,你也太狠了吧?平时觉得你挺厚道一姑娘啊,现在怎么成这样儿了?”
“唉,造化弄人啊,这都是被这个不讲亲情的社会逼出来的!”
“天下最毒妇人心,说的就是你!”
“哼,无毒不丈夫,你也不赖啊。”
“好了好了,再这么争执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咱俩各自退一步吧,咱俩兄妹一场,我也不瞒你说了,其实今天晚上总统套根本没我什么份儿,真的,要不我早让你进去看了!”
“少来少来了,就你说的那些鬼话,幼儿园小班的都骗不了。”
“我跟你说的都是真的!唉,你当我真能这么幸运啊?唉,刚才老板们把我领过来说,因为今天是平安夜,日子比较特殊,饭店晚上来了个重要客人指定要住总统套,还是老外,又说了半天什么要识大体顾大局啊,什么这个那个的。”
“笨啊你!这不明摆着就是故意的吗?我估计八成是他们自己想捞上这好事儿。”
“废话,用你说吗?那怎么办啊?人家是老板,我得罪不起。”
“咳,说的是啊。那你不会最后什么也没有了吧?”
“唉,可不是嘛,老板都是什么?都是翻版周扒皮啊!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儿,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疑:中了个大奖最后什么都没有?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这不明摆着是在侮辱我的智慧嘛!
“那,既然什么都没捞着,咱俩一块儿回家吧,都这么晚了,我一个人打车也害怕啊!”
“打车你还怕什么啊?自己走吧,你又不是三岁小孩儿了。再说我记得你三岁的时候胆儿挺大的啊,一人直捣仨马蜂窝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不要老母猪翻起万年糠,净说这些没谱的破事儿。难道,这么晚了,你就不怕人家把我碎尸了吗?”
“你哪块儿肉长得那么经典值得人家费劲巴拉把你剁了啊?再说你小8健硕得跟只小老虎似的,想卸了你,可得费一番周折吧?”
“太不怜香惜玉了啊,太不怜香惜玉了!太没亲情,太不人道了你!太伤我自尊了。”
“对您我犯得着吗?”
“我?我怎么你了我?你怎么老跟我对着干哪?”
“我刚才给你指了条明道儿你不走,非要这要那的,现在你看,我是一身清啊,你想讹我也讹不上了。”
“切——没关系,走就走,到家以后我就给你妈打电话 ,问你到家了没有,嘻嘻。”
“你到家都几点了?我爸我妈早睡觉了,你别打扰人家啊!”
“不会不会,你放心,我回家路上就找个地方打,我就说:‘哎呀,小聪还没回来啊?他今天可中了大奖了。还没回来?不会出事儿了吧?’ 到时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真不明白你这么做到底有什么好处?难道你就一点儿也不顾及我们之间的兄妹感情了吗?”
“咱俩还有感情哪?真新鲜了。旧账我就不跟你算了。唉,前尘往事如云烟……就说那回,五十块钱你非让我还!而且,而且我们同事看见我跟你在一块儿了!就前台那姑娘,嘴特碎那个,人家都以为……以为……唉,我的一世英名啊!”
“什么?谁这么不开眼啊?她猪脑子啊?咱俩怎么看也不可能啊!现在的人怎么都这么事儿妈啊!”
“说的是啊。”
“我这么英俊潇洒的,再怎么不济也不能凑合找一个你这样儿的啊!”
“我怎么了?我也算是气质美女一名!你别老看不起我!”
“你还有气质?也对也对,村姑气质也是一种气质。”
“哼,我是村姑我不怕,我大表哥可是响当当的人物。”
“别老拿我说事儿,咱俩现在一点儿瓜葛也没有。”
“没瓜葛?行啊,只要你坦白交代,到底老板给你许了什么东西代替总统套,才把你那张贪婪的大嘴给填平了?”
“关你什么事儿?”
“不关我事儿,我现在就打电话给你妈,说你30分钟之内到家。”
“小8——”
“别叫我,我不认识你,咱俩没瓜葛。”
“我怎么认识了你这么一个女人!”
“这就是命中注定,你,认了吧。”
“我,我真恨不得跳楼……”
“跳吧跳吧,这儿正好是18层,刚好保证你跳下去一步到位直达18层地狱。”
“我,我,靠,我服了,告诉你——我,我其实给补成了一套标间儿了……”
“嗯,那好啊,那我也要看看,好歹是五星酒店的标间儿啊,不让咱住住也让咱行不行?”
“那,算了,带你去看看,不过一会儿你赶紧给我回家,而且不许给我妈打电话,听见没有?你先答应我,我就答应你!”
“放心放心,我小8一向是很讲义气的,不过这——”
“还有什么不过啊?”
我顿了顿,把左眼眯成一条缝儿:“老实说,一个标间儿就把你一个总统套蒙过去了?怎么觉得还是有点儿说不过去啊!”
“靠,你别欺人太甚!”
“哎,做男人,大度一点儿嘛。”
“你也太精了,这种女人真可怕。”
“还有什么?赶紧的,别逼我啊,赶紧一下儿坦白完了。”
“也没什么了,真的没什么。还有就是那航空公司提供的机票永远八折优惠。”
“……猪头啊你!”
“我又怎么招着你啦?”
“你自己买张机票估计也是八折啊,还用他优惠你?!”
“人家是一辈子的八折啊,多值啊!”
“你一辈子能坐几回飞机啊你?”
“靠,又被鬼子的花言巧语给糊弄了!”
“唉,我这么精明一人怎么有你这么个表哥啊!以后别跟别人说我认识你,丢人!”
“废话!人家是老板,还不是人家说什么是什么啊,我哪敢多说别的啊!有本事你给我强出这个头去。”
“那当我没说!”
之后的15秒里,我跟傻大葱迅速达成了一个协议,他答应回去跟老板再寒暄几句就到楼下找我。总结一下,今天晚上我还是比较满意的,抛开刚才在台上小丢了一回人不说,其实这事儿完全不能怪我,都怪那老外舌头撸不直,我本质上就是他这种缺心眼儿行为的替罪羊。今天如果不是我拿了十四号,换别人也肯定得出这事儿,综上所述:解救苍生,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啊!我们单位其他人以后要想嚼我的舌头,他们良心何安哪?要不是我,今天现眼的指不定是他们谁呢!所以,我发誓,以后谁笑话我就让谁嘴里长大疮,哼,烂它个一两个月的,夏天不能吃冰棍儿,冬天不能喝热水,一碰就疼!
傻大葱口头承诺给我一百块钱作为打车回家以及传说中的封嘴酬劳。嘿嘿,反正今天电视肯定是看不成了,一会儿到他的标间儿转上一圈,再跟里头照个相留个念,作为我小8曾经到长城饭店一游的最佳证明,而且这样稍微拖延一会儿时间还有个最大的好处——晚一点儿长安街上不堵车,运气好的话,二十块钱就到家啦,剩下八十块钱就全落自个儿腰包啦,还不用交税!哪有这么爽的事儿啊!哇哈哈哈哈,等到明天——明天?哎呀呀,得意忘形了!明天我还有一个重要约会呢!天啊,今天晚上睡不好觉,明天怎么见人啊?万一再蹦出俩痘儿来……哎,人不能总这么背吧?!靠,算了,既然都来了,再等会儿,反正今天都已经到这儿了。下次能来这么高级的饭店还指不定是猴年马月呢。我等,我等,我等等等……我站在大厅里郁闷地踱来踱去……这个傻大葱,肯定是利用这点空儿不遗余力地跟老板再唠上几句,对他这种喜谄媚好钻营的人,我实在是无话可说了。真不像我们家人的作风!
“哟,小8,你怎么还没走呢?”
“啊——”
天啊,真是冤家路窄,这都几点了,活动都结束这么半天了,我以为我们单位的人都走光了呢,她怎么又冒出来了?八婆CEO总是在我最不想看见她的时候出现在我眼前!事后证明,这个祸根简直就是我的心头大患,只要碰上我有倒霉事儿,她总是头一个出现,我一直严重怀疑这些事情的幕后策划者是不是就是她本人啊?
“宝贝儿,嘿嘿,迷路了吧?是不是找不着总统套了?”
“我,我,我刚才就是在里头随便转了一圈儿,呵呵,第一回来这么高级的地方嘛,四处转转看看,我这就回家!这就走。”
“是吗?那一块儿走啊?”
“我,我还要去趟厕所!你先走吧!”
“哟,我正好也要去呢!咱俩一块儿吧!”
“噢,那就去吧。”
当时我真是想把她给掐死!这个家伙,真是讨厌死了,大晚上的不回家专门儿盯着别人!
“8,快点儿啊,别磨蹭了,赶紧的啊,你不是要去厕所吗?左顾右盼的干吗呢?莫非,莫非你在等人?”
“谁等人啊!没有没有,别瞎说,走走走。咱赶紧的,这么晚了,我得赶紧回家了。”
就在我左右盘算一会儿如何金蝉脱壳的时候,电梯“丁”的一下儿响了,傻大葱一边儿按着按钮儿一边儿站在电梯里气喘吁吁地说:“小8,赶紧的,我按着电梯呢,快点儿上来!你快点儿,我好不容易把老板们给打发了,别耽误时间啦!”
当时我的脸“刷”地一下变得通红,CEO诡秘地冲我淫笑了一下儿:“小8,哎,什么都别说了,赶紧的吧,人家着急了。祝你圣诞快乐啊!咱周一再慢慢儿叙,哈哈哈哈!我让你再嘴硬,事实胜于雄辩哪!哈哈哈哈……”
她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走远了。真是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打那个晚上以后,我就再没有消停过一天,这噩梦般的日子,一直持续了好久好久好久好久……
就在我给出租车司机大叔付了二十块钱得意地笑着去接找回的两张绿花花的一块钱纸票儿时,赫然发现我们小区的五栋楼漆黑一片。这寒冷的冬夜,西北风吹得不时传来一阵阵呜呜的怪叫,我四处张望,确实连个鬼影儿都没有,巡逻的保安都已经回去睡觉了。唉,为什么夏天晚上这会儿还有在外面胡吹乱侃的大妈大婶,现在却半个人都不见了呢?这些人,唉,你让我说她们什么好呢?真正热爱八卦事业的人,应该是风雨无阻,日日侃夜夜聊,关键的问题是,能给像我这种走夜路回家的胆小者一个巨大的心里安慰……
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想起来到底怎么回事儿了,早上我出家门时,好像看见居委会刘主任正贴什么通知呢,不会是……哎,我的直觉告诉我,今天是我的倒霉日,要不也不能整整五栋大楼一水儿乌漆麻黑啊。天越来越暗,发出一种诡异的红黑色,没有月亮,也没有云,这种天气预示着明天可能要下雪……我越来越害怕,越想越可怕,不行不行,还是赶紧给我妈打电话求助吧,这也太吓人了!
我打开手机,两条短信先蹦了出来。不管它,一会儿再看短信,办正事儿要紧。我拨,我拨,我拨拨拨……
咦,我家怎么没人接啊?不会我妈睡着了吧?那可惨了,万一她睡着了我怎么进大门啊?钥匙我有,可是我没有带门禁卡。现在连保安室都没人值班儿了,这些人太不负责了,明明过的是洋人的节还这么早下班儿。没天理啊没天理!
我左右徘徊在院儿门口,郁闷之中发现大门的铁栅栏儿旁边竟然贴着一张硕大的通知。看看写的到底是什么——
尊敬的住户朋友们,大家好!
由于我地区电线整修,故从2003年12月24日24时到2003年12月25日12时整个小区停水,停电,请居民们提前做好准备!
XX物业
2003年12月24日
当看到这些字的时候,我几乎哽咽。最重要的是,西瓜后遗症此时又非常不识相地发作了……
“哒嘀——”
哇,短信声,吓我一跳。在这寂静如死一般的黑夜里,任何一种声音都有着巨大无比的冲击力。我打开手机,三条新消息蹦出来了。先看第一条:
小8,我和你爸到香山饭店参加一个活动,今天晚上不回家了,你回来以后把门锁好就睡觉吧。不许看电视玩电脑一通宵,否则后果自负。别怪我没提醒你,我已经在电视和电脑旁边做了手脚,只要稍有变化我就会发现!
哎,我倒是想看电视呢,也得有电啊,就现在这样没水没电的,我能去哪儿啊?现在连门都进不去了!我妈肯定不知道今天有这档子事儿,要不她肯定不会这么说。现在铁定知道家里没人了!怎么办啊?
“哒嘀——”
又来一条新短信,估计都是那种圣诞节短信,唉,我都没心思看了,现在连家都进不去了,早知道就应该赖在死烂葱那儿不走!反正大家都以为我们俩怎么着了呢!我可真傻,一百块钱就给打发了。现在这种情况,我估计我只能再打车折回长城饭店,我总不能在楼底下站一夜吧?明天早上都成冰雕了!唉!
“哒嘀——”
这短信还没完没了了,烦死我了,我一条也不给你们回!发吧发吧!发死你们,显得你们有钱发短信是不是?
“哒嘀——”
这都多少条了?想把我手机撑爆了啊?删!全删!我一条一条删了你们!
我恶狠狠地按下手机按键,在黑暗中,Nokia的白色背光灯就像一百瓦灯泡儿一样耀眼,而那消息列表上的五条新消息的发送人居然都是小翻译!
天啊!
第一条短信:
小8,我今天提前回来了,实在太想回北京了,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可以提前一天见面吗?渴望和你共度平安夜!Eric 2003年12月24日 15:45
第二条短信:
小8,我在Le Jazz等你的短信等了两个小时了,还是没有消息,我想你恐怕现在不方便,所以不敢打电话给你……收到短信速回电。Eric 2003年12月24日 17:30
第三条短信:
小8,我现在要和父母出去吃饭,你在干什么?给我消息好吗?Eric 2003年12月24日 19:30
第四条短信:
小8,不知道该不该等你,也许你今天晚上已经有约了吧?我很累,可能不该提前一天回来,但是……本以为这是个意外的惊喜,没想到却见不到你。Eric 2003年12月24日 22:28
第五条短信:
小8,看见以后打我手机好吗?我太累了,现在躺一会儿,我一直拿着手机,无论几点,请打电话给我好吗?顺便说一句,祝你圣诞快乐!Eric 2003年12月24日 23:55
我手里紧紧攥着手机,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愣了好久好久,等我回过神儿来的那一刻,赶紧回拨他的电话,但在电话即将拨通的时候,我还是按了cancel。大家不要觉得我是抠门儿那六毛钱,因为我突然间觉得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好。我真的没想到,他居然就这么等了我一个晚上!
我愣愣地站着,天空开始隐约下起了小雪,像白糖那么细小的,一点一点落在我的肩膀上。我突然之间觉得一点儿都不怕了,不再害怕寂静的黑夜,因为渐渐的,大片雪花充斥了黑夜,把光秃秃的大地照得格外明亮,我此时仿佛置身于一个棉花糖的世界,那一刻,我的心情格外温柔……
“嘀……”
手机响了!我赶紧接通了电话:“喂!”
……
“谁啊?说话啊!”
“你晚上去哪儿了?”
那富有磁性的声音让我一下子脸红心跳起来,是他!
“我,我,我今天单位有活动。你刚从……从上海回来吗?”
我很激动,非常激动,难以形容地激动,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也许这就是爱的力量,它能让一个平时巧言善辩的姑娘立马变结巴。
“你在哪儿?”
他只说了这四个字,却不知道为什么让我感觉到一种咄咄逼人的锐气。
“我,我在我家楼下啊。”
“你不要着急回家好吗?我,我很想见你!”
天啊,那种幸福感我觉得就像被痒痒挠狂抓心脏!
“可是现在已经快一点了!”
我也会欲擒故纵噢,明明知道回不了家了,却还来这一手。虚伪啊虚伪!
“没关系。我躺了好久,反正也睡不着,见面好吗?”
“可是——你又不认识我家在哪儿,要不我到某个明显建筑物那等你吧?”
“不用,我自己能找,我怕你一个女孩儿不安全,我去找你好吗?呆在原地不要动,我一定会用最短的时间找到你!”
“我——”
“别再说了好吗?告诉我你现在在哪儿,除了这个其他我什么都不想听!”
“我,我家在XX花园X号楼这里。”
“好,什么都别说了,我会马上到!等我!”
雪越来越急,无比猛烈,一瞬间整个大地就像盖上了雪白的棉被。我站在原地,越发感觉寒气逼人。也许是强烈的想上厕所的愿望作祟,我有些理解为什么大多数婴儿在听到口哨声后,即使在睡梦中也能淅沥哗哗,希望我在平安找到厕所前不要再受到任何刺激,否则洪水决堤后一切将不堪设想……从那件事之后,在很长时间内一看到西瓜我就恐惧,气煞我也!
5分钟过去了,10分钟……
30分钟过去了,还是没有他的影子。我开始全身发冷,腿部明显僵硬,这种感觉逐渐蔓延到上半身。为了能暖和一点儿,我开始疯狂地原地跑跳,这个时候我才猛然间意识到自己还穿着那双星儿呢。
唉,早知道我就换我那双Nike了,悔不该啊悔不该。
要不打手机跟他说我冻得不行,让他别来了,否则看见我这副冻得鼻红脸白的狼狈相,那真是相见不如怀念!谁不愿意把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呈现在喜欢的人面前啊?可我偏偏总这么寸,老让他看见我最不怎么地的一面,这难道也是命中注定?
下定决心打他手机好了,希望还来得及,这样明天把衣服换得干干净净去见他,那将是一场多么完美的约会!
拨他手机号,我拨我拨我拨拨拨……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啊?关机了?不会吧?为什么关机啊?没电了? 现在想找也找不到了!难道只能在这里傻等吗?那我躲起来好了,找不到我也许他就会走的,我真的不想让他看到我这个德行,而且我太想上厕所了!不知道麦当劳现在还开着门儿呢没有?天啊!人生最郁闷的时刻不过如此了吧?
就在我踌躇不决的时候,一双温暖的臂弯从背后抱住了我。
“啊!”
“8,是我!别怕。”
我的脸一下就红了,不用看就知道肯定是他来了,只有他每次都把这些事儿弄得跟电影儿里演的一样罗曼蒂克。那一刻我好后悔没去找个厕所先解决一下儿,这下我猴年马月才能见到亲爱的厕所啊?
“我,正想打电话给你,让你别来了。”
“为什么?难道你不想见我吗?”
我看见雪片落在小翻译的眉毛上,他就像圣诞老人一样,只不过好像比圣诞老人要瘦好几圈儿。算了,还是形容他为白眉大侠好了,这么雅俗共赏的人物肯定比洋鬼子圣诞老人更深入人心。
“我……这么冷的天,又下雪了,怕你来找我很冷,而且你不是刚下飞机吗,肯定也特累,所以——”
我肯定不能直接跟他说是我没打扮好而且想去厕所吧?女生是不是与生俱来的都跟我一样小心眼儿多多啊?当然这顶多算个善意的谎言,大家说是吧?
“所以你就不想让我来?然后就这么站在这里等了我这么久吗?”
“对啊,你刚才不是说马上到吗?我以为你5分钟就到了,谁知道这么长时间……”
(我心说,早知道这么久,我就先去找厕所了,你这家伙真是毁人不倦啊)
“对不起,让你等这么久,你一直站在这里吗?”
“不站这儿站哪儿啊?站在别处怕你来了看不见我啊。”
这肯定是大实话,我小8的厚道是有口皆碑的,从来都是我等人,绝不让人等我,具有良好时间观念职业操守的好姑娘,舍我其谁哉!
“小8——”
“怎么了?”
小翻译又一把抱住了我,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呢,就闻见他衣服上暗藏的那股樟脑味儿。我小时候最大的爱好就是闻卫生球儿,有时候我还爬到我姥姥的大衣柜里去闻,后来我妈说那是肚子里有蛔虫的表现……
“冻坏了吧?对不起,对不起……”
我这才发现,我这人经常精力极不集中,每天都酷爱发呆,胡思乱想,天马行空……这个也不怪我,我妈说剖腹产的小孩儿都这毛病,还有点儿多动症,即使是在考试那么重大的场合我都能想到机器猫和野比,更别说这种激情时刻了。唉,说白了还是那股想上厕所的情绪闹的,搅和得我心神不宁,大家能理解吗?“没关系,反正都冻了这么半天了。哎,你能不能别勒我脖子啊,快喘不上来气儿了……”
后来我发现,小翻译有一个习惯性动作,那就是在人猝不及防的时候给人一个紧紧的拥抱。这可能是他独有的表达感情的方式,有那么一点儿侵略性,一点儿暧昧,但更多的,是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激情。这个男人骨子里迸发出的气质,绝不像他的外表看起来那么温柔,而是有一种让人无法形容的感觉——也许是一种霸道!原谅我实在找不出更好的词来形容,但愿“霸道”在大家心里不是一个贬义词。“我们可以去一个更暖和的地方吗?最好是室内,实在是太冷了!”我说。
说实话,要是5分钟内再找不到厕所,我就完了……
原则上说,小翻译同学还算得上是个善解人意的小伙儿,不过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因为在我提议找个暖和地儿呆会儿的时候,他立马就同意了,可是——
“咱俩这是去哪儿啊?”
我觉得我明显走路都不大顺溜了。曾经听说类似我这种情况很有可能引发膀胱爆炸的惨剧,所以我不愿以身试法。而且这个世界上还有太多我所留恋的人哪,比如说我爸我妈,我姥姥姥爷,还有经常骂我好吃懒做的奶奶……不知道我万一遭遇膀胱爆炸的悲惨命运后会不会上新闻联播啊?希望介绍我的时候千万别提我真名真姓,要不我死也不瞑目啊!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播我这条新闻的时候能不能让罗京说啊?我从小最喜欢他了……不过我最最担心的,还是被傻大葱觊觎已久的那套《丁丁历险记》,我妈可别一时嘴软告诉他我那宝贝的藏身之处。而且,不知道我死了以后狐狸会不会鸠占鹊巢,直接跑到我家来住,看在我爸我妈还挺待见他的分儿上直接就霸占我新买的大床?其实别的倒没什么,反正我们家也没什么家底儿可留给他的,但是我床底下还有两双没洗的袜子,早晚会被他发现的!我实在不能忍受死了以后还要被人笑话的下场!
综上所述,我还不能死!决不能死!万万不能死!
于是我做出了一个非常大胆的决定。“别走了!”我停下脚步,大声对他嚷道。在寂静飘雪的黑夜里这声音传了好久好久,也很远很远……
小翻译感到非常奇怪,他回过头来看着我,也许是被我吓到了。说真的,我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这么大声地对他喊,因为我的情绪已经急躁到一定的地步了,再过一分钟我一定会……
“小8——”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啊,这大晚上的?”
“小8,对不起!我,我只想带你去一个……请原谅我现在不能告诉你,给你个惊喜好吗?”
“我哪儿也不去!哪儿也不去!”
不知道为什么,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我忍不住哭了起来,因为,因为我马上……要尿裤子了!我自从两岁以后就再也没有这样的记录了,难道这回我真的要栽在他手上了吗?我不甘心不甘心啊!不是说我的忍耐力不行,这,这,这能怪我吗?要怪就怪那一桌子大西瓜,真不知道大冬天的他们从哪儿弄来了那么多又大又甜籽儿又少的西瓜,就算我小8意志再坚强也不兴用这个来考验我吧?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这个时候,要做的事情就是沉着!沉着!再沉着!根据我的经验,在这种时刻不要再回忆任何与水有关的东西,如果心平气和,恐怕还能再撑一会儿!
“小8,对不起!我让你觉得害怕了是不是?你想回家了对吗?对不起!”
(我想回家……我都想死了我,可惜我是有家不能回啊……)
“我们去麦当劳好吗?我,真的好冷。我想喝杯热饮料,真的……好冷……”
我顶着巨大的压力说出了想喝杯热饮料这样的话,我都服我自己了。女人啊女人,你怎么能这么虚荣呢?就直接跟他说你想上厕所不什么都解决了吗?唉,像我这样是不是憋死也活该啊?不过看着小翻译那张无可挑剔的脸,我真是说不出口啊我,因为我觉得一般像他们这样的人肯定都是不用上厕所的……这就是传说中的不食人间烟火吗?
“嗯,好的,最近的店在哪里?”
“就在马路对面儿!”
“好!那我们快去吧!今天正好是平安夜,24小时营业的。”
“好好!这么冷,要不咱俩跑着去吧,比谁先到啊,好不好?”我为自己找的这个绝佳的借口赞叹不已,我深知如果慢慢儿走过去的话,指不定这家伙又使出什么磨洋工的妖蛾子。当然我不是不喜欢他那妖蛾子,只不过这种情况搁在不适当的场合真是一种甜蜜的负担!负担再甜蜜,它归根结底也是负担啊。
“好啊!呵呵,小8,你真是个奇怪的女孩儿。那我让你先跑好了,先让你十米,好不好?”
“随便你吧,好好,那我走先啊!”
就这样,我撒丫子就一下儿跑出了二十米。雪大路滑,但尽管是在这么恶劣的情况下,我的速度仍是让小翻译叹为观止:“小8——小8!你慢点儿,别摔着了!”
哎,现在谁还管得了那么多啊。当我看到一个硕大的M一闪一闪亮晶晶的时候,我知道,胜利的曙光终于就在前方了。但是也丝毫不能懈怠,厕所尚未找到,小8仍需努力啊!
“小8,没想到你跑得这么快啊!真是厉害,我都赶不上你,真不该让你十米的,呵呵,累死我了!”
“咳,这不是天冷嘛,跑一跑是热身啊!”
其实根本不用热身我就已经汗流浃背了,那感觉就像夏天裹着棉被一样,有时候我真佩服自己为了那点儿所谓的虚荣心而付出的惨痛代价。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格外怀念起狐狸来:我跟狐狸在一块儿的时候好像从来就不会有那么多的顾虑,总觉得很轻松。这是不是恰恰说明我太在乎小翻译了呢?说真的,我为什么要拿他俩来做比较啊?这也太没可比性了吧?一个是英俊多金有格调的外企小白领儿,一个是骨瘦如柴穷酸无敌傻博士。唉,都是男人啊,咋就差了那多哪?
我俩进了麦当劳,里面几乎空无一人,只有一个懒洋洋的胖小伙儿跟那儿百无聊赖地数钱呢,麦当劳的工作服被他紧紧地箍在身上,脸上的胖肉被日光灯映衬得格外白皙,想必这好皮肤不是狂吃垃圾食品得来的,这从一个侧面验证了麦当劳员工从来不吃麦当劳的可靠传言。可这一身肥膘儿哪儿来的?这就不得而知了。许是人家老妈喂养得好。这会儿的麦当劳真是我见过的人最少的一刻,不过也不奇怪,谁大半夜的跑这儿来啊,那简直就是疯了,当然啦,有特殊情况的人例外,比如小8。
“您好,欢迎光临麦当劳。请问两位要点儿什么?请到这里点餐!”那个小伙子一边儿把最后一张钱塞好一边儿无精打采地招呼着我俩。
“小8,你要点什么?”
“随便吧,你看着办吧,我先到楼上去找个位置!”
我的诡计是想利用小翻译买东西的这个时间差赶紧去趟厕所,这家麦当劳的厕所在二层。根据我对小翻译的观察,他似乎对这家店的地形不熟,所以,以我的速度肯定能赶在他之前……
“小8,要杯热牛奶好不好?”
“嗯,好好。”
“哎,小8,给你,我付好钱了,你不是冷吗?赶紧先喝点儿吧!”
就在我的小腿迈上楼梯的一刹那,这个家伙居然已经交完钱了。也难怪,今天麦当劳没人哪。唉,计划出现巨大漏洞!
我郁闷地走过去,接过牛奶。突然我灵机一动, 看着那胖子问道:“你们这儿现在有麦乐鸡吗?”
胖子一抬头,我发现他长得跟流氓兔简直就是形神兼备得酷似啊。“有啊,您要一盒儿?”
“那,有吉士汉堡吗?”
“还剩一个。”
“巨无霸呢?”
“我看看啊——嗯,还有还有,有五个呢。”
“有没有麦香鱼呀?”
“我再看看啊——哟,麦香鱼没了。您要是要我可以现做!”
小翻译惊讶地看着我:“小8,夜里吃这么多?好胃口啊,呵呵。”
我撇了撇嘴,盯着流氓兔胖子说:“给我现做俩麦香鱼!”
胖子空前绝后地瞪大了双眼,我发现他此刻又变孙楠了。“噢,那您可能要等5~7分钟。”他说。
“没关系没关系,我不着急,慢慢做。做好了就行,嘿嘿。”
哎呀呀,胖子真是好涵养啊,我要是他肯定立扑了。哇哈哈,胖子一副憨厚相,俯首甘为孺子牛地钻到后面厨房去了。小翻译不解地看着我,小声儿问道:“小8,为什么不要他有的那些啊?”
我面不改色心不跳,大言不惭地说:“因为他有的肯定都是凉的,咱要买就要新出锅的啊!”
我觉得我这个办法真是一箭双雕,既可以拖延时间让小翻译在楼下等着麦香鱼,而另一方面,我又即将达到我那不可告人的目的。小翻译会意地笑了笑:“好吧,小8,要不你先找位置,我在这里等。”
谢天谢地流氓兔没有多嘴说给我们送上去!感谢上帝!这就是为什么我会对胖子有一种好感——胖子一般都不多事儿。
我按捺住焦虑的心情,此时此刻的我就好像刚刚跑完八百米,心跳加速,血脉贲张,走路姿势明显呈现丹顶鹤状。
在到达厕所门口的那一刻,我喜悦的心情简直无法用语言表达,我第一次发现人的忍耐力真是够可以的,从我想上厕所到现在站在厕所门口,真是一波多折,历时将近50分钟。这是何等的毅力啊!当然,这背后定有一个强大的信念支撑着我:成功,往往就是在坚持一下的努力当中!
我使劲一推门——推不开!我又猛推猛推……还是没开!
居然门已经锁了!不会吧?!
麦当劳简直是要草菅人命啊!我这么信任它!居然……居然……居然……
事后很久,麦当劳在我大脑的数据库里成了危险的代名词。这也是后话了!
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幽幽的女声从我耳后传来:“您要干吗啊?”
我吓了一跳,因为在寂静的黑夜,这声音特别空旷悠远,这或许就是我们后来争相传诵的海豚音。不过人家姑娘是说的不是唱的,要唱两句恐怕也是金嗓子一条。
回头一看,原来是一个女服务员,尽管她没穿制服,我仍然知道她是干吗的。为什么呢?多废话啊,大半夜的谁没事儿跟麦当劳瞎溜达啊!这姑娘头发湿漉漉地披散在胸前,就像刚洗完澡,我估计她可能是赶到这儿上班的路上遇到大雪,所以头发淋湿了。不过也不能这么湿吧?咳,管她呢,好歹人家是M的员工,轻车熟路,肯定知道点儿门道,帮我解围就指望她了!
“我想用这个洗手间,可是门锁了!”
“不可能啊,我试试!”这个姑娘走过来,轻巧地一转,门就开了,“好了!”
“哇,这么容易就开了!我可能是刚才太着急了。”
“咳,这门就这样,越急越打不开,里头有点儿锈了,膏点儿油就好了。我原来着急的时候也打不开这门……”
“噢,我还以为你们员工有单独的厕所哪,原来也上这个啊。”
“嗯,您要纸吗?”
“里头没纸吗?”
“呵,可能有吧。”
“噢,那谢谢您,我先去了。”
“嗯,甭客气。”
我向这位好心的姑娘点头示谢后即刻冲将进去……全程历时45秒!大家不要小看这短短的45秒,这完全可以铸造一个辉煌,比如说吧,奥运会八百米,您要是45秒就跑完那不就轻松破了所有人的记录啦?当然,虽说咱这事儿跟奥运搭不上一点边儿,可小8我今天也将尿裤子记录维持在两岁了啊。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也算是件好事儿!西瓜啊西瓜,祸水啊祸水,谨以此事告诫提醒所有看这个故事的同胞:兄弟姐妹们,将我这个惨痛的历史教训永远铭记你心吧!
当我解决一切问题走出厕所时,小翻译还没上来。哇,我今天真是神不知鬼不觉耶。哈哈哈,这俩麦香鱼还挺费神的。我一身轻松,蹦蹦跳跳地下了楼,一下儿就看见流氓兔和小翻译正跟柜台那儿攀谈呢。“还没好啊?”我走过去问。“再等一分钟,马上好!”
流氓兔耷拉着眼皮,我估计他已经困得不行了。“小8,现在都两点多了,你父母不会着急吧?”小翻译始终是那么神采飞扬。唉,人家好像无论什么时候都能保持良好状态,真是羡慕啊!
“没事儿!”
(他们要着急就好了!哪至于让我沦落到有家不能回的地步啊!我心里暗想:现在我正发愁呢,今天晚上睡觉的地儿在哪儿呢……)
“别着急,马上就好了。”
我还以为是胖子做的呢,原来是指使别人干活啊,难怪他没嫌烦……我还以为他人格高尚呢,原来是这样啊。那在后头辛苦给我做麦香鱼的肯定是刚才的厕所姑娘了。这个可怜的家伙,她要是知道我就是大半夜搅和得她没法儿休息的人,估计打死也不帮我解围了。罪过罪过!善哉善哉!
“好啦好啦,两个麦香鱼!”一个干瘦干瘦的小伙儿一边儿吆喝着一边儿拿着俩汉堡冲了出来。我还以为是那姑娘做的呢,原来他们夜里值班儿的还不少啊。
“你们可真够惨的,平安夜还那么多人值班儿,呵呵。”我对他们三个深表同情。小翻译一边儿接过吃的东西,一边儿拿吸管,没有接我们的话茬儿。“咳,轮上我俩值班儿了呗,活该倒霉啊。”干瘦的小伙子耸了耸鼻子,那表情特像夏雨。
“你俩倒没什么,都是大小伙子,可是还让人家女孩儿值班儿,这太说不过去啊。”我想到刚才楼上厕所偶遇的那个姑娘。其实大半夜的,又是这么风雪交加的天气,除了我这种有家不能回、被倒霉催的孩子,外加上罗曼蒂克主义至上的小翻译同学,谁愿意呆在这鬼地方反复听着王力宏那个《I’m loving it》啊!所以他们仨都是资本主义制度下的牺牲品……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哪儿还有女孩儿啊?今儿晚上就我俩。呵呵,要是真有女孩儿就好了,男女搭配,干活儿不累啊!”干瘦服务员还是挺有乐观主义精神的,他一边儿拍着流氓兔的脑袋瓜子一边儿说。小翻译笑了笑,端着吃的东西对我说:“好了,小8,我们上楼去坐吧。”
可这个时候,我却一点儿也笑不出来了:“哎,不对不对,我刚才还看见你们楼上有个服务员啊!”
两个小伙子面面相觑,胖子严肃地说:“不可能啊,今儿晚上就我俩,没别人啦!”
突然间,我们四个人仿佛形成了一种全智贤主演的恐怖片《四人餐桌》的诡异格局——难道说,难道说,这就是传说中的圣诞夜惊魂?!
“小8,你看见谁了?还有其他服务员吗?”小翻译惊讶地问道,“你真的是在楼上看见的?!”
“对啊。我洗手的时候。”为了保持形象,我还是用“洗手”代替了“上厕所”。
“小姐,你眼花了吧?楼上哪儿有人啊?不可能啊,这大晚上的,您别瘆人好不好啊?我这人胆儿小。”瘦子表情丰富地指手画脚着说。
“可,可我真的看见人了啊,她还问我要不要纸——擦手的纸啊。”我赶紧解释了一下,就怕被人洞察真相。为了维护我的良好形象,我今天晚上可真算是处心积虑了啊。
“您看错了吧?”
我看瘦子的表情就知道他有点儿害怕。胖子郁闷地拍了拍瘦子的肩膀道:“哥们儿,咱俩真够背的,我是昨儿才从别的店跑这儿来的,你也才上班儿没一个礼拜吧?赶上个连轴转的班儿不说,还碰上这种倒霉事儿,真够晦气的!”
“小8,你是不是出现错觉了?也许是你只听到了一个人的声音,就把她想像成了个具体的人也说不定啊。再或者说,你是不是压根儿没去楼上啊?跟我们开玩笑呢吧你?!小8,别闹了,真的。”小翻译故作轻松的对我说了这些话,但我明显感到,他也非常紧张。我知道他这么做的目的是想缓解我们在场每个人的压抑情绪。
“可是我真的看见了!请你们都相信我!我没开玩笑,真的,开这种玩笑有什么意思啊?今天是圣诞节,又不是愚人节。我确实看见一个头发湿漉漉的披肩发女孩儿……真的!就在楼上!她现在肯定还在!”
这一刻,他们三个人都把表情尽量夸张化,仿佛都觉得我疯了似的。
“真的!我真的上楼了而且洗手了,楼上还有我刚才买了没喝的牛奶哪,不信你们看看去。”不知道为什么,我越说越着急,其实我并不是故意制造这种恐怖气氛,只不过我怕之后还会有更加吓人的事情发生。为了不让大家受到更大的刺激,我想我有必要保持冷静,认真叙述刚才所发生的一切,“我洗手的时候,她过来问我要不要纸……”
“那她从哪儿出来的啊?”
“洗手间里。”
为了不戳穿自己,我还是撒了谎,其实那女的是从我背后出现的,但是她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我也不清楚!
“楼上洗手间的门锁了吧?”瘦子突然大声儿对胖子说了这么一句。“我记得好像是锁了。可能是10点的时候,XX走的时候锁的……要不你再上去看看。”
锁了?不会吧?天啊,那我上的是哪间啊?
“楼上?我,不去。”
“你们怕什么啊?不会觉得是闹鬼了吧?!”
小翻译冷不丁冒出的这一句,吓得我一身冷汗。我努力不往那方面想,还是让他把这层窗户纸给捅破了。
瘦子神神叨叨地说:“哎,你们可别吓唬我,真的,我这人胆儿小。”
胖子说:“你怕什么啊,一个大男人还怕这个啊?”
“咳,你们不知道啊,我上礼拜刚碰上一件邪性事儿。唉,本来我也是贼大胆儿的一个人啊!”
“什么事儿啊?”
大家对这种诡异的气氛都产生了一种既怕又好奇的心态,胖子顺势把电视里哼哼唧唧的王力宏彻底关掉,周遭瞬间一片沉静。雪还在下,一直下,不时传来冬夜里北风呜呜的呼啸声。这2003年北京最大的一场雪,伴随着这件怪事,陪伴着我度过了这个圣诞节。
尽管那时我们和马路只隔了一扇玻璃窗,但是大家的心都被揪得很紧很紧,谁也不愿走出这里一步,因为至少,这里灯火通明。
就在这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时刻,瘦子向我们讲述了他在下晚班回家时遇到的一件事儿。
“那天下班儿,都晚上10点多了。我们家道儿远,跟十里堡呢,我匆匆忙忙地收拾东西。然后我去关楼上的灯。一般咱店里晚上10点就没什么人了,说真的,全北京这么多家麦当劳就属咱们店萧条了,主要是地段儿可能不太靠大商场什么的。我关灯的时候,就隐约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的。当时把我吓坏了,因为炸了一天薯条儿了,我觉得可能是自己晕菜了,后来使劲揉了揉眼,结果再一看,人没影儿了……结果那天给我吓得!坐公共汽车回家我就琢磨,这事儿也太邪了,我又没见过那女的,而且当时楼上都没顾客了,打哪儿冒出来的啊?本来我想问问大家,可是咱初来乍到没上几天班儿呢,就跟人说这个,人家不以为我魔怔了啊,所以一直忍到现在没说,今天没想到又有人看见了。唉,我觉得这事儿确实有问题。”
瘦子严肃地皱着眉头,我一听他的话就知道他并没有杜撰,因为他讲的和我刚才遇到的情况非常像。看来,这也正可以证明我没有出现幻觉。
“那,那女的,你是跟哪儿看见的啊?”我想进一步验证我们看到的是同一个人。请原谅我还继续用“人”这个字,因为尽管心里恐惧,可我一直相信,这个世界是没有鬼的。
“好像……大概从洗手间那儿往外走吧……别让我回忆了,太吓人了!”瘦子顺手拿过一张麦当劳宣传单攥在手里,边说边把那张纸揉得紧紧的,揉成一团,这会儿,我很难分辨他的心里到底是害怕还是别的什么。不知为什么,他的脸都显得有些狰狞。我努力提醒自己不要再给自己任何心理暗示——大家都很正常,这只不过是一个误会。幸亏麦当劳灯火通明,否则我一定会崩溃的!
“那她是走的还是飘的啊?有脚吗?”胖子道。胖子还是保持他那一贯的表情,从始至终他的行为都给我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说不上是为什么,也许任何一个人遇到这种事儿都不该表现得如此平静,这反倒映衬出他的反常,我甚至开始有点儿怀疑他就是这场恐怖事件的始作俑者。人到了这个时候,难免会有一种无法抑制的神经质情绪,仿佛除了自己以外,每个人都有可能是幕后黑手。侦探小说里不都是这样写的吗?
“没注意,都这会儿了,别吓唬人了!”瘦子又抽过来一张纸,我能体会到他心里的烦躁,因为我和他相同,是这件事直接的目击者。这种感觉,是胖子和小翻译绝对无法体会的!
这时,我突然想起一件往事来:“咳,我在这块儿住了二十多年了,原来有件事儿,恐怕你们都不知道。不过我给你们讲这个没别的意思啊,你们别瞎想。好像几年前,这里头不是麦当劳,是个商场,后来因为经营不善倒闭了,原来的员工都是女的,大概可能是老板欠了不少债,所以工资都没发全就跑了。最后——”
“最后怎么了?”瘦子把眼睛瞪得和麦当劳甜桶一样圆。我发现他真的比夏雨好看。
“最后,听说有个女员工喝盐酸自杀了……”
“那是死这儿了吗?”我觉得瘦子说这句话的时候都快哭出来了。
“不知道……都是听别人瞎传的,也不一定是真的啊。”我试图安慰他的同时也是在安慰自己,“哎,我怎么觉得越来越冷啊?几点了?”
我觉得今天一整天无比疲惫,好像经历了很多事情。
“夜里三点五十了。”小翻译看了看表,“呵呵,小8,看来我今天晚上也别想回家了。”
“我来之前也听人家说这块儿出了点事儿。”胖子终于开口了。不过他的情绪始终是那么平稳,仿佛是在叙述一件普通的家长里短的小事儿,我觉得这种人,不是他心理素质超常,就是他心理变态!我一向喜欢把人往好处想,我宁可认为他是个好人。 “什么事儿啊?说来听听。”小翻译似乎有些倦意,我觉得他的眼眶有些红红的,刚下了飞机就遇到这样的事,如果能选择的话我估计他宁愿今天别回来。
“咱这家店不是挨着天客隆嘛,就是他们店里,好像是1999年夏天,逮了好几个贩毒的。”胖子一本正经地说。
“真的假的啊?”
“我跟报纸上看见的。”
“这好像跟咱今天这事儿不搭嘎吧?”
“你们都说了,我这不也就是说说嘛。”胖子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小8,我看你还是赶紧回家好了。”小翻译深情地望着我。唉,我俩凑在一起怎么老是这么背啊?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八字不合?
“我,我还是跟你们在一块儿吧!”我的大义凛然让在场所有男士为之动容,其实我也挺想回家的,可一方面是进不了家门,另一方面,我真的好怕啊。
“我,我想上厕所,我快憋不住了。”瘦子愁眉苦脸地说。
“那你赶紧去啊。”
“我,我害怕。我……要不你们陪我上去吧。”
“哎,你怕什么啊!又没有鬼娃娃花子。”胖子嬉皮笑脸的样子,突然让我觉得他特别讨厌,他一点儿都不能理解我和瘦子的苦恼。
“胖子!你太不厚道了你!真枉费你这一身肥肉了你!”
“你们别说,关于厕所里的鬼故事还真不少啊,张震讲的《厕所里的灯》你们都听过吧?”小翻译怎么也来劲了?我晕……
“我,我不想听。”我拉了拉小翻译的衣服角儿,示意他别说下去了。
“听说那个张震最后自己把自己吓疯了,是不是真的啊?”胖子还在不屈不挠地吓唬人,我真服了!我从那一刻起彻底颠覆了原来对胖子的一切好感!
“谁都别说了,我要发飙了啊!”瘦子用手砸了一下桌子。
“最搞笑的关于厕所的就是那个‘你要纸吗?’那个笑死我了,哈哈哈哈。”胖子一边儿笑还一边儿从柜台里掏出几张麦当劳纸巾来,并做出个递纸巾的那个动作。
这个好笑吗?我怎么没觉得!我此刻和瘦子一样烦躁,也许只有当事人才能体会这种感受。你要纸吗?我一听这几个字,头皮一下就发起麻来。刚才那女的不也这么跟我说了的吗?可是我没要!天啊!如果我接过来了……那结果简直不堪设想!
“我们不要自己吓唬自己了,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鬼,”小翻译义正词严的话放在这里为什么显得那么苍白啊?“其实我曾经也被一件事情弄得害怕了好久,不过现在都已经过去了。”小翻译顿了顿,“既然今天这样了,我不妨给大家讲讲吧!”
“我小时候住在学校的家属区,有一年清明前后,连续发生了四起——怎么说呢,就算是死亡事件吧:三起都是自杀,还有一个,不明原因。”
“什么叫不明原因?”胖子道。
我觉得这个死胖子简直就不是人,这么简单的问题还用说吗?!
“嗯,你们听我从头讲吧。”
当时我想,如果小翻译敢给他解释这是什么意思,我就把那打明信片儿要回来,然后跟他绝交!
“行了行了,你赶紧说吧。”
“嗯,好的。第一起是我家对面三楼的女孩跳楼,那是我小时候第一次见到这种,怎么说呢,非正常死亡吧!真的挺吓人!其实那个女孩,如果能活到现在也有四十多岁了。我经常见到她,印象最深的就是她喜欢穿一双好看的红鞋,好像我小的时候谁要是穿件红的,那就是很时髦的了。记得有一个电影就叫《街上流行红裙子》呢,呵呵,可能你们不知道,我是七十年代生人,跟你们还是有些代沟的。呵呵,跑题了,说正事。她死的那天是凌晨三四点吧,我记得天刚蒙蒙亮外面就热闹起来,我一听,是救护车的声音。但是我不敢出门,只好拉开一点儿窗帘往外看,只看见好多好多人。后来白天我出去的时候,还在她死去的地方站了好久……”
“你看到什么了?”胖子似乎总是对可怕的事极感兴趣。
“没什么,只有黑黑白白的东西。”
“哈哈,你不会看见黑白无常了吧?”瘦子尽管内心恐惧,却还在说笑,我挺佩服他这一点,因为我早就笑不出来了。
“当然不是。我想,黑的恐怕是血迹凝固后的颜色,而白的,应该是脑浆吧?”胖子冷冷的声音让我觉得不寒而栗……
“嗯,说的对,确实如此。之后我每天上下学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在那个地方驻足观望。”
“你观望什么啊?再看不也就是那些东西吗?”
“不,我当时想的不是这些,那时候我很小。我在想,她跳下来的时候,一定穿着那双红鞋。我在找,也许,遗失在了什么地方也说不定,因为她死的时候脚上没穿鞋。”
说到这里,小8我不得不提一句——这之后的很久很久,我都对红鞋有一种极为恐惧的心理。大家设想一下,在黑夜里,如果你在黑暗中见到形单影只的红鞋,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这是第一件。还有呢,你们还听吗?”
“那当然,别卖关子啊。”
“噢,好的。跳楼的事情过了大约一个礼拜,我在放学的路上目睹了一场车祸。我并没有看到整个经过,只是走在路上时,看到好多好多人围在马路中间。好奇心的驱使,我也想看个究竟,然后我过去了。”
“这回你看到了什么?不会还是黑黑白白的吧?太没创意了。”
“不是,这回不是。”
“那是什么啊?”
“我看到了一摊血,而且,我是第一次知道人的身体里居然能有这么多的血。”
“这也正常啊,车祸要是不流血那也不能死人哪。”
“嗯,你说的没错,这没什么奇怪的,但是,除了血还有——”
“还有什么?赶紧说啊!不说我着急!”
“还有,一只红色高跟鞋。”
……
那一刻,这个晚上的恐怖气氛达到了一个高潮。“别讲了!你们谁陪我上趟厕所啊,各位,求你们了!”瘦子急得直跺脚。
“我还没讲完啊,你们不听了?”小翻译的嘴角挂着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诡异微笑。
“讲完讲完!别讲一半儿就撤,太不厚道了!”
“可是——我,我受不了了!”瘦子急的样子真像关在铁笼中的猴儿。我特能理解他此刻的感受,因为就在几个小时之前,我体验过相同的境遇。
“给你个空纸杯自己搞定去吧,找个背人的地儿……”
胖子随手递过一个麦当劳的纸杯子。
“我就是怕没人的地方,要是不怕我早自个儿上厕所去了。”
“可惜我们这儿有女士,要不你就可以随便了,唉,不巧啊不巧。行了,哥们儿,我看他还是不急,咱先听你讲那个故事。”
胖子随手胡噜了一下瘦子的头。从第一眼看胖子到现在,我就一直没看到他的下半身,我的意思是——人在恐惧中总喜欢胡思乱想——也许,也许他根本就没有脚?!
小翻译的两只手轻轻摩挲了一下,拿起可乐喝了一大口:“我还真有点儿渴了。呵呵,那我继续讲?你们听吗?
“听,听!”又是好奇变态的死胖子。
“好的,我继续讲,呵呵。两周后,有一个女学生上吊了……”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是那么的平静,就仿佛在说自己晚上吃了一碗牛肉面那般稀松平常。
“哼,不会是穿着另一只红鞋上吊的吧?”胖子眯着眼睛。我猛然间注意到,其实他并不是困了,而是,他的眼睛平时就睁成这个样儿。
“你别弄得那么有连锁反应好不好?她上吊的时候舌头伸出来了,脸黑紫黑紫的,想必一定很痛苦。也许只有真正看见,才会明白那种恐惧感,那可能比任何一部恐怖电影都要更胜一筹。她没有鞋。”
“那时候你才多大?难道你亲眼看见了吗?”我惊讶极了。如果换了是我,也许早疯了,不疯至少也要变态了,可小翻译他却还能坚强健康地活到现在,还能轻轻松松地给我们讲这个事儿!服了。看来只有两种解释:一,他说的这些可怕的事儿全是道听途说胡编乱造;二,他压根儿就是个深藏不露的变态!从那一刻起,我对他的好感打了个对折!
“嗯,是的。那回我和我的同学打羽毛球儿把球打到了女生宿舍的阳台上,因为是我干的,所以大家都说要我去敲人家的门拿回来。我踌躇了好久,决定直接爬到那个阳台上去拿。是二楼。我在几个同学的帮助下上去了。在拿到羽毛球正想下来的时候,突然觉得背后站着个人,我回头一看,只有一双紫青紫青的脚垂在那里,再往上看……后来,我就一头从阳台上栽下来了。”
“你没摔成脑震荡?真牛!那时候你多大啊?”
“谁说没有?呵呵,住院住了一个月呢,我那时候还很小。”
“天啊!”
“不过当时觉得还挺幸福的,哈哈,正好可以一个月不上学啦。”
“哈哈,对啊对啊,上学时候最希望生病了,哈哈,这样就能有好多好吃好喝的。只不过有时候发烧烧得头疼,我都吃不下去。”瘦子苦笑了几声。
“呵,只不过噩梦还没有结束呢。”小翻译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杯中的可乐。我怕极了,因为那可乐的颜色好像干涸的血迹,里面的几个大冰块儿被晃得咣啷咣啷直响,弄得我特别心烦。
“还没结束?那还有什么?”还是胖子。
“还有最后一件啊,就是那个诡异的死亡事件。”
“诡异的?有多诡异?”胖子又补上了一句,“你们要不要薯条儿?我炸点儿去。嘿嘿,配合着听故事。”
“去吧去吧,顺便把王力宏再给我们开开,调节一下紧张的气氛。”瘦子调侃到。
“小子,还没把你憋死,还塞薯条儿?我服。等着,等他讲完我就炸去。”
胖子又拍了拍瘦子的后脑勺儿,他这个动作让我感到二人之间似乎很熟,可是胖子说他才上班儿没两天。这个细节让我发现了一些不对劲儿的地方,这是为什么?或者是我想错了?难道这真的只是男生之间一种很普通的动作吗?
“你们真的还要听吗?”
“我要上厕所!谁陪我去,我请麻辣诱惑!”瘦子抓着自己的上衣,样子非常可笑,要是放在平时,我会好好描述一下,但是今天,我丝毫没有心情。
“呵呵,别说得那么好听了,咱们四个能不能看见明天早上的太阳还得另说呢。”
麦当劳的时钟已指向凌晨4点30分。我很想就这么熬到天亮,该死的冬天,大约要到7点半以后才能稍微亮堂点儿。好在目前我们身边的人毫发无损!但愿,不会像《金田一》里那样,有人受到伤害。可是,难道……我现在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如果我们假设这是胖子和瘦子之间的事情,我和小翻译会不会成了无辜的受害者?可为什么小翻译也给我一种怪怪的感觉?整个过程中,只有瘦子让我觉得正常,那也只是因为我俩有着相同的遭遇。可是,最正常的人也许就是最会伪装的人!
唉,一切都乱了,没头绪了!到底谁是幕后的策划者?我真的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所谓的灵异事件。那么,这件事情背后一定有隐情。千万别乱了阵脚,至少此刻可以非常肯定一点——那就是,我自己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瘦子,要不你到雪地里解决吧,这大雪地亮亮堂堂的,总比楼上黑灯瞎火的强啊!”胖子冷嘲热讽着。不知为什么,我突然间特想看看他的脚,但是又觉得很害怕。
“胖子,你不想活了,老子已经忍了好久了!”瘦子终于急了,他抓着胖子的衣领儿,脸挣得通红。
小翻译赶紧上前,一边拉开两人一边劝解道:“算了算了,都算了吧。要不我陪你去?”
我们三个人都瞪眼瞅着小翻译:“去楼上吗?”
“对啊,不然去哪儿啊?”
“你们俩吗?是不是人太少了?”我问道。
“不少不少,要不你俩也一块儿上去?”瘦子一听到自己的内急马上要解决,特别兴奋。我觉得瘦子是个很随性的人,这样的人没什么心机,所以这件事,他应该不是那个背后的人。
“我还得看店,万一现在来了客人怎么办?”胖子一如既往地摆着他那张宽大、欠扁的石膏脸。
“这大半夜的,来的也不是人!”瘦子一看自己这边儿有人了,开始起哄吓唬胖子,但是胖子却不为所动。
“那你俩留在这里吧,小8是女生,还是别受刺激好了。”小翻译示意我坐在这里。
“哎,我们还是一起吧,要不我也害怕……”说实在的,谁愿意跟胖子那种人呆一起谁就有病!
“那你们仨去吧,我自个儿呆这儿。”
二层只有洗手间那边儿的灯还开着,其他地方漆黑一片。我觉得很惊讶,这一点更让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这件事绝对有隐情,绝对的。我刚才来的时候,可是开着几盏大灯呢!这一点我绝对没有记错。因为如果我当时是在这种黑暗的环境中看到那个湿头发女孩儿,我肯定会吓得一激灵,但是并没有……细细想来,那女孩即使是鬼,也肯定不是要害人的,要不她也不能帮我那么个大忙啊!想到这里,我突然觉得不怎么怕了。多少次,我在心里设想着能和小翻译独处在一个鸟语花香、流水潺潺的地方;现在,伴随着瘦子的“哗哗”声,我和小翻译四目相对,愿望终于实现了。这让我回忆起几个月前他第一次送我和Sophia姐进电梯时的情景:当时,他也是用这么一双迷人的大眼震撼了我。哎,虽然梦想与实现有点儿打折的意思,但好歹也实现了啊,别那么多事儿了小8,偷着乐吧你。
“小8,你怕不怕?”
“嗯,有点儿。”
“别怕,已经五点多了,没什么的!呵呵,自己吓唬自己就麻烦了。”
……
“对了,别人帮我买的票是什么片子啊?我还不知道呢。”
“好像是《卢浮魅影》!”
“好啊,这个不错的,我喜欢苏菲玛索。”
“我也喜欢。不过,我不喜欢恐怖片。”
“嗯,对了,小8,你今天不回家你家人不着急吗?”
“其实……”
我正想详细跟小翻译解释一下今天发生的状况呢,瘦子就出来了:“啊哈,好轻松啊。”他三蹦两跳窜出来,样子非常得意,“说好了,麻辣诱惑,我请!你俩什么时候有空?咱以后就算是朋友了。”
“呵呵,以后再说吧。”小翻译笑了笑。
“对了,我的牛奶,”我指着厕所对面的第二张桌子说,“你们看啊。”
一眼望去,所有的桌子上都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天哪,谁动了我的牛奶?
“我说什么来着,这这这,真的是有有有鬼啊!”瘦子颤抖着说。
“可我怎么觉得这么奇怪啊,鬼还喝人家牛奶啊?”小翻译走到前面,使劲儿盯着我说的那张桌子看了许久,“小8,你的牛奶开了吗?”
“没有,一口都没喝呢。”
“你们看这个。”小翻译用手捏着一个在黑暗中亮闪闪的东西晃来晃去,“小8,这个,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你拿上来的吸管儿吧?”
“坏了!胖子!胖子一个人不会有事儿吧?”瘦子大呼小叫,“咱们赶紧下去看看吧!真的有鬼啊。”
“急什么啊?依我看,你大可不必担心他,因为,胖子就是个鬼!”小翻译镇静自若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觉得我的脸都麻了。那30秒我可能就得了传说中的面瘫!
“为什么?你为什么那么肯定?”我和瘦子仿佛被人泼了一身冷水。我觉得特别害怕,怕得手脚冰凉,我真希望闭上眼,这就是一个梦,明天早上醒来,发现自己就在床上躺着睡觉呢!我再也不抱怨了,什么也不抱怨了,只要能活着,只要我还能看见我的亲人,就算是傻大葱,我也既往不咎了。我可真不想那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情发生在我们家!这一刻我突然发现,原来我是这么地珍爱生命!说真的,我还挺想再见狐狸一面,如果可能的话,让他赶紧把我们家那盆儿让人撮火的榕树搬走!
“你什么时候看出来他是鬼的?”我哆嗦了半天才挤出这么一句。
“一进门儿就发现了。”
天哪,是不是小翻译早就发现胖子没有脚了?!我都不敢往下想了!
“你……怎么看出来的?”瘦子小声地说出这几个字。理论上说,他是挤出来这几个字的,我估计他是怕我们说话声音太大把胖子引上来。
“对啊,你……是不是看见他没有脚,是飘着的?”我小心翼翼地说。说完以后,突然有点儿后悔:这么封建迷信的话我都说得出来,真是罪过啊罪过!
“咳,你们都想哪儿去了!因为大家都叫他死胖子死胖子的,你们想想,胖子都死了,那不是鬼吗?”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小翻译还能讲出这么冷的笑话。我当时那个寒啊,就别提了。
“你可真行,这种玩笑也开得出来!”我气愤道。
“呵呵,无厘头,跟小8你学的。再说了,我们现在是要调整一下紧张气氛,因为根本就没有鬼,难道你们还没看出来吗?”
那个晚上,我用尽了一切可能的恐惧意识,但,在发现牛奶消失的那一刻,我反而不怕了——一个帮你打开厕所大门,又拿走你牛奶的女鬼,这么有人情味,那她就已经人性化了,一点儿也不让我恐惧了,也许她就像Casper(精灵)一样,以后还能和我成为朋友也不一定啊。人在恢复理智之后,大脑运转会急速提高……
凌晨6点30分,我和瘦子、小翻译坐在二楼,我们一直等待着……大家是这么想的,我们默不作声,然后看看胖子会有什么异常。大家是这么分析的:有一个女人,肯定是我们三个所不知道的,但是胖子却一定知情,而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他和这个女人故意制造出来的,目的还是未知的,但不管是为什么,也实在不该牵扯我和小翻译来陪他一起参加这种并不让人那么愉快的事情。所以,我们不下去了,我们等待胖子的道歉,同时等待那个女鬼自己现身……
当我睁开眼的那一刻,仿佛受到了某种强光的刺激,那种感觉可能就像电视剧里演医生给人做手术的时候,那几盏大灯“哐”的一下子打开,绝对是一种超震撼的感觉!我估计明星走星光大道的时候也差不多就这么回事儿吧!那噼里啪啦的闪光灯晃得啊……有一点我比较奇怪,为什么那些明星没一个得青光眼、白内障的啊,天天被那么闪来闪去的,还要在拍照时故意把眼睛瞪得巨大?唉,就这样儿都能扛得住,我服!估计要是我参加记者招待会,没5分钟眼睛就立马变流氓兔了。这么想来,人家那赚的也是辛苦钱了。那可是冒着牺牲眼珠子的危险啊!难怪现在好多人喜欢戴墨镜参加活动——保护视力啊。窗外的第一缕阳光射进来的时候,我知道,安全已经到来,一切可怕都已经过去。放眼望去,满目是白花花的一片,不知道如果满地撒的都是银子,这个清晨会不会还这么冷清?可以明确的一点是,我们在等待胖子的过程中一个个地睡着了,就坐在二楼餐桌的椅子上。虽然不是很舒服,但实在是太累了。这漫长的过程不亚于等待戈多!可怜的小翻译同学——昨天早上还在另一个城市,希望能提前回到这里来个大城小爱,可惜世事难料;瘦子同志——在圣诞平安夜连轴上班儿的同时还要遭受这种心理上的巨大刺激;我——自不必说了,抽奖被老外忽悠,被同事撞见和傻大葱XX,想上厕所误入恐怖麦当劳,偶遇好心女鬼,临了还拿了我的牛奶。唉,如果评选2003年圣诞节最倒霉人物,我们仨绝对是状元榜眼探花啊!谁是状元,我就不用说了吧,倒霉事迹一目了然,一天之内碰上四件郁闷中的郁闷事儿,唉,舍我小8其谁啊!
小翻译把头低着双手呈X形环抱,所以我看不到他的脸,也无法猜测他此刻的表情,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布满血丝的双眼肯定跟三分熟的牛排有一拼;瘦子侧着脸,打着呼噜,右脸上有着横横竖竖睡觉压出来的小褶儿,嘴角流着幸福的哈喇子。为什么说幸福呢?因为一切已经过去,我们都没事儿了,所以瘦子睡觉的样子显得丝毫不设防,其实像瘦子这种北京男孩儿挺招人喜欢,他们仗义,大大咧咧,一惊一乍,喜欢起哄,爱凑热闹——跟我有点儿像。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因此我喜欢跟瘦子交朋友。我上班儿来的这几个月,已经交上的朋友警察小刘也是个好人,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他那五十块钱我还没还呢,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用联通……
我低头看了看表,8点30分。冬日里星期天的早上8点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应该在温暖的被窝儿里抱着带有我体温的大熊做中总统套的美梦,意味着被我妈大呼小叫地催促起床吃一百年不变的老三样儿油条、豆浆、鸡蛋……但绝不意味着我和两个我压根儿谈不上熟悉的男同学趴在冰冷的快餐店桌儿上睡觉!
我已经无法回忆起今天早上我们都是怎么睡着的了,好像是瘦子提议我们都坐在一个不起眼儿的座位上,在黑暗中等胖子上来吓他一大跳,可是胖子显然是没上来。而我们,也一个个相继睡着了。死胖子,一点儿人情味也没有的死胖子!
趁着他俩还没睡醒的当儿,我赶紧去洗洗脸!
我轻轻地站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到洗手间。唉,太郁闷了,这一晚上把我折腾的,眼睛红红的,眼圈黑青黑青的,脸色灰暗……唉,我估计现在谁要是见了我肯定以为撞了鬼了。象征性地洗了把脸,我觉得肚子饿了。耶,猛地想起件好事儿:10点以前麦当劳早餐便宜!以前一直想吃从来没机会赶上,平时上班的时候没时间,周六周日的又起不来。这回可是个好机会啊,再帮患难兄弟小翻、瘦子买点儿,这会儿比平时请客划算啊,哈哈哈哈……这样我可以顺理成章地去吃瘦子的麻辣诱惑!哇哈哈哈,真是爽啊,爽啊,爽!啦啦啦,新的一天来了!
“欢迎光临麦当劳。”
“咳咳!”
“哟,睡醒啦?点什么啊?”
“哼,你还好意思说,你这个死胖子,昨天为什么不上去给我们道歉?”
“道歉?道什么歉哪?”
“废话!都这会儿了,你玩儿够了吧?我这个圣诞节被你折腾的啊,可真是够意思啊。”
“谁折腾你了!你们俩陪瘦子上厕所去,半天不回来,我就上去看了一眼,你们仨人都四仰八叉地睡着了!你还说我?不看看你们身上的毯子都是谁给你们盖上的?!”
“毯子?”
哦,也是啊,我怎么就没留意一下毯子啊?难怪刚睡着的时候觉得有点儿冷,后来越来越暖和了……咳,我就光顾着琢磨别的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那,昨儿的恶作剧真的不是你啊?”
“不是我。”
“真的?”
“真的!”
“敢以人格担保吗?”
“敢!”
“不行,谁知道你有没有人格啊。”
“有完没完?没人跟你说过你这人很烦吗?”
“你干吗这么气急败坏的啊?谁也没招你没惹你的。”
“行了,你要点什么?赶紧的吧,我一会就要下班回家睡觉了。昨天一晚上都没休息,没时间跟你闲扯。”
“好吧,给我三个牛奶。哎,等会儿,现在什么最便宜啊?不是说10点以前早餐优惠吗?我不要牛奶了,哪个便宜给我哪个!”
我又慢慢地走上二楼,走到最上面的那个台阶,一探头,发现那俩人还在那儿睡呢。我发现男生好像都比女生嗜睡啊,尤其是在条件比较恶劣的情况下更能睡得着,厉害!厉害!佩服啊佩服!就在这时,一个女孩儿从二楼的洗手间走了出来。我一看就愣了:刚才二楼可没人啊!难道是趁我买吃的那点儿工夫从外面进来的,我没发现?我赶紧跟了上去。只见这个姑娘走向麦当劳的儿童乐园区,走到那个小滑梯后面,轻轻地打开了那扇看似玻璃,其实是门的东西。
“哎,小姐,稍等。”我追上前去。
“嗯?有什么事儿吗?”
“耽误您几分钟。我想问问这个门——”
“门怎么了?”
“啊,门没什么,我就是想问问您从这门穿过去,这旁边儿是什么地儿啊?”
“噢,我是旁边儿饭店的,自打这边儿开了麦当劳以后,我们就都从这块儿穿过来。有时候我们那边儿洗手间人多,就过来这边儿。”
“啊,是吗?我经常来这个麦当劳,怎么不知道这儿还能通到那边儿啊?”
“噢,人家麦当劳的说白天营业时间不让我们打这儿过,所以就是晚上10点以后,早上9点之前才能走呢,其余时间都锁着这门。这门平时有这小孩儿滑梯挡着,门把手被遮上了,乍一看也看不出来。不过再过几天这边儿我们就过不来了,听说麦当劳要把这个撬了砌堵墙。”
“噢,这样啊。”
“是啊!哎,你问这个干吗啊?”
“噢,没什么,我昨儿看见一人从这儿过,觉得挺新鲜的,就问问,这不正好撞上您了嘛!”
“噢,那没事儿我走了啊。”
“嗯,等会儿,您稍等。”
“还什么事儿啊?”
“我昨天看见一个头发湿漉漉的女孩儿,是你们那儿的吗?”
“湿漉漉的?我哪知道啊。还有什么特征啊?”
“我也没太注意,我就是在这个洗手间这儿看见的。”
“噢,可能是下班儿前谁洗了个澡吧,然后又跑这块儿来上厕所的。麦当劳的厕所干净,我们一般都跑这边儿来。”
“哦,谢谢您。”
我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唉,怎么突然觉得那么没创意啊?没劲!(大家也别骂我,结论总是不如过程精彩)
我提溜着两大袋子吃的,“咣当”一声儿放在桌子上。
“哎哟,我说,小8,你能不能温柔点儿啊,我这儿正梦见发工资呢,让你这么一砸,钞票都没点成!”瘦子揉了揉惺忪的双眼,呵欠连天。
“赶紧起来赶紧起来,快点儿,吃早饭了!”
“早饭?我的?”瘦子一激灵就起来了,“小8,你真是个好姑娘,以后肯定也是个贤妻良母啊!啥好吃的,给朕先过过目。”
“有必要这么假吗?15秒之前还说人家坏了你的好梦呢。”
“我错了我错了,对不起你。我先吃点儿,饿疯了。哎,这哪一袋儿是我的啊?”
“随便挑一袋儿吧,哪个都行,咱俩说话声儿稍微小点儿,他还睡着呢。”我指了指趴在那里的小翻译,示意跟瘦子到远一点儿的地方吃。
“噢,行,咱到那边儿去。”
我们走到靠窗的桌子处,把东西一撂,坐在那里。“唉,小8,你可真够笨的,我自己就是麦当劳的,还买这么多麦当劳早餐,这不花冤枉钱吗?”
“爱吃不吃,不吃你都给我倒了。”
“别生气别生气,我吃我吃!对不起还不行吗?”
我强压住心中的郁闷……唉,还真是花了冤枉钱了,早知道就买一份儿,再到对面儿买一屉包子打发瘦子这没品味的,失败啊失败。“得了得了,我跟你说件事儿,关于昨儿晚上闹鬼的事儿,我想,我知道真相了。”我说。
“你是不是看见胖子了?他说什么?”
“咳,不是他,跟他没关系,真的。”
“那怎么回事儿啊?”
“唉,没创意得我都懒得说了……”
我跟小翻译走出麦当劳的时候,恍如隔了一个世纪。“哈哈,我就说没什么事儿啊,这个平安夜过得真是有意义。但是没想到我们紧张了这么半天,一切原来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原因。这是不是更加坚定了我的唯物主义世界观啊?”
“是啊,我也没想到!现在觉得一点儿都不可怕了,不是吗?”我说。
“没错儿,我们开始还怀疑胖子呢!不过胖子昨天刚跟女朋友分手,也难怪会对一切都满不在乎了。要是早知道这样,也许大家就不会互相猜疑了。”小翻译笑道。
“是啊。哈,不过我那杯牛奶至今还下落不明呢。当然,这已经不重要了,关键是,我知道这个世界上并没鬼。哈,就算是哪个家伙拿走了我的牛奶喝,我只要知道她是个真真正正的人,也就没什么别的感觉了。嗯,你还去看电影儿吗?”
小翻译给我抻了一下上衣领子,我这才注意到,我的衣服领子一个竖着,一个耷拉着,像垂头丧气的兔子的耳朵。“算了,我看还是回家睡觉吧,电影票留做一个纪念,也许好多年以后,想到这个圣诞节,会觉得有特殊意义。哈,真不知道是万圣节还是圣诞节啦。”小翻译说。
小翻译帮我把衣服领子弄得平平整整,服服帖帖的,我突然觉得他是个很细心的男人。他说什么?好多年以后?我的脸红了……真不知道好多年以后会怎么样!我曾经多少次设想过很多年后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的情景,就像《最浪漫的事》里唱到的那样……真的听他说到这些,我心里有种暖暖的感觉,一种甜蜜的、低调的、朴素的温馨感油然而生。“哈,是啊,那咱都各回各家吧,我真的挺困挺累的了。”
“行。”小翻译微笑了一下,用他最最深邃的眼神望着我。真有“贝壳汗母”的风采啊!
“可惜我一直没有一个完整的机会和你多说几句话。呵,也未尝不是件好事!”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个亮闪闪的小盒子,“送给你的礼物,在上海买的!昨天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给你,现在打开看看?”
我接过小盒子:“里面是什么?”
“自己看看。”
我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个木制的绣花高跟鞋形钥匙链:“哈,这么精致!真可爱啊!”
“嗯,小小的礼物,以后每次开门的时候都想到我啊,我可是随时承载着开门的使命噢。”
“嗯,谢谢,我很喜欢!真的!挺漂亮的。”
“喜欢就好。那我就不送你回家了,我先走了。”
“哎,别走——”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儿?”
“现在是大白天,给我讲讲那最后一个故事!”
“最后一个故事?”
“对啊,我昨天晚上听你讲了三个故事,还剩下一个,就是非正常死亡的那个,给我讲讲。”
“呵呵,那个啊,不讲了吧?”
“讲吧讲吧,讲全了我回头吓唬别人去。”
“嗯,哈哈,那好吧。我住院以后,休息了一段时间,修养得挺好,每天我都在医院静静地呆着,心里觉得很平静。临出院前大约一个星期吧,有天傍晚,我去散步。当时是5月来临之前的最最舒服的天气,医院的花园里弥漫着浓浓的槐花香气,可是,一辆急救车的尖叫打破了安静。我冲过去,就看见很多医护人员抬着个人出来,那人全身都湿透了,身上挂着水草之类的东西。我没看到她的脸,也不知道死者什么样,但是能看到一条小花裙子紧紧地贴在她的腿上……”
“是跳河自杀的吗?”
“不是的,是一个刚上大学的女生。据说那天傍晚,她特别想去公园划船,就拉了几个好朋友一起去。本来天气好好的,可突然乌云密布,然后开始刮大风,这女孩呢就像发了疯似的跳到河里去了。入水的时候有人听到她喊了一句:我想游泳。”
“她……死了吗?”
“死了。”
“这太奇怪了!她会游泳吗?”
“不知道。”
“不是被别人推下去的?”
“现在已经事隔好多好多年了。当时好像也没人怀疑是谋杀。”
我手里紧紧地攥着小翻译送给我的钥匙链,突觉北风四起,分外阴森。原来,在大白天听这样的故事也会有同样的恐怖效果。“就这么结束了?”我喃喃道。
“嗯。”
“还有别的吗?”
“没了。”
“这女孩儿什么都没有留下?遗书?或者别的什么?死前没有任何征兆?没有遇到不高兴的事儿?”
“好像没有。只不过,听说在她跳下去的地方,河的中心,漂着一只红鞋……”
“红鞋?”
“嗯。”
“瞎编的吧你?都是红鞋?吓唬我呢吧?!”
“呵呵,对啊,就是吓唬你的!”
“那,前面三个是不是也是你编的?”
小翻译微笑了,笑得很温暖很温暖。
“嗯,就算是吧!专门儿吓唬小孩儿使的段子。”
“幸亏你说这都是编的,要不你送我个鞋算怎么回事儿啊?!”
“嗯,回去睡觉吧,可能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双红鞋。好了,回家吧小姑娘,祝你圣诞快乐。”
小翻译在和我道别的时候,推荐我去看一个电影,名叫《Lolita》,我一直没有机会看,也找不到这个电影,但是我大概知道它是什么意思,不过,像这种电影表述的沉闷的感情不在我的理解范畴之内,这,可能就是我永远无法深入别人内心世界的根本原因。我,可能就像别人看到的那样,永远生活在自己的、乏味空洞的、过于理想化的平淡世界里。那天和小翻译分别之后,我大病了一场,这病还持续了挺长时间,所以至今我回忆起那个晚上所发生的一切,都觉得像一场梦。不过小翻译的一句话却深深埋在了我的心里: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双红鞋。或者,我可以把这句话解释成为每个人的心底都有一个不为人所知的故事,也许是不堪回首,也许是刻骨铭心,有些事情,你能找到答案;有的,则永远尘封在记忆当中……
趁着一位邻居大爷出楼门的空当儿,我蹭进了楼道大门。唉,让人郁闷的门禁啊。现在的我头昏脑涨。我还从没这样在外头折腾一宿过。我不记得是怎么开的门,也不管来没来水,有没有电,就那么一头栽倒在床上,倒头就睡。感觉自己跟挺尸似的躺了四十多分钟,睡得一点儿也不踏实,脑子乱乱的,有很多可怕的情节闪来闪去,而且越睡越冷……唉,停了水可能暖气也供不上吧;没电,就别提用空调取暖了。我把床上所有能盖的东西都盖在身上,把自己紧紧地裹成一个肉粽子状。还是冷。不知道为什么,我特别不喜欢电视里介绍的那种巨薄无比还超暖和的什么什么保暖内衣,个人感觉传统的大棉袄才是最暖和的。被子也一样,厚厚地压在身上的大被子从气势上就有一种绝对的、泰山压顶的感觉。只可惜在好几年前,我们家这边儿拆迁的时候,我妈就把这些占地儿的东西全卖了,还有我爸当年的军大氅,他们结婚时候很上档次的三开门儿大立柜……这些代表着一个时代的东西全都以令人叹为观止的廉价贱卖光了……
我浑浑噩噩像一条癞皮狗似的趴着,冷极了,也懒得下床找东西盖。我就这么硬挺着,就这么耗着,一直就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真是春花秋月何时了,梦里花落知多少啊!我望穿秋水地等待……我妈怎么还不回来啊?
铃铃……电话响了。我一激动,猛一起身,只觉眼前一黑:我是不是躺的时间太长了?唉,稍微缓了缓,才觉得头上像顶了一百斤大米似的。电话还在催命似的狂响。此时的我每走一步,简直就像腾云驾雾一般,真是飘飘欲仙啊。不过当大仙的感觉一点儿也不好,可能是高处不胜寒吧,我怎么觉得那么难受啊?
“喂。”
“这么半天才来接电话,干吗呢你?”
“哦,妈,我睡觉呢。”
“都几点了还睡觉啊你?啊,这都几点了?”
“妈——你跟我爸什么时候回来啊?”
“干吗啊?你昨儿晚上是不是偷看电视了?”
“扯这么远干吗?偷看没偷看,你回来检查不就知道了吗?”
“嗯嗯。”
“几点回来啊?快饿死了。”
“宝贝儿8,这个……我跟你爸现在正跟重庆呢。”
“重庆?重庆饭店?!不是香山饭店吗?又改地方了?活动不完了啊?赶紧回来吧!咱家都停水了!”
“停水了?你怎么不提前接点儿啊?我现在怎么回去啊我?我现在跟重庆呢!就是直辖市的那个重庆!”
“你不是说你跟香山饭店呢嘛,怎么跑重庆去了?”
“唉,其实,其实就是来重庆了……怕你昨儿知道以后在家大闹天宫,后来我跟你爸商量了一下儿,觉得你也二十多岁的人了,应该独立一点儿,所以现在告诉你。我们给你一个礼拜的时间,自己在家做饭生活,看看你有没有生存能力。你的工资卡我放你床头柜里了,应急用的啊!别随便乱花钱,我随时网上银行查你的余额,攒点儿钱以后给你结婚用呢。”
“什么叫有没有生存能力啊?再说了,我结婚?你想得可真够久远的。”
“生存能力就是1月2号我们回来的时候发现你还活得好好的。行了,别的你也甭跟我闲扯了。”
“你之前应该烙张大饼套我脖子上再走。”
“饼在冰箱里,自己热热吃。套不套自个儿脖子里,你随便。”
“妈,我怎么觉得被你算计了?你老实说,你跟我爸是去参加厂家的活动吗?”
“咳,回家再说吧。”
“别别别,你还是现在先跟我交个底儿吧,我怎么觉得这一个多礼拜不足以考验我啊。”
“其实,实话跟你说吧,我跟你爸都调到重庆工作来了。”
“什么?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也不跟我打个招呼啊?”
“你别着急啊,春节以后才过来这边儿呢。”
“你们以后一直都在那边儿了?那我怎么办啊?”
“咳,你别瞎着急啊,就是工作一年,每个月都回北京一次。你就当你爸妈每个月都到外面儿旅游一趟,心里是不是平衡多了?”
“妈,说实话,我更不平衡了。”
“行了,别跟我腻味了。”
“妈,你们这是图什么啊?”
“图什么?还不是图多挣点儿钱给你这没出息的孩子花啊!你看看人家谁像我跟你爸这岁数了还这么折腾啊?”
“你连我爸怎么也一块儿捎上了?你们这工作还带F2(美国发放的陪读签证代码,此处指陪伴)的啊!那你怎么不带我啊?”
“你爸正好也决定在重庆这边儿的一个公司呆一段时间,可能比我回去的要早。行了行了,别废话了,等我过两天再给你打电话吧。”
“妈,我还是不明白,上班儿有瘾啊?该退就退吧,干吗啊?实现共产主义也不是一两天的事儿,你不用这么拼命吧?”
“上班儿没瘾,但是赚钱有瘾啊!没钱你吃什么喝什么啊?行了,甭说了,一会儿去你姥姥家看看,因为31号我也回不去,这回过节你就到姥姥家帮帮忙吧。行了,先这样吧。”
挂了这个电话以后,我惆怅了好久,这是我上大学以后第一次这么长时间和父母分开,觉得特不习惯。我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我曾经特别渴望能有一个自由的空间、自己的空间,现在有了,却是这样,太突然了。我能理解我妈为什么要选择这样的方式告诉我,因为如果她还像以前似的,用那种商量的口气跟我说,小8,妈妈要去外地工作一段时间,你愿意吗?我肯定会撇着嘴,眼里哗啦哗啦地流着泪,但还口是心非地说:妈,你去吧,你跟我爸去吧,你们别管我,我没事儿,你们就各奔前程去吧,就当没我这个孩子。也许我真的和父母呆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以致现在还无法适应。唉,我真不知道,在下班之后,如何面对那清锅冷灶;在寂静的黑夜,如何打发孤独的时光……
2004年对我意味着什么呢?唉,谁知道!前途未卜的感觉!
我觉得头晕得厉害。费了很大力气,把笔筒里的温度计拿出来,夹上……
三十九度二!
我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是在周一那天早上的8:30,我很准时地给两个人打电话请了病假。第一个是Sophia姐,我在单位就靠她罩着了,所以什么事儿肯定都先跟她说。
“姐,我病了。恐怕这个礼拜都上不了班儿了,麻烦你跟大小老板说一声儿吧。”
“呵,小8,心理素质太差了吧?不就上台露了一小怯嘛,也不用这样吧?”
“别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说话还挺利落的嘛,上班儿应该不成什么问题吧?”
“头疼,挂了啊。”
第二个是前台姑娘,问话乏善可陈,无任何出彩之处,大体情况与Sophia的对话颇为雷同,在此不做赘述。反正所有人都认为我是为了躲躲风头才不去上班儿的!没办法,对于这种人,我再怎么解释也是徒劳的。这点儿小事儿能让我怕什么啊,不就没领上奖吗?切——我还不稀罕要呢。打完电话,心里踏实多了,又继续躺下。从昨天回来到现在,我几乎没吃过东西,就是头疼。想下楼买点儿吃的,觉得晕,难受得不得了。哎,走不动道儿。往常这会儿,都是我妈在旁边儿给我端吃端喝的,所以事到如今,我连该吃什么对症的药都不知道……
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百服宁,凑合着吃吧。没有热水,自己又懒得烧,咳,凉水就药片儿,效果可能也是一样的。但是吃饭怎么办?总不能也这么凑合!百服宁是西药,吃这个之前可能要多少吃点儿东西垫垫底儿,我从冰箱里揪了一小块儿烙饼塞到嘴里,感觉味同嚼蜡。就这么凑合把药吃了。靠着这张饼,我挺了两天。
12月28日。
我每天早上的最低温度是三十七度五,而自下午开始就持续高烧到第二天早上。每次裹着毛毯在寒冷中哆哆嗦嗦地拿出温度计的时候,我都感到无比触目惊心:为什么我每天都是按时服药,却一点儿也没有好转呢?……一种不好的预感告诉我,也许我的病不是感冒发烧那么简单——
SARS?
我头脑中闪现出这个可怕的词。我该不会是中了吧?2003年是人心惶惶的一年,在这一年的前八个月里,每个人都生活得几乎没有未来。可为什么到年终了,我却还要摊上这种倒霉事儿?
为了不让自己觉得孤独害怕,我每天把电视从早开到晚,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一下儿买的电会全部用光了,那时我将处在黑暗中不知所措,还有——我怕去医院,但是我知道,已经拖了三天了,我也不得不去了。
12月29日。
第四天一大早,我打了个车到离我家最近的医院门诊去看病。快过元旦了,大街上一片节前的喜庆场面。一进医院大门,一个通告让我不寒而栗——发热门诊请到住院部。发热门诊已经很显然被隔离开来,非典以来的恐怖气氛再次让我感受得淋漓尽致。我忐忑不安地跑到住院部的门诊,门口儿,一个戴着大口罩的人对我说:“先试个体温吧!”
我怕试体温,怕温度太高他们直接就把我收下来,所以,我没有按照规定的5分钟就偷偷把温度计拿了出来——三十八度九。趁没人注意,我偷偷把温度甩下一点儿……
“试完体温去做个血尿常规检查。”口罩上面的眼睛冷漠地看着我。
“噢,多长时间出结果?”
“20分钟。你赶紧做去吧,做完拿结果去找张大夫。今天门诊就到12点钟。”
“行。”
经过那次的经验我发现抽指血是非常非常疼的,难怪人家说十指连心,看来蛮有道理啊。“大夫?什么时候出来结果啊?”
我紧张得不得了,觉得特别害怕。说真的,我不希望很快出结果,却又怕结果出得太慢更加让人揪心难耐!
“等会儿吧,15分钟,你先坐那儿等会儿啊!”一个口罩上的冷漠眼镜,反着光瞥了我一眼,很不耐烦地说。
“嗯,谢谢。”
等了不长时间,一个穿白大褂的小护士飘着走了过来,为数不多的几个病人赶紧冲过去拿结果。我有点儿害怕,不知道为什么,我老觉得自己的常规检查肯定有问题。我翻啊翻,找了一遍又一遍,却没能在那堆纸里找到我的名字!
“大夫,这一堆单子里怎么没我的啊?”我跑去问大夫。
“你什么时候检查的?”
“就刚刚啊,大概15分钟以前吧。”
“噢,你叫小8吧?”
“嗯。”
“你再检查一次吧。”
“再查一次?为什么啊?”
“也没什么,你就再查一回吧!”
“还用交钱吗?”
“当然得再交一回了!”
“那我不查了,我都交了一次钱了。今天没带那么多钱。”
“噢,那随你吧,不过……你的血象不太正常,最好让你的家属带你到大点儿的医院做个全面检查!我们医院因为快过节了所以人手不足。”那大夫说这些话的时候特别轻松,让我甚至怀疑他是为了骗我十九块钱,才叫我再抽一次血的。
“那我去XX医院吧,您把我刚才的单子给我。”
“给你。”
我虽然不懂上面的数字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从后头的参考值里我也明白,如果说白细胞的标准值是(4-10)×10^9/L的话,只有2的我就显然太不对劲儿了。
拿着检查单,我有点儿站不稳的感觉,手里的二百块钱恐怕不够去别的医院再看一次病,拿药就更别提了。我坐在医院走廊的椅子上,缓了片刻,然后从包儿里掏出手机,毫不犹豫地拨通了小翻译的电话。
“喂。” (听起来背景噪音很大,可能是在外面办事呢)
“是我,小8。”
“我这里很吵!你声音大点儿行吗?”
“噢,你……在哪儿呢?”
“我在深圳陪老板开会!周一走的,没来得及告诉你,可能要1月3、4号左右才回来!”
“嗯,没事儿,那没什么事儿,就这样吧。保重!我,没别的事儿,就问候你一下而已……拜拜!”
“你多保重,那我先挂了,回见啊!”
“嗯。”
那声音仿佛天籁之音一般,越来越远……
我把手机从耳朵上挪下来的时候觉得费了很大很大的力气,以至于后来我都没有力气再按cancel键了,电话里嘀、嘀、嘀的声音持续了好久好久。我的头抽搐着疼起来,由于恐惧,我哭了。我不敢给我的家人打电话,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白细胞会这么低,我会不会是得了什么绝症,比如白血病……不对,要是白血病的话白细胞应该超高才对。那,难道是艾滋病?
谁艾滋了我啊?不该啊!虽然我对艾滋病没什么常识,但我觉得这也不太可能啊。不会是学校义务献血时传染的吧?哪个不负责的给我抽的血啊?这个杀千刀的!毁我小8一世清白与英名不说,还让我的父母亲人兄弟姐妹们永远蒙受他人的白眼儿……想到这,我突然发现自己即使在病得快烧糊涂的时候,还能这么乐观,还能这么豁达以及天马行空……小8啊小8,你是不是真的到死还这么二啊?
我小时候体弱多病,每次发烧,我妈都跟我说,小8,没关系,小孩儿发烧一次就会变得比以前更聪明一点儿,所以,等你好了你就变聪明了。可我现在已经都这么大了,我不需要变聪明了,真的没这必要。而且我真的很怕死,难道我活不到2004年啦?还有两天,我能撑到吗?2004年,我才23岁,我还什么都没经历过呢,我甚至连肯德基外带全家桶都没吃过呢我,还有水煮鱼我的最爱!烤鸭!口水鸡!大拉皮儿!羊肉串儿……我,我,我这辈子要是就这么着了也太亏了吧我?我,我,我死活也不能死啊我!
“电话来啦电话来啦!”
我愣了半天神儿,肚子也在咕噜噜地叫,这全是被刚才幻想的好吃的烧的!等手里有个东西疯狂振动起来,我才回过神来。
就是这个电话,后来救了我的命,也就是这个电话,让我和狐狸同学又见面了……
“喂。”
“嘿,小8,是我,半个月没搭理你了,怎么样啊?最近过得不错吧?头发是不是受到了广大人民群众的一致好评啊?”
“你谁啊?”
“忘了?我是狐狸啊!”
“狐狸?谁是狐狸啊?”
“怎么了小8,你受什么刺激了?”
“我,快死了!”
“你怎么了?被绑架啦?”
“我现在在XX医院,你来找我吧!”
“哪哪哪儿?XX医院?我马上来啊!对了,你不会拿我开涮呢吧?”
“爱来不来,随你!”
尽管那时我特想跟电视剧里演的那样说着说着突然晕倒了,然后男主角飞速赶来,把我抱着送到急诊室,之后,在抢救的过程中若隐若现几个我戴氧气罩儿的痛苦场面。从某种意义上说,氧气罩儿是个好东西,可以恰如其分地遮挡我鼻子上最近出道儿的那几个大包,这样我的1/4张脸可能还挺上镜的……男主角在外头溜达一会儿之后,会走出来一个戴眼镜儿的男医生说:“幸亏送来得及时,病人已经脱离危险了,你一会儿再进去看她吧。”
可惜啊可惜,狐狸没有那么帅,我估计我要是晕倒了,他那一身精瘦肉,还没把我扛到急诊室自己就先扑倒在地了。之后如果我侥幸活了下来,这件事定会像我在长城饭店的遭遇一样成为众多人茶余饭后的经典段子,时不时拿出来提一下儿,聊以慰藉他们无聊的工余文化生活。我凭什么要肩负娱乐大众的重任?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不凭什么!不凭什么不凭什么!就为这我也不能这么随随便便地倒下!
不过大家请相信,我决不是因为这个信念而一直坚持着没晕倒的。很多很多电视剧里的这个晕倒情节我至今无法体会——那人得病到什么份儿上了才能晕啊?至少我可以肯定,持续高烧几天,体温三十九摄氏度的我还好好的,顶多眼神儿有点儿像死鱼,其余与常人无异。在这个时候,我非常渴望能遇到一个熟人,哪怕是往日里关系不怎么好的也行。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也就是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我连狐狸都不推辞了,尽管我深刻地意识到这家伙很可能乘人之危,不怀好意。饥不择食,贫不择妻,慌不择路的道理就是这么来的。今天,确实让他捞着了。没办法,谁让我小8是虎落平阳呢。人的求生欲总是这么强烈!
大家知道什么叫事与愿违吗?我认为在我生平遇到的事情中,大体上,自我感觉有100%把握的,往往结果比较惨淡。比如说这次吧,等待的时间比我想像的要长得多。长到什么份儿上?您往下看就知道了……
一个穿着羽绒服、脖子上系着超厚大围脖儿、把脸紧紧遮住、只露两只眼的姑娘在仓皇地四处张望。她不是在期待什么白马王子的到来,现在就算她等的这位同学骑着白猪来她也认了。可问题是,人在哪儿呢?
“小姐,我们12点就关门儿了,现在还差5分钟,您走吧。”(某扫地大妈)
“我待会儿就走。”(两只眼姑娘有点儿绝望了)
“那您稍微挪点儿地方,我要擦地了。”(全世界轰人惯用伎俩)
“您擦吧!”(爱擦不擦,我就不走)
5分钟后。
“小姐,我们要关门儿了。您赶紧走吧,要不我锁不了门。”
“我就坐这儿等人,其他地方我不去。”(走廊的门又不用锁,就算我病了也不傻)
“那您坐着吧,医生都不在了啊,要看病得走到门诊那边儿呢,挺远的啊。”(潜台词是你万一病倒了没人管你)
“谢谢,我知道了。”(我不走我不走我就不走)
等了N久,久到只能用N来形容。只觉得好像是睡了一大觉,醒来时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周围没一个人影。我站起身来往外走,那叫一个晕啊。我不记得自己是鼓起多大的勇气走到马路上的,也不记得是怎么打出租车的,更不记得是怎么到家怎么上楼的,但是我永远记得我在我家楼道里看到的那一幕。
“小8?你下班儿啦?”
……
“我等你好几个钟头了!打你手机怎么关机了?”
这该死的手机,打完电话稍微使点儿劲就不小心把手机关了。
“你到这儿来干吗?”
“噢,上回你妈说你们家没有合适的花盆儿装那榕树,今天我找了个好花盆儿给你们送来了,这不正好快过节了嘛。你看看,怎么样?”
狐狸指着自己身后的大瓷花盆儿,似乎十分得意啊。这个缺心眼儿,难道听不出我妈是想让他把那盆儿惹眼的榕树从我家搬走才那么说的吗?难道非要我妈说她不喜欢那盆树他才明白吗?我彻底崩溃了。BTW:我妈要是知道自己精心设计的借口最后得来这么一个下场肯定会面瘫的……
“我以为你爸在家,就过来了。给你打电话你还说你在医院,我一听就知道你蒙我呢。可是你爸也不在,你们家也没人,我只好等啊等啊等……真失策啊,早知道先往你家打电话就对了。哎,你怎么不上班儿啊?你们单位29号下午就开始放元旦的假啦?”
“你说话啊?怎么不说话啊?光傻愣着干吗啊你?赶紧开门儿让我把花盆儿搬屋里去啊,咱俩就跟楼道里说多傻啊!”
(你还怕傻啊?你还不够傻吗?!)
“你傻啦?受什么刺激了你?小8——哎,小8——你站稳点儿啊,别晃悠啊,晃得我眼晕啊!”
“帮我开门,钥匙在这儿。”
说完这句话,我之后的记忆就是断断续续的了,我不记得我是怎么进的屋,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即不是被狐狸抱进去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开始是歇斯底里地摇晃我,然后他尝试把我抱起来,后来发现可能有点儿力不从心。对最后这一点我深表怀疑——一个连榕树都能扛得动的主儿连个人都抱不起来吗?从狐狸迟疑的那一刻看来,他这个人有点儿表里不一:因为,他是有点儿不好意思,并不是抱不动!
喝醉酒的感觉是不是和发烧一样?所谓借酒装疯,是说在酒精的作用下,人会借着酒劲儿说点儿平时不敢说的话,做点儿平时不敢做的事。那发烧呢?至少不想说话,因为说不动,但意识是清醒的……
“小8——你真的病了?”
……
“你别说话了,点点头就说明你病了,我就知道了。”
(你缺心眼儿吗?都这样了难道还不是生病吗?!)
“那你试个体温吧!你们家温度计在哪儿?”
唉,狐狸啊狐狸,你要是个医生不知道多少患者就死在你的磨蹭劲儿上了!还用体温计吗?摸摸头不什么都知道了?蠢就一个字啊!我二度崩溃!
如果我在去医院的路上死了,会不会造成狐狸一生的愧疚?为了不造成他永远的心里创伤,我坚持着没死,这是不是可以作为我善解人意的一个最好的佐证?
一番颠簸无须多言,咱直接说看病。当我坐在医院急诊室的时候,一个满头卷发戴四方大黑框眼镜儿的医生用他那口罩后的,让人无法想像的大嘴问道:“怎么啦?哎呀,哪里不舒服啊?”
“大夫,她发烧了!”狐狸这个时候成了我的全权独家指定代言人。
“噢!哎呀,那赶紧去发热门诊啊!”
“可是她烧得不行了,赶紧给她打个退烧针吧。”
“哎呀,这个问题很严重啊,我不是不想给她打,可是医院有规定,发热病人要先去发热门诊做胸透才能转到我这儿的急诊来啊。”
“发烧做什么胸透啊?”
“哎呀,这不都是非典闹的嘛!”
“那人烧死了怎么办啊?”
“哎呀,成人烧一会儿没什么。对了,她是成年人吧?看着像成年人,行了行了,赶紧去吧。”
“大夫,现在还有非典病人吗?”
“哎呀,我们要防患于未然啊!当然不是说你发热了就是非典,但是要是你得了非典就肯定会发热的!”
“那要是得了非典还能治得了吗?”
“哎呀,你怎么这么不相信我们啊?那生病了来医院干吗啊?照你这么说,找个巫婆跳跳大神儿不全好了吗?”
“哦,其实我说这么多就是想让您先给她退烧,然后我们保证马上就去做胸透!您放心!”
“哎呀,不行啊,医院有规定啊,我们做不了主啊!”
“有你臭贫这工夫咱都做完回来了!”我不鸣则已,一张口医生和狐狸都不说话了。愣了5秒钟,那个卷毛儿“哎呀”说:“我说什么来着?烧一会儿没事儿吧?哎呀,赶紧去吧。”
根据我最近几次去医院看病的经验来讲,如果你病了,最好别往大医院跑,因为那烦琐的程序只能让你的病每况愈下。我实在懒得再叙述狐狸同学忙前跑后排队划价交钱等过程了,只是不得不提一句,本来我以为自己不幸感染了艾滋病的,现在改成先确诊自个儿是否2003年末北京最后一个SARS病人了!
不得不承认,从某种意义上说,SARS的名声比AIDS好一些,但是死亡速度却更快,而且最后的结果估计是喘不上气儿憋死的!这直接导致我在排队等胸透的时候心情异常恶劣。
“狐狸,你说我会不会死啊?”
“当然会了!”
“连你也这么说!你就不能安慰我一下儿吗?”
“我总不能说一些不客观的话吧?生老病死是每个人的必经之路啊,谁能说谁长生不老啊?你以为是神话故事哪?”
“我又没问你我这辈子会不会死,我是说我这回会不会死啊?”
“唉,我又不是医生,你问我干吗啊?”
“当我没说!”
如果我当时还能有一点点力气的话,我一定会狠狠地揍狐狸一顿,只可惜我没有了。我能做的,只是无限痛苦地独自黯然神伤,并因此发誓如果病能好的话,今生今世再也不跟这个男人来往,如果违背了我的誓言就让我去死吧!不行,就算我死,我也一定要拉上他当垫背的!因为我的死是由他一手造成的!如果可以选择死法的话,我希望是被撑死的!当然不是吃狐狸肉撑死的,大家放心,我是个野生动物保护者。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下午5点多了,唉,这就是医院啊医院,该死的传说中的大医院……我开始后悔当初执意要跑到这里来。
(时光机器带我回到三个小时以前)
“小8小8,你说句话啊!我送你去医院吧!”
“嗯。”
“去哪个医院啊?”
“XX医院。”
“为什么去那么远啊?”
“合同医院,能报销。”
“看来你病得还不算太严重。”
悔不该烧晕了错来XX医院!
我好悔啊好悔啊!8朗台啊8朗台,都临死了还省那些钱干吗啊?你又无儿无女的,你留给谁花啊你?
胸透的时候我觉得特害怕。
照了半天,除了发现我小时候因为得肺炎而产生的一个钙化点以外其他一切无恙。给我照胸透的那个工作人员显然也非常反感医院这种行为,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如果这不是一种趁火打劫、趁乱收费的行为,那实在也没什么可解释的了。我在胸透的小屋里晃了不到15秒就晃出来了,这15秒,损失了我,噢不,应该说损失了狐狸同学的一百多大洋。我得意洋洋地出来了,狐狸正在门口翘首等待:“怎么样怎么样?”
“狐狸,我,我被传染了。”
“传染什么了?”
“非典啊,咳咳。”为了制造气氛,我故意干咳了两声儿。
“是吗?人家跟你说确诊了?”
“对啊,我的肺都烂得不成形儿了,而且,八成你也中了!”
“噢,这样啊,太好了!”
“好什么啊好?你听清楚没有哇你?我说的是我得非典啦!”
我旁边儿好几个正等待胸透的病人都用异常恐慌的眼神盯着我,我开始有点儿后悔这么大声儿。没办法,太激动了,对于狐狸这种缺心眼儿,我有点儿郁闷得无法表达自己的情绪。
“我听得真真切切清清楚楚的,你非典啦。”
“那你这个没良心的还说好?我病了你有什么好处啊你?你这个损人不利己的!”
“当然好了。你不知道吗,要是感染了非典就能免费住院,人家给你最好的药最好的设备不说,还不用自掏腰包儿了!而且,我刚才给你做胸透那钱也省回来了,我能不说好吗?你要是什么事儿都没有,那一百多块钱不就打水漂儿了吗?是吧?一百块钱能干多少事儿啊?煎饼果子能买五十个了。”
“难道在你心里我的命还不如一堆破煎饼吗?”
“我可从来没这么说,都是你自个儿瞎琢磨的。”
“哼,告诉你,我什么事儿也没有。”
“早看出来了。”
“你怎么知道的?”
“多明白啊,你要真SARS了人家早把你给收了,还能容你这样儿活蹦乱跳地跑出来跟我说:我感染啦我感染啦!有这工夫不知道多少人又被你传上了呢。”
“唉,跟你这种人说话真没乐趣!你就不能顺着我说吗?”
“顺着你说?那好吧——唉,小8,你真可怜,不幸感染了非典;不过你别难过,你死了以后我会经常去你家看看你爸你妈还有榕树的。怎么样?够意思吧?”
“你这张嘴……”
“我怎么了?要说嘴这个问题,咱俩绝对是势均力敌天下无双……不,天下一双啊。”
“我头晕!懒得跟你胡扯。”
“哟,对了,咱胸透也透完了,赶紧回急诊看病去吧。”
“你这个耽误事儿的!虽然我没得非典,可保不齐是不是中了什么别的!你就耽误我吧你!”
“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啊?”
“哎,我不会得艾滋病了吧?”
“为什么啊?”
“我,我上午去那医院的时候,查了个血常规,人家说我白血球低得不正常。”
“是吗?那还真没准儿就是艾滋病呢。”
“你有没有句人话啊你?”
“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又不是我说的!”
“你,你,你……我能说你不能说!知道吗?”
“这叫什么啊!你直说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完了,那我不就知道了吗?”
“狐狸,有没有人说过你这个人特招人嫌啊?”
“有啊。”
“那你怎么就不能虚心点儿知错就改呢?”
“招人讨厌又不是我的错,这是别人的看法,我又不觉得自己讨厌!”
“服了。”
“嗯,我也挺服的,有的人老是嘴上说别人烦,还一天到晚找人家,你说这是什么行为啊?”
“只能说这人贱,没别的可说的。”
“好像是有这么点儿意思!人贵有自知之明啊!小8,这句话送给你,咱俩共勉!走,咱看急诊去。”
排队排队排队,唉,中国人多还真是处处体现啊。我跟狐狸坐在急诊室门口儿的大长椅子上等了好长时间,实在是烦得不得了。而且在我做胸透之前,门口一个恶狠狠的大婶儿还勒令我们购买了俩口罩!唉,暴利啊暴利,可我们又能说什么呢?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们就尽情地切吧切吧切吧!到现在为止,尽管我还不知道自个儿到底害的是什么病,可是200大洋都已经在这些无谓的检查,挂号中一点点儿流逝了。“下一个,XXX……XXX……XXX在不在啊?哎呀,XXX在吗?”
终于叫到我了,我和狐狸正昏昏欲睡的时候,终于被点名了!此时,外面的天都已经黑得不成样儿了。“狐狸狐狸,快帮我抱着衣服,我要进去看病了!”
“噢,别这么激动嘛,吓我一跳!我就怕女的一惊一乍的,干吗啊这是。”
“至于吗你!”
我走进急诊室,满怀希望,探头往里头一看,还是“哎呀”大夫。“哎呀,你们回来啦?胸透结果怎么样啊?没事儿吧?”他说。
“嗯,好着呢。”(废话,要是不好还能让我到这儿来见你吗)
狐狸赶紧拿过片子给他看了一眼。
“噢,哎呀,噢,没什么,就是一个钙化点,没什么问题!过来吧,把口罩儿摘下来。嗯,张嘴,跟我说‘啊——’。”
“啊。”
“哎呀,再张大点儿啊,说‘啊——’。”
“啊——”
“哈,小8,给你拍张照片儿叫狮子大开口怎么样?留个纪念,多有意义啊。”
我鄙视地瞥了眼站在一边儿满身抱着我的羽绒服、围脖、帽子的狐狸一眼——瞧这家伙幸灾乐祸胡言乱语的样儿!我就为一件事儿庆幸得一塌糊涂稀哩哗啦的:幸亏今天没让小翻译陪我来,他那一身的KENZO香水味和医院颓废的气息将是多大的反差;再加上一个形容猥琐的我!如真是那样,将是我一生的遗憾!
“嗯,扁桃体有些发炎。哎呀,好像还有一颗牙补过是吧?”
“啊,是啊,1998年补的。”
“哎呀,这是哪儿补的啊?好像补得不怎么样啊。”
“口腔医院。”
“为什么不来我们院哪?哎呀,你瞧瞧这块儿。”
“哎呀”拿着个大手电使劲照着我的槽牙,还把狐狸拉过来看。狐狸不怀好意地朝我笑了笑,我知道这家伙肯定又想笑话我没跑儿的!为了转移大家的注意力,我赶紧岔开话题:“大夫,口腔医院不是专科门诊吗?大家都去那儿。”
“大家都去你就去啊?哎呀,不是我说你,我们医院的口腔科也很不错啊,就跟西四那块儿呢。你们家就住这附近吧?干吗舍近求远跑那么老远哪?”
“我们家在那医院有熟人,看牙不用排队。”
“哎呀,原来是这样啊。”
狐狸抱着一大堆东西估计沉得都冒汗了!
“大夫,她到底怎么回事儿啊?就是简单的感冒吧?”
“哎呀,这个还不好说,等会儿啊。把衣服稍微撩一点儿上去,我听听心脏。”
我刚要把衣服往上拽,一想到狐狸还跟我旁边儿站着呢。“别看别看。”我瞪了他一眼。
“谁看了!”
“没说你看,就是提醒你别看。”
“你这真是欲盖弥彰啊!本来人家也没想看啊。”
“行了行了,让你甭看你就把脸转那边儿不完了嘛,还跟我瞎矫情什么啊!”
“我真不明白,就一摊白花花的堆满脂肪的肚皮有什么好看的?还遮着掩着,让我看我都怕倒了胃口。”
“你你你……”我气得差点背过气儿。
“哎呀,行了吧你们俩,我就听听心脏,你们俩都说了多半天啦。赶紧的赶紧的,哪来那么多事儿啊?”
“啊,不好意思,大夫,不好意思,您听吧。”
我赶紧跟大夫赔了个笑脸,顺势把衣服往上一撂,同时屏住呼吸。我发现,我使劲吸气的时候不仅肚皮上的赘肉会无影无踪,而且还能露出几根肋骨呢,哇,终于达到传说中的骨感境界了。我瞄了狐狸一眼,示意他看看我的肚皮,事实证明确实是白花花的,但是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脂肪和赘肉。哈哈哈哈!狐狸不屑地翻了一下儿眼皮:“别缩着了,累不累啊你?有本事你一辈子这么吸着待着,算你本事!”
“死狐狸。”
“哎呀”大夫在我的病历上龙飞凤舞地写了几笔。我的心一直悬着,但愿他写完以后我就能回家了,医院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怪异的味道,尽管是冬天,也伴随着冷风嗖嗖地灌进我鼻子里。我打了一个喷嚏,问:“大夫,我没事儿吧?”
“哎呀”一边聚精会神地写病历一边儿用鼻子哼出了几个字:“哎呀,现在还难说,去查个血常规吧!单子给你,先交钱然后去化验。”
只听“刷”的一声儿,“哎呀”麻利地撕下一张空白化验单递给我。
“啊,大夫,我上午在XX医院查了一个。狐狸,你把我那张单子拿出来。”我赶紧说。
狐狸正要掏,被“哎呀”给及时制止了:“甭掏了。哎呀,这个,院方有规定啊,只有在我们院做的化验结果才认可啊,我也没办法,你们赶紧做去吧。”
还做?我看我今天晚上算是搭在医院出不去了。唉,这叫什么事儿啊!
等待结果的时间挺长,但是我今天已经经历了那么多次漫长的等待,也不在乎这一回了。其实结果我都能料想得到——低得惊人的白细胞。不外乎就是这个,还能怎么样呢?唉,客观面对吧!
20分钟后。本以为送化验单的人会扣下我的单子,但是他们没有,到底是大医院,像我这样的小case估计已经司空见惯了。狐狸从人群里钻了出来,手里举着一张白纸,就好像拿着我的成绩单一样。不过,此成绩我已经都知道了。看他傻模傻样一摇二晃地挤出来,满脸堆着令人无奈的笑意,我赶紧冲上去:“怎么样啊?”
“给你,你自己看吧。”
“我,有点儿害怕。”
“那,我帮你看?”
“嗯。”
“那我看了啊?”
“看吧看吧。”
两秒钟后,狐狸表情平静地看着我。
“怎么样?”我就像看恐怖片儿一样认真地盯着他。
“我,我不好意思说。”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啊?”
“因为……我看不懂上面写的什么意思。”
“笨死你!有什么看不懂的啊?后头不是有参考值吗?你没上过医院?没体检过啊你?”
“噢。”
“噢什么噢,你还博士呢,中关村办的证儿吧?”
“你别揭我老底啊你。”
“拿来拿来,我自己看!不跟你这儿致气了。”
“喏,给你。”
我烦躁地拿过化验单,一板一眼地指着上面的数字对他说:“蠢货,看好了,前面的是我的检查结果,后头是参考值。”
“噢。”
“你看,我的白细胞低于正常值好多,所以肯定是有问题的;其他红细胞什么的都在正常参考值之内,所以可能没什么事儿。看明白了吗?”
“噢,你真聪明!真是无师自通啊!佩服佩服。”
“你会看了吗?下次不用我再教你了吧?笨!”我得意洋洋地把化验单塞到包里,“走吧走吧,到急诊去,看看那个缺心眼儿医生说什么。”
“噢。”
“你老噢什么啊噢?”
“没什么。现在结果你也看了,咱赶紧折回去吧,什么都甭说了。”
“嗯,行!不过,我怎么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啊?”
“怎么了?”
“你真的连这么简单的化验单都看不懂?”
“谁告诉你我看不懂啦?”
“你不是说你看不懂吗?”
“我就是怕得罪人!你不是说我这人招人嫌吗?”
“真狡猾。”
“你不说我是狐狸吗?总要有所表示啊。”
跟狐狸走在黑暗而悠长的医院走廊里,我的心情也像这情景一样略显萧条:“唉!”
“怎么了?叹什么气啊?”
“我,还是有点儿害怕。”
“怕什么啊?”
“怕……自己得了绝症。”
“你?不会吧?”
我张望了一下儿周围的环境:“狐狸,你说这儿有太平间吗?”
“废话,哪个医院没太平间啊?”
“那,我今天会不会就有来无回了啊?”
“你可真逗!应该不会吧,哪有那么快啊?”
“真的?你为什么觉得我不会啊?”
“我琢磨着吧,一般情况下是天妒红颜,你也不属于这一范畴啊,应该轮不上你吧!再说你才二十出头,那红颜薄命得薄到什么份儿上才能二十多就死了啊?我觉得薄命指数应该与美貌指数相匹配。所以综上考虑, 你应该没事儿,不仅这回没事儿,而且我觉得你还很有可能会长寿。”
“这种解释怎么听着那么不入耳啊?照你这么说我这回若真死了,好像才能证明点儿什么似的。”
“哎,事实无须证明,你要真的死了,只能向世人证明红颜薄命的说法并不绝对而已。”
“我也无话可说了!等我病好了,我买个‘天下第一破嘴’的锦旗送你们单位去,以后你天天挂宿舍床头儿上,随时就敲打敲打自个儿吧。”
“我有什么好敲打的?”
“让你一天到晚不招人待见!我要是你们老板,就一分钱工资不给你发,穷死你饿死你,让你再胡说八道!”
“唉,天下最毒妇人心,我一番良苦用心你怎么就不知道呢?”
“你还有什么好心?我怎么一丁点儿也看不出来呢?”
“废话!我这是在调节紧张气氛,让你别瞎琢磨,你还用那么恶毒的话来打击我!”
“哎呀呀,你对我这么好啊,我真是错怪你了!对不起对不起。”
“别这么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儿,我接受不了,你还是恢复以前的说话风格吧。”
“要我说你这人就是天生贱命,人家夸你也不是!哼,贱啊贱。”
“说的没错,我要是不贱,干脆就让你一人躺在家里自生自灭好了。”
“你以为送我到医院来我很感谢你啊?这都几点了,还什么都没看成呢?我要是在家吃点儿药现在早躺着歇着了!哪至于像现在似的东跑西颠的啊!”
“小8——要不咱都各回各家吧。”
“凭什么啊?我都到这节骨眼儿上了我回家,那不白折腾一天了?”
“咳,你们女同志啊,就是喜欢得便宜卖乖,算我倒霉,以后再不揽这种破事儿!走吧,看病去。”
我跟狐狸再次回到急诊室的时候,“哎呀”这个庸医已经下班儿了。还好,我觉得跟他说话纯属磨洋工,而且他的“哎呀呀”总让我想起赞助蔡依林姑娘北京演唱会的那家饰品店。
这回里面坐着一个年轻的女大夫,尽管我看不到她的全身,但我直觉这是一个温柔婉约的姑娘,所以,就对她陡增了几分好感。女医生的头发短短的,戴着一副红色小框架眼镜儿,越发衬托出露在口罩外前额的白皙和细腻。她的额头没长包,似乎多数女医生脸上都没什么大包,奇怪啊奇怪,真奇怪!
“狐狸,你甭进去了,我自己去吧,你帮我拿大衣!”
“嗯,太好了,正好我坐会儿!”
其实我是有点儿私心作祟,不想让他看见这个好看的女大夫。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我也说不清楚,总之就是不愿意不愿意!我这种想法可能大多数女同学都理解,所以我就不多做解释啦!
急诊室里的那位女大夫正在认真地写值班记录,看到我进去以后,她赶紧放下手中的作业:“来看病啊?哪儿不舒服啊?”
我果然没有想错,她口罩上面那双温柔的大眼亲切地看着我,说话不急不缓,声音如同蜂蜜糖梨水一样甜而不腻。哇,就是我喜欢的类型耶!
“我发烧了!”
“病历有吗?”
“有,给您!”
“嗯。来,先试个体温!”
“嗯。”
“你夹好了啊,我顺便听听心脏!”
“嗯。”
“胸透和血常规做了吗?”
“嗯。”
“张嘴我看看……跟我说‘啊——’”
“啊——”
“把你血常规检查单子给我看看!”
“嗯。”
我小心翼翼地掏出那张化验单。有点儿恐惧,心“怦怦怦怦”地跳了起来!
“大夫,我没事儿吧?”
“把你的体温表拿出来,我看看。嗯,你发烧几天了?”
“好多天了!大概三四天了吧!”
“吃药了吗?都吃的什么药?”
“嗯,吃了阿司匹林,百服宁!”
“嗯!你的白血球有点儿低了啊!”
她温柔地指着化验单跟我说,当时我觉得这姑娘真好:原来我只是“有点儿”低,不是低得快没有了啊!她这么一说,我觉得好像轻松多了!
“那,我有可能得了什么病啊?”
“现在还不好说,你把你吃的那些药先停了吧!我给你开点儿中药试试,不要再吃西药了!”
“嗯!”
“给你开点儿双黄连,抗病毒感冒药,你先吃三天,如果三天之后没有见好你再来!”
“噢,好,谢谢!那大夫,我要是烧得特高了怎么办?能吃退烧片儿吗?”
“别吃了,用物理降温的方法。你家人在吗?只要你体温超过三十八度五,就让她们给你用毛巾敷,用酒精擦,记着,别吃退烧药。这样坚持三天,如果还不好就再来医院!”
“嗯,行!”
好像总共看病时间没超过5分钟,我有点儿不甘心——这也太快了吧?耗了五个钟头就看5分钟完事儿了?不行,再问两句:“大夫,我要是不好的话再来医院是换别的药吗?”
“嗯,不是,我们有可能再给你做其他检查,看看是不是别的什么病!”
“别的病?比如什么啊?”
“咳,没什么,就是排查一下!”
“那到底是做什么检查啊?”
“嗯,万一你要是不好的话,可能要做个骨髓穿刺!”
“啊?”
虽然我从来没做过,但是我一听这检查名称就知道没好事儿!这都深入骨髓了,天哪!天哪!天哪!
“你别瞎琢磨,没事儿的,就是排查,又不是确诊了!”
“那,那你们怀疑我得了什么病啊?”
“唉,你这么年轻,不会有什么事儿的。好了,赶紧拿药回家早点儿休息去吧!”
“好吧。”
什么叫没事儿找事,什么叫庸人自扰,什么叫吃饱了撑的?
如果我不多嘴那几句,或许我的心情就不会那么恶劣!
在回家的路上,温度又上来了!我像个喝醉了的人一样,摇摇晃晃……
“小8,你没事儿吧?怎么看完病出来以后一直没说话啊?”
“你最好别跟我说话了!”
“为什么呀?你得传染病了?”
“我很可能得了一种人类医学能力所无法探测到的病!”
“是不是多动兼话密的器质性病变?”
“我现在没兴趣开玩笑!”
“那好吧,我闭嘴!”
我跟狐狸都保持了大概20分钟的缄默……真是史无前例的安静!
出租车内此刻异常寂静。司机识趣地听了一会儿Music Radio,就把收音机关了!我看着车窗外北京夜晚的繁华景象,心里不觉萌发出几许悲凉,不禁欷感慨一番:在过去的二十年里,我没有真正的享受过人生,在我时日不多的剩下几个月里,我一定要全都给找补回来!唉,也许想得太乐观了!没准儿就剩几天了,或者就几个小时了也说不定啊!
下了出租车,我正失魂落魄地准备往家走,狐狸憋了半天,终于鼓足勇气冒出一句话来:“小8,你饿不饿啊?”
“哎,你不说我都忘了,你陪我折腾了一天了都……实在对不起你!要不我请你吃饭吧!”
“哇,不会吧?这太阳打哪边儿出来了?噢,太阳压根儿就没出来!”
“好了!你没听人说过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吗?”
“是吗?那我宁愿你说话难听点儿算了!好歹也是活着呢啊!”
“咳,咱先吃饭去得了,边吃边聊。咱俩也算认识一场,现在我身边儿也没别人了,跟你好好叙叙吧!”
“那也成!听你说得怎么这么悲观哪。别这样,让我觉得气氛特沉闷,我不喜欢这样!”
“唉,我现在已经心静如水了。”
“先不说这些不爽的事儿了吧!我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那,你想吃点儿什么啊?”
“看你吧,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反正我难受着呢,什么也不想吃!”
“你都不吃了那我一人瞎吃个什么劲儿啊?”
“我不吃你正好一个人赶紧可劲儿造啊!”
“算了,我可没那么不识相儿!人家都病得那么重了,我还让人家请我吃饭,这传出去了,我狐狸的老脸还往哪儿搁啊?”
“哟,看来你不是那种乘人之危的主儿啊。我得对你刮目相看了!重新对你评估一下!”
“我什么时候乘人之危过啊?不要侮辱我的人格好不好?”
“好好好,不说这些了。今天我病了,不想跟你吵,咱今天休战好不好?我还真不知道自己还有几天了,要不你去我家好了,我们到家里随便吃点儿东西。我现在难受,也不想走太远,想赶紧歇着!”
“又麻烦你家人啊?算了,那我就不上去了,你好好休息吧,我也回去了。路上我就随便找个小面馆儿凑合一顿完了!”
“别啊别啊,我们家现在没人。”
“没人?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啊?”
“其实,我爸妈出差了,我都好几天没吃没喝了!”
“啊?你这个家伙啊,难怪会病成这德行……走走走!你先上楼,我到超市买点儿菜回来给你做饭!”
“不用了,你回家吧!”
“你这人……咳,你要是没跟我说那也就罢了,现在看你病得这么惨兮兮的,我要是见死不救,那太说不过去了吧!”
“那……可是你自己主动要照顾我的,不算我欠你的人情!”
“我彻底服了!都这样儿了还在那儿死撑着!”
“现在都几点了,超市都关门儿了吧?”
“没有没有,甭废话,你先回家,我买完菜随后就到!你想吃什么?”
“我?我什么都行!”
“那行,你赶紧回家,一会儿我就回来!”
“噢!”
“别人敲门儿别开啊!我敲你再开!现在是年根儿底下,好多贼没准儿早盯上你了!”
“别吓唬人哪!”
“没吓唬你,真的!一会儿我敲门你小心点儿,确定是我再开门啊!”
“那干脆咱俩对暗号儿得了——天王盖地虎!”
“宝塔镇河妖!”
“不行不行,这个人人都知道。”
“那怎么办?”
“要不你说‘芝麻开门’得了!”
“什么意思啊?”
“就是你敲门的时候边敲边说‘芝麻开门’!”
“行行,我走了啊,你赶紧上楼吧你!”
我用5分钟的蜗牛爬速度回到家,又用5分钟哆嗦着拿钥匙开铁门,再用5分钟进屋、洗手,10秒钟的时间开电视(难怪我妈老说要是我死了就弄个纯平液晶电视给我陪葬。我这人对电视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不可抗拒的敏感,就算我瞎了,凭第六感也能顺利地、准确无误地找到遥控器的正确方位)。再往后,我换了一身在家穿的舒服衣裳,把我爸的太师椅从屋里推出来放到电视机前。从现在开始,我以前不敢干的所有事儿在今天晚上都要彻底颠覆,用我妈的话来说就是:“反了你了!”
没错儿!就是要达到这种效果!
这种时刻,怎能没有零食?
(有事儿就打电话找狐狸啊)
“喂,狐狸,你在哪儿呢?”
“干吗啊?我跟商店呢!快关门儿了,我正抓紧时间买呢!”
“买齐了没有啊?”
“嗯,快了快了!你别急啊,我马上就回来啦!”
“不急不急,你记着给我买桶可乐回来啊!”
“干吗啊?都病了还喝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啊你?”
“我想喝!反正也时日不多了,今朝有酒今朝醉吧!你甭废话了,记着给我买一桶就完了。”
“你,唉,我都无话可说了!我估计你这病就是平时喝这些东西喝出来的!”
“你懂什么啊你?你知道最开始可口可乐就是人家美国的咳嗽糖浆,我喝这个也是有目的的,你以为我是瞎喝的啊!”
“行了,你就甭找借口了,又不是不给你买。还要什么别的吗?赶紧一块儿说了,赶紧的赶紧的,省得一会关门了我都没地儿给你买去!”
“嗯,暂时就先这样吧,等我想起来再给你打电话。”
“甭打了,现在赶紧想,电话一分钟六毛呢!”
“咳,不就六毛钱吗,至于吗你?我人都快死了,我重要还是你那六毛钱重要啊?”
“你人死了我们还得活着啊,你别把我们都捎带脚地弄得生不如死好不好?”
“你,我算知道了,你这人就这样。”
“得得,你别生气啊,要打就打吧,谁让你生病了啊,让着你一回得了!”
“让着我好像你特委屈似的,你这人怎么一点儿风度都没有啊!”
“什么叫风度啊?谁说风度就是一个男人不管怎么着都要忍受一个女人的无理取闹啊?”
“TNND……我又没话说了!”
“没说的就先挂了啊,打电话可是分秒必争啊!一会儿就回去了,到了见面说啊,你想怎么说都成。”
我坐在太师椅上摇来晃去觉得还挺舒服,难怪我爸平时坐在上面看书一晚上都不挪窝儿呢!他要是知道我此时此刻正在这里大摇大摆美滋滋地把电视里的所有频道换了个一溜够,肯定会气得血压飙升。所以为了我爸的身体健康,特此决定明天一大早就把这椅子原位放回,弄得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跟没人动过一样。这样我爸肯定会觉得我即使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是极为高尚的,因为我一会儿就会把《新概念英语4》打开到第38页放在床头儿!我相信,我爸我妈回来以后看到这一幕定会感到无比欣慰。也让这本书在搬到我家四年后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物尽其用吧!
遥控从零一直捏到一百,就是没找着值得我看下去的台。我心里琢磨着刚才狐狸那抠劲儿就撮火……哼,等一会儿他回来我得好好骂他一顿,要不我思来想去那到底是意难平啊!
(叮咚)
真是说狐狸狐狸就到啊!先不搭理他,就当没听见,让他跟门口儿多摁会儿!
(叮咚)
不理他不理他,就是不理他。我故意把电视声音开大、开大,嘿嘿,到时候就说没听见。
(叮咚,叮咚……)
“芝麻开门!”
哈哈,他终于想起来还有个暗号儿呢!
“芝麻开门!”他说话声儿又提高了点儿!
“芝麻开门啊!芝麻!开门!”
“宝塔镇河妖,芝麻开门!”我觉得狐狸都快疯了,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我都能想像到单薄的狐狸提溜着一个大塑料袋儿吃的,跟门口傻了吧唧说这些话时候的表情——肯定特郁闷。
“最后一遍,芝麻开门,不开我走了啊!”
哈哈,也差不多了!我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儿准备开门。“来了来了!别走啊!”
就在这时,就听哐啷啷一声儿,紧接着,楼道里传来了一个大妈的声音:“您找谁啊?”(语气中冷漠与狐疑兼备,我估计这位好事的大妈肯定觉得狐狸是个不法分子)
“我,就找她们家啊!”
为了不让可怜的狐狸同学继续尴尬下去,我赶紧打开了门:“狐狸,回来了?赶紧进来赶紧进来!不好意思,我刚才没听见你敲门,不好意思啊!”
我让狐狸进了屋,然后嬉皮笑脸地跟大妈说:“阿姨,这是我同学。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我刚才电视声儿太大,没听见他敲门。抱歉啊,抱歉!”
“小8,我真不信你没听见我在门口儿嚷嚷了那么半天!”狐狸一边儿把吃的分类放在桌子上一边愤愤不平地念叨。
“谁说我没听见了?”我戏谑地看着他,那表情就像在说:我就是成心的,你能怎么着?
“那你干吗不开门啊?我跟门口儿像个傻帽儿似的在那儿芝麻开门芝麻开门的,你们家邻居都以为我神经病呢!”
“哈哈哈哈,谁让你刚才抠门儿不让我给你打电话的,你活该!”
“哼,你就这么点儿小心眼儿啊你,唉,你们女的怎么都对这种小事儿这么斤斤计较啊?没劲!”
“我就这么没劲了我,怎么着吧?”
“不怎么着,反正是你们家邻居,又不认识我,人家要是说起来也是说你们家不好,跟我没半点儿关系!”
“切,我认了,无所谓的,我都快死的人了还在乎这个干吗?人生在世,图的就是一个痛快,我老让别人痛快了,我自己也高兴一次怎么了我,不行啊?”我有些激动,眼圈儿红了,我真的很怕死,也不想死,更不想死的时候家人都不在身边……可如果他们知道我现在这样了我又会特别特别难过,我不敢想像他们看着我离开时那种痛不欲生的心情……
“哎,你别这么悲观啊!都是我不好,不该说你。你别难过了行不行啊?噢,对了,我给你买了可乐,还送了一瓶鲜橙多呢,赶紧打开喝吧你!”
“不想喝!”
“你是不是特饿啊?那我去做点儿吃的,你先歇会儿!”
“哎,你陪我聊会儿天吧!”
“行!你不生气了吧?”
“谁说我生气了?我哪那么爱生气啊,你别老把我说得那么小心眼儿行不行啊?”
“行行,你没生气,都是我小人之心度你君子之腹行了吧?我做饭,你要是不嫌累就跟旁边儿坐着呆着,我边做边陪你聊天儿行了吧?”
“行!”我把我爸的太师椅搬到一个既能看电视又能看狐狸做饭的地方,“狐狸,你打算做什么啊?”
“你想吃什么啊?这个是关键!”
“我想吃的你都会做啊?”
“嗯,差不多吧!”
“那,做个可乐鸡翅吧!”
“这个这个……我做倒是没问题,可是……这个不太利于你的病情啊!”
“生病了非得吃得清淡没味儿才行啊?”
“嗯,理论上是这样!”
“算了算了,那你帮我煮碗面里面卧个鸡蛋得了!”
“嗯,可以,不过,面条配点儿青菜好不好?鸡蛋就先甭吃了!”
“鸡蛋都不行啊?只能吃那么素啊?”
“也不是不能吃,保险起见还是吃得保守一点儿比较好些!”
“保守点儿?那你给我提供一个保守菜谱吧!”
“青菜挂面加点儿爽口小菜!”
“行行行,就这么着,你赶紧做吧,我现在已经到饥不择食的地步了,吃什么都行!”
“嗯,好好!”
“那,我什么时候能吃到鸡翅啊?超想吃啊!”
“明天吧!”
“为什么明天啊?”
“明天我去超市买鸡翅啊!”
“敢情不是我不能吃,是压根儿就没有啊?”
“嗯,对啊,巧狐也难为无鸡之炊啊!”
“那鸡蛋呢?”
“也没买!”
“那你到底买了什么啊你?”
“这也不能怪我啊,我以为这些东西你们家冰箱里都有点儿存货呢,谁知道你们家这冰箱这么清净。我就买了点青菜!”
“我觉得你就是抠门儿。”
“谁说的?我这是为你好!”
“那鸡蛋有什么不能吃的啊?你说啊!”
“鸡蛋这个东西嘛……哎,你没听说禽流感吗?你这发烧兴许就是被禽流感传染了那也说不定啊!”
“刚过去一个非典,又来个禽流感。”
2003年末狐狸同学非常有建设性地首次提出,禽流感普遍存在于我们的周遭生活中。果不其然,事隔两年后,席卷全球的H5N1如泰山压顶般扑面而来……
在我和狐狸同学不了了之的谈话之后,我决定回客厅看电视,因为对于一碗普通的青菜挂面我实在是没兴趣看其制作过程,我以为这么没有技术含量的东西一般人既不会把它做得有多难吃,也不会做得有多好吃。只要循规蹈矩按常理出牌就能达到so so的地步。
(25分钟后)
一碗热气腾腾的疙瘩汤上桌了!我对眼前这一大盆稀里糊涂红红绿绿的东西产生了疑问:“狐狸,不是做面条儿嘛?怎么成疙瘩汤啦?”我用勺子舀了点儿,盯着里面的固体物质使劲儿看。
“疙瘩汤好消化啊!”狐狸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里的牛小伟,我知道他想转移话题。
“哦,我怎么觉得又像面条儿煮时间长了啊!”经过鉴定比对,我很肯定地做出上述结论。
“唉,第一次做,没有经验……实在不好意思,你将就一下儿吧。”狐狸的脸一下儿就变色了!
“刚才说得那么大义凛然的,我还以为你多会做饭呢!还说什么给我做饭呢,我还以为你有多能呢,没想到啊没想到,不过如此!”我自鸣得意地跷着二郎腿,用筷子夹起一撮糊面条儿又给扔到碗里。
“爱吃不吃,不吃倒了!”狐狸把自己那一碗往面前一拽,用勺子大口大口地吞起来!
“慢点儿……你别烫死在我们家,到时候没人给你收尸!”我也觉得在这种情况下挑三拣四好像有点儿略显刻薄,于是也开始鼓足勇气吃这碗“疙瘩面”。
“吃着好像比看着强啊!”我口是心非地赞叹道。
狐狸心满意足地用手背擦了擦嘴:“你还算说了句公道话,我也这么觉得!我觉得这个汤就像我一样,中吃不中看啊,呵呵!”
“是吗?你这么内秀啊?我原来还真没看出来!哎,对了,狐狸同学,你原来有没有女朋友啊?”我的眼睛开始发光,渴望知道他人的情史大概是每个女性共同的爱好。这种事情,知道多点儿似乎没什么坏处,既可以作为今后要挟他乖乖就范为你当牛做马,也可以成为无聊时的谈资。本着这种原则我一定要趁此时机赶紧打听,谁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种机会呢,就让这最后一则八卦陪着我流芳百世吧!但愿不要过于平淡无聊。不过看狐狸这德性也不像能发生什么可歌可泣爱情故事的男主角,估计也就是被人甩甩之类的生活琐事。
“你问这个干吗啊?”
“打听打听啊!”
“这有什么好打听的?”狐狸一脸不耐烦,我一看就更加确定他必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哈哈,虽然比较老套无聊,但咱要的就是这种。哈哈哈哈,以后可以时不时拿出来刺激他一下下——当然啦,是在我跟他吵架处于下风的时候。不过我们过招的时候我有过这种情况吗?有过吗?好像没有吧!
“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我认为用一脸真诚来欺骗类似狐狸这种嘴巴不饶人、心理年龄却永远在十五岁上下徘徊的男性应该是一个比较不错的选择。
狐狸看了我一眼,不屑地说:“我都这么一把年纪了,用你的话说也是老狐狸一只了,又没缺胳膊少腿儿的,能没交过女朋友吗?”
哇!我还以为他会继续僵持下去,没想到这就说了!
“她什么样儿啊?”一个最俗却必问的问题之一。
“人样儿!”
“什么人的样儿?”
“女人的样儿!”
“什么女人的样儿?”
“一个普通女人的样儿!”
“有多普通?有照片儿吗?给我看看!”
“没有!”
“你女朋友的照片儿你都没有啊?这太说不过去了吧?”
“都分手了我揣张她照片儿才说不过去呢!”
“也是啊。”
“废话,你问这问题怎么显得一点儿都没过脑子似的!”
“我不是生病了嘛,有点儿不在状态啊!”
“不在状态就甭问了,这有什么好说的!”
“说说吧说说吧!难得我生病,我发誓以后再不问你这个了!没准儿这个就被我带到棺材里去了呢,你说是吧?”
“咳,我真不知道你们女的都怎么想的,净喜欢打听这些事儿!”
“看来你是要给我讲啦?”
“就讲一遍啊,以后甭再问我!”
“好的好的!我肯定不跟别人说!”
“说也不怕,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呵呵,快说吧!”
“你想听哪一个啊?”
“你不会有很多吧?真看不出来啊,狐狸这么有魅力啊!”
“也没有很多,我只是想问你是不是要我把所有的事儿都抖搂给你听!”
“那当然了,在组织面前不要遮遮掩掩!”
“你是什么组织啊?”
“咳,八卦神教总教主。行了,别拖延时间了,赶紧讲吧!”
“那,要不要先把碗刷了?”
“边刷边讲吧!”
“那不太好吧?没什么气氛啊!”
“那你愿意刷就刷去吧,水池子里还有一大摞呢!”
“我知道有一大摞才主动要求去洗的!”
“真是好同志,那你先洗吧,我坐会儿,回来不许耍赖,一定要讲哦!而且要越详细越好!”
“详细?行,你等着吧。”
丁零当啷稀里哗啦的声音持续5分钟左右后,狐狸同学就跟刚洗完澡似的全身是水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狐狸,你溺水啦?”
“没有……洗碗溅我一身水!”
“您干没干过活儿啊?就几个锅几个碗几个盆几双筷子,至于吗你?我还以为是哪吒闹海了呢!”
“唉,不好意思,学校宿舍住惯了就这毛病……”
“不用说我也看出来了!我们家可是要交水费的!”
“不好意思,那要不我给你拖拖地吧!”
“您甭拖了,等它自然干吧,您再一拖,还指不定又出什么妖蛾子呢!”
“我也难得勤快一回,你就让我给你拖了吧!”
“你别勤快了,我怎么觉得其中有点儿什么猫儿腻啊?你还是赶紧给我讲你的情史吧!别的我一概不感兴趣!”
“你这人……那好吧!我看我今天也是躲不过这一关了!那,你想从哪儿开始听?”
“废话,从头啊,当然是从头讲了!”
“嗯,那好吧,我讲了啊,你耐心点儿!”
“说吧说吧!我耐心着呢,我的心就没这么耐过!”
“听着不像那么回事儿啊!”
“那还怎么着,我们现在鼓掌欢迎狐狸同志为我们大家做一下忆苦思甜感情生活大汇报?”
“别介别介,行了,不啰唆了,我开始讲就完了。咳咳,清清嗓子啊,别介意……我还是第一次给人讲这种事儿呢,有点儿不知道从何下手啊!”
“哎呀,随便说吧,想到哪儿说到哪儿!我这人不挑!”
“那好,开始讲……我还是先给你讲讲我们家的情况吧!我小时候家里不富裕,孩子又多,我爸是个老师,人很好强,后来在他的严格教育下,我们家几个孩子都陆陆续续考上了大学。不过小时候,我在家里的孩子中算是比较笨的那个!”
“你还笨啊?那你们家还不个个是人精啦?”
“嗯,也算不上吧!好像听我妈说我四岁才会说话,会说话了以后就跟着上小学了,因为父母都要上班,没人在家看着我,就只能上学了,所以我觉得童年特无聊,或者说就好像跟没有童年似的!”
“四岁会说话?看你现在话这么多,是不是把原来没说的话全找补回来了?那后来呢?”
“上学以后,我就连跳了几级,九岁上中学,当时我数学特好,所以被选送到北京上中学来了。这应该算是我人生中一个比较大的转折。”
“嗯?我怎么听着像是你在讲述辉煌过去,不是惨淡情史啊?这样可不好啊!”
“你不是让我从头儿讲嘛,那我就一点儿一点儿给你讲啊,这里面人物关系比较复杂,怕你听不明白!”
“我有那么白痴吗?”
“平时没有,你今天不是生病了吗?”
“那你说吧!我听到现在也没觉得有什么复杂的啊!”
“嗯,后头就复杂了,你慢慢儿听吧!后来我就上学去了,当时其实根本不知道上学到底为了什么,就是觉得大家都上我也上呗!”
“可以理解。我能明白你这种心情,毕竟年龄也太小点儿了啊!”
“因为从小在农村长大,我一开始都不会说普通话,大家都笑话我,我在班里还是年龄最小的学生……总之就觉得,当时跟同学之间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啊?城市里的学生家里有钱,而且好多的家里就一个孩子,反正是娇生惯养,我一个人背井离乡,什么都不适应,当时就想,唉,偷偷跑回去算了,学也别上了,而且,我们班还有好多女生喜欢揪我耳朵……咳,不说了,一想起这些就觉得当时太难了,好在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她们也太坏了吧?要是我肯定敲你脑袋,没揪耳朵那么疼。不过你也别难过,你现在这两只扇风大耳挺可爱的,估计就是被揪出来的吧?你还得感谢人家呢!哈哈哈。”
“幸亏你不是我同学,要不我的少年时代会更加不幸!”
“什么意思啊你?我还没说呢,你让我的青年时代生活得非常灰暗。哼,行了行了,不跟你逗了,赶紧说重点。后来呢,后来怎么了?”
“后来我十五岁开始高考,考了四年……唉!”
“为什么考四年啊?”
“废话,考不上啊!”
“是不是早恋耽误了学习?”
“恋什么恋?我那时候根本没心思想这些,再说就我那样儿,穿衣服都是带补丁的,谁看得上我啊?当时就一门心思琢磨着怎么能考上个好大学脱贫致富了!”
“唉,你真可怜啊真可怜,考四回肯定特难熬吧?”
“对啊,像我们这种学生,家里又没钱没势的,想出人头地也只能靠上学了,当时真是觉得自己体会了卧薪尝胆,后来才发现,那只是生活的一个开始……唉,往事不堪,不提这段儿了!现在我才明白,就算你上学上出来了,也不一定有什么好果子,当初的努力其实没得到相应的回报。真的!”
“别这么说啊,要是不上学你不就更没戏了?”
“嗯,也许吧,要是考不上,可能现在正跟老家种地呢!也不错,没准儿孩子都会叫你阿姨了!呵呵,我接着说吧!到后来终于苦尽甘来,开始了我的大学生活……一直很平淡,就在我大二的时候,一次去打水的路上,看到了一个梳着大辫子的女生,当时我觉得她冲我笑了笑,而我好像又不认识这人,回去以后想啊想,想了好久,后来——”
“后来怎么着?你俩好上了?”
“你别着急啊,哪有这么快啊?想想就好上了?你以为拍电影儿哪?经过一番波折,后来我听同学说这是我们师姐,是一个因为比较漂亮而闻名遐迩的女生!”
“噢,小狐狸挺有眼光啊,初次恋爱就找了这么一个强有力的目标啊!”
“少取笑我,我知道你没安好心。不过话说回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为什么就不能喜欢人家啊?”
“哎,别这么小气啊,我就这么一说。嘻嘻,侃踢牛侃踢牛!”
“其实我觉得她也不可能喜欢上我,十九岁的时候我身高还不到一米七,又瘦又小,好像也没什么特长,就是一个普通学生而已,校园里一眼望去都是各式各样的优秀男生。我甚至还觉得有点儿自卑呢!而且,最重要的就是我对她的感觉也未必是真的喜欢,我只觉得她见了我以后就对着我笑,这是我长那么大从来没遇到过的啊,可能是她对我有意思吧!”
“亲爱的狐狸同学,唉,不是我说您,您还真自作多情啊?那你是怎么长到现在的一米八几的个儿啊?不会是为长高拼了老命地锻炼身体吧?还是吃了点儿什么增高灵之类的药啊?再难不成,您脚上这双其实是个内增高?”
“小8,有没有人跟你说过给你讲严肃的事情是一种对牛弹琴的行为啊?”
“没有!”
“那我现在严肃地告诉你,我很生气,不想给你讲了!”
“别啊别啊,那我不说话了,行了吧?”
“你这姑娘最大的毛病就是话多,连生病都堵不上你的嘴。唉,我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清净会儿!”
“现在现在!我现在就清净!别生气别生气,快说吧,我保证再不插嘴了!”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啊!”
“放心放心,我知道……最后的战役!”
“嗯,给你一次机会,我往下说,你再插嘴我就不说了!后来我就认识她了!”
“哇!自己主动的吧?厉害,厉害!佩服,佩服!”
“什么主动的啊,就是偶然的机会认识的!”
“偶然的机会?不要这么虚伪好不好?明明就是故意的!”
“别说得就跟你见了似的好不好?”
“好吧!”
“后来就这么认识了,过程就不给你说了,反正都是同系的,低头不见抬头见,再说人家又那么有名。嘿,想起那会儿,我觉得她的头发长得可真好!我们班的女生都是短发,我第一次看到女生梳这样的大辫子,觉得真的非常好看!现在想想自己当时真够傻的!”
“不傻不傻,我小时候还觉得郭富城那头帅得不行呢!估计他要是今天看见自个儿当初的造型都要汗颜!”
“后来我经常跟在她后面,大家都觉得我是个小孩儿,可能至今说起这个都没人相信我当初曾经暗恋过她!”
“你本来就是小孩儿!那,那大家觉得你应该暗恋谁啊?”
“他们觉得我应该谁也不恋,就自己闷头养两只兔子玩玩儿,或者闲得没事儿在宿舍打打扑克什么的!”
“你们那会儿的娱乐活动也够单纯的。那你后来有没有行动啊?表白了吗?”
“嗯,在她生日的时候,我买了一个风铃给她,就是原来你们女生很流行在宿舍里挂的那种!”
“别老你们女生你们女生的,我跟你这位大姐可不是一个年龄段儿的啊!”
“噢,小8同学还挺在意这个啊?行,我下回注意,小8还是小朋友呢,我不该把你和大龄女青年相提并论!”
“行了行了,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我就觉得在这么一位优秀女青年面前,我唯一的优势就是比她年轻点儿,一定要把这个突显出来!好了,你赶紧说后头吧,你俩到底是成了没有啊?”
“追她的人特多,哪轮得到我啊!”
“不过你也挺勇敢的,好多像你这样的青涩小男生都不敢表白呢,一直死死地咬紧牙关不松口,把这事儿烂肚子里算拉倒!”
“可能吧。你可能想像不到,她当时在我心里的感觉就像天使一样。你看过《阳光灿烂的日子》没?”
“没有,不过听说过!”
“就像里面的米兰——宁静演的那个一样!”
“那,看来你喜欢熟女型的!”
“淑女不淑女的无所谓,关键是感觉!”
“哇!你真够直接的,没想到你这么色情啊!”
“这有什么色情的?”
“废话,喜欢熟女的感觉……小男生就这样!哎,你也太露骨了吧?”
“这有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你说话啊!”
“唉,行了行了,赶紧讲吧,听不懂算了!”
“我讲到哪儿了?忘了!都被你岔的!”
“说到那姑娘是你的天使了!”
“嗯,她就是笑的时候特好看,给人感觉特真诚!”
“唉,你这倒霉孩子,被骗了吧?”
“唉,小8啊小8,要是没被人家骗,我总觉得特对不起你似的,你好像特盼着我倒霉是吧?”
“别误会别误会,我就是觉得她不太可能在那么多人里,独具慧眼地偏偏瞄上你吧!”
“嗯,确实没有!”
“那你给她送礼物的时候说的什么啊?”
“我就问她,你对我笑是不是喜欢我啊?”
“我都无语凝噎了!狐狸,你真强!”
“怎么了?”
“废话,我觉得你也那个什么点儿了吧!”
“是吗?过奖过奖!”
“我二度无语!那她说什么啊?”
“她说她也喜欢我啊!”
“真的假的?不会吧?好好的一个姑娘喜欢你干吗啊?”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那么那个什么啊!”
“那个哪个啊?”
“没什么没什么!”
“那她都说喜欢你了,你俩是不是就好上了?”
“没有。她说,你还小呢,我把你当我的弟弟看啊!”
“你还小?她比你大几岁啊?”
“三岁,那会儿她已经是研究生了!”
“你也真可以啊,嫩草吃老牛啊!”
“唉,我当时也是什么都不懂,喜欢一个人难道还想那么多吗?”
“说的也是啊,初恋一般都比较盲目。不过我这可不是说你啊!幸亏你俩后来没成,要不我觉得你俩恋起来可能双方压力都会比较大!”
“你还没听完,先别下定论。刚才还说闭嘴呢,现在又开始聒噪了!”
“好的好的!越听越有意思啦!看来你这段感情还不是我想像得那么传统哪!”
“那有什么传统不传统的,不过就是一个普通人的感情经历而已……”
“那后来呢?别老让我问啊,你就一气儿都给说了吧,老跟蹦豆儿似的我听着起急!”
“行行行,接着说——后来她就这么半推半就的,我还真以为她嫌我太小。不过在那之后,偶尔在学校什么地方碰上了,她还是总爱对我笑,而且还说让我把她当姐姐看,一边儿这么说吧,一边儿却时不时地给我打个电话什么的,给人一种充分遐想的空间……我一直以为她是因为觉得我俩的年龄差距才不愿意公开我们这种关系的呢!我还傻傻地以为我这就是在谈恋爱呢……我每天都特兴奋,特高兴。大家都不知道我整天傻乐什么!我俩有时在夜深人静的晚上,在湖边漫步,那感觉特好。但一到白天我们就像不认识一样。结果好景不长,没过多久,就传说她和我们同年级一个学国际贸易的男生好上了。我知道以后很失落,有种被欺骗的感觉。后来我还想了好久,是不是因为她觉得我没什么前途所以不接受我呢?她如果当初不说那些话,只说她不喜欢我,我还能接受,为什么说是因为年龄差距呢?我很想不通,直接拒绝不是更好吗?我还有一点想不通的就是,为什么她会对我笑?还总是晚上约我散步?”
“唉,她对每个人都笑也说不定啊!这点小事儿您就甭矫情了!”
“是啊,你说得没错,她的确如此。后来我才知道,有这样一种女人,她对每个男人都笑,不为别的,好像就单单为了证明她老幼通杀的本领似的!”
“咳,小狐狸啊小狐狸,可怜的孩子,让我说你什么好呢?人性本来就是很复杂的,我要是你就努力把人往好了想,这样自己心里也会好受点儿!别把人家想那么坏好不好?也许人家就是天生的那种特有亲和力的人呢!别把人家说得好像故意怎么着你了似的。不是我打击你,八成是你自作多情了!先总结一下,找找自己的毛病吧,不要什么都归咎到别人头上,她总找你聊天可能就是把你当弟弟看了!”
“有时候我宁愿是自己想多了,但事实并不是这样,有时候你宁愿相信自己喜欢的人确实是值得你付出的,谁愿意自己在感情上被欺骗呢?可事与愿违,我觉得还是自己理智面对更好!”
“哎,狐狸,我觉得你太偏激了,人家也并没有对你怎么样啊,干吗老说被人欺骗之类的话啊?这样对你的身心健康无益啊!”
“呵呵,我已经淡忘那些事了!”
“什么事啊?难道还有下文?”
“嗯,要是没有下文的话我也不会这么说她的。”
“后来还发生了什么啊?”
“过了两年,我读研究生了,她当时已经毕业,我们在那事儿过后也没再有什么交往,我对她的感觉就像看待一个普通人那样了,也偶尔听到一些传闻,说她和她那男朋友的关系时好时坏,有人说这个女生其实有很多很多男朋友,包括外校的,甚至社会上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这本和我没什么关系,我也就在茶余饭后听上一耳朵。后来有一天,我正准备去做实验,我们宿舍的同学对我说楼下有人找我!”
“是她吗?”
“是的!”
“找你干吗啊?是不是烂马要吃回头草啦?”
“我这一次见到她觉得她好像没有以前那种清纯的感觉了,可能也是因为她已经接触了社会的关系吧,看起来显得有些世故。见面后,先寒暄了一会儿她才说出来意,是要让我帮个忙!”
“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什么忙啊?”
“让我给那个男孩儿带封信!”
“哪个啊?她男朋友?”
“对!”
“干吗让你带啊,你又不认识那男生?你不认识吧?”
“也不是完全不认识,我在北京上中学的时候跟他是一个学校的,有点头之交。这个男孩儿挺出色,属于那种大家都比较熟悉的风云人物,就是那种大家都认识他但是他可能不认得你的那种人。她想让我带信的目的主要是想托一个可靠的人,确保信肯定能送到对方手上;另一方面,她好像不希望太多人知道这事儿,所以找了我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嗯,明白,我知道这女的怎么想的。那你后来给她带了吗?”
“带了!”
“哈,还对人家念念不忘啊?明知道是被利用还要这么做?”
“什么念念不忘啊?我确实是给她帮了这个忙。我知道如果当初没有我对她的表白,她可能不会选择让我给她带信,我本已对她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了,可她在和我说话的时候话里话外还透露出他们俩人要分手啊,什么我越来越能干了,当初没有跟我在一起很后悔之类的话。我听了就觉得无聊,她在我心里的感觉真是大打折扣。也许她一直就是这么庸俗势利的一个人吧。既然过去认识,帮就帮呗,我和她说那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不想搀和他们之间的事情。呵呵,也许我跟她压根儿算不上什么朋友,人家心里可能自始至终就把我当做一个利用工具!”
“你还挺理智的!”
“对啊,像这种事情有什么可纠缠的?”
“你那会儿是不是长高了?变帅了?又成熟了?”
“咳,不谈这些,反正我觉得这和她也没什么关系!”
“小狐狸还挺聪明的嘛,没有再中美人计。我觉得她让你给那男生带口信,就是想挑衅呢,给那男生一个下马威啊,幸亏你没中招,要不真是损兵折将啊!不仅最后得不到她的真心,还会跟同学关系闹僵,真是没什么意思。还是你想得开!那后来你又想过她没有啊?”
“没有,我的生活总不能因为这个就停滞不前了啊!老想她干吗?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女人而已。过去就过去了,纠缠过去就是和自己较劲,没必要!”
“哈,狐狸,我真越来越崇拜你了,好多人遇到类似的情况都会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你还可以噢,我以为你是那种特别死心眼儿的人呢!对感情特执著的那种!”
“我确实对感情执著,可这并不表示对错误的对象也投入百分之百的激情!那样是很愚蠢的。而且我始终相信,会有更好的下一个!事实证明,下一个确实比她好!”
“下一个?谁啊?还有哪?接着说接着说!小狐狸的感情生活好丰富啊!”
“下一个就是小8啊!”
“小8?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啊?”
“废话,就是你啊!”
“狐狸同学,这样不好吧,不要搞得这么暧昧好不好?人家在病榻中哪!”
“咱俩认识这么长时间了,我就说说我的感觉还不行啊?今天趁这个机会就说了呗!”
“你真的觉得我好啊?别让我太激动啊!拿我比人家校花儿,我可是要折寿的!”
“那不说了,你好好活着吧!”
“别啊别啊!其实我挺喜欢听人夸我的,你还是说说吧!这种话比较受用,尤其是用来安慰一个病人。我开始一直以为你特烦我呢!”
“我烦你就不理你了,干吗还天天跟你瞎搅和在一块儿?”
“对啊,你为什么要跟我纠缠不清啊?干吗不缠别人去啊?”
“这还不明白?因为咱俩是相亲认识的,目的多明确啊!我又没跟别人相亲!”
“原来是这样,说得不要这么直接,我接受不了!”
“套用一句话就是:我是以结婚为目的和你交往的。这句话可是你们女生最喜欢的日本电视剧里的台词!”
“狐狸同学,不要在人家生病的时候说这么严肃的话题,这个以后再说好了!你说得我都脸红心跳呼吸不畅了!”
“那好,那我先不说了,你歇着吧,我要回家了!”
“好吧,你赶紧走吧,不早了!”
我起身准备送他的时候突然感到一阵眩晕,眼前一片黑。“哎,等会儿!先别走,帮我拿温度计来,我觉得温度可能又上来了!”我叫道。
“噢,等着!”
(5分钟后)
“三十九度二!” 狐狸一边儿甩温度计一边儿看着我,“小8,你现在看着就跟烧茄子似的!”
“别说了,那怎么办啊?给我拿退烧药吧,我难受死了!”
“你不是说大夫不让你再吃西药了吗?咳,没事儿的,才三十九度二,我还烧过四十度呢!你这就是小病,小病啊!”
“唉,怎么办?我晕得厉害啊!这晚上要是不吃药肯定睡不着!”
“酒精!等着,我用物理降温。你先躺下!”
“是不是擦手心脚心啊?”
“嗯,哪儿热就擦哪儿!把袜子脱了!”
“噢,可是……我今天还没洗脚呢,你别介意啊!”
“没关系,我男生宿舍住惯了,已经百毒不侵了,你这点儿不算什么!”
“听你说话怎么老觉得那么不对劲儿啊!”
“又怎么招着你了?”
“你应该说,你的脚散发出一股沁人心脾的自然芳香,真是让人心旷神怡啊!”
“这可能吗?我怀疑你到底有没有病啊,都烧到三十九度多了还计较这个。唉,女人啊女人,真拿你没辙!”
“你刚才不还说要以结婚为目的和我交往吗,这么不会说话还怎么交往下去啊?”
“难道交往就非要口是心非地说话?”
“不要这么说,显得我很任性不讲理似的!”
“好像你刚才的要求就是有点儿不讲理啊!”
“我是女生,而且我又病了,我有不讲理的特权好不好?”
“好了好了,看在你病了的分儿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我给你擦脚心儿你别老瞎动行不行?”
“知道了知道了,我尽量吧,不过,你弄得也太痒痒了!”
“哎,小8,你的脚长得好奇怪啊,好像没有足弓,跟鸭掌似的啊!”
“这个就不用你说了吧?我有自知之明!”
“你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扁平足啊?”
“平足就平足吧,干吗还要加个‘扁’字儿啊?成心挤兑我吧你?再说我这也不是完全的平足,高考体检的时候人家算我这就是正常脚!”
“抱歉,我不是故意这么说的!”
“我觉得你就是成心。就你这张乌鸦嘴,哪个女的要是看上你了可真是瞎了!”
“别这么说嘛,太伤人自尊啦!其实,其实你也别难过,我告诉你,我上学的时候一踢球大家就叫我飞毛腿!”
“飞毛腿怎么了?说这话什么意思啊你?成心显摆你跑得快是吧?”
“什么啊,不是不是!我是说,因为我老是穿个短裤跟那儿满场跑,腿上又长了好多毛儿,所以一跑起来人家就说我是‘飞毛’腿!”
“哈哈哈,这个解释好,我喜欢!”
“唉,你们女的啊!真是……就是这么刻薄,好像人家只有自嘲一下儿你才能满意!”
“你说话有问题耶,怎么老是你们女的你们女的,女的怎么了?听着好像你还有点儿性别歧视的意思啊!”
“咳,你别误会,我不是那意思。唉,越解释越说不清,干脆不说了,你赶紧躺下吧。对了,我给你买水果了,你吃点儿吧!”
“我不想吃,现在全身酸疼,牙也觉得软了,什么都嚼不了!我还是躺会儿吧,躺着舒服!”
“没事儿,我给你榨成汁好了,喝了准去火!刚买的,新鲜啊,别放到明天再吃啦!”
“那,你买的什么水果啊?”
“嘿嘿!你猜!”
“不猜了,我头疼,你告诉我吧。难不成还是人参果儿?这可是我小时候的终极梦想啊——能吃上人参果,死而无憾哪!”
“人参果这玩意儿吃了上火,我给你买的是去火佳品啊!”
“是什么?香蕉?”
“哈哈,不对!就知道你猜不着!我今天买了半个西瓜,我觉得发烧吃这个肯定特去火,我小时候发烧,我爸就买半个西瓜让我吃了,马上就好了!”
“笨蛋!现在西瓜多贵啊,还买这个……唉,肯定花了好多钱吧?”
“也没多少钱,正好证明我不是你想像中那种一毛儿不拔的铁公鸡!”
唉,要是搁在一礼拜前,我在冬天看见个大西瓜肯定乐得不行,可在经历了那一晚上之后,我一想起西瓜这东西就头疼,我严重怀疑是不是吃西瓜吃伤了,或者是积食导致我到今天这步田地的,所以当我看到热情的狐狸同学端着一大碗西瓜汁坐在我面前的时候,实在不知该如何下嘴。
“谢谢你啊!我先歇会儿,一会儿再喝!”
“行,你要是想喝白开水我给你倒去!”
“我不爱喝白开水!”
“咳,我觉得像你们这些八十年代出生的孩子都被惯坏了!被毁掉的一代啊!”
“现在还轮不着你说我吧?你以为你是我姥爷啊?就是我姥爷也不这么说我啊!”
“我就是这么一说,没别的意思,不喝就不喝吧,那等你渴了再说!”
“嗯,那狐狸,你陪我说会儿话吧。”
“说吧说吧,我这不一直陪着你呢吗?”
“嗯,你说为什么一生病我就特想哭啊?”
“是不是难受闹的?”
“一方面是难受,更重要的是我心里特害怕,医生说如果三天不好就要让我去做骨髓穿刺。我怕我是得了绝症了!”
“你怎么这么逗啊,什么事儿都往坏了想,你才几岁啊,就琢磨着自己要挂了?”
“咳,我觉得好多事情还是先往坏处想,要不真到那一步了自己都接受不了!你说是不是?”
“你说的这个我倒很赞成,不过什么你得了绝症之类的,我觉得实在是太不现实了!”
“我真的挺难过的,你说要是我死了有人会难过吗——除了我爸我妈之外其他的人?”
“当然了!至少我肯定会很难过的!”
“是吗?要说咱俩交情也不算太深,而且见面老吵架,我一找你就没什么好事儿,那你也难过啊?”
“是啊,那又怎样?生活不就是这样吗?平淡琐碎,要那么多好事儿干吗?这样不挺好吗?”
“你还真想得开!”
“对啊,我挺喜欢你,而且我觉得你就是我想找的那个和我结婚的对象,要不我三天两头往你们家跑什么劲哪?”
“你这也太坦白太直接了吧?”
“我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的啊,正好也听听你的意思,如果你不喜欢我,我就不再说这些了!”
“唉,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听到一个男生的表白,居然还是在这种情况下!”
我的脸一阵儿红一阵儿绿。说真的,要是我说我不喜欢他,那以后我们就真不会再有什么往来了。我觉得狐狸这个人很直接,很真诚,他是不会和我保持那种暧昧不清的关系的。可我究竟喜欢不喜欢他,还真让我难以判断。我看着眼前的狐狸,和小翻译进行了一番不可避免的比对。
原则上说,狐狸长得也并不难看,高高瘦瘦的,一副廉价小眼镜儿架在一个高挺精致的小鼻梁儿上。这大三九天,还穿着一件单薄的棉服,他老说自己不冷,可我明明见他冻得脸都白了!从10月底他就穿着这个,现在已经快到一年中最冷的时候了,还是这个。他那白皙的皮肤上有龟裂的花纹儿——一看就是从不抹油的结果。在他身上,除了偶尔能闻到一股洗发水的味道以外,再没别的了,可以大致判断他是因为要来找我临时洗的头,估计平时一礼拜也想不起来洗一回。他那双永远不变的黑皮鞋,还有那次在我家一脱鞋就露在了外面的绣花鞋垫儿,给我的印象太深了,我当时特惊讶——他居然垫了双绣花儿的鞋垫儿!狐狸说:“这是出野外的时候我在老乡那儿买的!”
我问:“你出野外怎么还穿个皮鞋啊?”
狐狸说:“我就这么一双鞋啊,不穿这个穿什么?”
我说:“你怎么连双运动鞋也没有啊?骗人的吧?”
狐狸说:“有啊,不过穿烂了已经扔了,当时没来得及买新的。咳,反正有双鞋呢,就先穿这个吧!”
我说:“穿皮鞋出野外多危险哪!”
狐狸却没再说什么,我想他肯定是舍不得花钱买双新鞋,一双鞋穿烂了算拉倒……
可是小翻译呢,从我见到他的第一面至今,他好像总有层出不穷的新衣服,虽然好多是我叫不上来的牌子,但我知道那肯定都是价格不菲的行头。只记得我第一次去小翻译公司的时候,Sophia最后跟我来了这么一句:“瞧人家公司里的小翻都这么有品,用KENZO的清泉,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想想吧,咱这儿好多男同志就用大宝都觉着对得起自己那张脸了,其他一切都觉得是奢侈品,唉,这就是区别啊区别!”
这好像就是一个王子与流浪汉的比较。俩人有可比性吗?有吗?这似乎是显而易见的吧?
我不想特别早地定性这个问题,是不想伤害狐狸同学,毕竟人家跟我无冤无仇的,而我也大可不必利用这位同学来证明自己的价值。还有一点最主要,有些事儿能不拖就甭拖,如果真不喜欢他,为什么要一直吊着人家的胃口呢? 这不是耽误人家也耽误自己吗?
"狐狸,你,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咱俩成不了,那,那你怎么办哪?"
“会这样吗?从来没想过,我觉得咱俩应该能成啊!”
(听得我一身冷汗)“你也太自信了吧?我可是到现在为止从来没给过你任何明示、暗示吧?”
“书上说,好多事儿不用语言表达,是一种只可意会而不能言传的感觉啊!”
(第“两”身冷汗)“难道你就这么追女生啊?我服了!”
“我觉得你应该是喜欢我的吧!难道不是吗?”
(第三身冷汗)“我们换个频道吧,这个台不好看!”
“我问你呢,你最起码也是不讨厌我的吧?”
(又是一身汗)“我说狐狸同学,你现在怎么跟个花痴似的?魔怔了吧你?给我的感觉您就跟八百年没见过女生一样,这样子影响不好吧?”
“唉,这不快过年了嘛?要是定下来我跟家里人也有个交代啊!”
“交代什么啊交代?我还指不定能再活几天呢!你甭惦记我了!”
“我怎么觉得看你的精气神儿一时半会死不了人啊!”
“不能排除这很可能是一种回光返照的假象!”
“不会吧!”
“那,你不会在我死了以后还对我念念不忘吧?”唉,女人啊女人,尽管可能不喜欢人家,却还希望对方总对自己念念不忘……自己鄙视自己一下。
“可能会偶尔想起你的!”
“偶尔?什么,才是偶尔啊?我还以为你要跟我死一块儿呢,刚才说得那么好听!”
“你别激动啊!因为我觉得你肯定会死的,但可能是我们俩在一起生活了好多好多年之后的事儿了,那个时候,我当然会难过了,所以也会经常想起你来的,如果我们有了孩子的话,我还是会再结婚的!”
“你想得还真长远啊!为什么我死了你要再婚而且还当着我的面儿说啊你?这不成心要气死我嘛!”
“咱要是真的有了孩子,不再婚,谁照顾孩子啊?那小孩儿多可怜啊?”
“你就不能找个保姆吗?干吗非找个老婆啊?你这险恶用心未免也太太太明显了吧?”
“保姆肯定没有亲人照顾得好啊,那孩子又不是她亲生的,人家凭什么好好照顾啊?”
“再婚的话,孩子也不是亲生的啊,你没听过《白雪公主》的故事啊?这不成心把我的孩子往火坑灶台里扔吗?”
“那既然如此,也没别的辙了,只有一条出路——”
“什么出路啊?”
“出路就是,你好好活着,然后咱俩一块儿费点力把孩子养大,这样他们既不会被别人欺负也不会被后妈虐待啦!怎么样?不错吧?”
“听起来不错,不过老觉得哪儿听起来不大对劲儿!”
“有什么不对劲儿的?”
“我觉得只要我能活下来,我不大可能跟你怎么着!”
“太绝对了吧?别这么早下结论啊!”
“你以为你是少女杀手啊你,人人都得喜欢你?”
“虽然不是什么杀手之类的,但是也还不错吧!”
“你赶紧回家吧,我一听你说话就头疼,疼得快裂了。”
“算了算了,不跟你开玩笑了,你们女的不就喜欢被人追吗?我以为这么说你会高兴呢,然后头就不疼了,没想到事与愿违!”
“又来了,你们女的——你别老把我和普通女性相提并论,你不觉得我是个很特别的女性吗?”
“觉得了,觉得你是个‘特别’普通的女性!”
“刚才还说得天花乱坠的,现在又说我普通?”
“对啊,我只是说喜欢你,但并不表示我喜欢的人就不普通啊?”
“听了你的话,我越发坚定了一个信念!”
“什么信念?”
“死也不跟你扯上半点儿瓜葛!”
“好了好了,不跟你闹了,你休息吧!再试个体温,你要是没事儿的话我就回去了,现在都12点多了,我就算回去也只能打车了,唉,我给你拿温度计!”
“嗯。”
(5分钟以后)
“怎么样怎么样?多少度啊?”
“嗯,你等会儿啊,我再给你擦点儿酒精!”
“为什么啊?我又高起来了?”
“你别急,也不是特别高。”
“多少度啊?”
“表已经甩了,你就甭问多少度了,我给你冲包感冒清热冲剂,你先喝了再说吧。”
“我知道肯定又上三十九了,狐狸,你回家吧,其实你已经仁至义尽了,我会照顾自己的,一会儿我自己泡吧。”
“自己照顾自己?你怎么照顾啊!今天要不是我来,你们家连壶开水都没有。行了,你躺着吧,现在不用我更待何时?”
“我知道你是好人,可我不想欠你的人情,懂吗?”
“咳,我都懂,你就把我当成白求恩好了,我是不求回报的!”
“真的?”
“嗯,当然是假的!”
“你还是回家吧。”
“唉,跟你开个玩笑,调节一下气氛,别老这么不识逗好不好啊?”
“你的玩笑真的一点儿都不好笑!”
“那我不说了,你等会儿,我给你弄药喝!”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再次睁眼的时候肚子上有个人头——不好意思,可能表达得有点儿问题,其实是耷拉着一个人头——唉,这么说也不太准确,咳,说白了就是狐狸居然躺这儿睡着了!这是我第二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一个男性的面部特征,第一次是看小翻译,第二次就是狐狸了!
哇,狐狸的眼睫毛超长啊!就像无数条蚊子腿儿一样,弯弯曲曲的,就像我涂抹了无数层增长睫毛膏后的那种效果,浓厚茂密啊,算了,蚊子腿儿太细,还是说像笤帚苗儿比较贴切。再往下看就稍有些煞风景——眼镜儿快垂嘴上了!不过皮肤还真是不赖啊,好像没有丝毫长过大包的痕迹,几根儿零零星星的小胡茬子从下巴上刚刚冒了点儿尖儿,显得他还挺man的。客观公允评价,狐狸长得还是不错的,要是好好包装一下儿也算是个可塑之才,或许并不逊色于有品有型的小翻译,只可惜穿的太破,掩盖了原本可圈可点的外形。
“咳咳!”早晨起来我觉得嗓子很痒,就不经意地咳嗽了起来!
“哇,你醒啦?”狐狸睁开眼睛,就跟做膝跳反射实验一样,匆匆忙忙站起来,还下意识慌慌张张地擦了擦嘴。
“哎呀!我没把哈喇子流你被子上吧?”
“唉,流了,流了好多好多啊,都让我给擦了,真是恶心啊!”
“噢,流就流吧,无所谓的,我一个男的,才不怕这些呢!”
我故意那么说,这样又是他的一个把柄。不过狐狸睡觉可真是轻,一点儿声儿都没有,要不我怎么没发现身上居然躺着个大活人啊!嗯?回过神儿来我才觉得不对头,这昨天晚上跟我共度一宿的竟然是这个家伙啊,天啊!要是让我妈知道了我肯定会被做成人肉叉烧包!
“我说你怎么大晚上的跑我这儿睡觉来了,这要传出去我还怎么做人哪?”
“你昨天晚上都快烧死了,要不是我给你三番五次地擦了又擦,你现在都成烤乳猪了!”
“你,你,你居然还穿着裤子、上衣?”
“废话!我总不能都脱了跟你躺一块儿吧?那像什么话!”
“有毛病啊你,想哪去了你?别自作多情了你!我是说,你这裤子多长时间没洗了,就坐我床上?你看看你这上衣,这……这么多油点儿你就往我床上蹭,你,你,你还让不让我活了你?”
“这有什么不能活的?实话告诉你,我这裤子已经穿了一个多月了!嘿嘿,怎么着吧?”
“你真恶心,还有脸说呢,我最鄙视你这种穿着脏衣服裤子坐别人床上的人了!”
“脏怎么了?有本事你把你这一床被子褥子全扔了!实话告诉你吧,我昨天晚上把这床都坐了个遍了!哼!”
“你别再说下去了,我……我都恨死你了我!”
“恨死我?也不知昨天晚上是谁死活拉着我不让我走,还说陪她再聊会儿这个那个的,害得我晚上都没睡好!”
“你还没睡好?你见过这么软的床吗你?瞧你哈喇子横流的……甭跟我这儿得便宜卖乖了你!”
“嗬,你不说我倒没注意,比这软多了的床我都见过,可这么多脂肪的肚皮我还是第一次垫啊!你别说还真软和啊!小8,你肚子上的肉削下来点儿给我吧!我真是可怜啊,怎么吃都吃不胖,这可怎么办啊?愁死我了。”
“你赶紧从我屋里给我滚出去,别让我再看见你,我不想大早上起来就骂人!”
“我走我走,你别装得好像有多爱干净似的。瞧你们家厨房脏的,削点儿黄瓜皮都给贴墙上了!”
“你少废话!那是因为我这几天生病根本没工夫收拾!平时我们家厨房干净得不得了!”
“厨房干净?那,您那椅子底下的袜子应该穿不少日子了吧?这你怎么解释啊?”
“什么袜子啊?那,那不是我的……那是……是我妈的!”
“你妈还穿米老鼠的袜子啊?真行!”
“你看得还真仔细!”
“能不仔细吗?我昨儿晚上本来想找个抹布的,到处找不着,结果看见你椅子底下一团儿一团儿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我还当什么呢,唉,原来都是臭袜子啊!”
“你不许跟别人说!”
“说什么啊?说小8不洗袜子?哈哈哈哈!”
“不是不洗,是还没来得及洗!最近一直身体不适!”
“哼,那在床上坐了一下儿你怎么就跟吃了枪药似的,我还以为你有多爱干净呢,其实就是假装的。你瞧瞧你屋里到处都是灰,这总不是最近几天没擦吧?我看至少都一个月了,我看啊,你这就是选择性洁癖,才不是真爱干净呢!”
“我,我……”
“算了,看在你生病的分儿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反正你甭跟我唧唧歪歪地再说床单的事儿了,咱俩两清!”
“狐狸,有没有人说过想撕烂你的嘴?”
“谁啊?”
“我!”
“那你放心吧,在我烂嘴之前一定要把你不洗袜子的事儿写成一本巨著!”
“还要写成巨著?”
“本来是写不成的,谁让事后我被你把嘴给撕了呢,所以就为此事无形中加入了传奇色彩!”
“你,你,你,你走吧,算我求你了。”
“不撕我嘴啦?”
“不撕了!”
“嘿嘿,别生气,我不会把这事儿告诉别人的,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我跟别人说这不掉我价儿吗?行了,看你今天精神不错,咱先试个体温吧!还有,你早上想吃点儿什么啊?”
“你,你还是让我自己呆会儿吧,我现在感觉生不如死啊!”
把狐狸轰出卧室以后,我躺了一会儿,觉得头疼,嗓子干,我自己试了一下体温,还是三十九度,感到生活非常没有希望,我先前供奉的“好死不如赖活着”的原则此刻开始土崩瓦解,像这种毫无生活质量可言的郁闷生活还不如尽早一了百了,尤其是当你病入膏肓的时候,还有一个恬不知耻的没人性的总在你耳边聒噪不停,在一个病人面前争强好胜,还大言不惭地认为自己是个男人……唉,所以说,当一个人不要脸的时候,那也就真的无可救药了,为了让我剩下的日子在一种平静的状态中度过,我决定赶走他。不就是给我烧烧热水、倒倒药、量量体温、做做饭嘛,好像我欠他多少东西似的,抛开一切依赖思想,我自己搞定这一切,至少还落个清静!
“狐狸,我跟你商量件事!”
“什么事儿啊?说啊,我烧水呢,你大点儿声儿啊,这抽油烟机声音太大!”
我躺在床上,把脖子抻长了五尺在那儿大喊:“狐狸,你,过……来!”
“什么?大点儿声儿,我听不见!听——不——见。”
“我——说——了,你,先——过——来——我有事儿跟你说!”
“什么?你,说——什么?我——烧完水出去再说!”
持续了两分钟左右的这种类似在天坛公园玩儿的回音壁游戏,最终以我的妥协作罢。我蜘蛛侠一样趴在床上,我真是彻底被这个男人打败了,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毁灭我的一切信心、尊严、希望,这个男人肯定是上天派来专门惩罚我过去二十年的玩世不恭、桀骜不驯、放荡不羁、胡说八道、胡言乱语的。唉,罪过啊罪过,己所不欲,勿施与人啊,想想过去的几十年,曾有多少无辜百姓晕倒在我的毒舌之下……善哉啊善哉!
“你趴着睡觉对心脏不好,赶紧调整一下儿姿势好不好啊?”
“你从哪儿冒出来的?吓死我了!你是特务吧你,怎么走路都没声儿啊?”
“什么我走路没声儿啊?我从厨房出来你还让我敲锣打鼓兴师动众地使劲儿嚷嚷说,我出来啦我出来啦?像我这么深沉内敛的男性,这不是我一贯的做事风格!”
“狐狸,我最近好像食欲不好,你说这是为什么啊?”
“咳,你这不是感冒了嘛?要是这会儿还能吃下去大鱼大肉,那就说明你的病快好啦!你找我就说这个啊?”
“嗯。可我老觉得胃里泛酸,你说这会不会是我得胃癌了?”
“胃癌?应该不会吧!我觉得你也没什么特别不好的饮食习惯啊,也就平时爱吃肉不爱吃素,爱吃油炸的、烧烤的、烟熏的、油多的、膨化食品之类的,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啊!”
“这还叫没什么特别的……”
“对啊,这说明你的生活水平高,能够达到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的地步。你像我这种穷得掉渣儿的能有顿饱饭吃就不错啦,哪还挑三拣四地嫌这嫌那啊!”
“照你这么说我更有可能得了胃癌了,而且我觉得我一看见你就犯病,就头晕、恶心、全身乏力、胃里泛酸,你说这是为什么?”(像我这种逐客令,他要是再听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就自杀去)
“嗯,这个问题,我认为理论上说这是你的一种心理作用,我曾经听人说过这样一个理论——”
我就知道他多多少少也该有点儿自知之明了!看来我用这招儿还不错。“什么理论啊?”
“嗯,当一个人处于恋爱状态的时候,时常会觉得身体状况和以前不同,尤其是当这个人处于一种暗恋的情况时,一旦看到了他心仪的对象,这种症状就会越发明显,此时在临床上的表现是,头晕乏力、神情恍惚、食欲不振、胃部不适等等!”
“你的意思是——”
“Bingo!正如你所料,尽管你可能自己不愿承认,但在你的心里已经产生了这种不可逆转的巨大变化,也就是说随着几天的朝夕相处,你已经深深地暗恋上了某人……所以几天下来,你总觉得病情没有好转。这其实是一种假象!是爱情蒙蔽了你的真实感受!”
“我……我想杀人!”
“别冲动啊,徐怀玉说了,爱情就像一场重感冒。小8,恭喜你啊!我断言你明天早上起来感冒就会痊愈,而且真是颠覆了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的古老传说,在你病好之后,你紧接着就会发现你的爱情鸟也随之而来啦!”
“一个字——你给我滚!”
“这明明是四个字嘛。”
“滚滚滚,甭跟我这儿废话了。我告诉你,少在我生病的时候跟我耳边儿唧唧喳喳妖言惑众了你! 你要是聪明点儿就立马收拾东西,哪儿来的给我回哪儿去,我小8不用你管,活着跟你没关系,死了也扯不上瓜葛!”
“得了得了,我不说了,可是我还不能走,要不谁照顾你啊?行了,别生气啦,我刚才都是逗你玩儿的,谁知道你这么不识逗啊!我就是想分散一下儿你的注意力,让你别老琢磨自己怎么着了,要怎么着了。什么事儿都没有,不信明儿早上起来你看,肯定神清气爽,格外意气风发精神矍铄!”
“滚不滚?我忍你很久了!我告诉你,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世界,哼,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你知道不要命的怕什么吗?”
“怕什么样儿的啊?”
“怕立马想死的!实话告诉你,我就是那立马想死的!滚!你给我滚!甭让我再说第二遍让你滚! ”
“可你明明已经说了五遍了,再说就是第六遍了啊!”
12月31日晚上,我不顾一切地轰走了狐狸,留下自己一个人孤独地躺在病榻上。我从那一刻起,领悟到了一句旷世警句,在此说出与大家共勉:
一个人,可以被累死,但是绝不能被烦死!
他走了,就算是好多事儿我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可咱图个心里痛快啊!仔细想想,我说的那句话好像跟“撑死比饿死强”这句名言足相匹敌,要流传世间看来还是很有前途的。但愿我小8能够留此佳句照汗青!
晚上8点左右,我妈从重庆打来了电话。这是她走之后打来的第二个电话,第一个大家都知道,就是告诉我她跟我爸已经弃我而去的事实那次。现在想起来仍是不堪回首!唉,谁让她是我妈呢,我总不能因为她对我不仁我就对她不义啊!咳,说白了,这还是我的宽宏大量人格高尚使然!
“喂!”(通过来电显示已经早有准备,故作冷酷镇静状)
“宝贝儿8!”(听起来好像特激动的样子)
“干吗啊?”(保持冷酷状态。不可懈怠,否则前功尽弃)
“哎,我打电话来你一点儿也不激动啊?”(她终于沉不住气了,初战告捷)
“激动有什么用啊!”(我发现我有时候简直太酷了)
“你怎么啦?”
“我,我病了!”(要装得好像自己罩得住一切的样子。哼,没有他们我照样过得很好)
“病得怎么样啊?快好了吧?”(服了!还有这么说话的,好歹您也说句“什么?生病啦?真可怜,我真着急”之类的话啊!虽然有虚情假意之嫌,但总还听着入耳啊)
“快好了,大夫说明天就好了!”
“是吗?你去的哪个医院啊?人家还不错,告诉你马上能好,一般看病大夫都说不一定怎么怎么着呢!看来你的病也不严重啊!”(哪个大夫确诊我能好?狐狸大夫!这个不要脸的我提起他的名字都觉得羞耻……赶紧换频道,不说这个)
“妈,你跟我爸什么时候回来啊?”
“快了快了,也就最近了!”
“我知道,你上回不是说1月2号回来吗?”
“嗯,年前准回来啊!”
“年前?今天都12月31号了,这年前是什么时候啊?”
“我说的是春节啊!宝贝儿,别难过,妈妈给你买好吃的啦!”
“好吃的?我现在没胃口,别老拿好吃的搪塞我,你们说话不算数!哼!”
“别着急,到时候就有胃口啦,都给你留着呢!”
“听这意思还有一个月你们才能回来呢,买的什么吃的你们抓紧自个儿消灭了吧,省得带回来麻烦,还是坏了的!”
“放心吧,现在是冬天,而且我太有先见之明了,买的都是牛肉干儿,且坏不了呢!”
“牛肉干儿?妈,你可真舍得,这不像你一贯的作风啊,以往出差不都买两袋儿咸菜、话梅的就把我打发了吗?这回怎么舍得花钱买肉肉啦?”
“这不好久不见,知道你喜欢吃肉!”
“不是吧。依我的经验,这八成是谁送你的,然后你跟我爸一致认为嚼着费腮帮子,最后还是便宜我了吧?”
“你这死孩子,怎么这么说我啊?得了,咱不说这个。我跟你说,我那天去逛拍《一双绣花鞋》的那条街,想给你买双绣花鞋的!”
“后来呢?买了吗?”
“咳,本来都看好了,后来觉得实在是放家里有点儿瘆人,就算了。你看,现在我跟你爸不在家,你半夜起来上厕所看见屋儿里摆双绣花鞋,尤其像你这种不好好放东西的主儿,再把一只踢腾到床底下去,只剩一只跟某个地儿一横……你睡得正迷迷瞪瞪的一时反应不过来,这不一下儿就被吓死啦?”
“你把我说得也太二了吧?我看你八成还是舍不得花钱!哼!”
“好多事儿得防患于未然是吧?什么钱不钱的啊,不是钱的事儿!”
“你怎么都有的说!早知道你压跟儿别告诉我有这么档子事儿啊?现在我惦记上了,怎么办啊?”
请大家记住一个不成文的定理,当一个人义正词严地对你说:根本不是钱的事儿!那90%以上就是钱的事儿!我可以设想这样一个情景,我妈跑到人家卖绣花鞋的地方一看,不就是双花布鞋吗?挑选好了正欲付钱之际,被卖家那令她不可承受之要价所震撼,随之放弃……然后又在我这里编了一个美丽的谎言。
“哎呀!我不跟你多说了啊,你赶紧休息吧,明天还得上班儿呢吧?”(她的一贯战术,遇到无话可说时找辙赶紧撤)
“不上,明儿是元旦倒休,后天才上呢!”
“那也赶紧睡吧你,别看电视,看电视有什么好啊,消磨时间,让人变得意志消沉!”
“那我该干吗啊?”
“学习啊,年轻人,多学点儿东西多好啊,趁着年轻。你看我现在老了,脑子不行了,老忘事儿!你一定要抓住现在的机会啊!多学点儿东西没坏处!”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爸呢!”
“你爸在呢,跟他说话吗?”
“不说了不说了,挂了吧!”
“不说你问他干吗啊,你爸听见以后还挺激动,一听你说挂了吧特扫兴。嗯,记着看看你姥姥去啊!”
“嗯,会去的,不是我不想跟我爸说,我这么一琢磨他就算跟我说也没什么我爱听的,所以还是挂了啊!”
“哎,别,先别挂!”
“还有什么事儿啊?”
“你得的什么病啊?是感冒了吗?”
“现在才想起来问啊?服了!”
废话半个小时以后,终于挂了这个电话。唉,真够烦的。我站起身走到厨房,打开灯。那一刹那,我觉得灯特别亮,我已经好久没看到这么亮的灯了,这一阵子一直觉得所有的灯泡儿都昏暗得跟路灯似的……今天这是怎么啦?奇怪啊奇怪,真奇怪。
第二天,也就是2004年的1月1号,早上起来,明媚的阳光刺到眼睛的时候,我非常不情愿地伸了个懒腰——咦,怎么觉得神清气爽哪?赶紧从床上爬起来。不会吧?病就这么好了?
这一天,正好是医院给的三天大限的第四天开始,我,就这样病好啦!太好啦!明天终于可以上班啦!哈哈,没事儿了?不会吧?这么快?
真的好了?
这叫什么事儿啊!
“结婚?你要结婚啦?不会吧?还有人愿意嫁给你啊?哪个青光眼加白内障的双料儿啊?”
“你少废话,我再怎么着也比你强点儿吧?谁嫁给我?当然是美丽、温柔、可爱、善良的露露。倒是你,赶紧发愁给自己找下家儿吧!唉,你眼瞅着也快三十了!”
“有毛病吧你?我快三十了?你小学没毕业吧你?再者说,就算是虚岁,这再怎么虚也虚不了七岁吧?神经病,自己娶媳妇儿自己高兴就得了,犯不着还要时刻不忘以打击诋毁别人为己任吧?”
“算了算了,不跟你胡扯了,看在你是我表妹的分儿上,提前通知你一下儿——日子就定在大年初一了!”
“告诉我干吗啊?你放心吧,这种好事儿我是肯定要去的,白吃白喝的怎能落下我呢?”
“其实我也没指望着你能怎么着,就这么点儿出息吧你,但是别忘了通知你爸你妈一声儿啊!”
“通知他们干吗啊,就我一人全代表了,再说他们现在也不跟北京啊!”
“我当然知道他们不在北京,要是在,我给你打什么电话啊,这不浪费感情吗?就你那穷得哆嗦的样儿!”
“说话不要这么恶语伤人好不好?我又哪儿招你惹你了?”
“行了行了,记得跟你们家人说一声儿我要结婚就行了啊!”
“放心,这种好事儿我是一定会告诉他们的,我估计我这一辈子想宰你一回也比较难了,这次机会不抓住更待何时啊!说吧,你每桌儿什么标准啊?没有粉丝荷包蛋的(鱼翅鲍鱼的俗称)我可不干啊!”
“我就提醒你一句,结婚是要随份子的!”
“哦,知道了,我会叫上大家去给你凑热闹的!”
“凑份子可是要给钱的!”
“放心吧,好歹是我大表哥结婚,多少是要给点儿钱的啊!”
“什么叫给点儿啊?”
“给点儿那好歹也要跟压岁钱一个标准吧,五十行吗?”
“五十?说出来不嫌寒碜哪你,好歹给个八百啊,要不怎么能代表你小8啊?”
“要真想代表我小8直接给你八块钱得了。我够大方了,你要知道我平时买张充值卡都前思后想使劲琢磨呢,这大手一挥就给你五十了!还是白送的!”
“那你甭来了!”
“什么不让我来了啊?你刚才不是打电话让我来吗?”
“我是让你的钱来!”
“钱也得由我带来啊,你别嫌少,五十也是钱啊,这是我个人给的,别人没准儿给五百也不一定呢!”
“算了算了,本来也没打算从你这儿发财。好啦,那就这么说定了,那咱到时候再联系吧!”
“行行,本来我中午打算睡个午觉的,都是被你闹的,还废话那么半天,你不知道我大病初愈啊?”
“咳,我说怎么好几天找不着你人,还以为你跳槽儿了呢,后来一琢磨也不能啊,谁会要你这么个德才兼不备的主儿啊?再说了,现在不打什么时候打啊?就中午没人,而且单位打电话又不花钱!”
“抠门儿!”
“你不抠儿,下回我用单位座机打你手机!”
“你要是敢打我就敢不接!”
“行了行了,不跟你废话了,我要通知一下别人!”
“还二十天呢,至于这么穷得瑟吗你?就显摆你结婚了是不是?真是八辈子没见过媳妇儿,跟猪八戒一德行!”
“什么啊什么啊,这不是让大家提前该借钱的借钱、该取钱的取钱去吗?我是猪八戒你有什么好处啊?那你就是猪八戒的首席大表妹!”
“挂了挂了,你这个守财奴!还首席大表妹——恶心死我了,去年的饭都能吐出来了!”
“那就说我是8朗台的表哥好了!”
“我挂了啊,单位的内线也不能这么浪费!”
在大多数时候,我们遇到的事情都是这样的:当你觉得一件事情有百分之百的胜算时,往往最后你与目标失之交臂;而在绝望无助的时候,结果却让人有些意外,甚至还能带给你惊喜。
比方说这回,我本以为上班来的时候很多人会对我投以异样的目光,长城饭店事件大家肯定已经津津乐道了好一阵子,而这场突如其来的病救了我一命,以至于经过了一个礼拜又一个元旦假期后,大家也对此感到索然无味了,这个时候如果谁再提那档子事儿,实在就是太过无聊!我对此感到非常满意,因此,我又得出了两个结论——
第一,我这人看来人缘儿还不错,大家都不忍拿我多开玩笑,而像那种千夫所指的主儿,估计就会一辈子掉到这旋涡里无法自拔,而且此事会如档案一样如影随形,跟着他到一个又一个工作单位,直到他死,不过就算是死了没准儿后代也要因此继续蒙羞……这就是传说中的遗臭万年。所以我们常说众口铄金呢,就是这个道理。善哉善哉,承蒙我平时广结善缘啊!
第二,我可能确实太过微不足道,并已达到大家懒得提的地步。
但无论是因为什么,都是好的,毕竟从表面上看,此事已有烟消云散之态势。我确信大家再提及此事,肯定是下次逢年过节的大日子,先甭管以后,至少这一年里我能多少落个清静。
说到这里,还是那句话,好多事情就在你觉得没什么了的时候,又会突如其来地给你出点儿岔子,瞧,我也万万没想到,下次逢年过节,居然就近在咫尺;更可恶的是,还要连带着个热热闹闹的婚礼。咳,这虽后话,但在我做完三周工作总结后就会马上向大家详细叙述当日的情况……
快乐而无聊的三个星期很快过去了,大家都在一种期待春节的心猿意马中在看似忙碌实则虚度年华的假象中打发着时间。我这几个礼拜也没干成什么大事儿,唯一值得一提的是,我病好后回家收拾收拾了屋子,为我妈我爸重回8府后耳目一新、并对我刮目相看做好充分准备。三个星期里,我给小翻译打了大概三次电话,一星期一次,除一次找到他,剩余两次都无法接通。听那意思是节前工作繁忙,这一点可以理解,人家的工作性质就是这样,换言之,美帝国主义很懂得我们中国人民的消费理念——春节,任何兜里有点儿钱的人都能毫不犹豫地大舍其财!所以让人家忙着挣钱吧,我还来日方长。毕竟这是一年的开始,如果照我的原计划执行,我觉得这是非常乐观的一年……为了让他觉得我大方、得体、懂事,我就只打了三次电话给他,没发一条儿短信,因为我觉得,如果发了短信人家不给你回那简直是太没面子了!况且,用单位座机打人家手机,是绝对彰显我的个人风格的举动(在能利用公家资源时,绝不浪费自家一针一线)。
说完了小翻译,再说说狐狸,毕竟是三周的总结嘛,这个人物总是不能略过的,尽管没什么可说的,也还是要一笔带过一下——这仨礼拜里,我俩第一次实现了老死不相往来的承诺,这个人像人间蒸发了一般音讯全无,我本来动过一点儿恻隐之心,想打电话问候一下儿的,可后来一想,既然有此契机,不如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彻彻底底地当回过河拆桥的坏人。再说了,我也不能算过河拆桥,毕竟在我生病的时候,他也没干什么,不过是做做饭,烧烧水,量量体温,拿拿药,仅此而已。我估摸这厮八成是趁这个档儿回家省亲去了,如果真像他那会儿说的那么对我执迷不悔五迷三道,估计节后不久狐狸尾巴定会重现江湖,所以现在大可不必操心。当然了,我一点儿也不操心,这个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其他的人也多少谈几句——
我爸和我妈在年前的某个下午神不知鬼不觉地回了家。我拿钥匙一开门,就看见屋里地上放着大包小包的一大堆东西,我妈挥舞着一个开了封的塑料袋,从屋里冲出来,边走边喊:“宝贝儿,快来吃妈妈给你带的牛肉干!”
通过此事,关于我对那包牛肉干来历的猜测得到了进一步的证实。
之后的几天,我爸和我妈对我好得简直像我小学一年级第一次期末考试得了双百一样,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大家经常流传一句话叫“小别胜新婚”了,其实无论什么关系的人在小别了之后大体都会如此——敌人也不例外。
好了,总结到此结束,估计大家也懒得再听我废话,现在把时间赶紧跳到2004年1月28号这具有历史意义的一天——那场热热闹闹的婚礼在这天上演了。
我对婚礼一直充满着极富浪漫主义色彩的想像,比如说电视里总是演新娘往后扔一大把花儿,后面儿的哪个有幸接着了,那么一段好姻缘也就要来了。我觉得这绝对是一件一举两得的好事儿,冬天里的鲜花可是非常非常值钱的,虽然我表哥小葱一向吝啬,但这回我看他是豁出去了,毕竟是结婚嘛。要是他能买999朵玫瑰让露露往后一扔,我再趁着这层亲戚关系走走后门儿,这花轻而易举就是我的啦!要是拿回来放个瓶儿里好好养着,闹不好能挺到2月14号,那个时候玫瑰的价钱可就是N倍N倍地往上翻啦!我的天啊,我就奇怪了,像我这么有经济头脑的人才,怎么至今还埋没在家里无人知道啊?啊啊……
“在那儿发什么愣呢?赶紧睡觉,明儿早上还得早起去参加人家婚礼呢!”我妈一边儿在那儿数钱装红包,一边儿还不忘了唠叨我。
“妈,你说我明天穿什么去啊?”
“穿什么都行,反正也不是你结婚,又没人看你!”
“那哪行啊?你没看人家电视里一演结婚大家都穿礼服吗?特正式的那种!”
“那是电视里瞎演的,你甭什么都信,电视就是专门儿骗你们这种小孩儿的!”
“那不行,你说要是万一明天人家都穿着礼服裙,就我穿个羽绒服大厚毛衣那多傻啊?”
“你要是穿个裙子去那才傻呢!上回你给人家过生日,那会儿刚立冬还不怎么冷呢也就算了,现在可是三九天啊,一年里最冷的就这会儿了!”
“哎,你说这个傻大葱什么时候结婚不好,非要大冬天的结婚,真有毛病,他就不能再等几个月吗?”
“哎,我说你这孩子也是,人家结婚你老是唧唧歪歪地絮叨个什么劲哪?”
“哼,我这不第一次参加这么重大的活动嘛,心里激动啊,我要穿得好看一点儿才不丢咱家人的脸呢!”
“谁说第一次参加啊?你上幼儿园的时候不是你姨结婚你还参加了吗?还穿着鞋在人家床上乱踩,后来被我生拉活拖地给拽下来了,还死气白赖地说你也要结婚。都忘了啊?你这孩子就是记吃不记打!”
“当然没忘,我就是因为这个,才要以这次的光辉形象以雪前耻的!”
经过长达15分钟的交涉,我妈最终懒得理我,同意了我在傻大葱婚礼上穿裙子的请求,并强行让我承诺,若因此举而引发感冒、头疼、鼻塞、流鼻涕、流眼泪、腿疼、风湿病、关节炎,以及由于感冒未经及时治疗而导致的肺炎、肺结核,甚至由于抵抗力减弱而不幸感染的SARS等任何后果,均由自己承担一切责任。
我坚定地点了点头:“没问题,风光一回总要付出点儿代价的,我认了!”
我妈用一种极为鄙视的眼神瞄了我一下,眼中流露出层层杀气:“还有个补充条款!”
“说吧说吧,只要让我穿裙子,我什么都答应你!”
事实证明,强权政治在坚定的信念之下显得是那么苍白无力。
“穿裙子可以,但里头必须套毛裤!”
终于把我妈打发走了以后,我躺在床上高高兴兴地翻了个身。穿毛裤?门儿都没有,反正明天趁着乱你也看不见,我才不穿呢!就这样,我怀揣着一个浪漫美丽的梦慢慢、慢慢地睡着了。
我当时心情激动得就宛如自己要结婚一样。真纳闷,至今我都想不通一向低调的我那回为什么要那么穷得瑟。
虚荣心害死人!大家要永远铭记这句倒霉的格言,它对广大女性同胞尤为适用。
这天一大早,我就起床开始化妆。我妈悄悄开门进来了。“宝贝儿,起床啦!哎哟我的天哪,这一大早的你就开始画皮啊?别吓唬人啊你!”
“妈,嘿嘿,你看我的粉涂得怎么样?是不是就跟电视广告里说的那样白皙剔透哇?”我企图用一种回眸一笑百媚生的架势,给我妈一种惊为天人之感。
“你这脸,画这么白,更显大了;这粉怎么就跟……跟柿饼儿上挂的白霜似的?”认真涂了半个小时的粉,让我妈一说,成柿饼儿上的白霜了。对于这种评价我早就处乱不惊了。为了达到自己那不可告人的目的,我妈可以使用任意歹毒的语言来攻击我,在这个时候,坚定的信念与无敌的自信实在是太重要了!
为了避免面色过于苍白,我还用了点儿腮红。好像从2003年夏初,街面上流行一种叫“果冻”还是什么的妆来着,报纸、杂志、电视上的明星们各个都如法炮制,化得粉嫩粉嫩的。尽管自我感觉化好妆的我有点儿“果冻”的样子,可我妈还是认为我有欲表演二人转之嫌。这一点我就不多争辩了,我妈这人对于一切美的事物都喜欢抱一种异常刻薄的态度。
早上8点,我兜儿里揣着五十块份子钱,和我爸我妈打车赶往丰泽园酒店。路上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爸,你说小聪结婚,是不是我们单位同事也要去啊?”
“谁知道啊,那得看他请了几桌儿,有的人结婚喜欢分着请,有的为了热闹,亲朋好友、领导、同事就一块儿请了!哎,你事先没问问他啊?”
“没,我忘了。那,那要是这样的话,我可不能跟你们一块儿进去了!”
“为什么啊?”
“让人看见,知道我们都是一家子那可不好!”
“说的也对啊,你怎么早没想到啊?”
“现在想到也不晚啊。一会儿我就不跟你们一块儿走了,到了那儿以后我先看看情况,咱各走各的吧!”
刚一下车没走两步,我就发现了一个恐怖的现象,正可谓:八婆处处有,婚宴特别多。
先是看见了几个我平时八百年都不见一回的拐弯抹角的亲戚。这时,我传说中的表姑大步朝我走来: “哎呀!看看这是谁啊?小8吧?吓,还那样儿,没长个儿,还是挺胖的。哟,大冷天的穿条裙子,你不冷啊?毕业了吧?现在找着工作了吗?”
“哦,是姑姑啊!是啊,我上班儿了!”
(本来想躲的,没躲成,都怪我穿了条裙子太扎眼。从那一刻开始疯狂鄙视自己穿裙子的行为,而且使劲低头,最好不要让她再看出我化妆了,要不后果更加不堪)
“都找着工作了?跟哪儿啊?一个月多少钱哪?”
“那个那个,没多少钱。”
“没多少是多少啊?洋洋过来!明年你也要毕业了,好好听着点儿!”接着,我这位表姑就把从小在她淫威下郁闷成长的窝囊儿子一把拽了过来!
“真的没多少,我现在还没转正呢!”
“是正式工作吗?你们那单位好像是私人企业吧?”
……
“这回小聪结婚你们家出了多少钱哪?”
“我不知道!”
“你哪能不知道啊?跟姑姑说说,我好有个数啊!”
“这要什么数啊?您要给就给呗,问我们家给了多少干吗啊?”
“这当然得有个数啊!其实按说我跟小聪这关系,也拐弯抹角的,所以这钱,我正琢磨给多少呢!”
我一听这话就气儿不打一处来——不算一家人,那你干吗来了?
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人叫了我一声儿。太好了,正好让我赶紧溜,不跟这位表姑胡扯八道了,听她说话我撮火——这大喜的日子,别给自己找不痛快。
“我先走了啊,给多少钱您自个儿掂量吧。”
我头也不回地赶紧跑了,只留下表姑还在对她那傻儿子骂骂咧咧:“你看连小8这种原来最没出息的孩子居然都能上班儿了,你自己也好好掂量掂量吧你!明年找个什么工作,好好琢磨琢磨,别一天到晚在家里闷头睡觉了你!”
这声音犹如鹤鸣九天,荡气回肠,大有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之感,我真不明白,为什么在很多很多大人的心目中我一直被定位成一个没出息的孩子,我到底干了什么人神共怒的事儿了,让她们这么容不得我?
唉,这真是我一辈子的痛。
“哎,小8,你今天打扮得可真漂亮啊!”真是一波还未平息一波又来侵袭,刚走了一位,又来了个八婆新势力,也是我最最不想看到的一个人——前台姑娘。
“你来了。这么早?才8点多。”(不得不做的寒暄)
“我们家离这儿近,你忘啦?所以我就过来得早啊!”
(噢,看来我没想错,傻大葱果然把单位所有的人都叫来了)
“哎,小8,你怎么不说话了?”前台姑娘眼睛眨了又眨,把我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小8,你今天还特意打扮了一下啊!说实话,我挺佩服你的勇气的!”
“佩服我?佩服什么啊?今天是有点儿冷。唉,我现在也有点儿后悔啊,早知道不穿裙子了,咱俩赶紧进去喝杯热茶吧,这把我弄得俩腿直打哆嗦!”说完这,我拉着她赶紧进了酒店。一进门,一股空调的热浪像温暖的海风一样扑面而来,真是爽啊!
“哎,别转移话题啊!”前台姑娘使劲对我挤眉弄眼,她那两排刷了睫毛膏的眼毛儿像雨刷器一样忽闪来忽闪去,弄得我晕头转向。
“转移什么话题啊?”
“咳,如果换作是我,我肯定不会像你这样的!”说罢,她两手一背,双眼直直地望着窗外,就好像勾起了万千思潮、无限往事一般惆怅。
“你怎么了?我不就穿了条裙子,脸上稍微化了点儿妆嘛,你们至于这么一个接一个轮着番地打击我吗?”
“我没打击你,我甚至很能理解你这个时候的心情!”
“什么心情啊?”
“唉,小8,其实你真的不必在意别人怎么看你那件事的,既然事情已成定局,你还是别在一棵树上吊死了。”
“你在那儿白话什么呢,我怎么一点儿听不懂啊?”
“别再这样了,小8,咱们同事一场,虽说你平时有点儿抠,可人还是个好人,我明白谁遇到这种事儿都会难过的,你也没必要假装坚强!而且你还小呢,以后的路长着呢,真的,振作点儿!”
“我挺振作的啊!你有话就直说吧,甭拐弯儿了,听着费劲!”
“小8,以后我给你介绍个好男孩儿,你别难过了!”
“什么意思啊?我有什么好难过的啊?”
“咳,其实那个小聪也没什么好的,况且人家已经结婚了,也怪你当时没打听清楚就直接跟他表白了。这些事本来也没什么,可别扭就别扭在你俩还在一个单位,这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多尴尬啊!唉,你也别想太多,过一阵儿,等大家都淡忘了这事儿,你就会好受多了。唉,要不人家怎么总说办公室恋情危害大呢,要是成了还好,没成的话真的挺那个的。不过就算成了的,有个吵架斗嘴也是难免的事儿;再说了,结了婚又离的现在不也满大街都是嘛,所以从这一点来想,小8你还算幸运的,正好提醒你悬崖勒马,甭自寻死路啊,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根儿葱啊!对吧?”
“你刚才说、说、说什么?大家都淡忘什么了?什么意思啊?”
“你以为你保密工作做得好啊?咱单位谁不知道啊!就长城饭店那回,哎,活动完了以后你还找人家去。你别以为是我说的啊,当时好多人都看见了,我对天发誓我跟谁都没说过这事儿,可别人看见了啊,结果人家就传你俩怎么怎么着了,我还跟她们说:你们别瞎传,人家小8还是小孩儿呢,哪有那么复杂啊,跟你们说的似的那么乱七八糟的。咳,你也别在意啊!”
“我,我能不在意吗?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结果那次活动以后你还好长时间没来上班儿,还碰上小聪说要结婚的事儿。其实我们早就知道他要结婚了,一直瞒着没敢告诉你,怕你接受不了啊!唉,我知道你压力挺大的,没想到你今天居然还真来参加了,还穿得这么……你知道,作为姐姐,作为一个过来人,我要告诉你一句——无论你再怎么做,再怎么打扮,他的眼里现在只可能有他老婆一个人,你是抢不了新娘的风头的。你别难过,也许每个人生活中都会遇到这种事儿。不过原来老听人家说,爱人出嫁了,新郎不是我。你别信这个,这种事儿男女平等,谁说女的就不能遇到这种事儿啊?”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当时真恨不得再发生一次唐山大地震,让这个碍眼的女人在我面前迅速消失!而且要是石头把她砸底下我就算看见了也坚决见死不救!承担任何法律责任我认了!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祸害是什么?八卦!要消灭一切谣言就要先消灭这些造谣生事的无聊者!
今天真是倒霉催的!气煞我也!
终于熬到来了一大堆人,我赶紧找了个借口跟这个招人烦的姑娘暂时划清界限。曾经有好多人问我为什么死活不愿意说出跟小葱真实关系的事情,在此做个简单回复——
唉,这样的事有时候是有口难言,一个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单位有相关的规定:亲属不可以在该单位同时任职,因为单位怕员工“抱团”。比如,一旦某个人掌握了比较核心的领导权之后,自然而然会想安插自己的亲朋好友来单位,这样不利于内部管理。所以,这样的相关规定还是比较有利于一个单位发展的。话虽是这么说,但我相信我们单位50%左右的人都是通过这样那样的关系进来的,只不过大家都隐藏得很深,一般忌讳谈这个问题。像我一开始是因为自我保护意识不够强,才露出一些马脚的。
2003年我毕业的时候,工作非常难找,得到这个工作机会,我非常珍惜,可不希望节外生枝。毕竟,饭碗比面子重要,是吧?哈哈。小8同志是不是机谋很深啊?在此奉劝刚毕业的小朋友,一定要低调低调再低调,总是低调地做人,向小8同学学习,打掉大牙往肚子里吞是没错的。
现在转回头来,咱接着说婚礼。
我没想到那天小葱会把他的婚礼弄得那么简单,简单到他跟露露俩人都是穿着毛衣,牛仔裤来的,我本以为露露是怕冷,到了现场会赶快换装,结果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小葱这个抠门以及算计到家的家伙,这回是把他的本领发挥到了极致。虽然看似请了无数桌,但菜色平平,光类似水煮花生米这样的小菜就上了它几十碟,连喜糖都算作两大盘,也没有我们平时结婚能看到的什么婚礼主持之类乱七八糟的节目,从头到尾就是家长发了发言,领导发了发言,感觉倒更像一场春节期间的茶话会。
事后证明小葱是英明的,伟大的。在婚礼上花个几万块钱讲那么一天的排场,是土财主的行为,如果你不是有钱没处花,或者不在结婚时猛得瑟一下儿就觉得难以表达自己娶上媳妇儿的喜悦之情,我奉劝你不如也这样操办,因为很明显事后的红包不仅能填补你在婚宴上的一切开销,还能给你带来一笔巨大、丰厚、不劳而获的资产。我当时都能想像得到小葱和露露这俩人晚上回家坐在炕头儿数钱的美好情景——肯定就像《阿凡提的故事》里那爱捣鼓自己那几袋儿钢镚儿的巴依老爷。我这么说话确实有点酸葡萄心理,不过从那一刻起我就在心里暗暗发誓,等我结婚的时候也要如法炮制!
钱还是花在刀刃上,从露露和小葱能够达成共识的问题上我得出一个结论——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其实这不叫吝啬,应该这么说:这是会过日子。
我拿着筷子,在一盘糯米藕里猛夹了三大块,然后赶紧放到自己面前的小碟里。我今天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连新娘子都没我这么打扮。于是我低着头,不敢轻易动弹一下儿,生怕被大家注意到我的形象。不过这其实是一种自欺欺人的表现,我相信这些不安好心的家伙肯定早就憋着再拿我议论一番了,而且肯定跟前台姑娘的想法如出一辙。唉,你说这些人就不能有点儿别的事儿琢磨琢磨吗?天天就是这点儿破事儿!难怪我们单位总是业绩平平,编的杂志老是被楼下收破烂儿的按公斤算钱收走。怪谁啊怪谁啊?咳!
(丁零,丁零,丁零,丁零,丁零,丁零)
电话响了。哪个不开眼的打我手机啊?
“喂!谁啊?”
“是我啊,小8。”
“原来是Sophia同志啊,怎么这么晚啊?是不是没找着地儿啊?咳,找不着就甭来了,反正也没什么好吃的!”
“我都到楼下了。”
“那赶紧上来呗,你说你怎么不早点儿啊?跟着大拨儿一起上来多好啊”
“哎,我今天,有点儿事儿,我,(声音变小)我今天把我男朋友带来了!”
“男朋友?不会吧?那快点儿上来快点儿上来,哈哈,这是今天比这婚礼更能触动我神经的事儿啦!哈哈哈哈,你终于把Stephen搞定啦?祝贺你祝贺你,马上就要变富婆啦,哈哈。”
“我已经到了。”
就在大家一片嘻嘻哈哈热热闹闹的场面中,Sophia从门口钻了个小头,接着羞涩地拉着一个男的进来了。她走到我面前的时候,我还没来得及把电话的cancel键按下。
“小8,我来啦,给你们大家介绍一下——我的,男朋友。”
接着,Sophia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儿,我第一次看到她露出这么少女般的表情,平时的老谋深算此刻都荡然无存。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俩,什么话都没说出来。坐在我对面的前台姑娘赶紧让服务员拿了两把椅子,还赔着笑脸对Sophia说:“莹莹,你别介意啊,今天小8有点儿郁闷。嘿嘿,这是你男朋友啊?好帅啊,赶紧给我们介绍介绍啊!”
我眼睁睁地看着Sophia拉着小翻译的手坐到我旁边,我嘴里的糯米藕都没来得及咽下去,差点没噎着我。
从那天起,我的生活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小8,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你们俩成了,我有点儿意外。什么时候的事儿啊?”趁着小翻译离席去洗手间的时候,我问了一句。当时我心跳得特别特别快,我一直提醒自己保持冷静,保持冷静,也许这只是他们的一个玩笑也不一定啊,对吧?也许一会儿形势就会大不一样呢?对,就是他们俩合伙骗我呢!相信自己,相信自己,小8,别这么早下结论,一定要相信自己的感觉,小翻译之前对你那么好,他怎么可能不喜欢你呢?
“其实去年我们就互相有好感,后来发现我们真的挺有缘,圣诞节那天我们是一起过的,他在请我看电影的时候向我表白了,后来我就答应他了。哈,是不是太快了?我觉得虽然我们的年龄有些差距,但他真的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孩儿,而且我很确定:这回我很认真的!”
“感情来的时候谁又能说清楚啊,只希望你俩能走得长远。”
我对那天的事记得清清楚楚,小翻译对我就像只有点头之交的朋友。我实在难以想像,就在不到一个月前,我还跟这个人一起经历过麦当劳事件,虽然后来疏于联系,可也不可能发生这么大的转变。难道以前的一切都是我的想像吗?这不可能。他们演戏呢吧?可看到他对Sophia温柔体贴的样子,我又觉得,那一点儿也不像是在演戏,况且他们也大可不必在那个场合这么做。
为什么呢?这太快了吧?我一点儿准备都没有。一切还没有开始,怎么就全都结束了?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家。躺在床上,前思后想这件事,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我拿出那个高跟鞋的钥匙链,希望能用它验证我们的交往不是我做的白日梦。我打开手机,那里还保留着平安夜他发给我的那几条短信。不,一切都不是幻觉。
可我真的无法想像,这个男人今天看着我的表情,怎么能像看普通熟人那样淡定,怎么能像我从不存在他的记忆中似的。我迷惑万分,我甚至设想,小翻译是不是有个孪生兄弟,这些日子和我交往的是那个双胞胎兄弟……
我不断地想啊想,我在痛苦、矛盾中徘徊。我甚至还抱有一丝幻想,幻想这些都是一个梦,都是假的,是Sophia和他骗我的。不然就是小翻译觉得我太不主动,在对待感情的问题上总是拖拖拉拉,也不表明心迹;再说不定,他是知道了我还跟狐狸不明不白的。
天啊,一定是这样!他肯定觉得我对他的感情有所背叛才这样的!电视里经常是这么演的,为了气一下对方,男的就故意随便找个别的女人然后装得两个人很好的样子来。
他要真是因为狐狸的事情生气了,我一定要在第一时间解释这一切。唉,都怪我,要是果断一点儿不就完了吗?干脆也别瞎琢磨了,直接见面和他解释好了!
那天晚上,我辗转反侧至11点,终于鼓足勇气拨通了他的电话。
他喂了一声,在我听来,那声音既亲切又遥远。我有些不知所措,镇定一下自己,我开了口:“是我。你,休息了吗?”
“还没。怎么,有什么事吗?”
“我,很想见你一面,有些事,我想,是不是当面谈比较好呢?”
“嗯,我最近很忙!”
“现在正在过春节,就趁这会儿吧,好吗?这几天你应该不上班儿吧?明天行吗?”
“嗯,哪里见面?”
“随你!”
“那就东方新天地门口吧。晚上7点,我最近很忙,你知道的!”
“好,我肯定会准时的,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
结束通话的时候,我感到了一种比这个冬天更加刺骨的冰冷。我很清楚地知道,当一个人反复向你重申他很忙的时候,那仅仅是一个不愿见你的借口。我的心开始变冷,潜意识里我已经看到了那不可逆转的结局。
明天一切都会清楚了!
等待的日子漫长而艰难。
第二天中午,食不甘味地咽下几口午饭,我就开始挑选衣服,收拾自个儿。我照了照镜子。一天一夜的寝食难安和内心煎熬,让我面容有些憔悴。面对镜子里的这个女孩子,我蓦然有了几分失落。
从外表上只要看一眼,人人都会认定,小翻译是个格调高雅与众不同的人。那么,他凭什么垂青于我呢?想必他早已阅人无数,先不说他身边如云的美女,就单说现在的莹莹,我就自惭形秽了。无论是哪一条,我都不如别人,如果说年轻是唯一优势的话,我想,在真正的爱情面前,这也略显苍白。
即使是怀着这样的心情,我还是精心地化了妆,强打精神告诉自己,我一定可以扭转这个局面!因为我是全天下独一无二、聪明睿智的小8啊!有那么多偶像剧做证据支撑呢,小8你一定行的!一般帅哥在电视剧里最后都找了一个像我这样成天吊儿郎当、其貌不扬的女孩儿。人家一定要那么编肯定是有他的道理的!相信编剧!相信自己!
傍晚5点半,我忐忑不安地坐上一班地铁,赶往我俩约定的地方。
地铁上有好多好多人,其中不乏情侣,他们中有些是两人静静坐在一起,头靠着头,给人一种宁静、温馨的感觉。这是我最羡慕的一种状态,我也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自己有一天也能有这样的一刻。可那个和我相依的人在哪里呢
天渐渐黑下来,风也似乎刮得更大更冷了。是夜晚上灯时分了。
晚上6点整,我到了东方新天地门口。看着商场门口进出的人群,我想起那天他本来要约我在这里看电影的,当时我为什么没有答应他呢?如果和他看过一场电影的话,至少,我还能留下一个回忆。
晚上7点整,我并没有如约等到他。
7点20分,仍旧没有人来。
7点45分,突然意识到也许他和我走岔了,于是我穿梭在人群中到处寻找他的身影,未果。
8点,在他迟到了一个小时之后,尽管我找不到他,可我仍旧坚信,他也在某个地方寻找我,就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向左走,向右走,我们擦肩而过却未曾谋面。
25分钟后, 我接到了一个电话,就在已经几乎冻僵了的手把手机从包里掏出来的时候,看到了是他打来的电话,居然高兴得泪流满面。
“小8!”
“你在哪儿?我等了你半天,是不是堵车了?”
“不是。我想了想,有什么事儿还是在电话里说吧,不必见面了。”
“可,我等了你两个小时了,我,我还有好多要说的话没说过呢!”
“也别说了,其实没什么可说的!”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事儿啊?我可以跟你解释的。不过,我们先见面,然后你听我说好不好啊?”
“算了,其实你应该也知道了,再说什么也没意义了是吧?”
“那,那咱俩算怎么回事啊?你告诉我,我要听你说算怎么回事啊?”我对着手机近乎咆哮般地大喊,我都没想到自己会这样震怒。
“小8,可能你误会了,我并没有要和你怎么样的意思。”
“你,你什么意思?你别跟我说这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
“小8,要是这样的话,我们就不要再说下去了,这样吵来吵去也没什么意思。”
我举着电话,麻木地听着。
“我只希望我们以后还是朋友,希望你不要因为这件事受什么影响。我只想说,抱歉。而且你可以找到更好的男孩,我真心希望你幸福。你还在听吗?”
我不再说话,我的眼泪开始不住地往下流。此时,我不敢出一点儿声音,生怕让他听出我的难过。我已经没有爱了,但最起码,还有尊严,这是我仅存的一点儿东西,我必须保持,我最后的一点点尊严。
“既然你不说话,我就先挂了。你就算恨我也好,很高兴认识你,再见。”他用非常平静的语气,轻而易举地毁灭了我心中对一段童话般恋爱的所有美好憧憬、向往以及追求。
在这个寒冷寂静的黑夜,我一个人从王府井走回了家——就这样,一个人独自黯然神伤,一刻不停地流泪;就这样哭到眼睛生疼。脖子里厚厚的围脖似乎结了冰,我把它解下来,鼻涕和眼泪已经把这条我在西单花十块钱买的廉价围巾弄得冰冷而黏糊。我突然产生了一种难以名状的自卑感——一个喜欢买便宜地摊儿货的傻姑娘又怎能配得上又有品味又英俊潇洒的王子般的人物呢?
之后,我再没勇气做什么了。
2004年的春天很快就过去了,经历了这个打击之后,我对一切都显得异常淡漠。我爸妈在正月十五那天象征性地吃了几个元宵以后就回了重庆,他们没发现我有什么变化,可能是我情绪掩饰得好可能是他们正忙于自己的工作,根本无暇顾及我的这点儿心事。
接下来又是上班,根本乏善可陈。我心如死灰,每天如行尸走肉一般地打发着日子。在单位,我开始变得更加低调,并很怕见到Sophia,我不想从她口中听到她和小翻译之间发生的任何事,但从她的容光焕发中我可以想像得到——她很幸福。
为了不让自己有太多的想法,我从那时候开始,不再用手机。
每天晚上回家以后,我就把电话线拔掉,然后尽量把电视的声音开得很大,把屋里弄得热闹些,我怕太安静会胡思乱想。
为了麻痹自己,我开始在网上打游戏,看恐怖小说,电视里演偶像剧的时候,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屏幕,却像疯了似的止不住地流眼泪。我知道,那都是骗人的!这个世界上,不会真的有王子喜欢丑小鸭的!
我想忘记,可谈何容易,任何细小的事都会勾起我的痛苦。
有一天晚上,当我一个人在屋里走来走去经过穿衣镜的时候,我就想,为什么我天生不能长得漂亮一点?如果那样的话,也许我就不会这样被人漠视,我知道,很多人的心里都觉得,一个女孩如果长相普通的话,她好像天生就没有选择爱上帅哥的权利。我知道,如果我对别人说,小翻译曾经和我在一起有过那些经历的话,这一切,都不会有人相信,他们肯定都觉得我疯了。为什么?好像仅仅只因为我不够漂亮,好像这一切都是我花痴臆想出来的情节。但这样,真的就可以践踏我的感受了吗?甚至连交了别的女朋友都不用先告诉我一声,而且明目张胆地就这样出现在我的面前。这是干吗?难道是向我挑衅吗?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让我蒙受这样的耻辱呢?
或许正如小翻译所言,我真的误会了,他并没有对我有什么好感,那当初他为什么要那么做呢?难道拥抱还不能代表情感的流露吗?他总不会解释那仅仅是朋友之间的友谊吧?那岂不是太苍白了吗?
而这个时候,我又想到了狐狸。我在厌恶这种人的时候是不是也在做着同样的事,对一个无辜的人?
说起狐狸,在那几个月里他像人间蒸发了一般再没了音讯。我猜测,他已经有了新的对象,总之,也许经过一段时间的思考他也觉得实在没必要跟我再那么耗下去了。说白了,这个世界上任何人干什么事情也没义务要先跟我打什么招呼,我算什么,即使是像小翻译这样连个再见也不说就走的我又能奈何呢?
只是想到这里颇有些感慨——但愿我没有伤害到狐狸的感情,毕竟他是个简单的人,也不该让他承受什么伤害。但愿如此。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真的不希望会那样。
2004年4月2号夜里,一场灾难突然降临。
晚上正睡觉的时候,我突然听到了一阵猛烈的敲门声。起初我还以为这是做梦,睁开眼好一会,才意识到是我家的门在响。我懵懵懂懂地喊了句:“谁啊?”
“快开门!”听清楚了,竟然是我姥姥。我赶紧跑过去。“快,你姥爷病得不行了,赶紧把他送医院去!”我姥姥急道。
“怎么回事儿?姥姥您别着急,我马上就打120啊!”
那天晚上,我姥爷突然发高烧到四十度,因为我姥姥家和我家离得很近,我姥姥才赶紧跑来找我想办法。折腾了几乎一宿,把我姥爷送进了医院。第二天白天,我请了假,到我姥爷单位去拿支票,又忙活了一上午,才办好了住院的事儿。
我姥姥和姥爷今年都八十岁了,已经离休多年,老两口现单住在我家旁边一栋楼里。平时,姥爷喜欢一早起来就到玉渊潭跑跑步,锻炼锻炼身体什么的,因而身体特好,去年还参加老年爬长城比赛呢,怎么这一下儿就病了?
从姥姥那儿才知道,其实姥爷已经病了一个月了,这一个月来,一直持续低烧。
“怎么不早点儿跟我说啊?”我有点儿急了。
“你上班儿忙。”
“那也要跟我说啊!我妈他们不在,现在家里有什么事儿可不就靠我了吗?”
“唉,没事儿,就是感冒发烧,输输液就好了。”
但愿真的只是简单的发烧。
这几个月来,由于心情沮丧,不爱搭理人,我一直疏于去看望姥姥他们,因此我那会儿老觉得这一切都是由我造成的——咳,要是平时多关心关心老人,早带姥爷去看病,也不至于弄成今天这样!
后来我知道了一些更详细的情况:3月初的一天,因为要买国库券,我姥爷夜里两点就起来去排队,结果着凉了。从那天起就发起烧来,但因为只是低烧,就用一些感冒药这么扛着,结果4月2日晚间突然转变为高烧,小病演变成大病,住院了。
开始,我把这场病看得很简单,以为只要退烧了就没事儿了,可住院一个礼拜了,烧还是没退下去,我这才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住院大概八天后,我第一次准备找主治医生,谈我姥爷的病情,为此,我请了一个上午的假。
走在医院过道中,又是那股让人觉得刺鼻的味道。这个时候,已是人间四月天,空气中本该弥漫着夏天将至的那种浪漫、温暖的气息,可此时此刻,我什么都无法感受,心中只有不安与焦虑。
“我想跟您谈谈十六床的病!”
“哦,你稍微等会儿啊,我们要去开会,你等会儿吧。”
“嗯,行,那我过一会儿再来。”
我在门口儿徘徊了10分钟,看到过往的人很多,决定先回病房呆会儿再过来。走到病房门口,看到姥爷正在睡觉,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进去,径直出了医院,走到外面的便利店给自己买了瓶矿泉水,偶然间瞥见旁边的水果摊儿上有西瓜卖。已经快到4月中旬了,天热得很快,虽然还没有到五一,可街上已有很多姑娘穿起裙子了,我这才意识到我竟然还穿着厚厚的外套。天气的变化,我好像已经很久没注意过了,而且这短短的一周时间,我觉得也像熬了一年之久。
“师傅,您这西瓜多少钱一斤?”
趁着在路边喝水,我先问问价。
“三块!”卖水果的大叔眼皮也没抬一下儿地说,一看就知道没有砍价的余地了。
真够贵的。不过医院门口的东西哪有便宜的?我如果从家里那边买西瓜过来,途中公共汽车一颠簸谁知道这瓜得成什么样儿了,我要是打个车,又是多花二十块钱的事儿,怎么想都觉得不值,我迅速在脑子里算了一笔账,咳,就在这儿买吧,有的钱是能省的,有的是不能省的啊!
20分钟以后,我提溜着一个大西瓜回了病房,姥爷还在睡觉,我把东西放在了桌子上,又去找医生。
当当当。
“谁啊?”
“大夫,我能进来吗?”
“嗯,进来吧。”
“我想跟您谈谈十六床的病!”
“哦,十六床归吴医生管,他查房去了,你等会儿。”不知道为什么,一听是别人的病人,这大夫就一脸漠然。
“哦,那一会儿吴医生会不会查房查到十六床啊?”
“嗯,要不你先回去等着去吧。”
我只得郁闷地回到病房等着。这时候,姥爷醒了。经过一个星期发烧的折腾,显得面容憔悴,原来鹤发童颜的形象早就荡然无存了。
“你怎么来了,怎么没上班儿去啊?”
姥爷一见我来了,赶紧想坐起来,但是精神不济,根本就坐不了,只能又躺下了!
“哦,没事儿,姥爷,我来看看您,今天上午请假了!”
“请假?你别不好好上班儿,现在找个工作多不容易啊!”
“不是请假,是休假,休年假,咳,没事儿,不扣工资的。反正您就甭管了!”
我姥爷就是这样,我要是让他知道我请假了他肯定要臭骂我一顿,这样他在医院也呆不踏实,只得撒了个小谎。其实我工作还不到一年呢,哪有资格休年假啊?
“干吗要休假啊?我没事儿,就是感冒发烧,小病,好了就出院。”
“我知道您是小病,小病也得好好歇着啊!”
这时候一个护士进来了,戴着白白的大口罩。
“试表了试表了!”
我从她手中拿过温度计,给姥爷试起了体温。5分钟以后,一看,三十七度九。
“姥爷,这么多天就没完全退烧吗?”
“咳,没事儿,不觉得难受。”
“别这么说了,大夫这几天给用的什么药啊?”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戴着大口罩的高个儿男医生溜溜达达地进来了!“查房了啊!”他说。
我耐心地等着这位传说中的吴大夫一床挨一床地给病人做检查,转到我们这儿以后,他看了看我姥爷试过的表,又给他听了听心脏,量了个血压同样准备走人,看他要走到门口儿的时候,我赶紧叫住了他。
“大夫!”
“怎么了。”
“请问,您是吴大夫吗?”
“对啊!”
“那十六床的主治医生也是您了?”
“嗯。”
“我想跟您谈谈。我姥爷已经发烧一个月没退了,这到底是什么病啊?岁数这么大了,可别烧出什么问题来啊!”
“这个问题我们在会诊的时候都会沟通的,你就别着急了。”
“是吗?什么时候会诊啊?”
“很快了。”
“我能问问我姥爷得的是什么病吗?”
“这个要再做进一步的检查才能确定。”
“哦!”
被医生这么模棱两可的话一打发,我感觉这一上午的假算是白请了。看看表已经11点多了,我赶紧跟护士说了好多好话,让她们一定多关照我姥爷点儿,于是匆忙赶着去上班。晕晕忽忽到了单位就开始犯困,觉得清醒点儿了也一晃就到了下午四五点钟,然后又是第一个冲出去下班儿的人。下了班儿先回家随便吃点儿什么,然后马上到姥姥家去拿给姥爷做的饭,再跑去医院。这么折腾来折腾去,晚上回到家的时候已经10点多了,什么都懒得弄,洗洗就睡了。
这么一来,我那段日子的睡眠质量空前的好,失眠的毛病不治自愈了。
后来的数天,我的多数的时间就是在单位和医院这俩地方度过的。
从那时候开始,我养成了写日记的习惯,每天只有寥寥数语,记录下的是姥爷每天的病情变化情况。我也从最开始对医院的极度信任,变到非常怀疑,因为一转眼五一就要来了,姥爷的病情不仅没任何好转,而且到现在,入院已经几乎一个月,都还没有确诊到底得的是什么病,每天只是靠退烧药,靠输营养液来维持。我姥爷越来越瘦,已经快吃不下东西了。这件事越来越诡异,我总觉得医院好像在向我刻意隐瞒什么,但这种感觉,我一直放在心里,没有对姥姥说。我怕她着急。而对我妈,我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姥爷生病发烧的事情,她甚至都不知道姥爷已经住院。所以那年五一,她跟我爸都因为工作原因没有回北京。
我认为,当一件事大家都无能为力的时候,你唯一要做和能做的,就是自己一个人承担。我知道即使她们都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也无济于事,我已经把姥爷安顿在了北京最好的医院,而且我也做了很多努力。告诉她们真相,她们又能做什么呢?只不过增加大家的心理负担。
可把所有人的心理压力让一个人承担,真是一件痛苦的事。那些日子里,我出奇得冷静,也不再有颓废的情绪,情感的伤痛仿佛在无形中烟消云散了,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居然会这么快。
我本以为一辈子都无法忘记小翻译的,可姥爷的事一出,一夜之间,小翻译就不在我的心里了,而我也像被洗脑了一样。过去的很多个夜晚,我为了那件事情睡不着觉,可现在只要一挨到床——别说挨到了,就算坐着都能睡着。这是为什么?
自我总结了一下,说实在的,那会儿就是因为太闲了。人要是无所事事肯定会胡思乱想的。所以我发现了一个真理,人在失恋的时候一定要尽量充实自己,这样就能很快调整自己的心情。
尽管我对家里报告姥爷的病情时,都是报喜不报忧,可我自己心里必须要做好一切打算:毕竟已经是八十岁的人了,持续发烧这么久,体重急速下降,就算身体底子再好,也撑不住的,我只能渴望奇迹的到来。奇迹是什么?就是姥爷病情突然痊愈——但这可能吗?
退一万步想,如果不行了,我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我的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流。在公共汽车上,一个坐在我旁边的小伙子估计以为是刚才在上车的时候他比我快一步抢了个座儿,我因此气愤得哭了呢,所以赶紧转过脸假装睡觉。
我没太在意这些。若是换了从前,我一定会想方设法假借刹车之机狠狠跺那人一脚,但今天,我的心情很低落,已经无暇顾及其他。我只经历过一次亲人的亡故,但那时候我还很小,而且是和我只见过两三次面的爷爷,那时还不懂得伤心与难过,在印象中,死亡就意味着永远再见不到一个人了。但这次,却是从小把我带大的姥爷……
我如果亲历他的死亡,那会怎么样?
我不敢再想下去,我总觉得,那样不仅是我,家里的所有人都会崩溃的。
我望着5月的北京天空,第一次觉得,原来人生中还会有这么多让人无可奈何的事情。2004年对我来说,给我带来的更多的是思考,是对我过往人生中从未经过的一些事情的深深思考。很实际的事情摆在我的面前,我已再不能像以前似的整天吊儿郎当地过日子,打自己那些小算盘,心中的梦幻也迅速被残酷的现实雨打风吹去。
原来人是会在苦难中成长的,我小8也一样,也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问题,也无法事事都能用调侃去处理,也会很彷徨很迷惑。
就在我最迷茫的时候,狐狸又出现了。
这是临放五一长假前的一天晚上,我拖着疲惫的双腿从医院回到家,开了门,正准备先坐下歇会儿的时候,手机响了。一听这声音,我吓了一跳,怕是医院打来的,更怕会是什么不好的消息,也没来得及看来电显示,就直接接通了电话:“喂,哪位?”
“是我!”
乍一听到对方的声音,觉得很熟悉,却一时记不起是谁了。我屏气细想……
“小8,不记得我了吗?”
“声音很熟悉,但——”
“哈,没关系,熟悉就好,我是狐狸啊!咱们好久不见了!”
狐狸?!实话实说,这名字当时对我来讲已经非常模糊了。
“嗯,好久没跟你联系了,我在元旦之后回了趟家,过完春节就出差去了,走前给你打过几次电话你家都没人接,手机也关机,后来我就干脆先走了。”狐狸自顾自地说。
想想那个时候,我正处于失恋的痛苦中,每天晚上回来以后就把电话线拔掉,手机也一直没开,如果不是因为姥爷生病的事儿,我根本不会再想起来用手机。
“哦,我家里出了点儿事,所以一直很忙。”
“没什么吧?要不要我帮忙啊?听你情绪不高啊!我可以去找你吗?其实,也没别的什么事儿,我就是想看看我那盆儿榕树,还没被折腾死吧?”
“嗯,你要是愿意看的话就找一天晚上来吧。我白天都没空,晚上9点以后。”
“呵,这么忙啊!晚上9点以后?现在好像已经——我看看表啊!现在9点23分了,那我现在去行不行?我就在你家附近呢,本来是过来办点儿事儿的,既然你在家,我就顺便去看看榕树,捎带着看看你。方便吗?不方便就算了!”
又是那一套!过来办事?哼!
“来吧。”我爱搭不理地说了一句就准备挂电话——本来想说不方便让他走吧,但终究没好意思。
“好好好,我这就上去啊!”
让我没想到的是他敲门的速度那么快,就在我挂电话后不到两分钟,他就按了我家的门铃。我更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就跟逃难似的,提了两个大箱子,还背着个大包儿!
这一见面,还真是恍如隔世。
几乎经历了半年时间,我本以为这个人已经从我生命里消失了,但是他却回来了。
狐狸穿了一件半袖花格儿小衬衫,一条稍显宽松的米色长裤,裤子比原来那条长出了不少,摇身一变俨然成了个长腿男。头发稍有些长,好像是很久没修剪了,却又像刻意留长的感觉,脸上异常滋润白皙,人似乎一下精神了许多,好像也没有原先那样瘦骨嶙峋了。有了些肌肉的他,看起来格外高大伟岸,干净利落,真是彻底摆脱了曾经穷苦孱弱的书生形象,脱胎换骨了!
咳,士隔三日当刮目相看啊!这次见面的狐狸,竟是活脱脱一个阳光美少年!我早先万没想到他竟是个可塑之才,这稍一打理,就有模有样的,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相比之下,我这几个月却苍老憔悴了好多。经历了生活的磨难,人看起来也没有了曾经的锋芒锐气,倒是有些走中年妇女的路线了。
“小8,瘦了好多啊。”
“嗯,你倒是胖点儿了。过来先看看你的宝贝树吧。还没死。”
狐狸用手稍微蹭了一下鼻子,撇了撇嘴说道:“咳,其实不是来看树的,主要是来找你。我今天刚下飞机。”
“找我?有什么事儿啊?”
“嗯,没什么,我出差买了些礼物送给你、你爸妈,我就不背回去了,怪沉的。正好坐的到西单的机场大巴,觉得离你家也不远,就过来试试运气,没想到你还真的在啊!”
这话说的,大晚上快10点了,我不在家能去哪儿啊!
说罢,狐狸就蹲下身去打开箱子,左掏右掏地翻东西。“这个,给你的。”狐狸头也不抬地把一个小花花绿绿包装的小纸袋递给我,又接着埋头继续刨。
我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一瓶香水,粉色的,上面画了个娃娃脑袋。“这是什么玩意儿啊?”我诧异道。
“香水儿,我在机场转机时候买的,也不知道什么好,是一个黑人老太太给我推荐的,说现在亚洲女孩好像流行用这个。”
“这叫什么啊?挺贵的吧?你怎么也开始买这种不实用的东西了?”
“我也忘了叫什么了,她推荐给我的时候我闻了闻味儿,挺好闻的!西瓜味儿,又有点儿像黄瓜,呵呵,你要是用了这个小心人家把你给切了啊!出去一趟,也不知道该买点儿什么好!你别着急啊,我这儿还有呢,我还买了别的呢,你等着啊!”说着说着,就见狐狸脸红脖子粗地从箱子里拽出一个大大的塑料袋儿来。
“这是什么啊?”
“你自己打开看看就知道啦!”
我拿过袋子,第一眼先看到里面有一个大大的米老鼠图案。
“这是我在美国的迪斯尼买的。你不是特喜欢米老鼠吗?专门儿给你买的!”
我几乎被眼前这个场景吓了一跳,这还是我原来认识的穷酸狐狸吗?怎么半年不见,就鸟枪换炮了?
“你不过啦?买这么多东西,您不会中了五百万跑美国避风头去了吧?”
“其实也没什么,这也花不了多少钱啊!”
“这话从你狐狸嘴里说出来,听着真是奇怪啊!”
“别说我了,好歹是出趟远门儿,总要买些东西回来啊,要不也太说不过去了!你说是吧?”
“呵呵。”
“还没吃饭呢。飞机上那点儿破烂儿吃不饱,能给下碗面条儿吗?现在太晚了,吃完我就赶紧撤了,没意见吧?”
那一夜,不知为什么,我有如沐春风的感觉。这是几个月来的第一次,我的心似乎重又温暖起来。
第二天是五一。早上起来,我破天荒化了点儿妆,也是几个月来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照镜子。我的心情空前得好,也许这预示着今天姥爷的病情会有好转?若真如此,那简直太好了!
早上,我吃过早饭就准备出门去医院,就在临上公共汽车的时候,却突然接到了医院的电话。
“喂!”
“请问是XXX的家属吗?”
“是啊。”
“哦,我是医院的!”
“嗯,我知道,您,有什么事吗?”在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几乎是颤抖的。
“哦,你最近不要来探视病人了!”
“为什么?”
“我们医院最近收了一例SARS疑似病患,所以在五一这几天暂时不开放探视了,而且你的家属正好在传染病区!”
“那,那我什么时候能去探视啊?”
“这恐怕现在还很难说,一旦恢复正常,我们院方会马上通知你们的!”
“那,病人会不会受到传染呢?”
“这一点,我们只能说,医院会做好最好的防护措施!”
听到这些话,我几乎崩溃了。
在我感到非常绝望的时候,突然想到了狐狸,因为至少,他是这个世界上还关心我的一个人,他就像根救命稻草一样。我心中几个月来的委屈与郁闷,在此刻犹如山洪暴发,我真想把一切烦忧一股脑全都抛给他!
见到狐狸的时候,我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动。我和他坐在我家靠阳台的落地窗前聊天儿,小风缓缓吹过,虽然是很舒服的天气,我心里却没有丝毫轻松的感觉。
“昨天我来的时候,你并没有跟我说你家里有人住院了啊!”
“当时心情沉重,也没心思和你说这个。”
“那今天为什么叫我来啊?今天不沉重了吗?”
“不是,今天更沉重了,想找个人聊聊。”
“为什么?”
“我现在觉得心里很难受,我觉得我快承受不了了,如果真的,有……让我不愿意看到的结果,那该怎么办?”
“什么是你不想看到的结果?”
“我不想说。”
“为什么不想?你心里到底怕什么呢?”
“我怕说出来不吉利,所以不想说。”
“小8,确诊了吗?”
“还没有。”
“那多虑什么?”
“总不能真到那个份儿上再开始着急,难过!”
“可你现在开始着急又有什么用?”
我没回答。
“本来已经很烦恼了,何苦非要让烦恼来得更早呢?”狐狸又说。
“这事和你无关,你压根儿体会不到我现在的感觉!”
“前半句没错,可能是和我无关,可我并不是体会不到你的感觉!”
“算了!那是从小把我带大的姥爷,你根本不知道我们感情有多深!”
“也许不知道,可我也经历过,我能明白。”
“你明白什么?”
“家里的顶梁柱如果不在的话,那一下子,家里就跟散了架一样!”
“你也经历过?真的?”
“我爸去世的时候,我也觉得天塌下来了一样!”
我听到这话,心里一震:“你爸去世?原来从没听你说起过啊!”
“我也没必要把这挂在嘴边吧,毕竟不是什么让人高兴的事。”
“什么时候的事?不会是今年春节吧?”
“不是,已经很久了,好几年前!”
“你爸,得了什么病?”
“癌症!”
“那,你当时难过吗?”
“很难过!”狐狸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非常平静,就好像在叙述一件再平淡不过的家常小事了,“那时,我正在准备考研,突然知道了我爸生病的事,当时我以为只是小病,可没想到,却是那么严重。”
“你去医院照顾了吗?”
“在医院照顾了两个月,每天在我爸睡着的时候我就赶紧看书,觉得疲惫不堪,而且短短的时间里,家里就开始到处借钱。像这种病,即使你有再多的钱也治不好。曾经我想放弃考试,找个地方上班儿赚点钱,可我那点儿钱又能有什么用呢?”
“你接着说!”
“过程我也不想多讲了。为了考试,我没呆多久就回学校去了。当时我爸的情况好像比较稳定了,我本想考完后马上回家看我爸,哪知才回学校没几天,就听到我爸去世的消息。后来,在学校哭了三天!”
“那,后来呢!”
“后来,就像现在这样了。”
“我觉得你真的很坚强!如果你自己不跟我说,我真难相信你竟然还有这样的经历!”
“死了的人是无法再活过来的,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下去。做个坚强的人,对生活不能轻易放弃、低头。明白吗?”
“那你之后的生活呢?是怎么继续下去的?”
“那段日子很难,因为家里一下儿变得负债累累。本来我家也不富裕,那之后就更穷了,这时候偏偏我又考上了,东拼西凑借来钱交了学费。之后的日子,也没什么好说了,你想也能想得到,再后来就在时间的流逝中,逐渐把这些都给慢慢儿忘了。”
“真的能忘了吗?”
“咳,也只是相对的。有时候我就想,就当我爸是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我们只是见不到面而已。我找不到他但他看得到我,不是吗?”
如果狐狸不对我说这些,我丝毫看不出他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在我印象中,如果一个人早年丧父,紧接着马上家道中落,那这个人一定会有很大的变化。可狐狸身上根本没有一丝阴郁,而他如今跟我说起这些话来又是那么轻描淡写,甚至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真令人吃惊啊!看来,狐狸身上的确存在我所不知的另一面。我开始对这个人有了重新的认识,我心里认定,这个人实在是太不一般了。
“也许你说得对,可,这归根结底还是要我自己来想明白。”
“小8,我觉得你这半年变化很大,为什么不把事想得乐观点儿?也许,本来就是一场小感冒也说不定呢!”
“唉,怎么说呢?这半年我突然觉得生活中有很多磨难,都是我从来没经历过的,通过这些事儿也渐渐让我不那么乐观了,觉得以前自己真的特别傻。”
“其实你原来那样挺好的,真的,我在出差的这几个月一直琢磨呢。”
“琢磨什么啊?”
“唉,你是没看见这美国女的有多胖,嗯,用胖来形容简直就太不贴切了,简直是肥硕啊!那大腿简直跟我腰一边儿粗啊!所以我就越发怀念你了,你那点儿小肚子简直不足为奇,真的。咳,我还想呢,原来老是笑话你,真不应该,其实你的身材那是真好啊!真是,相当的好啊!”
……
“哎,你干吗呢?发什么愣啊你,我夸你呢!多真诚啊!我本来想给你买件儿米老鼠衣服的,后来发现,像你这种身材只能买童装了,可童装又显得忒幼稚,买成人穿的吧,都显不出你腰身儿来啊!”
“别说了,我受刺激了。”
“怎么了?”
“对于你的转型,我一时无法接受。你还是骂我吧,要不我总觉得不认识你了似的,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听你夸我觉得还不如骂我呢。”
“嘿嘿,那我问你,你这半年有没有想过,狐狸这家伙死哪儿去了?怎么不来找我了啊?”
“好像,就算想过一两次吧。”
“看来人家说的没错儿啊!”
“说什么啊?”
“我同学跟我说,好多女的吧,你一天到晚上赶着找她,她就懒得搭理你,要是你不理她了,她又会特想你,所以,先抻着她一段儿时间,让她自个儿反省反省,好好琢磨琢磨,就会发现还是你最好!这个时候你突然现身,而且在造型上稍微下点儿功夫,那她肯定眼前一亮,立马心花怒放。对吧?”
“这谁跟你说的啊?”
“我同学啊!这就是欲擒故纵吧。你觉得怎么样?是不是琢磨了琢磨,我这人还是不错的?”
“嗯,我现琢磨了一下儿,得出一个结论,你那同学真够贱的,除此以外没别的,而且我这半年来每次想到你的时候就庆幸,狐狸这烦人的主儿终于不来骚扰我了,太爽了!”
“没关系,说吧说吧,你就说吧。我知道你不会老老实实说你到底怎么想我的,你们女的就是虚伪,而且老是得便宜卖乖,尤其以你小8为典型,反正我这是回来了,只要看你还好好的我就还有机会!”
“好好的?什么意思啊?难不成才半年我就缺只胳膊少条腿的,你以为我在伊拉克住啊?”
“不是不是,好好的,就是您还名花无主,我这儿就还有希望啊!”
“狐狸!”
“怎么了?有事儿说话。”
“没什么,你中午在我这儿吃饭吧!”
本想说说小翻译的事,却欲言又止,我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对任何一个人讲述我生命中,曾经有过这样的一段经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对狐狸说,也许是出于一种女人的本能,我还是保守了这个秘密,而且我现在很庆幸自己的守口如瓶,因为这样的事情,也许会造成双方一种无形的障碍。有些事,能不说则不说,不是吗?
从那刻起,我突然想到了一句话:有些事,和朋友说;有些事,和亲人说;还有些事,只能和自己的心说。
有人说过:如果我们不能拥有,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不要忘记。
现在我要彻底否定这句话,因为我们的生活要继续,沉湎于过去是一种消极的态度。如果不能拥有,那你唯一要做到的就是尽快忘记!
这天中午我做了一桌儿很丰盛的饭菜——大米饭,红烧排骨,炒蘑菇,冬瓜丸子汤,狐狸在那儿饶有兴趣地看着中央六的《卡拉是条狗》。
“甭看了,赶紧洗手过来吃饭!”我端着排骨出来,看见狐狸一副大爷相儿在那儿坐着就气不打一处来!
“知道啦知道啦!我看看这条狗后来怎么着了。”
“爱吃不吃,做了那么大半天的。”我把碗往桌子上一放。
“来了来了,我真是早饿了,但咱得拿着点儿这劲儿啊,要不你肯定以为我好几年没吃过饭了!”
“你以为你这样儿我就觉得你吃过饭啦?”
“没有啊!我恍然大悟觉得那么做也太虚伪了,所以,嘻嘻,过来洗手吃饭!哈哈。”
“哎,有时候觉得你跟个二百五似的,好像没什么发愁的事儿。过来吃吧。"
狐狸颠颠儿地跑去洗手,然后把湿手往头发上一胡噜,又把剩下的水都蹭到裤子上,他那条裤子上马上留了几个爪子印儿。
“不会吧?小8,你这家伙太讨人喜欢了!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排骨?吓,还有汤!米饭,啊,我的最爱啊!”
“你先别高兴得太早,尝尝再说啊,省得到时候又后悔夸了我!”
“说得对,先吃一口再说!”狐狸拿着筷子先夹了一个丸子,“哇!”
“怎么了?”
狐狸龇牙咧嘴地说:“烫死了。”
“活该。”
“你就不会说句好听的啊?”
"谁让你先捡热汤里的丸子吃?不会先吃块儿排骨吗?”
“我一般都把最喜欢的留到最后再吃。”
“这儿没人跟你抢,全是你的,甭留了,你要有本事都给吃了我还正高兴呢,我可不愿意吃你剩的!”
“放心吧,有你这句我就全给吃光了,吃不完你给我找个饭盒我拿走。”说着说着他夹了块儿排骨。
“真好吃啊!嗯,太好吃啦!真是熟悉的味道啊!”狐狸说。第一次做饭就受到表扬,我心里一阵窃喜。
“别跟我说做得和你妈的一样啊!你最近跟谁学得油腔滑调的?受不了你。”
“谁跟你说,熟悉的味道就是自己妈做的啊?我是说你这排骨,炖得跟我们食堂的似的。”
我一听,脸马上就绿了:“不爱吃都给我倒了,别一天到晚废话!”
“别别别啊,生什么气啊!谁告诉你食堂的饭就没好的啊?我觉得食堂里最诱人的就是排骨,可惜我舍不得买。”
“那你就吃个够吧。”
“小8,我还真觉得你做饭的手艺比你妈强。”
“小心我告诉她你背后说她坏话。你这个虚伪的家伙,我妈在的时候你说她做的饭超好吃,原来是糊弄她呢!”
“没有没有,你妈做的也不错,但我觉得在做饭方面你可能会是后起之秀,而且在领悟力上好像比她强。”
“什么意思?”
“这就好像练武功一样,有的高手是出于勤奋,有的就是天资,像你这样儿的大概就跟令狐冲应该属于一个级别的,你妈就是郭靖那种的。”
“让你这么一说,显得还是我有前途啊!”
“没错儿啊!就是这么个意思,所以你要好好努力啊!”
“我都令狐冲了我还努力什么啊?”
“努力成为郭靖啊!”
“看来还是我妈比我强啊!”
“咳,这么比来比去的没什么意义,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别计较了,你们女的啊,就是喜欢比来比去的,我没想到,居然连自己的妈也不放过。吃饭吃饭!这个才是正经事儿!”
“我又无语了。”
“那就对了,食不言寝不语嘛。吃饭吃饭,我就不招呼你了,都是在自家,甭客气了。”
“狐狸,我这才有一种你已经回来的感觉。”
“怎么现在才有啊?”
“因为一听你说话我就头晕脑胀神经错乱,这会儿这种感觉又来了。”
“那就对了。”狐狸喝了一口汤,特别儒雅地翻了下儿眼皮,“没告诉过你吗?爱情就像一场重感冒。”然后他把碗往我面前一放,“再帮我盛碗汤,搁点儿盐,谢谢!”
后来我越来越不能否认一个事实,就是,狐狸在的时候,尽管我们好像总显得格格不入,但打心眼儿里说,我挺喜欢和他相处,在这个过程中,我觉得自己活得很自我,可以随时为一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和他对骂一场,却丝毫不会有那种有损自己形象的顾忌。
一个人能活得我行我素,那真是一种至高的境界,可人却往往不约而同,都喜欢和一些让我们不得不委屈自己、甚至让自己变得很假的人别别扭扭地在一起,并刻意追求一种传说中的东西——浪漫。
可能生活的本质就是要让两个平凡的人凑合在一起生活,比如小8和狐狸——
一来,我俩都很节俭,在这儿我可不想再用抠门儿来形容自己,因为当一个人自己独立生活之后,他就必然要具备这个品质,否则,除非他生来就不知道没钱花的滋味儿。我当然不是这种含着银匙儿出生的幸运儿。
再则,我俩皆具备一个比较残酷的相似点:都曾经被感情莫名其妙地伤害过。
有时我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凭什么执著追求感情的人就注定要被伤害,可那些伤害别人的却能一直逍遥情伤之外?好像这些人天生对真情产生了抗体一样。他们可以逢场作戏,却把别人搞得神情恍惚,不能自已。说白了,就跟一首歌里唱的一样:大多数人都相同——喜欢的只是爱情的脸孔。
我在家里苦苦熬煎了整个儿五一假期,一直在担心会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那几天我总是时不时地叫狐狸来吃饭、聊天,他也非常乐意。我俩说些不着调儿的废话时,我焦急的心能够得到暂时的麻痹;可他不在时,我就会前思后想——到底这件事会向什么方向发展呢?
“别瞎琢磨了,小8,直觉告诉我,你姥爷没事儿的!”
“直觉?你怎么感觉到的啊?”
“直觉直觉,所谓直觉就是直接的感觉,不需要任何理由支持的一种感觉嘛。”
“嗯,也对啊!可不知为什么,我老是怕。”
“怕什么啊?”
“你说我姥爷不会得了那种不治之症吧?”
“不会的!”
“为什么啊?”
“一般不治之症都是让你低烧不是发高烧不退。”
“是吗?你怎么知道的啊?有什么道理吗?”
“受不了了啊,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啊?我也不知道,总之你就相信我吧!我跟你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永远都别在那儿瞎琢磨一些还没被确定的事儿。疑心害死人,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
“哎呀,你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多少人因为瞎琢磨自个儿就给琢磨死了的!”
“你什么意思啊?”
“知道哈姆雷特这个人吗?”
“大概知道一点儿,没看过。好像原来是不是课本儿上选过一节啊?”
“我告诉你,哈姆雷特的故事就是要告诉咱这个道理,没事儿别瞎琢磨,琢磨害死人!”
“是这个意思吗?”
“当然是!你看那哈姆雷特做了个梦,然后就开始瞎琢磨瞎琢磨,最后怎么着?死了吧?”
“你省略的也太多了吧?他又不是琢磨死的,好像是被杀的吧?”
“那又怎么了?殊途同归,反正都是死,你管他怎么死的啊?”
“原来这个故事为了告诉我们这个意思啊,我还是第一回听说!”
“对啊!就是这个意思!”
“能问一句,你高考的时候语文得了多少分儿吗?”
“问这干吗啊?”
“随便打听打听,不说算了!”
“具体不记得了,反正挺低的,我语文学得不好,唉,拉分儿的,就这个害得我考了好几年呢。”
“难怪!”
狐狸说,矛盾是事物发展的源泉。当然这句话的原创肯定不是他了,可他总喜欢把这句话放在嘴边儿。此话的大致意思是说——无论什么时候遇到什么事儿都不要悲观,当一件事儿发生转折之后,无论是好是坏,那都说明这件事儿在不断发展着。我这么说好像又是在重复一句废话,不过大家仔细想想,还是有点儿道理的,有时候一件事儿一成不变未必就是好的。不说了,还是赶紧讲后来发生的事儿吧。
经过数日的漫长等待,医院终于解除了隔离。这一天,我下了班儿赶到医院去,终于看到了住了一个来月医院、形容枯槁、毫无精神的姥爷。
“我到底得的什么病啊?”姥爷目光呆滞地盯着我问。
“姥爷,你别担心,没事儿的!”我一边儿给一个大桃儿剥皮一边儿说,因为我不知该如何回答,所以剥皮的速度放慢,也显得特认真——这是我用来掩饰尴尬的一种常用方法。
“那我能不能出院?”
“现在还不成,要不我去跟大夫说说吧。姥爷,这几天觉得怎么样?”
我把大桃儿放在一个饭盒儿里,拿一个大勺儿挖了一点儿想给姥爷喂了,可他转过脸,压根儿不想吃。
“唉,在医院住着觉得跟等死似的啊!”
第一次听到姥爷这么说话,吓了一跳,我曾经看过一篇文章,大致讲的是心情和病情的直接关系。如果一个人心情好的话,那么就算得了不治之症都能再活好久;可要是心情不好,那小病也能要了命。这该怎么办?到目前为止,已经一个多月了,还没确诊,咳,真不知道这医院的人都干吗呢?就算有什么病,你也赶紧告诉我们啊,让人这么瞎琢磨都快琢磨死了。不行,我得再跑一趟值班室,问问那个主治医生到底我姥爷的病该怎么治。
我一出病房门儿正要奔值班室走,竟遇着一个老大爷拦着我说起话来!“小姑娘小姑娘,你过来!”
我四下张望了一下,确定是否在叫我。“大爷,您叫我啊?”
“对啊!你是不是十六床家属啊?”
我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儿,这位大爷手里拿着一把类似猪八戒上火焰山时手执的芭蕉扇,个儿不高,却很敦实,要不是他穿着斑马服,我实在不能断定他就是个病人,看样子也是快要出院了。
“啊,对,我是他外孙女儿!”
“呵,老爷子好福气啊!外孙都来看他,我看你来了好些回了。”他边说边使劲儿扇着大扇子,离他比较近的我也跟着沾了点儿光。比较奇怪的是,我看他一边儿说话一边儿汗还往下淌。哪有那么热啊?
“是啊!那个,您找我什么事儿吗?”
“哦,我就跟你说啊,你姥爷我看他平时上下床去厕所的都挺费劲,你们家怎么不给请个护工啊?”
“护工是什么啊?那个,医院不是有护士吗?”
“嘿,你这孩子,护士能天天贴身儿给你伺候着啊?你看你们这小年轻儿的现在都还上学呢吧?”
“没有没有,我上班儿了!”
“就是啊!你看你们都上班儿着呢,那就更不能耽误工作啦,请个护工吧!你看我每天,就怕耽误我儿子闺女,就跟医院请了个护工,这样儿照顾着,家人也不担心哪。”
“噢,您说得是,我没想到,我赶紧回去琢磨琢磨这事儿,我原来一直就没想到啊!那,您几床的啊?”
“啊,我18床的。行了,你记着点儿,其实咱要是家里有人手儿,肯定愿意自个儿家来人照顾着不是,可要是家里人都忙工作呢,那就只能找护工了你说是不是?孩子都有自个儿的事业,咱不能耽误了人家啊!”
“嗯,您说的是,那您哪儿找的护工啊?医院里管给介绍吗?”
“你打听打听,要是能找个知根知底儿的认识人,那不更好吗?找不着咱再说医院的。我跟你说啊,”大爷示意我凑近点儿,他把声音放小,“这医院的人哪,净想着赚钱啦!忒黑!”
我会意地点了点头:“谢谢您,我回去就张罗这事儿!以后有什么事儿您多提醒着我点儿,我年轻,好多事儿没经验!”
“嘿,行!我看你们家以后就指着你了!只要是有这份儿心,有什么干不成的啊?”
我看着这老头儿又自言自语絮叨了一会儿回了病房,本想跟他说声儿再见的,也没说成,脑子里便开始琢磨他说的请护工的事儿,一路迷迷瞪瞪竟然忘了找大夫就直接出医院坐上公共汽车回家了!唉,要不说呢,这人连轴转就是不行,我最近明显感到脑子有点儿迟钝,每天下了班还得去医院,回来什么也干不成就是睡觉,就这样儿有时候仍觉得跟一夜没睡似的。
我下了车,在经过姥姥家的时候本来想去跟姥姥说说请护工的事儿,后来一琢磨,算了,我姥姥也八十岁的人了,这些事儿她也没辙,到头来还得靠我一手张罗,不跟她说了,关键就是怎么找个可靠人。我突然想起狐狸曾经跟我说,他爸病危时在医院陪护的事儿,想必在这方面他应该挺有经验。我赶紧拿出手机,给他打电话。那段日子里,我的手机费那真是空前绝后的高啊!咳,也没办法了,到了这份儿上,攒着那点儿钱又有什么用哪?
“喂!”
“喂,是我啊,狐狸。”
“哦,我都快睡着了,什么事儿啊?”他说着,还长长地打了个哈欠,我乍一听还以为是手机信号儿不好被干扰出现的怪声儿呢,差点儿给挂了重拨。
(哈欠打完3秒后)
“喂,说话啊!喂喂喂!”
“唉,让你一个哈欠我都没有说话的激情了。”
“别啊别啊,我现在精神抖擞!快说!”
“这个,唉,咱还是面谈吧,明儿下班儿了你到我家来得了,到时候我再跟你说,行吗?”
“搞得这么神秘?行吧行吧!那我继续做梦了啊,刚才梦见差点儿吃了一个鸡腿儿,就被你给搅和了,难道你不想有什么表示吗?”
“什么表示啊?我忏悔一下儿得了!”
“咳,难道你就不想明天让我梦想成真吗?”
“就知道你琢磨这个呢,没戏!明天下班儿以后我没时间给你做饭!”
“噢,那当我没说,我这人是不是特识趣儿?”
“凑合吧。明儿早点儿来!”
“护工?那是得找个好点儿的!”狐狸把眼睛尽量瞪到最大,认真地看着我说。
“那你说我到哪儿找去啊?”我假意迷茫,其实心里已经有谱儿了!
“那我还真不知道,我对这行业不了解!”
“那原来你们家看护你爸是哪儿找的人哪?”
“我们家穷啊,肯定请不起人,都是我们自己照顾的。当时在上学呢,反正那会儿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
“那,不说别的,在这方面你一定很有经验啦!”我诡异地看着狐狸,笑得像米老鼠他女友似的那么暧昧和甜蜜。
“你,想干吗啊?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我真不好意思说,这一时半会儿的我也找不到合适的人,你看咱俩都这么熟了,要不,你先试试?”
“我还要上班儿呢!”
“少废话!是谁原来跟我说根本不用坐班儿,随叫随到的?”
“那是原来,我最近在,在,在……”
“在什么啊在?你明明就是在——找——借口!”
“好吧。我承认我是在找借口,你要知道,这可是个很劳神的活儿啊,而且我特不喜欢医院那种气氛,整天跟那儿呆着我觉得倍儿不对劲儿。”
“唉,你就权当体验一下生活嘛,反正你早晚也得去,提前适应不是挺好吗?”
“什么叫我早晚也得去啊?”
“你以后也得生病是吧?肯定一生病就得住院吧?现在不正好提前熟悉下儿环境吗?”
“这叫什么逻辑啊?服了!”
“哎,不会时间太长的,你就去吧,反正你现在整天也是混着呢!”
“话是这么说,可有道是:无利不起早啊。”
“我就知道你这种人就惦记这个呢!现在跟你提雷锋什么的也是白搭,我就不费那个劲了,反正你白天没事儿的时候就过去看看,然后你晚上过来我管你一顿饭怎么样?”
“一顿饭?什么标准?”
“肯定是大鱼大肉好吃好喝的,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什么!”
“嗯,听起来挺划算的嘛,再说,闹不好照顾的这个,以后就是我姥爷了也说不定呢!”
我心里偷偷算了一笔账,怎么着都是找狐狸去比较好,再怎么说狐狸是认识的人,我要是请护工一个月至少也要花个千儿八百的,纵使我给狐狸每天吃上它三斤红烧肉,这一个月下来花五百撑死了!就一顿晚饭,五百块钱标准,不吃死他?保证他一个月下来狐狸也得吃成野猪了!就这么定了!
“怎么样?决定了没有啊?反正你现在不也没什么事儿吗?最后问你一次啊,最后一次了啊!”
“那,我点的菜你都能做吗?”
“放心放心,不能做我给你买去,家门口儿什么商店没有啊,还怕买不着你吃的!”
“那,行吧,我先试试。我明儿就去,晚上,我想吃烤鸭。”
“烤鸭?”
“没事儿,我知道你不会做,没关系,你们家院门儿一出去直着往前走,一直往前 ,有一家饭馆儿门口儿贴着‘挂炉烤鸭38一套’呢,我今天下车就看好了!明儿你就买这个回来得了,也甭做了,晚上下班儿也齁累的。”
38×30=?
亏了。
“对了,那我每天往返的车票算谁的啊?”
我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该找谁找谁去!”
我忽然间有种中了计的感觉,唉,有道是:再狡猾的猎手也斗不过好狐狸啊!
第二天晚上下班儿之后,我跟狐狸约好了在医院大门口儿见面,他到得还挺早,手里拿了瓶儿娃哈哈纯净水,看起来有点儿着急。我赶紧快走了几步,道:“真早啊!走,咱俩赶紧进去吧!”
“我都跟这儿喝两瓶儿水了你才来!”
“哎,堵车了,不好意思。走吧走吧!”
我俩走到病房门口,透过门缝儿,我指着里面儿对狐狸说:“狐狸,你看,那个就是我姥爷!”
狐狸把头一探,瞄了一眼说:“哦,看见了,看见了,那一会儿进去了我该怎么说啊?”
“咳,你不用瞎操心了,我会说的。”
“你不会当着他的面儿直接说我是你男朋友吧?那太突兀了,你要是有这打算还是先跟我说一声儿好了,要不我怕到时候不知所措!”
我无可奈何地瞥了他一眼:“你放心吧!我是不会给你这种不知所措的机会的!”
“什么意思啊?”
“废话,我有毛病啊,说你是我男朋友?你哪儿长得像我男朋友啊?”
“我看你姥爷那么一副智者相,万一他问我怎么办哪?其实咱俩的关系这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你放心吧,我会说你是我同学的,这样行了吧?打一开始就把谣言的苗头掐死。再说我姥爷没那么八婆,问这个干吗啊?”
“同学?我这么老眉老眼的是你同学?这听着也太假了吧?到时候你姥爷肯定得问我,同学:你留级留了几年啊?”
“那你就实话实说呗!”
“说什么啊?”
“废话,考了八年大学的事儿你忘了?”
“谁告诉你我考了八年了?明明只有四年!”
“咳,你就将就点儿吧!我姥爷参加过抗日战争,要是一听说你考了八年才考上,没准儿还会对你有种特殊感情呢!这就叫先入为主,让人家第一眼看见就待见你。再说你现在也算功成名就了,说说你考了八年的辛酸血泪史又怎么了?反正你现在是成功人士了,成功人士是不怕回忆过去的!”
“我发现你现在说话越来越像我了!”
“什么意思?”
“无时无刻不在辐射着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无厘头感觉!”
“甭废话了,赶紧进去吧!”
我俩相继鬼鬼祟祟地进了病房,姥爷正在看报纸。
“姥爷,我来啦!”
姥爷抬了下眼皮,无精打采地说:“来啦!”
“啊,姥爷,我给您带了西瓜汁儿了,我在家现榨的,放冰箱里冻了会儿,你赶紧喝吧,现在天热,别放馊了!”
“放那儿吧!”
“姥爷,您看。我来介绍一下儿啊!这是小张儿!”我用手拽了一下儿,抓了个空,回头一看,狐狸这厮居然正在听旁边儿的人神侃呢!我赶紧把他给拉过来:“姥爷,这是小张儿!”
狐狸尴尬地笑了笑:“姥爷好!”
我姥爷的老花镜架在鼻尖上,眼光从镜片上方出来,瞄了狐狸一眼:“这是,怎么个意思啊?”
“哦,姥爷,是这样儿,我让他过来照顾您的,这样呢,我白天上班儿万一有什么事儿找他就成了!”
“找他?找他干吗啊?白天有什么事儿?什么意思啊?我能有什么事儿啊?”姥爷把报纸一放,撂了句话。“不想来就甭来了,我一人呆着挺好,不用你们来看,这儿有大夫呢,万一我不行了他们会给你打电话的!你用不着找个外人守着我!”
我俩从病房灰溜溜地走出来,半天没说一句话。
“嘿!”
……
“怎么了,小8?不高兴了?”
“废话,要换成是你你高兴啊?都费劲巴力地看了一个多月了,今天被他一句话骂得我都不想来了!说得好像我特怕麻烦似的,真没劲!”
“哎,你也不能这么说!”
“那怎么说啊?我都被灰头土脸地骂成那样了,还怎么着啊?”
“我觉得你姥爷现在肯定是因为心情不好,所以才这样的!”
“那我也心情不好啊!”
“咳,你别瞎琢磨,我觉得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要赶紧让医院确诊病情,然后对症下药。谁愿意成天跟医院里住着啊?要是换了我,别说住一个月了,就是一礼拜我也受不了,早疯了!”
“那你要这么说的话,我再去找趟大夫问问吧,前天来的时候本想问的,后来给忘了!”
“是啊!这么重要的事儿都给忘了,我该说你什么好?”
“那我现在就去,问问主治大夫什么时候在,跟他约个时间谈!”
“好好,我跟你去。咱俩一块儿去!”
“没事儿的,你先回去吧,今天也挺晚了!”
“没关系没关系,我跟你一起去吧!怕你没经验,不知道问大夫什么好,尽说些没用的话!”
“嗯,狐狸,谢谢你。其实——有的时候你这人也还凑合,不那么招人烦!”
“嗯,那咱俩一会一块儿吃晚饭吧,我都饿了!”
“行啊!一会儿到我家去,我给你下碗面条儿!”
“别介啊。”
“怎么了?”
“不是说好吃烤鸭吗?我都熬了这大半天了,就等这个呢!”
“我说你今天怎么这么殷切……又看走眼了!”
我跟狐狸走到医生办公室,听到里面有人说话,就没好意思进去。“咱等会儿再进去吧!”我拉着正想往里冲的狐狸说。
“那等吧!”他非常郁闷地站在医生办公室门口,无可奈何地看着我。
(5分钟以后 )
“要不咱俩进去看看,怎么没点儿动静啊?”狐狸不耐烦地溜达来溜达去,时不时想往里面探个头。
“被你的鸭子烧的吧!再等会儿!”
“不是鸭子不鸭子的,你看他们说话没完没了的,那什么时候轮上咱们啊?”
“什么不是鸭子,我看你就是被鸭子闹的,唉,算了,进吧!我也不想等了,这得等到猴年马月了啊!走吧!走吧!进!”
我轻轻地敲了敲门,就听里面一个温柔的男声说:“进来!”我和狐狸一进去,就看见一对中年男女正在跟医生唠叨呢!
“大夫,那让我们家属再商量商量吧!”
“那我下病危通知?你们家属最后决定一下吧!”
“大夫,我爸已经八十多了,您觉得还有治疗的必要吗?”
大夫很平静地瞥了他俩一眼:“这就要看你们家属了!其实要我说,反正最后再用药也还是花钱的事儿!”
“那,我们再商量商量!”
“你们快点儿商量吧!”那个医生很不耐烦地写着东西,也没再抬头看。
“行行!”
我听了半天没明白怎么回事儿,就看见那对中年男女在一边嘀嘀咕咕絮叨起来,趁这工夫,我赶紧凑到前面去。“大夫,我是十六床的家属,我想问问主治医生吴大夫什么时候在?”我说。
“有什么事儿吗?”这个大夫漫不经心,一边儿还继续写他的单子。
“我就是想问问,我姥爷那病什么时候能确诊啊?”
“哦,你十六床的是吧?”
“对对,就是住院都住了一个多月的那个!”
“你等着吧!我们现在还没法儿确诊,专家已经会诊了好几回了!”
“这什么病啊这么难确诊?”
“我们要是知道什么病了不就确诊了吗?”
“那现在怀疑是什么病啊?”
“上次做了个检查,现在不排除肿瘤的可能!”
“肿瘤?”一听到这两个字,我几乎崩溃了——肿瘤不就是癌症吗?那我姥爷恐怕就再也出不了医院了。
这时候,那对中年男女凑过去:“大夫,签就签吧!”
“那你们谁过来,先在病危通知书上签字,我们现在要对病人做的一切治疗方法都是经你们家属同意的!”
“哎。”
“谁签?”
那中年男的过去说:“唉,我是老大,我来吧!”他茫然地签了字,就和那个一起来的女的出了病房。
我看着那个若无其事的大夫问道:“那我姥爷的病最晚什么时候能确诊啊?”
“最近吧,我们也不知道。你等着吧,有消息了会通知你们家属的!”
这就是大夫,让我觉得可怕的大夫,面对人的生死已经毫无感觉的人——也许是他见多了这种分分合合的场面,早已麻木了。
从那间冰冷的医生办公室走出来,我心里空落落的,有点儿堵得慌。经过姥爷病房的时候,我往里面看了一眼,姥爷还在看报纸,我也没进去,就绕了一下道儿走了。就在这时,那间病房的门突然大开了,护士把一个病人从里面儿推了出来!
我一看,那蒙着白单子躺在病床上双眼紧闭的,居然就是前几天提醒我给姥爷找“护工”的老大爷!跟在后面的,是那对神情沮丧的中年男女,就这么一直跟着护士把老头儿推走了。
我真没有想到,几天前还那么精神的人,居然一下儿就被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人的生命,难道真的这么脆弱吗?
我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这个和我只有一面之缘的热心人。那一刻,我无法掩饰心里的难过,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亲眼目睹一个人从生到死的过程——那真是一件残酷的事情,对于一个尚不熟悉的人我都能这样触景生情,真不知道如果这人和我有关系,我会何等的痛苦!这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狐狸站在我旁边,一直没有言语。
“小8,我们先回去吧!”终于他开口了。我看了他一眼,无奈地点了点头。
“你放心,我今天肯定不再跟你提烤鸭的事儿了!”在摇摇晃晃的21路车上,我满眼都是大包小包儿,大行李小行李,各路准备去北京西站赶火车的同学、同志们,还有一个被欲望焚烧得已经不能自拔的家伙——狐狸。
他的欲望,肯定是某只被倒霉催的鸭子;而我,毫无心情可言。不用说,还是那档子事儿!
“我都不想说话了!”我无精打采地挤出几个字儿来。
“我知道你不想说话,不过我有话说啊!”狐狸眨了眨眼睛,很神秘地看着我。
“小8,你不觉得这其中有些蹊跷吗?”
“你别吓唬我,像你这么没文化的人居然都会用‘蹊跷’这个词啊?”我强打精神,跟他说了这么句不痛不痒的话。
“不用这么打击我吧?就算我语文不那么……谁规定我不准用这个词儿啦?”狐狸显得有些忿忿,要是平时,他肯定会说:你不觉得这有点儿不对劲儿吗?我听惯了他那样的大白话,乍一听到“蹊跷”,还真有点儿没回过味儿来!通过这一点,我发现,一旦某个人在你心里形成了某种特定印象以后,要再想转个型,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了!
“哎,你又琢磨出什么来了?直接说,不要搞得那么神秘,装神弄鬼似的!”
狐狸像个长臂猿一样两只手抓着车顶上的扶栏儿,身体前倾,把头凑到我耳边儿。我都服了,一个人脖子比较长的话,居然能做出这种高难度动作!
“小8,你不觉得医院有点儿问题吗?”
我一听他这句话,后背直发凉,头皮直发麻。在黑暗的公共汽车上,狐狸的眼镜仿佛折射出一种悠然的蓝光;他的嘴角儿,还挂着一丝诡秘的微笑。我当时被吓了一大跳,别说我了,坐在我旁边儿的大妈看见这情景赶紧把身子往外靠了靠——我估计她也是被狐狸同学震撼了!
“你,什么意思啊?”
“小8,咱们来分析一下儿那大夫今天说话的态度!”
“咳,一般大医院的大夫都那德行,有什么好分析的。你要说这样儿就算医院有问题,那哪个医院没问题啊?我发现了,现在医院的大夫个顶个儿的都跟大爷似的。你甭说大夫了,有的护士都倍儿牛呢!”
“哎,我说的问题不是那个,你理解错了!我说的是,他说你姥爷可能得了癌症!”
“怎么了?”我挺忌讳狐狸说这个词的,仿佛说了一次,就会变成真的一样。
“你知道吗,我想来想去就奇了怪了,像这么大的医院,难道一个多月了连个癌症都无法确诊吗?”
“你什么意思?”
“因为这一个多月以来,我听你说话那意思,咱该做的检查早就做了,听医院那意思各路专家也会诊了好多回了,咱就这么说吧:如果你姥爷得的是癌症,就算不是,只是疑似的话,那也显然不应该再让他住在传染病区里,你想想,要是就这么住着的话,对一个八十岁的病人来说,这会儿要是再被传染了什么别的病那不就麻烦大发了?”
“听你这么说,我觉得好像是有点儿道理啊,我也有疑问!”
“先别疑问了,该下车了!赶紧下车咱边走边说!”
“哦哦——”
我俩慌慌忙忙地在大包儿小包儿、大行李小行李、各路赶火车的同学、同志们的眼皮底下挤出了公共汽车。背后还传来了售票员阿姨的责骂:“干什么呢?早干什么呢?早就说了要下车的提前准备,现在跟这儿挤挤蹭蹭的耽误时间!”当然,这位肯定不是李素丽。
我俩也没敢搭腔,灰溜溜地下了车。
“狐狸,我有一点儿不太明白,医院既然知道是什么病了,为什么拖延时间不确诊呢?这么拖来拖去,现在每天就是退烧药这么维持着,那我姥爷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啊?”
狐狸突然停下来,说:“小8,这只是我们一个非常冒险的猜测,我是凭直觉觉得医院肯定是有点儿问题的,但你说为什么要一直这么拖延时间,我百思不得其解。”
“你说——会不会是我姥爷感染了一种新型传染病,为了封锁消息所以才这样的?”
“你脑子被猪油泡过了,居然这么没逻辑的话也说得出?那你还不如说你姥爷被人发现其实是外星人呢,根本就是长生不老,医院要拿他做活体实验!”
“那,也没准儿吧?”
“咳,我不逗你了,我发现好多女的一遇着点儿什么事儿就自乱阵脚。你能不能稍微镇静点儿,理清头绪,咱们找出一个合情合理的因果关系来?要不,你就保持沉默,别打扰我思考问题!”
“嗯,好吧。”
就在我俩要拐进路口儿的时候,狐狸忽然表现得垂头丧气的,好像很没精神的样子。“唉。”他叹了口气。
“怎么了怎么了?你想到什么了?”我以为他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就赶紧问他。
“没怎么没怎么。”
“哎,有什么你就说吧,别藏着掖着!”
“不说了不说了,真的不说了,我都说过今天不提了!”
“什么事儿啊?赶紧说吧,你要是现在不说那就没机会了啊,别让我干着急啊!”
“哎,那我说了啊,你没发现我都饿得眼冒金星儿了吗?”
“咳,就这事儿啊,早说啊你!”我松了口气:幸亏不是什么别的。
“算了算了!咱俩去吃牛肉面得了!”
“不用,既然答应你吃烤鸭,那就去吧,我还想等你吃饱喝足以后,咱俩再研究研究呢!”我摸了摸兜里的钱包儿,今天出门的时候特意往里头装了二百块钱,一人一百块钱的标准,怎么着也够了吧。
“嗯,这话听来颇为受用啊!”
“行了,甭废话了,赶紧走吧,正好前头有家郭林,也甭去那个‘38一套’了,估计早关门儿了!”
“行行,哪儿都行啊!嘿嘿,只要有的吃!”说罢,狐狸心满意足地跟着我掉转头,穿过马路,奔郭林去了。
“想吃什么自己点吧!”我摆出一副很阔绰的样子,特意在服务员小姐拿着根儿圆珠笔凑过来写菜单儿的时候大声儿说了这么一句。我觉得既然咱要破一回财,一定要让自己从其他方面把这失去的给找补回来,比如说,面子。我想,现在大家肯定都觉得我是富婆儿啦,至少,这位等得不耐烦的服务员小姐肯定已经对我肃然起敬,我想我已经向她树立了一个新时代的独立女性典范——咱吃饭咱自己买单,不占男同志一分一厘小便宜。
“你觉得土豆丝儿是醋熘的好吃还是尖椒的好吃啊?”狐狸把巨大的菜单挪开,从背后露出一张小脸来。
“唉,随便随便吧。看半天,就要了个土豆丝儿啊?我还当你在那儿看什么呢!你赶紧的,甭磨叽了,真够费劲的!”我当时自我感觉说的这句话显得特有魄力,一般有钱人可能都这样儿,说完以后心里不免有些得意起来!
“我这不是征求你意见吗,毕竟是你请吃饭啊?不是我说的,你们女的一吃饭就事儿特多,什么不能吃肥肉啊,不吃大蒜啊,挑三拣四,嫌这嫌那的,万一点完以后你说什么你不能吃辣的,怕脸上长痘儿,又说不能吃油炸,怕上火兼长痘儿,又说……”
“行了行了,你有这废话的工夫咱菜都上来了,别絮叨了,你要不点我来!”说这句话是相当冒险的,说完以后我有点儿后悔,其实本来我的计划是这样的——烤鸭要一套完事儿,当然不可能给他买一只,那得多少钱啊!要是不够吃可以再来盘儿扬州炒饭之类的垫吧垫吧,我估计这也就差不多了。现在这家伙居然还想再点别的菜,我突然有点儿后悔,干吗要说让他来饭馆儿吃啊,38一套的回家吃肯定绰绰有余。唉,亏了。
“小姐,水煮鱼多少钱一斤?”狐狸泰然自若地喝了口茶水,问道。
“哦,那要看您点哪种鱼了,我们有桂鱼,黑鱼,草鱼。”
“行了行了,我不要了,还得赶时间,懒得吃鱼了,怪麻烦的还得挑刺儿!你给我来一个烤鸭,不是要一只啊,是一份儿的这种,一只我俩也吃不了!再给我来盘儿扬州炒饭。先这么着吧,不够再说。大晚上的,我们也别吃那么多了,是吧,小8?”我正郁闷的时候听到狐狸这么一说,立马有如沐春风之感:这家伙好歹跟我混了这么长时间,还算会办点儿人事儿,哼哼!
服务员小姐在这里站了25分钟,结果用了不到5秒的时间重复了一下儿我们点的菜,郁闷加愤慨地走了。我估计我在她心目中的富婆儿形象此刻已烟消云散、荡然无存了,不仅如此,她肯定还会想:这俩人肯定是早串通好的,还想装得像要大吃大喝似的!
哎,兴许大家到饭馆吃饭都是这么做的也不一定呢。总而言之,我还是喜欢在家做饭吃,这好处就太多了,即便宜,便宜,还是便宜!具备这三点压倒性优势,就算是自个儿做得难吃点儿,咱也忍了!
我发现我骨子里还是有点儿小气,但至少有一点我认为我比其他小气的人强,因为大多数抠门儿的人是对别人吝啬对自己大方,可我对别人对自己都一样。从这个意义上讲,我其实是一个纯粹的人,一个伟大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原谅我那么多感慨吧,毕竟那回是我请一个自己完全心不甘情不愿的人吃饭,难免会有些伤感。
“行了,等上菜这工夫,咱俩赶紧说正经的!”我看着正在大口喝茶的狐狸,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嗯嗯,咳,差点儿没呛着!说吧!”
“咱俩刚才说到哪儿了?”
“就是我分析的,觉得医院有鬼啊!”
“我觉得你说得对,但原因是什么?任何事情的背后肯定都有一个真相!”说这话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特像金田小8。
“嗯,对对,我先插句别的,小8,说实在的,我都有点儿不太好意思让你请,要不这顿我请算了!”
“什么意思啊?不用了,不是说好我请吗?”
“别别,我回忆了一下儿,好像咱俩认识这么长时间我还没怎么请你吃过顿正经饭吧?”
正经饭?那我原来吃的都是不正经的饭啊?晕!
“咳,我现在不是有求于你吗?”
“哎,别介啊,说的那么见外干吗啊?这有什么求不求的,咱俩是朋友,该帮忙的地方就帮忙,你看,我也挺穷的,说白了什么都没有,现在除了能帮你想想辙以外也没别的能干的!你们家现在这样儿,肯定是急着要用钱,我爸住过院,我太了解那种情况了,每天住院的钱哗哗地跟宿舍自来水似的往外流。你姥爷都住一个多月了,那肯定也花了不少了,所以,这会儿我就不乘人之危了,这顿我请吧!虽然我不富,但请你吃顿饭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其实我好几天以前就想好了,早看好了那‘38一套’的烤鸭,结果你今天要来这儿吃,也没关系。一会儿菜上来了不够你再要别的。行吧?咱先吃着!”
我一看狐狸同学一反常态,难得的一脸真诚,稍微有点儿小感动——狐狸还真挺够朋友的!“不用不用,你想太多了,没事儿的,你别把我想得那么惨,没有没有,我还挺得住。钱不是问题,都是公费医疗,单位全报销,主要是事情太让人糟心,明白吗?”
“等会儿等会儿,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怎么了?说什么啊?”
“再说一遍,就你刚才那句话!我想,我可能猜到问题出在哪儿了!”
“我就说我不用你请啊怎么了?”我有点儿晕,一时没回过味儿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狐狸闪烁着一双琥珀色的小眼睛,显得很睿智地说:“你说你姥爷是公费医疗?怎么个负担法啊?”
“全是公家出啊,我姥爷可是离休老干部,还参加过抗日战争呢!怎么了?”
“全出?那要是花个几十万也是单位全出?”
“哼,你以为呢,才一个多月,这大大小小的检查,这个那个的费用加起来也都好几万了!”
“嗯,我终于明白了!”
那狐狸此时给我的感觉很像宫藤新一,我觉得我看着倍儿傻——张着大嘴,用很惊讶很渴望的眼神盯着他。
“你明白什么了?赶紧告诉我啊!”
“哎,小8,我要是说了我的猜测你也别太当真啊,但我总觉得是有这么一种可能。就是,其实姥爷的病本来并不怎么严重,医院也很了解这个情况,但因为你们是公费医疗,通过做检查等等,可以让你们一直这么花钱花钱再花钱。总之一句话,医院就是为了赚你们钱才这么做的!”
说“花钱花钱再花钱”这句话的时候,他手里拿着一根儿筷子跟那儿自得其乐地穷比划。
“这,应该不会吧?医院哪能这么办事儿啊?而且都那么大岁数的人了,禁得起这么折腾吗?”我打心眼儿里对医院的感觉还是那四个字:救死扶伤。因此心理上不太能接受这样的解释,尽管狐狸的话听起来似乎也是讲得通的。不过从另一方面想,如果能因此确定姥爷没得什么大病,那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儿!
“小8,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你别在意啊。”
“你说!”
“我觉得医院压根儿就没有让你姥爷再出院的打算,因为他年龄很大了,在治疗过程中即使出了什么问题,医院也能说过去,所以我认为现在医院持续在用退烧药本来就是一个奇怪的事儿。当然了,咱都不是学医的,对这个也不大懂,但就根据最平常的人情世故推断吧,如果一个人已经病入膏肓了,医院却对病人的情况态度显得很漠然,你觉得这可能吗?”
“会不会是因为我们在医院没认识的人啊?现在不是都要找后门儿才能看上好大夫吗?”
“你说的只是一方面,我觉得也不完全是这个原因。最关键的还是,人家觉得你这病不是那么重!”
“听了你说的话我觉得好可怕啊,那医院真的就要这么治下去……”我眼前突然浮现出一个恐怖的画面,医院就好像731部队一样,要用活人做人体实验了!
“小8,你先别急,这只是咱们的一个猜测,你也别太当真啊,兴许医院真的是没查出来姥爷究竟得了什么病呢,是不是?”
“哎,其实我倒真希望是你说的那样,至少我知道姥爷没得大病!”
“嗯,对了,还有一点,小8,姥爷做的检查结果你都看过吗?”
“没有,都跟医院呢,有病历的,当时我也没管大夫要过,我觉得就算看了也看不懂啊!”
“哎,我说啊!你这家伙怎么这么不仔细啊?看不懂就不用看啦?医院要是给你乱收费你也不知道啊!平常那么精明的一个人,大事上怎么那么糊涂啊?唉,难怪女的一般都当不了什么大官儿呢,好像办事儿都不行啊!”
“你少废话,我没本事是我自个儿的事儿,你别一下儿打击一大片!”
“行了,反正我觉得我也点得够透了,最近你要经常走动一下,频繁在医院出现,然后使劲找大夫,一定要让医院尽快给个说法!不要再拖下去了,现在可都快6月份了,这眼瞅着就住两个月了,咱不说别的,这事不能再拖下去了。”
“我知道。你说得有道理,而且,我现在坚信我姥爷没得癌症了!”
“嗯,明天去医院的时候把病历拿来,你仔细看看每一项检查结果,不明白的就让大夫给你解释,别觉得不好意思,这都是他们该做的,现在咱是病人,咱花了钱住院就是大爷!他们有这个义务!”
“行!狐狸,我觉得让你这么一说我心情好多了,我今天本来一直在想,我姥爷会不会真的得了癌症呢,让你这么一说,我觉得我姥爷都快好了似的!”
“你怎么又乐起来了?哎,要不说你们这些女的,这事儿八字还没一撇儿呢就开始盲目乐观,你别觉得这就是什么好事,你现在要面对的问题还多着呢!首先,咱还没有最后确定这个推断是不是真的,这个,需要你去想吧?还有,万一真的被我们猜中了,那下面你该怎么做?是转院还是继续留在医院治疗?而且,姥爷究竟得的是什么病?这些,你是要自己深思熟虑的。”
“你可真有文化,还‘深思熟虑’呢。”
“别老打岔!这会儿还耍贫嘴?每次教育你的时候都是这样儿,那你能长进吗?一点儿社会经验都没有,像你这样儿的就擎等着被人骗吧!我估计你就是被人给卖了,还傻了吧唧的自告奋勇替人数钱呢!”
被狐狸打击了一顿,我觉得非常没情绪,好像被人从头到脚泼了一身洗脚水似的很是不爽;而他自己则低头开始疯狂、猛烈地攻击那盘儿烤鸭,这让我更加的不爽!
“咳,你也别太上心啊,我没有要说你的意思,赶紧吃吧!”他一边儿说让我吃,一边儿大口嚼着,根本没停嘴。
“什么没有要说我的意思啊?你已经说了!”
“别那么小心眼儿嘛,不就说了你几句吗?”
“有你这么说的吗?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啊?”
“对对对,我没权力说你,可你以为一天到晚夸着你,让你不知道姓什么了就好啊?哎,你们女的就这样,总是活在自己虚幻的世界里,别人说你句好的你就觉得这人是好人,有点儿基本的判断力行不行啊?”
“狐狸,你知道吗,每次你干点儿人事儿的时候,我就想,其实你这人还成,也不是那么讨厌。可这想法刚冒出来,你马上就来了七百二十度的大转弯儿。像你这么办事儿,谁能待见你啊?”
“等会儿,你刚才说什么?七百二十度大转弯?那不是又转回来了?”见我不吱声,他又道,“你没明白我什么意思啊?我是说,咱三百六十度先转了一周,然后你又来了个三百六,那不就回来了吗?相当于没变化啊!”
我无语。
“还没听懂?负负得正你知道吧?”
……
“双重否定听说过没有?”
……
“我这例子举得是不是有点儿毛病啊?不过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
“别老不说话啊!咱们倡导民主,有话就说啊!”
“我,只有一句话!”
“干吗啊?”
“今天你请是吧?”
“对啊!”
我回头:“小姐,给我拿菜单儿来,我要点菜!”
狐狸惊惶失措地看着我:“你,要干吗啊?扬州炒饭还没上呢!”
“没关系,炒饭是你的。我想吃松鼠鱼了!吃饭的时候,大家谁都最好别那么多废话!”
“小8,悠着点儿,不瞒你说,我好像只有一百块钱。”
“那我不管,谁让你废话那么多的。我想来想去,想让你闭嘴,不使出杀手锏怎么行!”
“小8,我错了,你原谅我吧!咱吃饭吧!我再不说废话了!”
“行了,跟我斗,哼!我告诉你,做人要见好就收,别蹬鼻子上脸!”
“嗯,是是,你说得没错儿,是我得意忘形了。”
服务员小姐一溜儿小跑过来,激动地说:“小姐?要点菜?”
我看了无比沮丧的狐狸一眼,又看了一眼满脸喜悦的服务员,说:“不点菜,我那盘儿扬州炒饭快点儿上,这都等了半个多钟头了,再这么等,我们这哪还是吃晚饭啊,都赶上消夜了。另外,再拿点儿餐巾纸过来!”
吃完饭以后,在回家的路上,我跟狐狸都异常沉默。原因很简单,这顿饭吃完以后已经将近10点了,我早已困得不行,如果不是因为跟狐狸同学刚刚进行了一场激烈的挑选扬州炒饭里虾仁儿的大赛,恐怕我现在已经躺在郭林里了。
还是我首先打破了沉默:“狐狸,我困死了,不跟你说了啊,回家睡觉去了!”
“吃完就睡啊?你可真行,难怪一直都那么——”
“那么什么啊?”
“没什么,没什么。”
“我知道你又要说我坏话。”
“没有没有,你多心了!”
“算了,你说就说吧,我才不在乎你说什么呢!”
“真的假的啊?”
“废话,要是在乎你说的话,我早就疯了!”
“哎,我一直以为你挺在乎我的呢!”
……
“你怎么又不说话了?”
“狐狸啊狐狸,我什么时候表现出我在乎你了?”
“我就是这么一种感觉,我感觉你好像在乎我似的!”
“哎,其实我真的只把你当个朋友!”
“朋友也行啊,这就是相互喜欢的一个开始!”
看着狐狸又开始自作多情,我不免有些担心——他不会真觉得我挺喜欢他吧?我艰涩地说:“那,你说以后,万一咱俩没戏,你会难过吗?”
“难过?难过肯定会的。不过,我觉得咱俩肯定有戏!”
“我是说如果,如果你找到了更好的姑娘,你可千万别放弃啊!”
“你这话说的,我觉得你就挺好,我还找别人干吗啊?”
“我是说万一,万一有个特好的姑娘看上你了。”
“特好的能看上我吗?”
“这不说万一呢吗?”
“没这万一!”
“你就假设一下儿不行吗?”
“这怎么假设啊?真有这么一天再说吧,那谁知道啊!人不要一天到晚琢磨没发生的事儿,好多已经发生了的自己都还不知道该怎么弄呢!”
5月底的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醉人的气息。在月光下,狐狸棱角分明的脸竟然看起来还有几分帅气。
“小8,你觉得我有什么不好的吗?”
“这个,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其实我除了穷点儿、瘦点儿以外也没什么大毛病啊!”
……
“你仔细看看,我还是挺帅的!”
听到这句话,我嘴一撇,差点儿笑出来!但就在这时,我突然发现狐狸的眼睛里闪烁着一些晶莹的泪花。“狐狸狐狸,你怎么了?别哭啊,我没笑话你,谁说你不帅我跟他拼了!”我惊道。
狐狸迷茫地看着我:“我没事儿哭什么啊?我是困了,算了,不跟你说了,我也回去了!”
“赶紧走吧走吧!”
于是,一场谈话就这样结束了,就在我前脚已经踏进院门儿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这都10点多了,还有公共汽车吗?要是没车了狐狸怎么走啊?
我赶紧追出去,看看狐狸走到哪儿了。唉,这么多天以来,我一直都没想起来问他,他到底是怎么回去的!
幸好他走得不是太快,在月光下,一个像大虾米似的、比鸡肠瘦的家伙正在那儿一摇一晃地溜达呢!看来不像着急的样儿!
我跟了上去。在和狐狸有五米之遥的时候,他突然停在了一辆自行车的旁边儿,然后低下身去……
“狐狸!”
他猛地站起身回过头来:“怎么了?你怎么没回家睡觉啊?”
“我,没什么!”
“赶紧回家睡觉去!”
“狐狸,对不起。”我一时竟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他每天来找我,骑自行车往返,那就是四个小时的路程啊,为了省点儿钱,也为了能来帮我的忙,狐狸每天都这么辛苦,可我为了他一两句风凉话就想跟他吵架!唉,人为什么总要伤害那些对自己好的人呢?是不是真像大家所说,因为得到的容易,所以从未想过要珍惜?我能感觉到,狐狸付出的不仅是时间、精力,还是一份厚重、真诚的感情!
“干吗?有什么对不起的?说话啊说话啊,我要赶紧回去了,要不太晚了我得翻墙进去了!”
“狐狸,其实你这人真的挺好的,我是说本质。”
“就说这个啊,那咱明天再说吧,我先回去了。”
“狐狸!”我走过去,毫不犹豫地紧紧抱住了他,这是我第一次主动跟狐狸同学拥抱。他的根根肋骨好像都在颤抖,两只手也不知该往哪儿搁,最后,他居然把手插到了裤兜儿里。
“小8,你怎么了?”
“没怎么,我觉得你才是真正的好人!”
“那你也不用谋杀我吧,你别勒了,再勒我就窒息了,松开,松开点儿吧。”我一听这话,立马没情绪了,赶紧松开手。
“你怎么突然把我给抱住了,这也太突兀了吧?我都没回过神儿来,吓死我了!”
“哼!我还不是看你每天骑自行车来找我,觉得心里特别过意不去嘛,你以为什么啊?神经病!”
“谁告诉你我骑自行车来的了?”
“废话,这车不是你的啊?破破烂烂,全北京除了你,谁还能骑这么破的车啊?”
“谁告诉你这是我的车了?破车就非得是我的啊?”
“你刚才不是正要开锁吗?”
“谁告诉你我正要开锁了?”
“我叫你之前,你不是正要低头开锁吗?装什么蒜啊?”
“唉,我服你了!”说罢,狐狸把脚一伸,“看见没有,鞋带儿开了,正要系鞋带儿呢,你冷不丁背后叫我一声儿,我一机灵就蹦起来了!”
……
“怎么了?有什么不满吗?”
……
“说话啊。”
……
“行了,赶紧回家睡觉去吧,以后别随便见人就搂啊,吓死人了。”
“你这个混蛋!”
“我怎么了?是你主动搂的我,又不是我骗你什么了,你真是的,我没说你非礼我就不错了!这大晚上的,冷不丁地被一个女生抱一下,你别说,还挺吓人。行了行了,不跟你废话了, 我要打车走了!知道今儿为什么没敢让你多点菜了吧?兜儿里就一百 块钱,还得省着点儿打车呢!”
我的脸涨得通红,回家以后心里久久不能平静,气急败坏了半天。
在一个安静的下午,我遵照狐狸的指示,在医院里仔细地看了我姥爷的病历,以及其中附带的若干项检查结果。我是外行,对这些显然不懂,但咱再不懂,胸透上面有个阴影总还是看得出来的。
我拿着那张X光片对着光看了半天,问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主治大夫:“大夫,这是什么啊?”
“什么?”
“就这个啊,我看好像是胸腔这块儿有个阴影啊!”我大胆地使用了“胸腔”这个听起来很专业的词,反正要是说得不对,顶多就是被医生纠正一下而已;要是说对了,兴许他觉得我是个内行就不敢蒙我了!我的警惕性可是在一夜之间暴涨,一个劲地提醒自个儿要多多提防医院的这些人。
“嗯,他的肺部是有一个阴影,所以我们现在怀疑这是肿瘤,今天你来了正好,我要和你商量一下,我们需要给病人做个活检,以便最后确诊!”
这是我第一次听说“活检”这个词,吓了一跳,当时以为是“火碱”呢——你想想,这不就跟往人身上烫烙铁一样吗?十大酷刑啊!“什么是活检啊?”问这话的时候,我一身冷汗。
“就是一种病理检查方法,检查所得疾病的病理类型,用来分辨良恶性,确定恶性程度的!”医院的大夫总喜欢说一些听起来专业,但其实很浅显的东西。
“这检查要多少钱?”我突然想起昨天狐狸的话,警觉地问了一句。
“十六床的?你们不是公费医疗吗?还问这个干吗啊?做吧!”
“那也得问问哪,心里好有个数儿啊!”我回了他一句,那个大夫顿时就不说话了!“做不做我得回家跟我们家人商量商量,我做不了主!”我补了一句。
“狐狸,你看这胸透的片子,像是得了癌症吗?”我举着那张从医院病历里偷偷抽出来的X光片,放在灯下认真地研究。
“你别给烤糊了,至于在灯底下看吗?我觉得你就是直接看也看得清楚啊!”
“这不是为了把注意不到的细节也注意到吗?”
“你这人,该仔细的事儿不仔细,不该仔细的事儿瞎仔细!”
“我认真看这个是瞎仔细啊?”
“不是说这个,你原来干吗了?这片子早就拍好了,你当时干吗呢?当时怎么不看啊?”
“行了行了,别废话了,一天到晚不就想跟我这儿表功吗?显得你好像特英明特有远见似的。你要真那么棒,那你倒是来说说这到底是不是癌症啊?”
狐狸把X光片抽过去,看了半天:“这我哪看得出来啊?不过我觉得就算是肿瘤,可能也不是很严重的那种,你看,这才这么点儿!”
“可这都是会扩散的,没准儿下个月就大了!”
“病历里就这么一张片子啊?”
“好几张呢!”
“都拿来都拿来!”
“我今天就偷偷拿了这么一张回来!”
“别的怎么不拿啊?”
“别的都是一样的胸透片子,不过这个是最近拍的,我就拿回来了,不敢一下儿拿太多,要不会被发现的!”
“笨啊你?你不比较原来的片子怎么知道病情发展啊?换句话说,你姥爷刚住院的时候拍的片子和这张——对了,这张是最近拍的吧?”
“对,就是周一才拍的!”
“最早的要和这张比对一下,你就能明显看出这个阴影的变化啊,如果确实有变小的趋势,那我觉得可能就不是肿瘤吧,医院的治疗方法也许是对的;如果在持续长大,那我觉得就不排除那些可能了。但一定要比对才能知道啊!”
“哦,我知道了,我明天好好看看。狐狸,你真聪明啊!”
“好歹我也是个科学家啊,这点儿道理还是懂的!”
“这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我们也要做各种实验啊!”
“真的有关系吗?”
“你管它有没有关系,我觉得稍微大脑长得正常点儿的人都能想到这点!”
“我又感觉到某人想挑衅的意思了。”
“好了好了,我不说你了,说实在的,你那招儿‘地狱的拥抱’杀伤力太强了,所以我以后可不敢随便招你。”
“地狱的拥抱?你不想活了!”
根据狐狸同志的最高指示,我在拿到所有病历后认真对比了几张X光片,令我非常欣慰的是,图中的阴影是在逐渐变小的,之后我又在网上查阅了各种消息,咨询了很多专家,最后,我觉得应该让我姥爷转院——去一家专科医院治疗。而且,狐狸比较肯定地跟我说:“咱查了那么多,看来这病多半儿像是结核啊!”
“你真有把握是结核吗?”
“你磨叽这个干吗啊?”
“我怕……因为医院怀疑过是肿瘤,我心里也有点儿没谱!”
“小8,咱什么都不说了,明天拿着病历去结核病研究所,你什么都别想了,到时候就知道了!咱们之前不是咨询过好多专家嘛,没事儿的!”
“嗯,行,我还是有点儿……”
“什么点儿,你也别点儿了!我跟你说,咱们退一万步说,就算是肿瘤,你以为能治好吗?在医院里那些大夫没事儿就给你查个这查个那,再化疗什么的,三折腾两折腾就被折腾死了,现在我们这么做是唯一的选择!”
“那,赌一把吧!万一不成,我觉得特别对不起我们家人!”
“你别胡思乱想了,不可能不成!而且你是征求你姥爷同意的,他不也在医院住不下去了吗?”
“话是这么说,可是……”
“没可是,我告诉你,大不了咱们再转到其他医院,北京又不是只有这么一家儿医院,非死磕那儿不可!”
“好!那明天咱就去!”
这一天我觉得心里轻松了好多,可能是因为这件事终于要有转机了。
我跟单位请了三天假,来忙活这些事儿。一转眼,已经是2004年的6月了,天气越来越热,可我却忙得连条裙子都没工夫找出来。趁今天得空,赶紧翻腾翻腾衣柜,找几身夏装,明天一大早,还得坐车跑到一个巨遥无比的地方看病。不知怎么,我有个预感,姥爷快好了!
这天晚上,我忽然想起了小翻译。要不我总说,这都是闲出来的毛病。不过,我没想他到底为什么当初干了那么一件事儿,而是得到这么一个结论——那事已经不重要了,也无所谓了,如果他此刻站在我面前,我会像对待任何一个普通的、跟我没半点儿瓜葛的人那样平静。
坦白地说,如果不认识小翻译,我还真看不出狐狸的好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还该谢谢他。
尽管狐狸这样那样的毛病很多,比如穷、抠门、废话多,可在关键时刻,他并没有撂下我不管,而且我有什么事儿都可以和他商量商量,并从他那儿找到某种解决方法。这种感情看起来没什么浪漫、激情,可我觉得,这大概就是相濡以沫吧。不过这话,我是不会跟狐狸主动承认的,以免滋长他的傲气,让他的尾巴翘得更高。我正出神儿呢,这时候,电话突然响了!
“喂!”我特紧张地跑去接电话,衣柜门儿都没来得及关。我真怕是姥爷出了什么问题。
“小8,是我!”
一听这声音,我心里长长舒了口气。“哇,你吓我一跳啊,无事不登三宝殿,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我悠闲地问。
“别老学电视里那些个庸俗的台词,你在我心里一直是个崇高的人,纯粹的人,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啊!”
“哎,有什么事儿赶紧说,不要这么虚伪,我还忙着呢!”
“嗯,好吧好吧,反正咱俩都是比较豪爽的人,咱就明人不说暗话了啊,那我就说了啊,这个这个,我辞职了!”
“什么,你辞职了?不会吧?怎么这么快啊?我没听错吧?你就是说你离婚了也别说你辞职了啊!”
“什么叫离婚了啊?你这张天下无敌乌鸦嘴怎么尽不盼我点儿好啊?你这好几天不上班儿的,当然不知道我的新动向了,其实都酝酿好长时间了!”
“你干吗啊?不会找着新地儿了吧?这也太快了吧?准备觅的新巢是哪儿啊?”
“不是不是,是我和露露,我俩准备去英国了!”
“去英国?干吗去啊?给人刷盘子去啊?”
“激动什么啊你,什么叫刷盘子去啊?我俩是上学去,捎带着可能要刷几个盘子!”
“你这也太……那你跟你爸你妈说了吗?”
“没有啊,这不先给你通个气儿,让你先别跟你爸你妈说,他们要是知道了,那我爸我妈就知道了,我爸我妈要知道了,露露她爸她妈就知道了,这人一多,难免七嘴八舌的,我们就走不了了!”
“这这这,这么大的事儿你也得跟家里人商量商量啊。这去一趟你们俩人可是没几十万下不来啊,你哪儿有那么多钱啊?”
“这你甭管了,反正我俩都商量好了,其实雅思我们都考完了!”
“你们俩可真是——哎,我就觉得,可能会特苦,我可不想看见我大表哥在那儿给人刷锅洗碗带扫地的,你们家的活儿你都一点儿没干过,结果跑外国给人干活去了。唉,这何必呢?”
“你别这么说啊,等以后我回来了,那可就大不一样了,到时候得有多少人抢着给我刷盘子还不一定呢!”
“你是不是把这事儿想得太简单了?”
“行了,这些你就甭操心了,这么多年你不也挺烦我的嘛,正好我走了,你还能落个清静。不过就算是这样,我也要跟你说一声儿,等我到了那边儿会想你的!”
“平时也没见你想过我,除了还钱的时候。哎,我想到一句话啊: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啊!”
“嗯,同感同感,失去方知可贵啊!其实小8你这姑娘真的还不错,应该能算得上是北京十大杰出表妹之一!”
“好吧!看在你说了句人话的分儿上我就暂时替你保密,不过纸可包不住火啊,到时候瞒不住了你就自己看着办吧!你也就是趁我爸不在北京的空儿,他一回来了你还想瞒天过海?没戏!”
“所以现在抓紧时间赶紧办,省得到时候被他们揪着就走不了了!”
“你真下决心了啊?”
“你别再动摇我了,除非有什么理由让我留下。”
“这里可是生你养你的祖国啊!”
“我就是为了学成归来报效祖国啊!”
“好苍白,是为了报效自己吧?”
“我爱祖国,你没听说过爱你就等于爱自己嘛,所以报效祖国就等于报效自己!”
“我看你已经魔怔了。”
“我心意已决,谁也别动摇我啊!行了,挂了,不跟你多说了,省下一分电话费,我到了那边儿就少刷个盘子,拜拜了啊!”还没等我再搭碴,他就给挂了!
这天晚上,我回忆起跟葱表哥相处的这些年,我跟他好像也是时不时三天两头儿就能见着的那种关系,这一漂洋过海,那谁还知道相见何时啊!咱不说资本主义恶意压迫我那稍微有点二的满脑子资本主义好的幼稚表哥,就说不小心来个恐怖主义炸大楼的事儿,像他这种哪有热闹往哪儿凑的同志肯定被炸个正着啊。唉,到底也是兄妹一场,我自然不愿看到他的下场落得如此惨淡,但他既心意已决,我就不便再横加干涉。再者说了,以我对他这个人的一贯了解,我要是话再说多了他肯定认为我是在嫉妒他,成心插上一杠子阻挠他的好事儿。哼,谁跟他似的那么无聊啊,成天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为葱表哥,我肯定不至于失眠一晚上,但好歹也得意思意思。于是辗转反侧,琢磨了大概半个小时以后,就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狐狸猛敲门时,我恰在流着无忧无虑的哈喇子——当时我恰好梦见吃水煮鱼,服务员刚端上来的,那么大的一盆正热气腾腾地冒着香气呢,我激动得不知如何下嘴(辣椒太多,等着人家先帮我把辣椒捡干净);正欲把筷子伸过去,就过来一个人把整桌儿好吃的给我全掀了。我还没来得及看清这个缺德带冒烟儿的家伙到底是什么嘴脸,梦想就变成了现实!
“快来开门啊。”狐狸边打门边嚷。真是够狠,这么一喊我都不敢再蜷缩一会儿了。要是被我们家左邻右舍的大妈听见,给我妈告个御状那是铁定了,紧接着一些后续事件就会接踵而来,例如有人会说有个穿得破破烂烂的、瘦的就跟抽了大烟似的青年,经常在我家早晚出入。虽然我也觉得狐狸同学不是那种人,但架不住人家那么说啊!而且狐狸同学确实没能长得一脸正气,总让人感觉他心怀鬼胎。从这一点上,可以充分证明那个那个什么“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之类的道理。同理可证:时代在进步,在发展,要是搁二十年前,大家看到这么一个青年,肯定会说大概是营养不良导致如此瘦骨嶙峋,可放在二十年后的今天,就有不法分子之嫌了!
言归正传。
我在给狐狸开门之后,距离我俩坐上846路公共汽车,之间只相隔了15分钟。原因非常简单,从我把这厮放进来之后,他就一刻不停地口中念念有词,嫌我磨蹭了,嫌我这个了那个了,连我洗脸抹点儿油都不得安生。“你还抹什么油啊?脸成天都出油呢还抹?赶紧走吧!”他道。
“你懂什么啊?我抹的这个是专门控油保湿的!”
“没听说过抹一层油是为了不让它继续出油的!你就自欺欺人吧!”
“对你这种没文化的人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行了,都抹完了还干吗呢?赶紧走吧,你差不多就行了啊,咱俩这是给你姥爷看病去,又不是领结婚证儿去,你不用弄得那么精神。赶紧走吧,你再不走,我先躺这儿睡个回笼觉啊!”
“行了行了,我穿上鞋就走啊。”
“呼噜,呼噜,呼噜……”
“你给我起来,装什么死啊你!走!拿上病历!”
因为赶7点前上的车,我俩就挑了一个全车最舒服的座儿,坐了才没两站,人潮就在阜成门那站涌了上来!狐狸有些洋洋得意,又想跟我面前表功,以显示自己的英明。我懒得理他,却突然想起狐狸曾经在美国混过些日子,就开始跟他聊了起来。“哎,我问你,你觉得美国好吗?”我说。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我就是随便问问,我表哥最近打算出国了。你觉得国外到底怎么样啊?”
“你要是问我,我肯定是说不怎么样了!”
“大家不是都说美国特好吗?”
“大家?哪个大家啊?”
“反正我觉得只要人一说起美国,就说特好,要不怎么好多人心甘情愿跟那儿刷盘子也不回来呢?”
“那是有病,我没觉得好!”
“是你混得不好,才这么说人家的吧?你这样可不对啊,这不客观啊!”
“你让我怎么客观啊?反正美国就是人少,东西贵,我当时连个鸡蛋都舍不得吃,饭馆儿里一个破煎鸡蛋就要一美元,而且好多东西都是made in china的,就这样。你觉得这样算好啊?”
“那我就不明白为什么好多人削尖了头往美国去啊?”
“我的理解是这样的——你看现在北京满大街来打工的民工,总觉得从老家出来了,说出去特体面,其实不也就那么回事儿嘛!那些跑美国去的,跟咱这儿的民工同志心态可能差不多!”听了狐狸的叙述,我越发觉得小葱真是羊入虎口了!
“你是不是当时特穷,所以才这么说啊?”
“我还不是最穷的,至少人家给我的钱足够吃喝了,但想买点儿别的就没戏了,他们就是给了我一个最低生活标准,就跟在北京也大概每月二百七十块钱的最低生活费一样,我就相当于那二百七。明白了吧?”
“那要是自费出国读书,岂不更惨?”
“基本上吧,要是自己本身不算特有钱,那感觉就跟卖火柴的小女孩儿似的!”
“什么意思啊?”
“看见人家橱窗里的东西,只能心动不能行动啊!”
“那你是不是因为穷闹的所以就回来了?”
“不完全是,穷也是一方面吧!最主要的是,都没个说话的人,而且跟美国找工作也特难,我又没出类拔萃到人家不留我就活不下去了的份儿,像我们这种专业,又不比那些热门儿专业,本来就是可有可无的,所以就回来呗,死赖着也没劲!”
“你说的这话倒还实在!”
“这有什么不实在的,我要是说我就是拳拳爱国心,说了你也得信啊!”
“你要真那么说我还确实不信!”
“那不完了吗?不信我还说什么劲啊?不过实话跟你说,我当时回来还有一个目的!”
“什么目的?”
“找对象!”
“你可真行,别说那些让我想吐的话了,你别告诉我你回来就是为了认识我的,谁信啊?”
“谁告诉你我回来是为了认识你的啊?在你之前,人家给我介绍了一大堆对象呢!”
“啊,谁啊?”
“就是我们研究所的老师啊,咳,介绍了四五个呢!”
“哈哈,这么逗啊,赶紧给我讲讲。怎么都没成啊?是不是人家都嫌你穷,没看上你啊?”
“嘿,你可别这么说,我怎么觉得是我没看上她们啊!”
“你没看上人家?不会吧?狐狸同学,这话可太不实在了,别这样啊,咱要实事求是!”
“我就是实事求是啊!”
我往窗户外头瞄了一眼——这才到北海,这一路终于有事儿干了,哈哈。我那根已经封存了许久的八卦神经,此刻被狐狸同学调动得无比活跃,“赶紧给我讲讲,一个一个讲。太有意思了!哈哈哈哈,我就喜欢听这个!”
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女生都对别人找对象未果的事情这么感兴趣,如果是的话,那我心理上会稍稍感到安慰一点儿,要不我就会老觉得自个儿心理倍儿阴暗!
那一天,这辆车上因为有了我俩,全车的人都非常默契地保持沉默,大家都在聆听狐狸同学一个人滔滔不绝旁若无人地讲述着自己那几段鲜为人知的相亲史。我想,凡是在那天早上跟我们同坐一辆车去上班的同志们,一定都度过了一个异常愉快的早上。
狐狸跟开百家讲坛似的,说话真是旁若无人唯我独尊啊。这一点我一直都特奇怪,这个世界上怎么还有像他这种不论时间场合,什么话都敢说的啊?咳,咱还真是不服不行。
"我刚回来的时候,我们那儿的一个老师给我介绍了一个据说是她好朋友的女儿,还跟我说了半天什么这姑娘怎么怎么好,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也就是因为看我人不错,就介绍给我了!”
“是吗?你人缘儿还不错啊!那这姑娘到底怎么样啊?”当时站在我们旁边的几位女同志一听到“介绍对象”这几个敏感字眼儿,立刻把耳朵竖得直直的。周遭一片寂静。
“咳,一说这事儿我就郁闷!”
“怎么啦?”
“当时那老师跟我说:小张儿啊,你先给人家姑娘张照片儿吧。后来我一想,行啊,这一般找对象可不都得男方主动点儿嘛。我就翻箱倒柜地找啊找,发现都是上学时候的照片儿,那会儿多年轻啊,跟现在也不是太像了,呵呵,主要是我有点儿私心,觉得自己现在比上学时候帅点儿了,然后就让一个同学在办公室帮我重照了一张!”狐狸说到这儿的时候,有好几个人都把头伸过来瞟了狐狸一眼,估计想看看这个觉得自己现在帅的傻帽儿到底什么样儿了。看完以后,无不满意地掩嘴偷笑。
“是吗?干吗跟办公室照啊?”我认为那天我扮演了一个极其罪恶的角色,明知大家都在听狐狸的热闹事儿,却还跟在一边儿起哄架秧子,真是悔不该啊悔不该。
“当时办公室里有个老师刚买了个IBM笔记本儿放那儿,我就以那个做背景照了一张!”
“哈哈哈哈,你怎么不跟大街上找辆大奔当背景啊,让人家以为那是你的!”
“那多不好啊,像笔记本儿这种东西奋斗奋斗就自己能有一个,大奔那可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啊,咱也不能骗人啊!”
“你以人家老师的笔记本儿当背景就已经够虚荣了,明明不是你的。嘿嘿,后来呢?接着说!”
“我还专门儿管一同学借了件西服,弄了条领带,是让人家用数码相机给我照的,然后我觉得效果不错,打印了一张就给那老师了!”
“听着怎么跟交作业似的。后来呢?”
“后来,那张倒霉的照片儿就跟投了份儿简历一样,石沉大海了!”
“不会吧?那,那老师就没有见着你以后说说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后来那老师见着我老不好意思,反正再往后,我听别人说,大概是那姑娘觉得我特土,所以没看上我!”
说到这里,车上距离我俩稍远的那一圈儿人也被吸引了,外围环境也逐渐宁静起来。
“哦,别难过,别难过,这种以貌取人的姑娘咱不要也罢!”
“咳,我难过什么啊我,然后我就越挫越勇地投入到第二次相亲活动中去了!我觉得找对象这种事情虽然伤筋动骨,可一旦找到一个合适的就不需再劳神了,主攻一个完事儿!所以该找还是要找,不能因为被打击了一回就自暴自弃。对吧?”
“您这心理素质还真好!”
“第二次,唉,也没什么好说的,跟第一回结果差不多,也是没见着人影儿就吹了!”
“为什么啊?又没看上你,是不是你不上相啊?我看你本人也没那么惨啊,为什么一见照片儿就吓跑了啊?”
“什么什么啊,不是照片儿的事儿。咳,你听我细细道来吧!话说这有一天,一位老师神秘兮兮地跑我办公室去了,然后给了我一张纸条儿。我还奇怪呢,这什么东西啊?”
“天啊,太吓人了,不会是那老师看上你了吧?”我惊叫了一声儿,这一说,把距离我俩座位N米开外的好事者都吸引来了——这也难怪,师生恋,多前卫的话题啊,这听Live版的可比跟大街上买那种不入流的小报划算多了!
“不是不是,别瞎猜啊!是那老师给了我一个姑娘的QQ号还有MSN,说让我跟她网上联系!”狐狸的澄清,估计令很多在场的听众大为失望,其中当然也包括爱生活、爱八卦的8某。
“呵,相亲还搞得像网恋似的,真行啊。那你俩聊上了吗?”原则上说,我那天扮演了个标准的“捧哏”者,跟着狐狸一唱一和的!
“哼,为了见这个姑娘,我可费大劲了。以前我没用过什么QQ啊,MSN的,我们家穷,上学的时候哪买得起电脑啊,就听同学老说什么ICQ啊什么的,我可没这么时髦儿的东西。我想,现在咱遇上急茬儿了,赶紧申请个号码吧。可没成想,还死活申请不上,后来我一烦,觉得干脆也甭费劲了,找对象哪有这么找的啊!”
“那没聊上就算了啊?多可惜啊,万一是个不错的呢?”
“不错什么啊不错?后来我问那老师,这姑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联系方式啊,老师说,噢,这姑娘现在跟新西兰上学呢,恐怕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只能这么联系了!我一听,那不是扯淡的事儿吗?谈恋爱连个影子都见不着那还谈什么啊?”
“就此作罢了?”
“没有,后来碍于面子,给那姑娘象征性地写了封邮件!”
“后来呢?”
“后来,她给我发了个照片儿!”
“漂亮吗?”
“那可是震撼级的!”狐狸说到这里,车上几位年轻的小伙子肯定血脉贲张了,纷纷往我们这边儿靠,这时候我跟狐狸周围已经挤了好几圈儿人了,大家都是动中有静,生怕落了一个字啊!
“那你还放弃了啊?是不是人家又没瞧上你?”
“没瞧上我?她就算瞧上我了我也不敢要这样儿的姑娘啊!”
“怎么了?是不是太漂亮了觉得心理压力太大啊?”
“没错儿,确实让我心理压力很大,不仅压力大,都差点儿心力交瘁呢!就只见那一张大照片儿上一张苍白的大脸和一条吐出来的舌头,舌头上一堆大窟窿小眼儿的!”
“这么恶心啊?不会是得口腔溃疡了吧?不是成心找了这么张照片儿吓唬你的吧?”
“不是,就是她本人的。舌头上穿了好多乱七八糟的环儿啊什么的!”
“那人到底长得怎么样啊?”
“没注意!”
“你怎么不注意注意啊?”
“看她这舌头我就够了,再长成什么样儿我也不敢要啊,这不吓死人吗?你说你找这么个姑娘要是结了婚,我亲她一下儿,这舌头上那些钉子啊环儿啊什么的,让我给不小心吞肚子里去,那我下半辈子可就完了!”
“您这想得可真够长远的。”
“那当然,有些事儿当然要高瞻远瞩、深谋远虑,尤其是找对象,更不能大意了!”
“那你怎么回绝那老师的?”
“就说是太远,见不着面儿呗,那怎么说啊?因为人家舌头上有窟窿眼儿,我就不愿意了?这咱也说不出口啊!”
“嗯,是是,说的也是。后来呢?还有其他的吗?”
“岂止啊,后来还好几个呢!”
“甭急,咱离到站还早着呢,你慢慢说啊,我最乐意听这个了,要是再有二三十个我都不嫌多,哈哈哈哈。”
“经过这两次沉重的打击以后,我痛定思痛,认真总结,发现了出师不利的症结,所以,以后谁要是说给我介绍对象,别提什么给照片儿啊发邮件之类的,就直接见面儿,见面儿以后我们聊,这就不怕发生其他变化了。你说对吧?”
“那你直接跟人家见面人家见你吗?”
“你这话说的,那有什么不成的,这又不比别的,两口子结婚过日子还能不见面儿了吗?”
“那,见成了吗?”
“后来,见了一个!”
“直接见的?”
“对啊!”
“怎么样啊?”
说到这个时候,几乎整辆车都保持着一种极为罕见的寂静,如果当时这辆公共汽车上有伺机扒人钱包者的话,估计也为狐狸的演说动容了,暂时歇工片刻,听听人生哲理再干活儿。
“唉,怎么说呢,我觉得我对这个人第一印象还挺好的——是个公司的行政部的小头目吧,岁数也不小了。只不过,我们俩还没聊几句呢,她就问我,你有房子吗?”
“房子”这俩字儿,恐怕是若干北京男青年最为头疼的一个话题,这高涨的房价问题直接影响着几乎所有人的终身大事。狐狸一提到这里,一位正吃油条的青年明显放慢了咀嚼速度,估计这也触动了他心中那根儿隐痛的神经。
“呵,这么直接啊。”
“我一听就说:没有啊,难道介绍人没跟你说吗?”
“后来她什么反应啊?”
“她说,没事儿,你有前途,以后咱们共同奋斗什么的。说得我特激动!”
“这不挺好吗?再往后呢?”
“再往后我请她吃了顿饭,我就发现啊,这个单位搞行政工作的女同志可真厉害啊!”
“怎么讲啊?”
“她吃完饭以后跟我说,咱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主动约你吧,我上班儿比较忙,等有时间了会打电话给你的!”
“这有什么厉害的啊?”
“结果我就等啊,等啊,等了一个月也没信儿,又没好意思打电话给她,我就问介绍人,是不是她最近特忙啊?怎么一直说联系也没联系啊?”
“完后呢?”
“介绍人很尴尬地说:小张儿,要不我再给你介绍个别的吧,反正这天底下你还愁找不着对象吗?”
“这就把你给拒了啊?唉,我可怜的狐狸小朋友,你是不是感觉很受伤啊?”
“岂止很受伤啊,我当时都伤心太平洋了,我觉得你要是没看上我也早说啊,让我白花了好几百请你大吃大喝了一顿,然后你就没影儿了,唉!”
吃油条的男青年把油条的塑料袋儿系得紧紧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肯定也有着相同惨痛而难以为外人道的经历,因为那一刻,他的眼里似乎噙满了泪花儿——当然不能排除是吃油条太过激动,以至于咬了舌头或者早上起得太早犯困闹的。
“别难过别难过,要说你为了找个对象也算是披荆斩棘、花血本儿了,真不容易啊。”
“那可不嘛。”
我深表同情,因为似乎在找对象的问题上,某些男的费的工夫比女的多一些——我是专指像狐狸这种一穷二白的类型,想找个对象确实还挺难的。咱这是实话实说。但幸亏之后狐狸的爱情生活遇到了救世主——还不是我自吹自擂,这世界上也就是我,要不狐狸现在90%以上还是个王老五呢!
“经历了这回之后,本来驿动的心被熄了火儿了吧?”
“之后就赶上SARS大爆发。我当时还琢磨呢,是不是我命中注定就要孤独一生呢?真是颇为感慨。后来觉得还真不能就这么下去!”
“你也真有闲情逸致,那会儿大家躲非典都来不及呢,您不会顶风作案又约会去了吧?那位敢和你约会的姑娘,也不是个一般人啊!”
“你这话说的,不趁这会儿趁什么时候啊?当时基本上单位都放假了,实在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真是第一回听说还有这么想的。”
“我当时就想,要是我倒霉被感染上了也无所谓,这就是一个人的造化,反正我那时候也孑然一身,了无牵挂,所以,为了改变这种现状,一定要再接再厉!”
“恐怖的想法,男版结婚狂。”
“错错错,其实你是很不了解我那时的心态,我现在认为当时那感觉有点儿像染上了赌瘾,我就是想在一次一次的相亲中证明一件事儿!”
“什么事啊?”
“难道这个世界上就真没有一个我能看上、且也能看上我的人吗?”
“真是发自肺腑啊,我觉得那确实是件比较难的事情!说半天,你还不是侧面证明了你是个结婚狂吗?”
“你才多大岁数,肯定不明白我心里的感受!咳,再往后,我都懒得说了!”
“说吧说吧!”
“反正不是嫌我没房子,就是嫌我穷,大体上就这两种吧!”
“这你也不能怪别人,你要是长得好,到了那种能让人废寝忘食的地步,人家谁还跟你追究这些啊!”当时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车上有好几个男的穷凶极恶地瞪了我一眼,我才发现,激起民愤是件相当可怕的事情啊!看来以后在公众场合说话一定要谨慎啊,以免遭到不明原因的群殴。
“你这话可说得不中听啊,男的长得好有什么用啊?真是的,我又不是吃软饭的!”
“嘿,别生气嘛,我就这么一说,你就这么一听,甭当真啊。那之后还有什么别具一格的吗?”(这句话其实是说给那几位对我不满的男群众听的。我是不是特会做人?)
“哎,有一个,至今我都心有余悸啊!”
“嘿,快说快说,我看你的相亲经历都能写本小说了!”
“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打听了我的事儿,给别人当乐子讲呢吧?”
“哪能啊哪能啊?我就是替你分担一下儿,谁让咱俩朋友一场呢?也就是今天有空儿,要是搁平时,你让我听这些婆婆妈妈的事儿我都懒得听!”
“小8,你知道吗,我最受不了你装清高了,咱们谁不知道谁啊?你要这么说,那我可真不讲了,反正现在说得我都口干舌燥了!”
“别啊别啊,狐狸哥,我错了还不成嘛,你心里知道我最好这口儿,你要是不说了(liǎo)的话,我就跟心里长了草似的惦记着,所以你也别折磨我了,赶紧讲吧,到了站,我给你买冰棍儿吃!”
“这还差不多,以后那种得便宜卖乖的话,就忽略了吧你!”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赶紧讲吧!这才到‘朝外’,还早着呢!”
这是个大站,好些个依依不舍的同胞磨磨蹭蹭地下了车,吃油条的下车以后还不住回头望,看来狐狸的悲惨遭遇不仅让他获得了共鸣,也给了他些许安慰——至少他明白了一点,这个世界上找不着对象的男同胞大有人在。
“后来让我没想到的是,这个这个,在单位里,不仅女老师喜欢给人介绍对象,连男老师都来凑热闹。唉!”
“哈哈哈哈,你可真成问题青年了,大家都把你当成头号儿困难户!”
“嗯,你这么说可不对,我琢磨了半天,觉得他们多半儿有看热闹的嫌疑,并非真的热心帮我解决问题!”
“嘿,买卖不成情谊在,你怎么能说人家介绍人不好呢?这分明是你自己没有魅力,甭赖人家啊!”
“哼,你说,给别人介绍对象的人,都是出于一种什么心理啊?”
“这难说,我哪知道啊!”
“你不知道了吧,我觉得多半儿就是为了看热闹。”这句话说得车上诸位大妈如坐针毡啊!
“唉,这受刺激受大发了的人就容易心理比较阴暗。行了,你也别发牢骚了,后来还见了几个,都给我说说,我就想听这个。”
“后来……唉,唉。”
“快说快说!”这句话我定是说出了全车人的心愿——小8有约:说出你的故事。
“我们那儿有位老师,一直在广州工作,跟我说给我介绍个他的学生,我一听,当时就想,这要是成不了好像有点儿尴尬啊,现在那人是他学生,保不齐哪天就成我师妹了什么的!”
“你这么想也没错,太熟了的要是不成确实有点儿麻烦!”
“后来这老师就开始煽乎我,说什么广州女孩儿贤惠啊,会做饭啊什么什么的!”
“没错儿,我觉得男的要找个能持家的媳妇儿还是挺幸福的!”
“你说的那是没错儿,可当时我就有点儿担心!”
“你担心什么啊还?”
“我吧,其实主要就是怕成不了见了面太尴尬;另一方面吧,说了你别骂我啊,我当时就想,这个粤语我是一句听不懂,要是吵起架来,我们俩自个儿说自个儿的丝毫显示不出我的优势来;而且,一般广州女孩儿好像都是那种小巧型的,我倒不太在意姑娘的身高,可我要是找个比我矮两三头的,我,我为了响应国家优生优育政策,还是要三思而后行啊!”
“哎,别拿国家政策做幌子了,老狐狸啊老狐狸,让我说你什么好啊,你都混到这份儿上了还嫌这嫌那的,你这么挑三拣四的劲儿活该你这辈子娶不上媳妇儿!后来你就这么给推了?唉,让我说你什么好!”
“你先听我说完再下结论啊,别老直接骂我啊。我觉得这人啊,有时候真是……咳,后来我就直接跟那老师说了,都是男同志嘛,也好说话,我就说,您看我这一米八几的……”
“那老师没抽你吧?”
“抽我干吗啊?不仅没抽我,反而还眼前一亮!”
“嗯?眼前一亮?是气得眼冒金星儿吧?”
“什么啊,你听我说就知道了,那老师神采飞扬地跟我说,哎,小张,我正为这事儿发愁呢,这姑娘哪儿都好,就可惜个儿高了点儿,所以一直找不着配得上的人,你以为我为什么给你介绍呢,还不就是觉得你俩这身高啊什么的都挺匹配嘛!”
“哟,看来你还打错算盘了!”见狐狸不言声,我催促道,“赶紧说啊,后来见了没有啊?”
“见了见了。”
“说话啊,干吗呢?”
“沉浸在无限的回忆当中。”
“别自个儿独享,给我们都说说啊!”我用的这个“我们”很到位吧?我一向都是想群众所想,急群众所急啊。
“那天一大早,我在植物园门口儿等啊等,结果我们那老师来了,领着一个姑娘,姑娘往我面前一站,我当时立马就觉得植物园变侏罗纪公园了。”
“什么意思啊?见了恐龙了?长得特sorry?”
“不是说长相,你甭说,人家姑娘挺清秀的,可是……唉!”
“别光叹气,赶紧说啊!唉什么啊?”
“就是太高挑了,比我还高半个头呢。我,唉,当时那心情就别提有多复杂了。”
“哈哈哈哈,高还不好,你不就喜欢高个吗?可这比你还高,那不得一米九几了?哈哈哈。”
“说得没错儿,就是一米九了,我当时都哽咽了。”
“哽什么啊,这下一代依照你的说法还真是‘优遇’优生了。谁让你开始心存偏见的,嘿嘿,这可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经过了这些事儿以后,我开始进行了一番深思熟虑——为什么我找不到对象呢?是不是大家在相亲的道路上,都和我有着一样的经历呢?难道是我要求太高?也不高啊,我只想找个差不多点儿的就行了,也不要那么极端的,怎么就没有呢?”
“有是有,可惜人家未必看得上你啊!开始你认识的那公司行政小领导不就还不错嘛,可惜人家摆了你一道儿!”
“我想我可能是因为一直上学,上得年头儿太多,社会经验太少,所以就不知道怎么应付这些事儿了。”
“我觉得也是。不过你也别难过啊,你只要坚持不懈地努力,最终肯定能娶上合适的媳妇儿的!”我说这话的时候觉得自己好虚伪啊好虚伪。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于是见了在你之前的最后一个!”
“还有啊?可真不老少啊,我都无言以对了。”
“你是不是听了这些以后有点儿吃醋啊?”
“一点儿也没有,我就是想,为什么当时人家给我介绍你的时候,还说你心高气傲,一般人还看不上呢?这些个骗子啊,原来你是混到这般田地才认识的我啊!服了!我再问你,当时人家跟我说你什么头发发黄,眼珠子也是黄的,说你保不齐是个混血呢!这是真的假的啊?”
“我们家都长这样儿,谁告诉你混血了?半点儿都不混,连少数民族都搭不上边儿。”
“我要吐血了,被严重欺骗啊,我要到消费者协会告她们!这些人,差点儿葬送我一生的幸福。”
“小8,不要激动,你也别失望,我现在这样儿不好啊?难道你希望我是混血?”
“唉,你身上所能保留的那最后一丝神秘的气息顷刻间已化为乌有。”
“真的假的?那也就是说,在你心里我还神秘过?”
“Never,从我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是个没故事的人。”
“这话叫怎么说的?都说了这么半天了还叫没故事的人?”
“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有始有终地把最后一个也赶紧给我讲了,这样稍稍能抚平我那被伤害了的纯洁心灵!”
在我们临下车之前,狐狸讲了最后一个姑娘——
“学医的,看着还挺顺眼的,我俩在一个麦当劳见的面!”
我听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患上了相亲疲劳综合症。我真佩服狐狸同学的韧性与勇气,如果是我遇到这么诸多磨难,现在早就看破红尘,打光棍儿了,他却还是这般孜孜不倦,这是一种多么难能可贵的精神啊!
“我有个预感!”
我插了句嘴:“什么?对方又没看上你吧?”不是我看不起他,而是我真觉得这世界上好像已经没人能看上狐狸了。真的,这是一种强烈的直觉。
“错!我发现你这人有偏见,好像稍微有点儿模样的姑娘都看不上我似的。”
“这怎么能叫偏见啊?这难道不是一个不争的事实吗?”
“真是对我的侮辱。咳,你要知道,有时候长相并不重要,关键的是性格。我之所以日后没跟这个姑娘有什么瓜葛都是因为这个,因为性格不合。”
两个人的交往上升到谈性格的份儿上,就算是上档次了,至少不是还没开口说话就预备老死不相往来。从这个角度讲,狐狸同学的这次相亲还是具有历史意义的。
“哦?说来听听,她怎么你了?”
“就是嘛,先听人说完再下结论嘛。首先,我本以为她是个少言寡语的人。当然了,这是从面相上看的。可后来我发现,这绝对大错特错,她的话匣子一开,我这平时不怎么爱说话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呢,她就噼里啪啦一股脑儿地说了一个钟头,这其中我连半句话也没插上。”
“她都说什么了,能自言自语一个钟头?神人啊!”
“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说什么她的理想是成为一名国内顶尖儿的医生啊,什么现在学校里老师偏向某某某啊,什么她特有潜力就是还没被发现啊。反正满脑子理想、抱负,听得我感觉一点儿都不像找对象,倒好像是找工作。反正气氛相当压抑,可惜这个姑娘还浑然不觉,我都怀疑她是不是有点儿神经质了。总之,一个小时以后,我就断言这姑娘是有点儿太要强了,要强到什么事儿都斤斤计较的地步。”
“要强是好事儿啊,总比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强啊。”
“那要看你处在一个什么位置了,如果说娶老婆,我宁愿找个平庸点儿的,也不愿意找这种就跟阶级斗争年年讲月月讲、讲也讲不完的苦大仇深型的。怎么说呢,就是觉得跟她在一起,说教味儿太浓,一点儿也不生活化,不像过日子!明白吗?”
“那你们那天分手后又再见过吗?”
“那天分手的时候,比较郁闷,她兴致勃勃地给我讲了几个她亲身经历的人体解剖,为了显摆一下自己的那种与众不同,她把自个儿说得似乎对尸体有种特殊感情,恨不得天天单独和尸体生活在一起——为了探索人的奥秘啊。当然,咱不能排除人家是胸怀大志,可我等俗人是不能理解这种情怀的。说那些话的时候,她眼里还闪烁着让我毛骨悚然的蓝光,我在震撼之余偷偷出了一身又一身的冷汗,直觉让我感到这个女的实在不一般,像我这种普通人还是不要招惹的好。我在拿起可乐正要喝的一刹那,她面露凶光地说:‘嘿,你知道你全身上下最脆弱的地方是哪儿吗?这可是一碰致命的啊!’当时我吓得就找了个借口赶紧溜了,以后哪还敢再见面啊!”
“哈哈哈哈哈,狐狸,你知道吗,你又让人给骗了?”
“为什么这么说啊?”
“她肯定是没看上你,所以才这样儿的。如果看上你了,她早就不吓唬你了,真的,很多女生都用这种方法来拒绝别人。我觉得这姑娘还不错,至少没像那个似的,大吃大喝你一顿,再给你留个念想,然后就老死不相往来,那才是真的不地道。”
“这回你错了,小8,看来你也并不真的那么了解女性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说错了?什么意思啊?难不成人家是看上你了?”
“嗯。”
“不会吧?你怎么知道的?”
“其实吧,我也本以为她没看上我才要这么吓唬我的,可谁料想,过了一个多礼拜,介绍人还专门儿跑去找了我一趟说:怎么样啊,人家姑娘还等着你联系她呢,别不好意思啊,你主动点儿!你看,这不说明她看上我了吗?”
“这女的确实够变态。她八成把你当成理想又免费的医学实验对象,好歹你也是个博士啊,她做份《人类受精神刺激之极限》的研究报告,把你这案例给加进去,估计成为一名优秀医生的理想也就指日可待了。”
下车以后,我跟狐狸来到了一个看起来比较偏僻的地方。短暂的快乐时光已经过去,现在光临我的,是忐忑的心情与未卜的前途。
可我没想到的,事情的进展竟然那么快,那么顺利。在研究所,我们挂号、排队到看上专家号的时间总共只有半小时,这速度与我以往去医院的经验完全不搭界,简直让我啧啧称奇。
一个看起来脾气不错的老大夫看着我俩:“你俩谁看病啊?”
“哦,都不看,我是拿着病人拍的片子先来看看,因为地方远,我姥爷岁数也大了,您先给看看吧,万一不是这病我还得折回去呢。”说这话的时候,我本来是提心吊胆的,因为很多大夫都会说什么让病人亲自到场的话。然后等病人真的来了,还要拿本院的化验结果才能算数。我之所以没让我姥爷来,就是觉得这么一趟下来肯定特别折腾人,于是我跟狐狸跑来,怕就只怕大夫刁难不给看,那真是白跑一趟。
“拿来吧,病人多大岁数了?”我一听,特兴奋,赶紧把片子递了过去。
“八十了。”
“那岁数是不小了。你们住哪儿啊?”
“西城呢。”
“那跑一趟是够劲儿,这原来在哪儿看的啊?”
“XX医院。”
“确诊了吗?”
“没有,那边儿说怀疑是肿瘤或者结核,没确定到底是什么。”
这个老大夫认真比较着看了片子,大约5分钟以后说:“我看这片子,应该是结核,大致可以排除是肿瘤的可能性!”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这是我这半年多来听到的唯一的振奋人心的话!之后,那个老大夫又叮嘱我们到西城的结核病防治中心去看,这样就不用跑来跑去麻烦了,到那边儿的医院再化验检查,姥爷的病多半没传染性兴许不用住院,只要在家吃药治疗就行。真没想到,困扰我这么久的病,居然就在这几分钟之内被确诊,在这几分钟内被解决了!
在回去的路上,我觉得心情就像阳光一样灿烂无比,巴不得坐孙悟空的筋斗云赶紧回去告诉姥姥、姥爷这个好消息。
“狐狸,你说那大夫怎么一下儿就排除了是肿瘤啊?”
“人家有经验啊,天天看的就是这病,当然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那,你说他不会没看准吧?”
“不会,当然不会。人家要是没谱的话,哪能说这么肯定的话啊?你别瞎琢磨了。”
“我都怀疑这大夫不会是和你串通好了骗我的吧?”
“你这人,怎么好事儿都不相信,坏事就觉得都是真的啊?”
“咳,因为这么久以来没什么好事儿发生,所以心里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不过我昨天晚上有个预感,觉得我姥爷快好了!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在回家的路上,我这几个月以来第一次踏踏实实地睡着了——靠在狐狸的肩膀上,留着幸福而轻松的哈喇子,感到口水流出的时候,再拿狐狸的衣服擦擦。我就这么睡了两个钟头,到家了。
两天后,我把姥爷出院的事提上了议事日程。
我跟院方提出不做活检而选择出院的时候,院方有些不乐意,但归根结底这是家属的事儿。尽管如此,他们还是说了好多什么万一之后出了什么事儿,概不归他们医院负责的扯淡话。
我当时心想,就算在你们这儿出事儿了,你们能负什么责?还不是三推两推吗?
出院的那天,我姥爷的心情很好,他说:这是五十多年以来第一次跟我姥姥有两个月的时间见不着面儿,心里老记挂着家里!
听到这些话,我心里有一点儿感动。
我妈说,小时候家里虽然穷,但是我姥姥和姥爷精心维持着这个家,让每个子女都在一种快乐的氛围中生活,所以长大后,遇到什么样的事他们这几个孩子都能乐观面对。后来我妈还尽可能地把这种氛围传给了我。我想:纵然有多少钱,也换不来一家人团圆幸福的生活,更换不来人的健康,所以,家和万事兴,要是能这样,那最好了!
深入了解死亡,才能更好地珍爱生命。
风水轮流转估计大体上讲的就是这么个意思——2004年上半年,我虽然比较背,可下半年,却好像一切都过去了。首先,我爸和我妈在8月份回来了,并没满一年,他们回来以后照顾姥爷的事儿我就不用操心了;之后,在对症下药的治疗下,姥爷的病在10月份基本痊愈了。
再说说企图瞒天过海的小葱表哥。就在他万事俱备之时,却因全家人一致而坚决的反对,他的阴谋没有得逞。但我以人格担保,我绝对没有向别人透露过一点儿他要出国的信息,最终事情败露,让他没能刷上外国的盘子,多半是他自个儿心里存不住事儿、口风不严的结果。不过经过大概一个月的痛定思痛与休整,赋闲在家的小葱找到了一个更好的工作,在豪华的东方广场写字楼的某个小角落里紧张又忙碌地每月赚着将近一万左右的RMB。
而我和狐狸,咳,生活状态和以前没什么区别,一如既往的简单、忙碌,我俩的关系也是磕磕绊绊,打打闹闹,自得其乐。
转眼就到了11月份。
这一天,我正在办公室忙忙叨叨地写东西,突然接到一个电话。
“喂!”
“小8,你好,最近还好吗?”
我当时耳朵上夹着根儿笔,一只手拿着电话,一只手翻着本儿书,也没在意是谁。“什么事儿啊?我正忙着呢。你哪位啊?”我问。
“哦,小8,我是Eric。”
Eric?谁是Eric?我还认识这号儿人?难不成是我们单位谁给自己起了个英文名儿我不知道的?当时我的脑子全沉浸在工作当中,一时没回过神儿来。
“看来你已经把我忘了,我是小翻译,这,你总想起来了吧?”
听到小翻译这三个字,我目瞪口呆——将近一年了,这个人我似乎已经彻彻底底忘了,可没想到,今天他竟然还会给我打来电话;我也本以为再接到他电话的时候我会问很多很多问题,可没想到,电话真来了,我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小8,我打电话来说一声,我要去美国了!”
我本想说那与我何干呢,终于没说出口。没那个必要,既已如此,也无须深结怨恨。
“嗯。”
“你现在还好吧?”
“挺好的!”
“那就好,临走前有东西给你,最近有空吗?”
“我挺忙,真的!”
“看来你还是有些介意,没关系,我能理解,你不想见我。”
我当时心里觉得他特可笑,多废话啊,我能不介意吗?要是这事儿搁你身上,你能跟没事儿人一样吗?就算我小8大肚量,那也不代表什么我都不在乎啊!但碍于在办公室也没好意思大声喧哗。“我现在上班儿呢,不方便多说了,就这样吧。”我说。就这样,我匆匆挂了电话。
一下午我都心有余悸,还琢磨了很久。看来,我以为我会不在乎,但终究还是在乎的。这种心情不知道大家能不能理解。两个人的关系到了这份儿上,已经不存在什么爱不爱的了,问题的关键在于,到底为什么?我不在乎他说压根儿没看上过我,但我真想知道,为什么明明没看上我却还要逢场作戏?这戏演给谁看呢?越想这些,我越不免有点儿撮火,本来兴致勃勃干着的工作,也只能暂时搁置了,然后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耗到了下班。
和我同时掐着点儿进电梯的还有我们向来准时准点儿的前台姑娘。
“最近没怎么见莹莹,不知道她怎么样啊?”我旁敲侧击。自Sophia和小翻译好上以后,我一看到单位里大家扎堆儿聊天就赶紧躲得远远的,生怕他们说了什么话会刺激到我。我不知道Sophia是不是知道那件事,可从情理上讲我感觉很尴尬,不知该如何面对她。另一方面,单位待久了,很多事情我自己能上手了,不用凡事都指望Sophia罩着,自然而然我跟Sophia就生分了。 今天,我第一次鼓足勇气主动和别人聊这个,也许隐约间我在猜想,是不是他俩也已走到了分手的边缘?
“我也没怎么见她,不过他那小男朋友还真帅呢!”
“呵!”我淡淡地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在我的心里曾经装过成千上万个问题,可现在,答案还重要吗?
下了公共汽车,照例在车站看见了表情呆滞、脸冻得煞白的狐狸。唉,又是一个冬天了。
“走吧!”我说。
自从我姥爷病好以后,狐狸经常在我下班儿时,在车站等我。他把一辆没人要的破自行车放在一个小区的院门口,然后用它带着我回家。这样狐假虎威一把,他就可以在我家名正言顺地蹭饭了。令人不爽的是,那辆破车时常在我们躲路口警察时掉链子,并因此饱受身后骑车人的白眼。
看见狐狸忙忙碌碌的样子,我有一些感动。虽然狐狸不是这世界上最好的男人,但在我的世界中,恐怕再找不到比他更适合我的人了。这个道理我明白,但我俩关系间的这层窗户,似乎还不到捅破的时候,两个人的关系能否长久,是需要些考验的。
问题是,我到底该不该再和小翻译见上一面,了却我心中所有的疑问呢?
我跟自己说,他马上要到美国去了,就算见上一面又能怎样!可面对
狐狸蹬自行车的背影,我沉默了。 “小8。”
八婆CEO同学眼睛一闪一闪亮晶晶的。
“干吗啊?”
“等我一会儿,咱俩一块儿走。”
完了。又没好事儿了。
在电梯里。
(不知道为什么写到这里我突然想到赵赶驴同志的名作-跟美女困一宿电梯那个了。我可不想跟这位姑娘在这里呆一夜,尽管她也是个美女。要真这样儿的话。我宁愿咬舌自尽。)
“小8。”
我假装翻包儿里的东西。
“我找钥匙呢。”
“今天我托你打听的事儿你到底问了没有啊你?!”
“等会儿。你没看我忙着找钥匙呢吗?别着急啊。”
“那没关系。一会儿电梯到了楼底下,你再找啊,楼底下亮堂,你先跟我说今天那事儿吧。”
我一听,今儿她还揪着我不放了。哎。
“咳。我问她了,没问出来。人家没告诉我。”
“不可能吧?你俩平时那么好她能不告诉你?小8。这样儿可不好啊!平时你挺实诚一姑娘,这可不好啊,反正她人都走了,你跟我们说说又怎么了,再说了,姐姐我又不跟别人说,就咱姐儿俩知道。”
她那银白色与蓝色相间的眼影在昏暗的电梯灯光中显得格外诡异。我突然想起了我在国家地理里看到的某种毒性极强攻击性更强的热带眼镜蛇。
“哎。我求你了。我真不知道,人家去哪儿了真的没告诉我,我今天问了她四回了,要知道我还能不告诉你,我要是知道了我中午吃饭回来什么都不干也得先打个电话跟您通报一声儿啊。”
“真的不知道?!”
“真的。我真的不知道,你看我一脸真诚,我能骗你吗。”
恰好就在这个时候,电梯“叮”的一声到了一楼,我那真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啊。
“那。你这快递谁寄来的啊?这你总能跟我说了吧?”
哎。这种女人。你要是不能用一个八卦满足她的需求,那就必须得告诉她另一个作为补偿,否则就甭想回家。
“这个是吧?说真的我都不知道这是谁给我的快递。这么一大包儿。不会是炸弹吧?”
“少吓唬我,赶紧拆开来看看!”
“咳,能是什么啊,肯定是哪个厂家的广告宣传资料,没别的。想看我给你打开不完了?!”
我拿起那个大包儿,想都没想就给打开了。
“哇。这么漂亮的香水儿?太浪漫了吧。小8。没想到你这么没品的人居然还有人送你这个?真是明珠投暗呐!赶紧告诉我,这谁给你的啊?是想追你吧?”
我赶紧把香水儿给了八婆姑娘。
“麻烦你先帮我拿一下儿,我看看这谁给我的啊,不会寄错人了吧?”
“快递是指名道姓的好不好?哪能寄错啊,老实交代吧你,这是谁寄来的啊?”
我拿过来一看,里面夹着一个明信片,看起来似曾相识。
小8,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走了,希望你能联系我,这是我的新邮箱地址和MSN,祝你好运!
我手里紧紧的握着这张明信片。那个我曾经作为生日礼物送给小翻译的东西。事隔一年已久。没想到居然。
“小8,到底谁给你寄的啊?”
“哦。没谁,就是我原来一个朋友,他到美国去了。”
“肯定是个男的吧?!”
我看着她那不怀好意的期待目光,淡淡的说了句。
“这个男的是我一个闺蜜的男友,您就甭再瞎琢磨了。”
坐在回家的公共汽车上,我仔细的看了看这玩意儿。
在一个金色娄空非常精致的盒子里装着一个像金蛋似的香水儿,旁边儿还有个类似洗面奶的东西,因为车里灯光太暗,我也没看太清楚。费了半天劲仔细看了看那香水儿,瓶儿口好像趴着个金黄色的大叶子似的,我从来没见过这种香水儿,看了看瓶子…………torrente?好象也不是咱平时耳熟能详的那些香水牌子,不过确实是设计的挺特别,不知为什么,第一眼看到的时候,脑子里居然浮现出这么个词儿-笼中之鸟。
猛然一个急刹车。吓的我一机灵,差点儿没把这瓶子给cei(这个字我不会写,傻根儿他2大爷也不知道去哪儿了。)了,我赶紧把瓶子放好,装在那个快递包儿里,这时候我发现卖票那阿姨虎视眈眈的已经盯了我半天了,八成觉得我是想跟公共汽车上瞎显摆一下儿自己有个香水儿似的,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确实有点儿太过招摇,没准儿刚才那刹车就是卖票阿姨示意司机同志运作的呢。咳,所以说做人要低调,做事要专业呢,这句话也不知道谁说的,简直是太有道理了!跟公共场合穷得瑟,绝没好处!有什么好东西回家再慢慢儿鉴赏去吧,万一又跟上回似的遭了贼,那不自找吗?
不过咱话可说回来了,这东西虽然是小翻译送的,可也不能便宜了贼啊,就算咱不用,这么好的东西留着送人应该也不错吧?退一万步,就算咱FB一回,学人家轻舞飞扬来场香水雨泄愤,以表达对小翻译这人的BS之情,我还是主张要肥水不流外人田。撒我那屋儿。可是一整瓶儿啊。至少香个半年,估计存着这股味儿,蚊子蟑螂都不敢来了,真是一举N得啊,既解了我心头之恨,又净化了空气,还防蚊虫打扰。
我估计我要是真这么做了,连Paris Hilton小姐都得汗颜。
想到这里,我不禁又思绪联翩了起来。
几个月以前,我曾经做个无数个假想,但惟独没有想到这件事情的因果关系会是这样,我以为这样的情节,只有电视里才会出现,可今天却也落在了我小8的头上。不过事到如今,这一切其实也没什么意义了,无论是那封揭示真相的邮件,亦或是这突如奇来的快递,其实对我来说,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就像我在一个钟头之前看到了那封邮件后的反应一样,也许他们都无法想象我此时此刻是如此的轻松淡定。
我知道,当这件事在我心中已成过去时的时候,真正的始作俑者恐怕还无法释然。这,可能也是由于他们心底不安所致吧,我不想再多说什么,多做什么,让这一切的一切,就此结束吧。
走在回家的路上,我觉得自己肚子已经饿的快萎缩了,转到月坛北街理发馆那儿,发现好邻居旁边儿新开张了个包子铺,旁边支着个卖美式炸鸡的小摊儿,我赶紧快走了几步,深深的吸了口气,寒冷的西北风里弥漫着炸鸡腿儿混合孜然,辣椒面儿的香味儿,我刹那间就被馋的晕头转向五迷三道儿的。再凑近了看一眼,那油汪汪的金黄色松脆表皮裹着肥硕的大鸡腿儿,我的天呐,这不是要人命吗?
“这鸡腿儿怎么卖?”
我强咽了咽口水。准备掏腰包儿。
“5块钱一个。”
“你这怎么不论斤要啊?”
“就这么几个了,卖完我赶紧收摊儿了。”
“那你这鸡腿儿是不是都凉了啊?”
“没凉,都热着呢!”
“不可能吧?那这上头结的这白油都是什么东西啊?”
“咳,这不天儿冷吗,刚炸出来放一会儿就这样儿了。你要是要的话要不8块钱给你拿走俩。”
我强忍住饥饿,瞄了一眼里头那口黑凄凄的大油锅,明显都不冒烟儿了。一看就是已经至少关火15分钟以上了才能有这种效果啊,再看一眼卖炸鸡腿儿的这位大叔,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起黑猫警长里那坏耗子“一只耳”来,我的警惕性一下儿就提起来了。
这时候,从里屋儿走出来一个大婶,估计跟一只耳大叔是两口子。她狠狠的瞪了大叔一眼,这个小细节被我尽收眼底,要不咱怎么老自诩金田一小8呢?(这里我虚心接受前面那位同学的教诲,其实我也知道金田一是叫金田一一,可我老觉得叫金田一小8或者金田一8听着都特别扭,那回就让我给省略成金田小8了。呵呵。还是你眼尖啊。要不你觉得叫工藤新8怎么样?听着好象也够硌应的。)
“小姑娘。10块钱仨,你全拿走,也别给姐姐再说了,你买了我就收摊儿回家了。”
本来我还有点儿心动,让这位大婶这么 “也别跟姐姐再说了”一搅和,我的心完全乱了。眼瞅着眼前这位大婶怎么也是五张开外的主儿了,居然。居然。居然跟我一辈儿的了。我。我。我有那么老吗我?!可一细琢磨。也不对啊,前头还管我叫小姑娘呢,后头怎么就成我姐姐了?这套瓷咱也要套的靠点儿谱,也不兴这么玩儿的吧?
从那一秒钟起,这些金灿灿的鸡大腿儿在我心里已经转变成了垃圾食品,致癌物质,瘟鸡,地沟油,禽流感等等若干词汇的绝佳形象代言;还有一些极其恶心让人反胃的相关图片在我的大脑中急速运转飞来飞去不亦乐乎。
于是,我的理智很快就战胜了饥饿。
下定决心,咱不买了。
到家的时候,我妈正坐在客厅里边嚼白薯干儿边看电视呢。
我把鞋一脱,背对着她说了句。
“妈。我回来啦。”
说的时候战战兢兢的,虽然晚上要加班儿的事儿是已经提前跟我妈打了招呼的,可加上我耗在签快递和看鸡腿儿的时间上,我妈还是有充分的理由怀疑我在外头磨洋工磨了45分钟,说到快递,我下意识的往身后放了放,怕让我妈看见了又开始问来问去的没完没了。
“宝贝儿,回来啦?”
我妈说这话的时候吓了我一身冷汗。不对啊。要搁往常应该是:“死孩子。你还知道回来啊你?!”今天怎么改台词了?!我对于我妈今天晚上的反常感到些许狐疑。并提高了警惕,这一般不是什么好兆头。
“赶紧给你们家狐狸回个电话去!人家找了你一晚上了!”
我们家狐狸。我一听这话差点儿没吐血。
“妈。你今儿这是怎么了?别吓唬人啊?什么叫我们家狐狸啊。这话怎么听着那么不对劲儿啊。”
“你这孩子。这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啊。”
我认真的把我妈从上到下从左到右认真仔细的看了一遍。
“妈。你啃那白薯干儿是不是狐狸送的啊?”
“什么狐狸送的啊?是我今儿晚上刚跟你爸去万方买的。”
“那就奇了怪了。”
“怎么了?”
“不都说吃了人的嘴短吗?这不咱也没吃他什么东西吗,这至于吗。不应该啊。”
“怎么说话呢你。狐狸这孩子本来就不错,我跟你爸都觉得他不错,再说,你们俩不也挺好的吗?”
“甭说了,再说我鸡皮疙瘩掉一地都能拣了去熬小米粥了。这狐狸难不成是买了彩票儿中了500万了吧?怎么突然一下儿这么招人待见了?奇了怪了。”
“你还不知道啊?”
“知道什么啊?”
“就是狐狸要去美国的事儿啊?”
“知道啊,他今儿晚上跟我打电话来着,不过去就去呗,他以前不也去过吗?这怎么了?对了。他是不是找我就说这事儿啊,我刚才跟单位呢,那会儿正要下楼往家走。后来就跟他说到家再联系。不过。去就去呗,那有什么了不起的啊?”
我妈的眼睛里充满了喜悦,激动,亢奋以及其他一些美好的情绪。
“这回跟以前不一样啊!这回是要到美国当3年的访问学者。”
“去3年?他想干吗啊他?那我怎么办啊?”
“你跟他一块儿去啊。”
我妈睫毛弯弯,眼睛眨呀眨。
“我跟他去干吗啊我?我在这儿好好的,还有工作呢!我可不跟他跑美国刷盘子去,咱家盘子我都懒得刷。再说了,他上回跟我说他到美国去一个月就270块钱,一个人花都够紧巴的,现在我们俩人挤那270,那还不得疯了啊?”
“咳,这回不一样啊。刚才狐狸打电话说好象是去那儿一个月给几千块钱呢,你去了就是不用干活也够花啦。”
“咱跟这儿不也一个月几千呢吗?干吗非到那儿去啊?”
“说你傻你还就一点儿也不客气了,废话,人家那儿是赚的美元好不好?好几千美元相当于好几万人民币呢。”
“我知道啊,是好几千美元等于好几万人民币,可咱是在美国赚钱跟美国花,又不是每个月拿回来花。不会美国物价也跟咱这儿一个水平吧?咱好象还没到那国际接轨的水平呢。”
“这只是一方面。你想想,你跟着他一块儿去,你到那边儿找个学校上上学学英语,回来也混成海龟了?你不知道现在海龟多吃香啊,这一回来就立马不一样了?你不知道我们单位现在每年都有个考试,好多人都挤破了头去争那到英国进修的机会呢。”
“说的倒挺好的,就怕到时候海龟变海带了,本来我在这儿好好的有个班儿上着呢,到时候回来连工作都找不着了。成了待业大龄女青年了。你们谁养着我啊?”
“你这孩子今天说话怎么那么丧啊,我怎么那么不爱听啊?”
“哎。妈。我觉得你跟小葱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不跟你说了,爱干什么干什么去吧你。”
“妈。我就不明白了,你平时挺明白的一个人,怎么现在也成这样儿了。”
“我怎么样啊?我还不是盼着你能有点儿出息吗?哼。”
然后,我妈愤愤不平的把没吃完的白薯干儿往塑料袋儿里一扔,进屋儿去了。我的肚子咕噜咕噜的叫个不停,把那袋儿白薯干儿拿了过来,塞嘴里嚼了半天,咬的我腮帮子直疼。哎,刚才要是把那几个鸡腿儿给买上就好了。管他什么禽流感,瘟鸡这个那个的,撑死总是比饿死好受点儿。
哎。
我突然想起来我那香水儿还在沙发角儿里塞着呢,赶紧跑过去给拿了过来,随即就嗖的一下儿跟只耗子似的敏捷的钻进了我的小屋儿里。“哐”的一声儿,把门给关上了。
死狐狸,都是他给我惹的事儿,我今天晚上不打电话骂死你都难解我心头之恨!哼。
我正打算给狐狸打电话,刚抓起电话来要拨号。
“喂。”(电话那边传来一个悠然的超级男声)
“我还没拨号呢怎么就有人说话啊?爸。爸。你打电话呢?”
我赶紧冲外头喊了一声儿,我爸却没搭理我。
“别嚷嚷了。是我啊!”
“谁啊?啊。狐狸?!我们家电话闹鬼了?怎么还没拨号呢你就说话了?”
“我也正奇怪呢。我拨了你们家电话还没响呢就听见里头好象有动静。”
“这怎么回事儿啊?”
“我也不知道啊!”
“你说。你是不是往我们家安窃听器了?知道我要给你打电话然后你就赶紧先打过来了?!”
“你有毛病还是我有毛病啊?往你们家安窃听器。你以为我没事儿闲的吃饱了撑的呢?你以为我中央情报局的啊?神经了你。”
“你还好意思说。我告诉你。我想想我要说什么来着?哦!对了!我今天本来想打电话骂你一顿的!”
“我又怎么你了我?”
“废话。你去美国干吗跟我妈说啊?你跟我说不就完了吗?你这么一说,弄的我们家人都特激动。再说了,我又没说非要跟你一块儿去。”
“跟你妈说我要去美国怎么了?再说了。你想去我还不带你呢。”
“哼。不带我你带谁啊?这世界上还有第二个愿意跟你一块儿刷盘子的人吗?想的到美啊你。我最讨厌你这样儿了,明里一套暗里一套的,把我妈那边哄的溜溜的,然后跑我这儿来又装大尾巴狼。”
“谁啊谁啊?你做梦呢吧你?你以为我要带着你去美国啊?”
“废话!你今天电话里不是跟我刚说完你要去美国吗你?难道还有别人啊?!”
“咳。混了混了。”
“什么意思啊?”
“我下个月要到美国去1个月。”
“1个月?。哎?不对啊?我妈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啊。”
“你妈说什么啊?”
“我妈说你要去3年呢。还能带家属啊。”
“就1个月啊。1个月带什么家属啊?”
“我服了。我妈说是你跟他说的!”
“这话不是我说的。”
“那我妈哪儿想出这么个3年来的啊?”
“我哪知道啊?”
“这叫什么事儿啊。就为了你这破事儿,我还跟我妈吵了一架呢!”
“这有什么好吵的啊?”
“咳。不提了。没劲。我估摸着我妈他们肯定以为自己美梦成真了。哎。想当初,还不就是为了把我们家祖宗18代都捎到美国去才有了。”
“你跟那边儿嘀咕什么呢?”
“没什么没什么。”
说到把大家都捎到美国去这档子事儿,我突然想起一个重量级人物。这个人虽然在文中正文出现次数不多。可却在经典的沙发段落中是必不可少啊。bingo!就是她。我们院儿那阿姨……-狐狸的同事沈大嘴。肯定是她听了点儿风声,然后就传到我妈这儿来了。真是以讹传讹害死人啊。
“你说话啊。我这边儿等着呢。”
“我问你。你去美国的事儿还有谁知道啊?”
“咳。不就去趟美国吗?我们单位外事处通知我的,大家应该都知道吧。”
(哼哼。我说什么来着?一准儿是她!没跑儿的。)
“行了行了,我知道怎么回事儿了。”
“怎么回事儿啊?给我说说。”
“得得,您干您自己的事儿去吧。没事儿甭瞎打听了。哦,对了,你打电话找我干吗啊你?不是就显摆你去美国吧?别显摆了,我不稀罕。”
“你看你这人。这就不对了吧?我说不带你去你还就立刻打击报复上我了。我跟你说一声儿去美国表示这是对你的重视。当然了,还有更重要的事儿呢。”
“干吗啊?”
“我今天收到了一封邮件。”
“恩。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是德国一个研究所想让我去做3年的访问学者。”
“德国?我都晕菜了。敢情不是让我跟你去刷美国盘子改德国盘子啦?!”
“你怎么一天到晚就想着刷盘子啊?”
“那还能干吗啊?电视里不都这么演的吗?”
“你看的这都什么电视啊?”
“《美国人在纽约》啊!多经典,多有代表性一电视剧啊!”
“我真服了你了。小8。你听我把话说完行不行啊?”
“你说你说。”
“我现在要申请一笔钱,这样的话去了以后谁也不用刷盘子了。叫洪堡基金,这个钱应该有不少呢。而且还是可以带家属的,就是说多一个人去,人家多给你一份儿钱呢。你明白吗?”
“那能带我妈去吗。”
“……”
“到底行不行啊?”
“我跟你妈又没直系亲属关系。我带她你觉得合适吗?带你还差不多。”
“你跟我也没什么血缘关系啊,带我干吗啊?”
“废话。咱俩要是想有点儿关系那还不容易吗?”
“我明白了。原来。你是想变着法儿的。”
“咳。我就是这么一说。当然了,这笔钱现在还没申请下来呢,我大概了解了一下儿,每年都有2次申请的机会,咱们现在大概可以等明年3月那次了,正好我从美国回来以后咱俩就可以正式运做这事儿了。”
“你说的也太容易了吧?你怎么知道人家一准儿就把钱给你啊?”
“问题应该不大,有对方一个研究所的邀请信,而且我要请一个很权威的人帮我写个推荐信,加上我的资历,应该说可能性很大很大,退一万步说,就算3月那次没成,我们可以再等等,好象11月还有一次呢。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11月了。你觉得怎么样啊?”
“我觉得。我也不知道,等你申请下来再说吧。”
“行。我就跟你说一声儿,咱俩提前都有个准备。”
“不过。现在都快12月了,到明年3月也没多少日子了。太紧张了吧?”
“也不紧张啊。你还有什么要干的事儿吗?”
“有啊。我不会说德语。去了以后我干吗啊?”
“说英语啊。”
“可是。我看不懂那边儿的电视,那我待着多没劲啊。”
“你一天到晚都琢磨什么呢你?”
“而且。现在那边儿还有没有纳粹残渣余孽啊?我记得我小时侯看过一个电视剧叫《心慌慌》的。就说德国变态杀人狂的。特恐怖。哎。杀人的时候先把你的皮给活剥了。”
“我说你有完没完啊你。”
“我得先问清楚了啊。万一你是个人贩子,骗我说出国,结果把我卖到爪哇给人当童养媳去了。我这一辈子可就完了。”
“就你这模样。卖山沟儿里人家都不要,您还想把被输出到国外去。做梦呢吧你。”
“真的,我跟你说真的呢。我去了以后到底干吗啊?”
“爱干吗干吗呗。”
“那你干吗啊?”
“我要做科研啊。”
“那我。”
“大不了你就给我做做饭,完了以后给收拾收拾。”
“咳。说了半天不还是去德国刷盘子吗。没劲。”
“……”
“不跟你贫了,哪天见面再说吧。挂了啊。”
我挂了狐狸的电话,打了个哈欠,看了看表,都已经快10点了,听听外头没什么动静,估计我爸我妈早睡着了,嘿嘿,趁机赶紧浏览一下儿今天的电视节目。
一打开电视,首先映入我眼帘的是一条无比肥硕的大蛇,潜伏在一条不怎么深的泥塘里头,(“一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这种写作手法是我小学时候写游记,景物时候必用的,可惜自以为是杀手锏却从来没起到过应有的作用,我那作文该不及格还是照样儿不及格。那挨千刀的优秀作文选啊,我当时花了多少钱买这种没用的破书啊!早知道还不如把《尼罗河女儿》那一卷5本儿给凑齐了呢。真够亏的!)这时候一只大河马乐颠颠儿的游过来,这大蛇屏住呼吸。“阿唔”一口就把人家死死咬住,这个时候电视屏幕上出现了好多因为搏斗而溅起来的水珠子,所以画面变的模糊起来,几秒种以后,那大蛇已经把可怜的河马缠死了,正张着大嘴一点儿一点儿往自个儿肚里填呢。我被这画面完全震撼了,等它把河马完吃进去以后,这大蛇已经变了样儿了。我有时候就想吧,蛇这种东西之所以看着比较糁人,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长的过于棱角分明。它要是脑袋没那么三角儿,目光再有点儿神,身材别那么修长,可能看着也还凑合。想到这里,我突然觉得全身发冷。就跟我床上现在就盘着一条似的。紧接着,我又联想起我原来看过的一个叫《蛇谷的诅咒》的电影儿。那满地满墙满身的蛇啊。哎。恶心死我了。真没想到,看个国家地理频道还能把人弄的晚上睡不好觉,其实我就是想看个催眠节目。温和点儿的,没想到还受这么大刺激。我又赶紧换了个频道,这个台正演《红蜘蛛》呢。这片子我觉得我上学的时候就在播,现在我上班儿了还那儿没完没了的重播呢。真够有瘾的。快赶上《西游记》和《新白娘子传奇》的重播频率了。我也服了那群编剧了,打着真实事件改编,警示世人的旗号一个劲儿的编纂一个又一个女的因为被一个又一个男欺骗而走上犯罪之路的故事,老讲这么极端的例子干吗啊?全中国这么多女同志们杀人的估计都是亿万分之一了。让他们这么一拍,电视台这么三番五次的重播,我每次看都以为有新的了呢,每次看半天还是原来那些破事儿。
最可怜的还要数华健周同学。这烂片儿的片尾曲竟然是“爱到尽头,覆水难收,爱悠悠啊恨悠悠。”我服了。这倒霉孩子也不知道得罪谁了。
想到这里,我又突然想起了我那瓶儿香水儿。
我把电视给关了,侧耳倾听了5秒,确定我妈不会突击纠察我的房间后便把那个盒子提拎过来摆在床上,认真仔细的看了又看,上面写的很可能是法语,总之我不认识,瞄了几眼发现不会有什么收获以后,我又翻出那张明信片儿,你说他为什么不把我那一套13张全寄回来给我啊?就给了一张,想干吗啊?他的新邮箱地址?我就不明白了,都已经到了这份儿上了还有什么联系的必要呢?我不由自主的哼了一下儿,突然觉得有些鄙夷小翻译的为人。
如果当初他意识到自己那么做是不对的了,那么我要求再见面他却不见我,证明他真的是想断了我的念想,可现在又倒这旧帐干吗呢?是不是因为心里还有什么心结?那又何必,其实对我而言,他就像一颗流星一样,现在流星已逝,您还老希望别人在心里惦记着您啊?
切,如意算盘打错人啦!我惦记你干吗啊我?我有病啊我?!
我拿起那瓶儿香水儿,在自己手腕儿那喷了一点儿,我对香水这东西没什么研究,不过我看很多人试香水的时候都是喷在手腕上,而且我的鼻子也不灵,大体上闻什么味儿都差不多,没什么印象。
这香水儿喷出来的时候,我赶紧把鼻子凑过去闻了闻。我的天呐,我可算知道那种平常小风儿一吹,就能把某些姑娘人未到味儿先到的气势是怎么给整出来的了,这香水儿也太厉害了吧?这味儿浓的跟什么似的,我估计喷我这屋儿里至少3天都不散味儿,相比之下,我还是更喜欢狐狸那姑娘脑袋,每次用那个,我都觉得坐在公共汽车上,肯定好多人觉得我刚吃了一根儿黄瓜,那种清爽的感觉真是娱人娱己啊。相比之下,小翻译这瓶儿真是。我觉得这种香水儿可能与那种抹着大红嘴,就跟刚吃了死耗子似的,描眉画眼儿的时髦姑娘相得益彰,我。就算了吧。
小翻译这个人的恶俗真是处处体现啊,连买的香水儿都透着那么一股子哗众取宠,先声夺人,阴魂不散,恶心叭啦。
其实有时候男的女的都一样,就算自己不喜欢那个人,却还老喜欢这人死心塌地的喜欢他自个儿,然后还冠冕堂皇的跟人家说:“噢,对不起,也许我们这辈子没缘分,但我会一直把你当作朋友的,让我们成为最知心的朋友好吗?!因为你是最了解我的那个人。”
之后呢,那个自以为成了人家最知心朋友的傻冒儿还心里自鸣得意,觉得自个儿没准儿再努把力还有戏,结果呢。自然是白白浪费自己的大好时光给人家当替补使唤,在人家和自己的真命天子吵架的时候,充当傻冒儿角色的还要违心的说:“他/她对你其实挺好的,我希望你们和好,尽管你知道我爱你,但我还是希望在心底里默默的祝福你们。希望你俩能好好的。”
再然后俩人就开始执手相,看泪眼。哎。我原先看到这样的情景那真是无比感动啊,我还奇怪呢,怎么么这世界上好象所有人都看上那一位了?后来我才明白,原来是这位使用了蛛蛛大法,勾着你藕断丝连啊。
小翻译这种男性无疑被抓了个反面教材的典型。
我把那瓶子塞到那金丝笼里,往床底下一放,不管它了,刷牙洗脸睡大觉。对了,还有那张明信片儿,我本想给撕了的,看了一眼,到底是我送他的东西,算了,留个全尸得了,于是一并顺着墙角儿给扔床底下去了。
其实想想今天发生的事儿还真多啊,对了,最正经的事儿还没想呢。咳,也没什么好想的,就狐狸那德行,人家哪能那么容易就把钱给了他啊?。睡觉睡觉。人间正道是睡觉啊。
这个世界上有好多好多事儿都在我们预料之外,就好象2年前的这会儿我根本没预料到今天我能把这个故事用这样的方式讲给大家听,也好比2年前的这个时候我也压根儿想不到我在不到1个月的光景之后就跟狐狸同学在一个寒风凛冽的早上骑着自行车跑民政局去领结婚证儿了……一想到我俩那场草率的婚礼,我就感慨颇深啊。
现在辙回来说说到底我是怎么跟这位不靠谱的同学最终凑合到一块儿堆去的吧,这个过程,可能是我全文中最不着边际的段落,但也确实是个事实。真实的发生在理智8和抠门狐之间的结婚过程全记录。估计大家等这一段等好久了。其实现在写这档子事儿,我和各位的心情是一样的激动啊。我要很认真的写完这一段,还有个很重要的目的:那就是利用这个机会对自己做一个很客观的心理剖析与全面的自我批评,到底怎么回事儿,大家跟着我看就知道了。
话还得从那个周末的早上说开来。
这一天,我一大早就奔向了楼底下的鸡蛋饼摊儿,看着那鸡蛋被煎的油旺旺的小模样儿,又看见卖饼大婶在酥软的烧饼上撒了一圈芝麻,我的哈喇子都快掉人家锅里了。真是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真实写照啊。脑袋还一个劲儿的往人家那烙饼作坊里伸,鼻子疯狂的闻啊闻啊闻,想把那香味儿全吸进来。
“咳咳。”
谁这么缺德啊,冲着人家的大饼咳嗽。
我鄙夷的回过头去。想用我的眼神电棒警示这位一下儿。
“死狐狸。原来是你啊?!你怎么这么一大早就在我们家这边儿游荡啊?”
“我那天不是给你打电话说了我今儿要来的吗?”
“那你也不用这么早吧?这才几点啊?”
“早来怎么了,又不去你们家,咱俩就在这儿吃烧饼夹鸡蛋,吃完了再回去呗。”
“你大老远坐个714过来不是就为了吃了烧饼+鸡蛋的吧?至于吗你。”
“当然不是了。我今天有重要的事儿要跟你说。”
“什么事儿啊?你等会儿啊。我那饼好了。”
我把一块钱的钢崩儿递到卖饼大婶的手中,拿过我那冒着烟儿的烧饼就狠狠的咬了一口。
“哎。我说。小8。你先别吃啊。”
“哇。太好吃啦!干吗啊?我吃我的饼你说你的事儿咱俩两不耽误。赶紧的,快说吧你。”
“不是,我跟你说,你别在这儿吃啊,这儿风大,到时候你这饼都跟风一起吃进去了,喝那么多风。你没看今天这大风刮的跟什么似的。”
“那换个地儿说去得了。咳,你干脆跟我回家吧,我爸我妈都起来了,干吗不回去说啊?”
“不是。这个。咱还是先在这儿商量好了再说吧。呦,你瞧这大风,土都吹过来了。”
一阵风吹过,几乎所有行人都迷眼了,我把眼睛眯成一条缝儿,皱了皱鼻子。
“不吃了。还是回我们家吃吧。这大土。都快吹我饼里去了。”
“是啊小8。你觉得不觉得这烧饼特牙碜啊?”
狐狸神秘的指了指我的饼。
“怎么了?”
“进沙子了呗。”
“不会吧?我刚才拿塑料袋儿捂着呢啊。进不去啊。”
“咳。你看这风刮的这土,旁边儿还过来一辆泔水车,这味儿都吹你那饼里去了吧?”
“你别恶心我行不行啊?本来我昨儿晚上都盼了一夜了早上起来吃这烧饼呢,让你这么一说我怎么都没食欲了啊?”
“咳,我跟你说吧,就这种小作坊里头,晚上耗子都炸锅了,在面粉堆里蹿来蹦去的,早上这些人一来,把这面一和,做成饼,上头给你撒上点儿陈芝麻,里头还是搀沙子的,打个瘟鸡蛋,你吃的还挺美。”
“别说了,再说我都想吐了。什么叫瘟鸡蛋啊?”
“就是瘟鸡下的蛋啊。”
“蒙人呢吧你?瘟鸡还能下蛋啊?”
“你这话说的,人家不就遭了瘟了吗,也不能剥夺人家下蛋的权利啊。”
“那要是吃了以后什么后果啊?”
“不知道。还真没吃过,不过过两天你就知道了。”
“为什么啊?”
“你不是刚美的跟什么似的吃了一大口吗,看看你自己什么反映就知道了呗。”
“哇。不会满脸溃烂流脓吧?”
“那应该不至于,顶多得个流行性肝炎之类的。”
“……”
“你别紧张啊,你不知道现在街头小吃都被暴了光了吗?”
“怎么暴的啊?我不知道啊”
狐狸看着我抽搐变形的脸,颇有几分得意。
“咳,就是什么炸油条都使的地沟油,烤羊肉串儿用的其实是死耗子肉。”
“我。我怎么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的。”
“我就是提醒你一下儿,其实你要是愿意吃我也没辙。”
“让你这么一说我还怎么吃啊我?!”
“对了,你看这芝麻。我告诉你,这八成还是面粉里长的虫卵呢。”
“狐狸。你这混蛋!那你说吧,我到底还吃不吃了?!”
“当然不吃了!你吃这个不是找死吗你?!小心肚子里长虫子啊,一条一条的爬啊爬,都是肉肉乎乎白白胖胖那种大虫子。”
“我怎么觉得你那么讨厌啊。那我扔了。”
“别别别啊。扔了干吗啊?给我。”
“给你干吗啊?”
“给我我帮你扔啊。今天不是天儿冷吗,我先拿这捂捂手。这一路过来,可冻死我了。”
“给你吧。小心蛆爬你手上啊。”
“嘿嘿,不怕。从小就跟蛆混一块儿长大的。”
狐狸拿过我那咬了一大口的烧饼,直接就塞嘴里了。
“嘿!干吗呢你?!你怎么把我烧饼给吃了啊?!”
“吃一口怎么了?你就忍心看我饥寒交迫一路不搭理我这茬儿,就不兴我智取鸡蛋饼啊?”
“你这个混蛋。原来你是骗了我的饼啊。你还我还我。”
“不给啦。哈哈,马上就吃完了,谁让你自己耳根子软的。要是你不听我说的那不就没事儿了吗?!”
“废话。你说的那么恶心。我能当没听见吗?”
“嘿。谁让你刚才自己吃不管我的。”
“你有劲吗你?!想吃不会自己买一个去啊?”
“你有劲吗?眼睁睁的看着我在那儿盯着你的饼咽口水还无动于衷,自己吃的那么香,你这不成心吗你?”
“切。你愿意吃就吃吧。大不了我那半个饼全当喂狗了。”
“爱怎么说怎么说吧你。”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的你。捡人家吃剩下的。恶心死了你。我告诉你。那上头沾满了我的哈喇子。”
“不怕不怕。你自己不知道都吃了多少人的口水油了都,还说别人呢?”
“你。你真无耻。”
“吃你口烧饼怎么了?给你一块钱,自己再买一个去不结了吗?有你跟我矫情这功夫自己早买回来了。”
我往饼摊儿望了一眼,已经堆了无数人了,顿时就跟被撒了气儿的车胎似的。
“我告诉你,我要是今天给饿死了你也别想好过。”
“不信,不就一个饼吗。恩,我吃完了,里头还有好多芝麻,你要不要捡捡过过嘴瘾啊?挺香的。”
“恶心。哎。我怎么早没想起原来那教育人的故事啊?”
“什么故事啊?”
“就是狐狸骗乌鸦唱歌然后叼了人家的肉自己吃了那个啊?我怎么一放松警惕就出事儿啊,忘了自己身边儿还有这么狡猾一只老狐狸呢。哎。悔死我了。”
“别生气别生气啊。现在我觉得好多了,不那么饿了,早上起来没吃饭就奔你们家来了,饿的我刚才差点儿没倒地了。等着我给你买饼去啊。”
说着他就一溜烟跑到饼摊儿去了。
我长长的叹了口气。就这样一人。还让我跟他跑德国去?连张饼都跟我抢的主儿。哎。什么人呐?!
“小8,饼给你啊。”
狐狸说话的时候空气中满是哈气,我看他小脸儿冻的惨白,脸颊处却出现了片片山楂红。
“切。”
“不吃啊?不吃我吃了啊”
狐狸张开血盆大嘴,做了个想全吞大饼的假动作。
“吃吧吃吧撑死你。死了活该。”
“咳。你别这么死记仇行不行啊?”
“就你也配让我记仇啊。我拿有你说那么小气啊?再说了,你多大人了?还骗人家饼吃。真够没脸的。”
(我现在想到那档子事儿就感慨,幸亏我觉悟比谢霆锋同志高点儿,要不因为这点儿破事儿,还不又得引发一场血案?)
“小8。我问你,你小时侯看没看过一本儿书?”
“我看过的书过了。我发现我一说你你这人就老想转移话题。”
“什么转移话题啊?我跟你说正经的呢。你先吃口饼,咱边吃边说。”
“行了行了,被你搅和的我一点儿吃饼的激情都没了。你到底想说什么啊你?我觉得你今天早上怎么那么怪异啊?大老远就为了过来骗我个饼吃。神神叨叨的。你是不是被你们单位从那破博士后公寓给轰出来了?昨天晚上就猫我们家楼底下潜伏着呢吧你?是不是无家可归了想让我收留你啊?没门儿!我告诉你!要是没今天早上吃饼这茬儿事我倒还能考虑考虑,现在没戏了。”
“想哪儿去了。咱都是要出国的人了,就算收回去了那就收回去呗。”
“谁跟你“咱”啊?少跟我套瓷了你。而且我说。你这是干吗啊?大早上的。怎么看你今天怎么都觉得那么不对劲儿啊。”
“我怎么了我?”
“你该不会是被狗咬了吧?”
“你别老瞎说好不好啊?”
“你今天到底要干吗啊你?”
“我刚要说呢你就絮絮叨叨废话联翩说了这么一大妥。你容我把话说出来成吗?”
“说吧说吧。赶紧的。”
“那咱辙回去刚才那话题啊。你小时侯看没看过一本儿书啊?”
“什么书啊?”
“你能不能一边儿吃饼一边儿听我说啊。”
“你干吗非要让我吃饼啊?里头下了药啦?”
“我下什么药啊我?你吃一口行不行啊?”
“不吃。”
“求你了。吃一口吧。”
“神经病啊你。我不吃。你说,这里头有什么啊?这饼里头肯定有什么猫儿腻!?”
“你吃一口吧。”
“切。不吃。”
“你真没劲。那我给吃了吧。”
“吃吧。你赶紧吃了吧。我才不吃呢。闹不好你刚才把鼻涕流这饼上了也说不定,还想骗我吃?没门儿!”
“小8。我这辈子就求你一件事儿行吗?”
“干吗啊?”
“你先答应我吧。”
“你先说什么事儿。”
“先答应我吧。”
“要是你说那些我力所不能及的我怎么答应你啊?”
“你肯定能办到,而且特容易对你来说。”
“你先说说我听听。”
“你就吃一口这饼吧。”
“你真是神经病了,行了行了,我吃一口。以后别烦我了啊。”
我把那饼拿过来翻来覆去看了半天,轻轻咬了一口。
“吃了啊。”
狐狸盯着我。
“你没吃着什么吗?”
“没有啊。”
我惊讶的看着他。
“?不会吧,你先别把这口给咽了啊,咽了可就麻烦了。”
他把鸡蛋饼一把给夺了过去,把饼从塑料袋儿里拿出来上下抖落翻腾了半天。
“找什么呢你?”
只见狐狸满头大汗,脸涨的通红,口中念念有词。
“不会吧?怎么没了?”
“什么啊什么啊?”
狐狸急的把塑料袋儿往地上一扔,只听见清脆的“咣啷”一声儿,一个亮闪闪的东西从塑料袋儿的芝麻粒儿和小葱末儿里脱颖而出。转了几个圈儿以后静静的躺在了柏油马路上。
“这什么玩意儿啊?”
我过去把那东西捡起来,定睛一看……居然是个戒指?!
狐狸满脸通红。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小8。我。这个。送给。”
“神经病啊你?!没事儿直接给我不完了吗?你塞一饼里弄的油了吧唧恶心扒拉的,再说了,我要是一口咬大点儿把这给咽了那我不立马死了?!你真有病!”
“别这么说啊。你们女的不都喜欢浪漫吗?你怎么这么说我啊。你。你。”
“我怎么了我?你有没有点儿常识啊你?你没看电视里古代那些人要想自杀都吞金子吗?我这要是给咽了我还活的了啊我?就算你是研究古植物的吧你也不能这样儿啊,非把我变成植物人儿了你就满意了你!你太狠了你,太自私了吧!”
“我。我。谁告诉你那是金的了?切。想的还挺美。哼。”
“不是金的都好意思拿出来送人啊?。”
“靠。看清楚没有?这是什么啊?见过吗你!钻石!”
“呸吧你,就一破玻璃球儿还蒙我是钻石,你给我10块钱就这样儿的戒指我给你买10个回来。”
狐狸脸越来越红,好象怒了。
“你就是嫌我穷是吧?哼,不要拿来给我。”
我一看玩笑开大了,真把他给惹火了。有点儿后悔,好象我说的是有点儿太刻薄了。
“哎,生气啦?别生气啊,这不跟你闹着玩儿呢吗?”
“……”
“别不说话啊,你拿过来让我仔细看看好不好啊?我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过拿在自己手里的钻石呢,都看别人戴了。给我看看吧。啊。”
我一脸无辜,满是忏悔之情真诚的看着狐狸,他过了一会儿,才把拉成的马脸恢复成狐狸儿。
“给你。”
我拿了过来,把戒指套在自己手上。我使劲往下抹。怎么下不去啊。
急的我变满脸通红了。
“怎么了小8?”
“怎么戴不上啊?这也太小了吧。戴小拇指还差不多。”
“不会吧?我可是按着我的手买的,我都能戴进去你怎么进不去啊?你还是个女的呢!”
我被他这么一说,顿时气的够呛。
“你说你平时那么财迷疯的一个人,买个戒指怎么不买最大的啊?价钱都一样,大的用料多,多值啊!再说了,你什么意思啊你?就想显摆你手长的比我细是不是?”
“不是不是,这怎么可能啊,你看我戴。”
狐狸把戒指拿过去,往自己手上一套,轻轻松松的就进去了。
“小8。我原先就听说你是扁平足,没想到这也带手脚配套的啊。”
“你是不是想死啊你。”
“没没没,你别生气,要不咱俩赶紧到商店换去吧,趁着你在,咱换个合适的不完了吗。”
“切。”
“干吗啊?赶紧走吧,就算没你合适的我到时候花钱让人家给你订做一个不完了?”
“得得得。您别把自己说的跟大款似的。”
“行了,甭废话了,要废话也边走边说吧。”
“哎,我说,你给我找张纸啊,我给擦擦再说,要不油了吧唧的人家肯定不给换。”
“行行行,你先擦擦。你说这上头还沾了那么多油呢你都戴不进去。”
“想死啊你?!”
“对不起对不起,不说了不说了。我找找小票儿。”
“还真有小票儿啊?”
“废话!长安商场买的呢!你以为哪儿啊?”
“我以为你跟天意批来的呢。”
“跟你说1000遍了这上头是钻石!你没见过钻石啊你!”
“没见过。我真觉得这跟玻璃球儿看着差不多。”
“咳。什么东西给你了,算是明珠投暗了。”
“这叫怎么话说的啊?算了,我不擦了,到时候到商店再擦吧。万一被坏人看出来是钻石了,上来一把给抢走了怎么办啊?”
“照你这么说,以后还都不敢戴出来上大街了啊?”
“你以为呢。你不知道那会儿大街上勒着人家脖子抢金项链儿的啊?多吓人啊,都勒的一道子一道子的血印子,要是闹不好一个寸劲儿给勒死了那这不亏大发了吗?所以说,做人还是低调点儿,别露富,有什么好事儿自己窝家里偷着乐完了。别没事儿老穷的瑟。招麻烦。”
“你戴手上一戒指人家谁没事儿还上去拉你手去啊?”
“这可不好说,你忘了上回我那包儿被人齐刷刷剪断了啊?闹不好来一帮人把我从手腕切断,就为了这么一钻石戒指。虽然我的手长的又短又粗不好看吧,可有手那总比没有强啊。再说了,这要上了北青报。”
“我说你有完没完啊。赶紧跟我上商店换去吧,管你戴不戴,先换个合适的回来再说。”
“噢。我还有个问题。”
“大姐我求你了。闭会儿嘴行吗?我听着你说话跟百爪挠心似的。”
“切。你现在想求我说我还不说了呢。”
我俩走到37路站前。
狐狸看了一眼远处。没见着有37的踪迹。
“坐车去吗?”
“就两站地还坐车啊?”
“这不看你吗?我反正无所谓。”
“咱还是腿儿着去吧。公共汽车上贼多。”
“我真服了你了。”
“废话什么啊?赶紧走吧!”
我俩就像参加竞走比赛一样,一路上都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那速度就跟跑着差不离儿了,就好象在半个小时之内不到那商店,戒指就换不成了似的。终于,我们在10米开外看到了长安商场的几个大字,我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狐狸,你跟哪儿买的啊?”
“就一进门儿那个。”
“哦。走走走。那就从那个门儿进去”
我俩风风火火的从商场正门儿蹿进去,一进大门儿,我就看见门口儿张贴着花花绿绿的促销广告。
“艾格全场30块钱起。我妈怎么都没跟我说过啊?!差点儿错过了!”
狐狸见我的眼睛被那广告粘住了似的,特郁闷。
“我说小8,咱先办了正事儿行不行啊?”
“行行行!那一会儿换完戒指咱俩上去再淘换淘换,30块钱。多值啊!”
“哎,你们女大,一见着衣服就走不动道儿了。没问题,走吧走吧,咱先看戒指去。”
于是我俩来到了卖戒指的柜台。
一个穿着商场工作服的胖大婶正一边儿喝茶一边儿跟对面柜台的姑娘唠嗑呢,说的那是不亦乐乎,我俩坐在柜台前的小凳子上,看那些花里胡哨亮闪闪的玩意儿。
“狐狸,你买的是哪个啊?这里头这么多,都长的差不多,我都分不出来。”
“咳。我也正找呢。”
“哦!我看见了!是这个吧?就这里头最便宜这个!”
狐狸瞪了我一眼。
“你嚷嚷什么啊?这也不便宜啊,2000多呢。”
“呦,虚荣心还挺强的啊,我又没说你买的便宜,我就说是这里头最便宜的嘛。你至于那样儿嘛你。”
狐狸垂头丧气的看了我一眼。
“早知道我先在小票儿上多加个0得了,要不你老笑话我。”
“谁笑话你了。你这人多疑。”
这时候,大婶聊的差不多了,发现我俩正在这边叽叽喳喳窃窃私语呢。就端着她那雀巢咖啡大茶杯颠儿过来了。
“想买戒指啊?”
狐狸一抬头,看了一眼这位大婶,小声儿跟我说了一句。
“不是那天那卖东西的那人了。”
“没事儿,你不是有小票儿吗?”
大婶看了我俩一眼。问道:
“是戴着玩儿啊还是干什么啊?”
狐狸抬起头,特自豪的说。
“不是戴着玩儿的,是买结婚戒指。”
我狠狠的在下面跺了他一脚,呲牙裂嘴的问他。
“谁跟你说要结婚了!”
这大婶儿一下儿就来了兴致,喜笑颜开的把大茶杯往旁边儿一撂。
“没事儿没事儿,想买什么样儿的啊?”
还没等狐狸开口,大婶就从柜台里拿出来一个小星星似的戒指,我一看就晕菜了。难怪人家玛丽莲梦露说钻石是女人最好的朋友啊。太漂亮了!尤其是那灯光一照,那晃的我眼睛就跟被电焊闪了一下儿似的。
“这个好多就你这岁数的小姑娘买的,新款的,你试试。”
我拿着那个戒指,觉得自己的爪子要是戴上这个,立马就会上升好几个档次啊。
狐狸见我拿着那戒指都快流哈喇子,就跟大婶说。
“我其实昨天来已经买了一个了,可是她戴着不合适,今天本来想来换个大点儿的,既然她看上这个了,那咱就买这个吧。”
“我拿着那个戒指左看右看,往自己手上一套。哇噻,居然正好!
我裂着嘴看着狐狸说。
“你先帮我把钱垫上啊,回去以后我还你。这个我自己留着戴了。这多少钱啊?”
那大婶从自己身后抽出一计算器来(不知道为什么所有商场里卖东西的好象都自备这玩意儿),也是噼里啪啦小按了半晌。
“打完折以后1万8。”
我当时就跟被从天而降的花盆儿砸了脑袋似的。瞟了一眼狐狸同学,估计他这会儿早已汗流浃背了。
“这个。1万8?太贵了吧。”
“呦,姑娘,你们这是结婚啊,那照你们昨天买的那个戒指似的,是不是稍微寒碜点儿啊,那戒指平时戴着玩玩儿还凑合,结婚使的话就有点儿太那个什么了。”
这个大婶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终于看清了她想敲竹杠的丑恶嘴脸,不就是想刺激刺激我们然后买个贵的吗?切。我小8才不上你的当呢。我看了一眼坐在旁边儿的狐狸,一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他兜儿里肯定没那么多钱,要是我们说不买这个了,这大婶儿肯定又要说上一堆让人不待见的话来。
“师傅,我觉得这戒指吧,好看是好看,但好象现在戴着还行,你说等我40多岁了还戴这么一个,好象有点儿不对劲哈。这一看就是年轻人戴的。”
“那没事儿啊,现在喜欢就先戴几年呗。姑娘,我可跟你说吧,这人这一辈子可就结一回婚,你可别省着。”
“我知道啊,可是要过日子当然得讲究点儿实惠啊,您说是不是啊?”
“那你想要什么价位的啊?”
“呵呵,这不是多少钱的事儿,看上了喜欢的就买,没喜欢的也不凑合。您就帮我把我们昨天买那个换个合适的行不行啊?”
大婶垂头丧气的把脸往下一垂。
“把小票儿拿来吧。”
狐狸已经呆坐了半天了。我抓了他一下儿。
“发什么呆呢你?赶紧掏小票儿啊。”
狐狸这才回过神儿来,从上衣口袋里把戒指,小票儿一并拿出来了。
“呦,这戒指怎么了?你戴着不合适啊?”
我郁闷的把手伸了出去。
“您自己看吧,就我这肥爪子,能戴上吗?”
“那。我给你看看吧,好象没大的了,这一款搞促销呢,好象都没了似的,你等着,我到库房问问啊。”
大婶转身问另一个姑娘去了,没过几秒钟就回来了。
“没了,要不你们看看别的吧。”
狐狸看着我说。
“小8,挑一个吧,找个喜欢的,既然昨天那个不合适,咱就买个合适的呗。钱,足够了。真的,甭省着。”
我看了看狐狸,又看了看大婶说。
“师傅,那要不您把这个给我退了吧,其实没合适的我们就再看看。不一定今天非买一个回去。”
狐狸手里拿着好几千块钱的钞票,茫然的看着我。
“小8,你真的不要了啊?”
我撇了撇嘴对他说。
“你这缺心眼儿的,谁跟你说我不要了。你不是要捎着我到外国去吗?咱到外国买去呗,到时候你给我补个tiffany得了。”
“那咱现在怎么办啊?”
“上楼看那艾格大卖场啊!我惦记着那事儿呢,刚才心里跟长了草似的。就怕去晚了!”
“那戒指咱还买吗?”
“这个无所谓。谁跟你说结婚非得买戒指啊?”
“这么说,你愿意跟我结婚了?”
“我可没说。行了,你先跟我去艾格吧!一会儿再说!别废话了,去晚了好东西都被人捡跑了!”
于是我提拎着狐狸的上衣领子乘着自动梯上楼了。我们上去的那一刻,我还看见大婶儿正把刚才那小星星戒指往柜台里放呢。哎。好东西啊。可惜太贵了。
切,我觉得就算我买了肯定也舍不得戴,就算戴了也怕磨坏了还得再戴个手套,那与其这样还不如不给自己找罪受呢。
再说了。天意比这个儿大的亮多了的东西那是海了去了,1万块钱我都能买1000个回来了。
所以,还是买件儿便宜衣裳更划算。赶紧上楼!我最后瞟了那柜台一眼,决定彻底的忘记这个东西的存在。义无返顾的上楼扫荡去了。
狐狸坐在一堆面无表情的男同志中间,显得比较疲倦。
“行了,咱走吧。”
“真的假的?你挑够了?”
“都买了3件儿了!我跟你说,就这裙子,我上回看的时候还200多呢,这才几个月的工夫,现在才60一条,多值啊!”
“多明白啊,这都什么时候了,等你再拿出来穿的时候都是压了一年箱子底儿的存货了。”
“那怎么了?反正依我看过一年应该也不会过时,问题是它巨便宜啊。”
我把那条黑白格儿小短裙拿在手里仔细端详了半天。
“狐狸,你看看怎么样?”
我故意把那个巨大的“S”显示在他面前。想显摆一下,OMG,刚才在试裙子的时候,发现这是最后一条了 !只有S号的,我鼓足勇气去试了一下儿,居然让我给硬塞进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大多数姑娘在穿上能比自己小1,2号的衣服或裙子时候的心情都和我此刻一样激动&亢奋,总之我现在希望赶紧把这种喜悦传递给大家……目前眼前没别人,只有这个说话倍儿丧的家伙,所以对待这种人,绝对不能傻了吧唧的跟他说:“狐狸狐狸,你快看啊!我居然能穿最小号的!”一定要讲究点儿策略。
“什么怎么样?我也看不懂。”
MD,他难道没看到衣服里面有个硕大的S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的吗?
“这有什么看不懂的啊?不就是一条裙子吗?你觉得怎么样啊?你看这个标签上写的原价可是225呢!你看你看啊!”
我都快把那标签贴他脸上去了,再看不见我非疯了不可!这么大一S外加155 66A他就能无动于衷吗?!
“哎,你别让我看了,自己喜欢不完了吗?”
我的心理防线全面崩溃。
“狐狸。我老觉得他们家做这裙子是不是比别的地方的衣服。号儿有点儿问题啊?”
“怎么了?你还没付钱吧?”
“付了,怎么了?”
我看他一脸惊慌失措的样子。
“眼看着号儿不对你还瞎买!你买的这可是处理的!是不是不能给退了啊?你的小票儿呢!”
我望着周围的广大人民群众被狐狸吓的一个个跟面瘫了似的。当时真恨不得把自己塞到装衣服的塑料袋儿里。赶紧消失算了。
还等什么啊?开溜吧。
“大哥,我求您了,咱赶紧走吧。”
“哎。你不退了?”
“不退了不退了,咱赶紧闪人吧。”
哎。丢人啊。后面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俩,此刻肯定在窃窃私语议论纷纷啊。
“确定不逛别的了吧?那咱回去吧。这一大早上的,折腾死我了。”
“哎,哎,咱要不再转转那边儿去?”
走到安全地带后,我又被那看着像地摊儿货,价格却十分高档的ONLY勾的两眼发直。
“啊。那你自己去吧,我再坐会儿。”
狐狸顺势就坐在了商场的休息椅上。
“你这人怎么这么没劲啊,第一回让你陪我逛商店,你怎么这么不耐烦啊?这可是要遭人唾弃的!”
“谁爱唾不唾的,我已经快烦死了!你见哪个男的跟着女的买衣服啊?哎。别折磨我了,你自己挑去吧。我求你了。”
“我说你怎么这么点儿耐心也没有啊。你看这满商场的不都是闲逛的男的啊?”
“哎。他们都是被逼的。说真的,我要不是看上你了我才不跟你这么费劲呢。”
“狐狸。你还真。”
“我说。你以为我每天闲的没事儿干吗?”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我怎么说话了我?”
眼看着我俩就快吵起来了,狐狸瞪了我一眼。
“你到底想不想跟我结婚啊?”
“我。我凭什么非要跟你结婚啊,就你这德行。”
“因为我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愿意跟你结婚的男的。”
狐狸两手一插,显得很牛的样子,就跟胜券在握了一样。
“这叫什么话啊?你就是因为这个跟我结婚啊?!”
“因为你也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愿意嫁给我的女的。”
“别自作了好不好?谁愿意跟你结婚啊,我告诉你,就算有人谁愿意,那性质绝对等同于支援灾区了,知道吗你。”
“咳,算了,就不说别的了,你想想,要是咱俩到了德国,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吃香的喝辣的,而且再也不用担心你妈唠叨你了,你不是一天到晚做梦都想着自由吗?还不用天天挤公共汽车上班儿了,想几点起床就几点起床。”
“狐狸。说真的,我觉得你说这话特没劲,有挑拨离间之嫌啊。”
“你这话可说错了,什么叫有挑拨之嫌啊,我这明明白白的就是挑拨。”
“说来说去,我现在觉得结婚就好象是我原来跟我妈混在一起,现在来了个角色转换,你扮演我妈的角色了。”
“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意思。”
“那你说什么叫结婚?”
“就是把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凑在一起让他们在法律上有了亲属关系。”
“听起来好象是强制性的。”
“因为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个人如果想维持这么一种关系,必须要经过双方很多的努力与磨合,要不就散伙了。”
“那为什么非要凑在一起,各过各的不好吗?”
“因为当你的父母年老的时候,不能再照顾你了,必须有个人来照顾你啊。”
“狐狸。说白了你是怕寂寞。”
“那你不怕吗?”
“不怕。”
“那是你没真正的体会过寂寞是一种多难受的滋味。”
“狐狸,我越发感觉咱俩要是真结婚了的话肯定有好多代沟啊。你不觉得吗?”
“可能对生活的理解不同,但咱俩其实还是挺合适的。你不觉得吗?”
“为什么啊?”
“刚才说半天了,因为没人愿意娶你可是我愿意啊!”
我白了他一眼。
“给我腾个地儿,我得坐会儿。”
小8幼儿园时的那些事儿……小8名字的由来
这个昵称有着深厚的文化底蕴和历史渊源……
话说小8在上幼儿园的时候,小朋友内部争奇斗艳,金枝欲攀,受了我国大型神话彩色动画片<大闹天宫>的影响,开展了一场轰轰烈烈的评选"七仙女"活动。
小8我一路过关斩将,顺利通过海选进入前15强(当时我们班只有15个女性小朋友),但在后来的10进7中风云变换,被意外的PK掉了。
回到家中,小8大哭大闹,不吃不喝,不眠不休。
小8妈妈知道以后,劝慰我说:"宝贝儿,你是第八个仙女。",并及时向幼儿园阿姨反馈这个消息,于是,我被正式追加为八仙女,从此以后,小8的名字不胫而走,伴随着我的成长一直到今天。
呵呵,可能小8的名字注定着我是个等外级仙女吧?
现在想来,我和小8这个名字有着很多的渊源,喜欢八卦以及其他。呵呵,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也算是为了配合八卦娱乐精神的。
还有一点,就是和狐狸有关,在狐狸系列收尾处我会提到,请读者留心看吧。在这儿,小8先给您留点儿悬念啦。
小8幼儿园时的那些事儿(1)……第一天上幼儿园
第一天上幼儿园的时候,我妈老怕我吃亏,所以一直在窗外偷瞄我的一举一动,不过她老人家只留守过那一次。
之后有人问我妈,你不担心孩子吗?为什么不看看他在幼儿园吃不吃饭,有没有被别的小朋友欺负?
我妈轻松的说了句:“不用。”
后来我长大了,我妈给我讲述了一段不为人知的历史。
第一天上幼儿园去,所有小朋友都哭天抢地的要回家,阿姨实在没辙了,就拿出来一些鱼片,山楂卷儿的想哄哄,可是没人理她,只有我一个人跑到桌子上一边吃一边往自各儿兜里揣。
后来小朋友们终于哭累了,慢慢接受了自己已经深陷魔窟的事实,这时候,传来了中午要吃饺子的好消息,就在小朋友们哭累了准备大吃2喝的时候,一个噩耗从食堂传来:停水了,饺子不能下锅了,众小朋友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而2度引发了洪水绝堤的惨剧。
可怜的幼儿园阿姨十分无奈的把一些巧克力,饼干等压箱底的宝贝拿出来想先敷衍了事,只可惜小孩儿根本不会再上你的当!
当时我妈清清楚楚目睹了这一幕:我在童声大合唱:的背景音乐下,趁乱悄然把黑手伸向了所有的巧克力&饼干。完事后,一个叫小8的小朋友迅速加入到了<我要吃饺子>的表演活动中,且哭的分外惨烈。
小8幼儿园时的那些事儿(2)……讲故事
另外一件事情也是我妈说的。
有一天,阿姨给小朋友们讲了乌鸦与狐狸的故事,就是乌鸦嘴里有块肉肉,狐狸看见后,很虚伪的说:“你的嗓子好甜哦。我作为您的粉丝能否亲耳听到您的现场演绎呢?”乌鸦一时顿觉头疼脑热,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于是也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一心只想着有人fan自己了,那就给它唱唱呗。可是一张嘴那块肉肉就被狐狸给叼走了。
讲完后阿姨问:“有没有哪个小朋友能说说,这个故事告诉了我们什么道理呢?恩,好,小8举手了,那就请你回答吧!”
我说:这个故事告诉了我们,乌鸦应该先把肉吃了再给狐狸唱歌。
这件事情显然是幼儿园阿姨跟我妈告状后的产物。真实性应该是在90%以上。
小8幼儿园时的那些事儿(3)……理发传奇
幼年时期的某个盛夏,由于酷暑难耐,我长了一身痱子,我妈特着急,于是想给我剃个秃瓢儿。
于是发生了如下对白:
“宝宝,天气太热了,你长了好多痱子多难受啊。"
“恩,恩,”(心里已经有数但故意佯装不知状)
“那妈妈带你去剃个好看的发型好不好?!@!#@"
“恩?…… 什么样儿的啊?"
“……就是一休哥那样的,好不好看啊?"
“……我不要我不要!”
“那……妈妈给你买冰淇凌吃好不好啊?”
“好啊好啊!”
“那,宝宝一边吃冰淇凌一边让理发师叔叔给你绞个一休哥的发型好不好啊?”
“好啊好啊!”
于是,我就这么被骗了,还被幼儿园小朋友嘲笑了一个夏天。哎……姜还是老的辣啊。
小8看电影儿的那些事儿(1)……爱国主义教育
曾经在我小时侯学校组织看爱国主义教育电影,看过梁同志和刘小庆阿姨拍的,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是我第一次在银幕上看见梁同志。
电影情节就不赘述了,想必大家都看过至少一遍这个电影。我觉得当时我们全校同学可能都是怀着1种极度郁闷的心情把这部电影看完的。因为该片的前15分钟明显就是80版。可是就在大家饶有兴趣的时候,后面的一个多钟头直至影片结尾处该片风格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生骤变,俨然成了1部名副其实的爱国主义教育电影,事后我们班几个和我很要好的女同学都十分无奈的跟我说:"我开始还以为这电影跟茜茜公主差不多呢。哎,后来怎么成打仗的了。"
说实在的,这也怪不得人家,毕竟电影是叫,又不叫。
通过这件事情可以看出我们校长狡猾的很,因为他并没选择让我们看
小8看电影儿的那些事儿(2)……
我很难得有耐心把一部非喜剧类电影从头看到尾的,是一个例外。
起先我是被里面的超豪华明星阵容所吸引了,而且明显我家门口地摊上卖碟那男的做人超不厚道,他看见我从花花绿绿的各色盗版大片中各个越过不为所动而瞄准了这张的时候,不失时机的说:"小姑娘,挑这张没错,这片儿特好看,不好看你来找大哥,大哥包退。里面舒淇有突破性表演。!!" 我一听到舒淇突破性表演这几个字的时候,登时脸红心跳,答曰:那不买了,我妈不让我买这样的盘。
那男的一听这话,有点后悔自己多嘴,赶紧说:"买吧买吧!卖你便宜点还不行??!!5块钱一张赶紧拿走,跟别人别说是这价儿从我这儿拿的啊。看好了您再来。" 我这人当时有点贪小便宜的心理作祟,而且对于摊主提到的"突破性表演"颇有几分兴趣,于是这笔买卖作成了。
在一个月黑风高,伸手五指不见黑夜的晚上,我偷偷把塞到了电脑光驱里。
让我史料未及的是,舒淇的突破性表演居然在一开篇就出现了。
她批着那一头乌黑的招牌式长发,背对观众,缓缓唱起:煮豆燃豆萁。镜头逐渐下移下移下移。那时,我的心提到嗓子眼了,感觉口干舌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舒淇好象是光着膀子在那儿唱歌的!
此时音乐突然逢回路转,舒某一个大回头我这才看清楚:哎,原来唱歌的是耿乐啊。
小8在公车上的那些事儿
那是2年前的4月1号,大家别问为什么一向号称记忆力不佳的我怎么对那天的日子记得那么清楚,说出来其实也无妨,因为我一直都坚信遇到那哥们是上帝专门派到我生命中来的,好让一向对“愚人节”这个词没有虾什么概念的我也着实郁闷一下。
那天天儿还凑合,毕竟也是人间四月天了,冷也冷不到哪儿去,我在拥挤的846上漫无目的的盯着叔叔阿姨,大姐大妈们,并且仔细研究她们的一举一动,看看到底哪支是快要下车的潜力股,因为当时我人马上就要被挤成门丁肉饼了。
不下的时候一个也不下,下的时候就跟赶着奔食堂买饭似的,一窝人都在朝外下了,这时候我眼急腿快麻利儿的找了个能看到风景的窗户,其实这种有景儿的地儿对于我这种江湖俗称二五眼的主儿也是白瞎了。
此时,一个男人进入了我的眼帘。
身高目测不到170cm,穿一双第一眼看去是converse,第2眼看去是conuerse的帆布鞋。再往上看,此人的脸,第一眼看去是杨臣刚,第2眼看去是老鼠杨,所以为了确认到底是不是,我又看了第3眼,不看还好,越看越郁闷,鉴定结果原来是个女的。
这位一上车就在那儿自言自语,而且一直盯着我不放,我当时特害怕,没辙,从小就受法制教育多了,现在又得空就看看法制进行时5的,对这种貌似不法分子的有着一眼断黑白的本事!我把挎包使劲往自己胳膊底下塞了塞,这时候,我旁边大爷起来了,他不失时机的坐在了我的旁边。
"我告诉你,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
我一听,吓了一跳,哎,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我一向小心谨慎的,怎么今天也被仇家找到公共汽车上来了?!
"对不起,您认错人了吧?"我不敢正视他,小声的说了一句。
“没错,就是你!你少跟我这儿赖!"
我当时就怕了,吓的我利马站起来了,这哥们一看我站起来了,马上跟后面大喊一声:兄弟们!这儿有座!快来啊!嘿,我没跟你说,我告诉你,我用你们联通是信任你们,可是你知道你们耽误我多大事吗?!今天我要去办事!大事,结果网络断了,你们说15分钟修好,搞定,现在都几点了?!都5个钟头了嘿,你还别赖,说的就是你,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声儿,你们联通客服不就那么几个小姑娘吗?!你们几个的声儿我都熟透了!我跟你们X总昨儿晚上还一块吃饭了呢,要不你自个跟我认错,要不你这月奖金玩儿完!就这么着!
然后,他对着刚刚坐在我座位上的那哥们说:"这帮联通小丫头片子,不吓唬吓唬不行!我刚才说的不错吧?就得骗骗她们!你看我这蓝牙怎么样?新买的,原来那个也不知道被我老公揶哪了,真讨厌。"说着,他把耳机摘下并炫耀起来。
我手里紧紧的攥着包,咬牙切齿的想把包抡他头上去,你知道吗,从朝外到我家还要坐1个多钟头公共汽车呢。
狐狸的那些事儿
恶作剧之吻热播的时候,我用BT连下5集,以至于电脑频频发生死鸡现象狐狸非常不满。得知我是为了以重温旧梦(即一吻定情)为借口花痴帅哥小综的时候,更向我老妈貌似举报我恶意下载导致电脑瘫痪的恶劣问题实则假公济私进行丑恶的,不为人知的报复行为。
尽管顶着这样巨大的压力,我还是坚持下完并看完了恶作剧之吻,故事情节似乎较比前版本稍有扩充,另外,敢于挑战经典形象入江植树而不被众人辱骂唾弃的,舍我宝岛小综取谁?!
狐狸见我如此雷打不动,也酸葡萄的随我看了一点儿。
那天我们一起看到湘琴花痴植树做饭超nice的时候,他突然说了一句:“你不觉得这男的长的有点儿像黄鼠狼吗?”
我正津津有味,如痴如罪,没功夫细细品位这句话的个中含义,只说:你得了吧你,什么叫黄鼠狼啊?你太会糟蹋人家了吧?
后来他一晚上没理我,事后我才想到,他可能觉得黄鼠狼跟狐狸长的比较像。
表哥的那些事儿
我们整个院儿的小孩都是在一种非常正统的教育下长大的,不说纯洁与否,大体都比较幼稚,这一点在我那自以为是的表哥身上体现的很深刻。我们俩在一个小学一个中学一个大学混到现在,他一直什么都比我强,在学校里也是红人,我那会儿觉得特幸福,因为总有女生以和我一起回家为名想瞻仰他本尊,我占了这天时地利,蹭过无数冰棍,冰葫,大瓷瓶酸奶之类的,现在校园偶像剧(比如恶作剧之吻)都可以找到那时侯的痕迹,尽管来找我的女生高矮胖瘦各不相同,但是她们都是怀着同样的目的,而且她们都想知道,到底我表哥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其实我也不知道真相,不过当时我比较不厚道,本来我也不想那么做的,可是我表哥帮我去居委会取身份证的时候发誓绝对不嘲笑我的,可是他看了以后还是狂笑一直到家,还说我演猪八戒不用化妆。我气的够戗,所以当有哪个女孩试探性的问我:他喜欢哪个女明星啊?我总是异常真诚的说:喜欢哪个女明星我不知道,可是我有一次看见他在草稿纸上写你的名字。 我这样应该也不算太坏吧?
(从那以后我跟表哥正式结下了梁子。)
清华暴龙的那些事儿
我一个清华学建筑的男同学和言承旭颇有几分神似。这个是经过ISO988888888888888国际体系认证过的。
但是大家请注意,神似不等于类似,这是一个严重的概念性问题。
我举个例子大家就知道。
清华男同学很喜欢和人相隔一米左右交谈,谈到投机处,会习惯性的把眼镜不知道怎么弄的蹭到鼻子上方2-3厘米处,(此时眼镜已经与眼睛完全脱离关系)然后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你,用石斑鱼(星爷御用配音演员)的语调说:“Really?interesting!good!”
那个时候你会有点后悔为什么没带把伞来。
还有一个小传闻,有点不纯洁j,说出来大家不要介意。
清华男同学第一次看到HTML以为是how to make love的缩写。
把钱包扔男友脸上那姑娘,小愤青的那些事儿
我跟小8认识11年了,这姑娘我决计要记她一辈子!为什么?就因为她个呗。我们第一天见面儿的时候,一个姑娘老冲我笑眯眯的,我还寻思着这真是鸟大了什么林子都有啊。后来人家径直朝我走来跟我说:我叫xxx,我觉得你特面善,咱俩以后能成好朋友吗?
我一听楞了,我又不是一男的,这女的不是心存不轨吧?
军训时候我们俩睡对面,她一天到晚没事就冲着我乐,我觉得,哎呀,这苗头不那么对劲啊,她要不就是被狗刚咬了吧?这什么毛病啊天天盯着我不放?!
高一开学后的第一天,小8跟我神神秘秘的说:嘿,刚认识你不熟,这不也军训了俩礼拜了吗?有件事儿我得跟你说!我觉得应该找你演贾小凡!
我一听就心里乐了,这姑娘虽然看着神神经经的,说话到还靠谱,我就觉得我长的不比赵明明差!
小8接着说: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觉得你长的跟梁天真是一模子刻的!
@#!%@$%^$%@%#$&#%*^((^
说真的,小8是个好人,是个好姑娘,属于特有女人缘的那种,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只要你是个女的,肯定都会喜欢她。所以我说,你怎么不跟中关村多花几两银子办个逼真版假证去参加超女呢?肯定支持率比李宇春牛啊。为什么啊?全中国这么多女同胞支持你呢。哎,可惜您也年老珠黄风韵不存了。哈哈哈哈哈哈,我其实就是来抱你当年一箭之仇来了。谁让你说我像梁天的?!谁让你说的?谁让你说的?!(无限循环重播这一句)我就是跟你没完!这辈子跟你死磕这儿了!
原则上说,两个人能最终走到一起,肯定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的,虽然我这人并不迷信,不过我有时候也挺相信所谓的“定数”,比如我原来经常听我们院儿里那些口若悬河的大爷大妈们说一些离奇诡异的事件,什么谁家房子里挂个镜子位置不对了就要倒霉啊,什么厕所正对着睡觉的屋子就这个了那个了的,尽管是听着有点儿不靠谱,可有时候,在特定场合,大家还是觉得有那么点儿意思。这里面还涉及了一个所谓“真命天子”的问题,比如什么长了三角眼的人就怎么怎么了,高颧骨的人都倍儿狠毒之类的话。我就想,是不是狐狸真的就是我命中注定的那个…………当然了,天子跟他实在是八秆子也打不到一块儿去的。
我俩那天就结婚的事情并未达成任何协议,原因自然是不言而喻的,尽管我觉得狐狸这人还不错,可并没有觉得到了那种非嫁他不可的地步,况且,我觉得我那会儿还年轻,结婚这种事怎么也要再等个3,5年再议吧。
我那时候很能理解大多数姑娘即使有了合适的对象也要磨亥上个若干年,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嫁了的心态,这是一种说不大清楚的心理,属于那种可意会但无法言传的。我说的万不得已有好多种情况,这就与我刚才说的那个机缘巧合啊,命中注定之类的扯上了关系。
周末过去之后,我又跟往常一样昏昏沉沉的坐着公共汽车去上班,已经是11月了,天气是那种清冷清冷的,风刮到脸上就跟被A4纸的寸劲儿误伤了那感觉似的,我觉得自己的脸干干巴巴的就像千年老树皮,终于挤上了一辆车,看到满眼都是表情僵硬的人,但好歹这种天儿,挤到人堆儿里给人感觉还挺暖和的,我后来发现自己还挺有本事的,最起码,站着都快睡着了。
车上的人们表情大都严肃,我估计对于上班族,星期一对于大家来说感觉都是一样的,并没有那种新一周新气象的感觉,更多的是对周末的恋恋不舍,我小算了个帐,如果咱们这样:在一年的头几个月里每天连轴转的没有休息日把班儿给上完了,然后全国人民集体放假好几个月,那是不是会感觉很爽?
……估计假期结束重返上班儿的那天,很多人的脸会比今天拉的更长。so……-我还是先省省吧。
今天的天气实在是太阴,有点儿像冬天下午4点左右的感觉,一点儿也不像大早上的,我用毛线大围脖把自己的鼻子都给遮住了,就留两只眼睛在外面,我突然想到了一个特好的话来形容自己这时的状态……-冷眼旁观身边事。
看了半天,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为什么冬天大家都喜欢穿深色大衣呢?本来就已经草木结冰了,大街上又是一群黑压压的人,看着显得这日子更加萧条。好象有个经典段子就是说的公共汽车闹鬼,可那是晚上了,我要是此时正赶上下班时间,兴许还能恐怖点儿。
真冷啊。总而言之,这天冷的让人脑子都冻僵了,以至于我的思维也有些木讷不如往日活跃,连想的事儿都那么没劲。
狐狸那厮曾经去过的加洲是不是阳光海滩暖和的让人心潮澎湃?哎。
萧条的一天的开始搭配上倒霉的一天,这个星期一就这样,开始了。我觉得人有时候第6感还是很灵的,我就老觉得这个早上特不对劲,上班儿有点儿视死如归的。果然不出我所料。
所有人在一起都会有腻烦的时候,不要说爱人,就连自己的家人也一样,我觉得两个人在一起时间长了,激情都会转化为亲情。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能和自己的亲人在一起不离不弃,和爱人在一起也一样,到最后,大家之间就是那种相濡以沫的感觉了。
如果因为受不了生活的平淡就选择退出,说好听一点就是不成熟,说的客观一点就是自私。
为什么大多数人都觉得自己的生活不幸福,就是因为想的太多,需要的太多,不甘寂寞,感情过于丰富。
我这么说可能大家不认可,但有一点我觉得:过于感性的人,生活中遇到的坎坷可能会更多一些。
看到我家的孩子,我觉得她们特幸福,于是就想到了自己小时候,因为没吃上一根冰棍就觉得自己特不幸,太可笑了,随着人的阅历增长,心理素质就越来越好,也越来越淡泊了,再不像从前那么激情澎湃的,觉得平平安安就是福。
所谓的"挺一下",每个人都要经历的,有的人看似挺过来了,但心理已然埋下了阴霾的种子,有的人是真的挺过来了,依旧阳光灿烂。
我写了这么长时间的帖子,就是想告诉大家这个简单的道理,华丽生活的外表下也许是空虚的内壳,繁华总是要散去的,之后那种前后对比的巨大落差更让人无法接受。所以,人还是尽早的成熟一点,尽可能抓住你能看得见摸得着掌握的了的那部分生活吧……这样真的能少走很多弯路。不过这个也真的很难说,有的人就是为了一件事儿能一门心思的连死都不怕了……大家觉得这人很傻,但人家觉得自己活的值……这就是大家总说的人命中的"定数",说白了,还是那句话……性格决定命运……
我觉得要忘记一个人就不要觉得她怎么好,即使她很好,这个时候不妨觉得她很坏,觉得她根本不值得你去爱还好一些。
经验告诉我,觉得分手对方人很好的这一方,在今后的感情中总会走些弯路,而且多年后若2人再相见,很可能会发生些藕断丝连的事情……
有点像电视剧情节,但确实是发生过,所以应该值得大家的警惕。
其实天涯何处无芳草这句话说的真的很好,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慢慢会发现,原来在这个世界上适合你的并不止是那个人。
感情这种事情,最容不得这个,你说要是因为什么变故所以分开那都还好,但因为这个分开了,还有必要再在一起吗?
好马不吃回头草,我的生活准则,而且我绝不会原谅一个曾经在感情上背叛过我的人忏悔,后悔就让他们自己后悔去吧,我这句话针对任何人,包括我自己,真的。
我以一个失恋次数自己都不记得的过来人给你最忠实的告戒。
排队买油条的时候,突然被人从背后狠狠的拍了一下儿。真是打的我一激灵,本来看着那冒烟儿的油条我已然昏昏入睡了。
“我说你怎么还跟这儿吃油条呢?”
我当时眼皮下垂的就跟加菲猫似的,而且,这人我都不用扭头,其实广大同学们肯定也早已猜到这位是谁,多么熟悉的声音。陪我多少年风和雨。从来不需要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
“大姐,您能不能以后君子只动口不动手啊?这么大幅度一个点穴动作,我万一被你给拍出个心肌梗塞算谁的啊?知道的是您大早上热情洋溢的跟我这儿打招呼呢,不知道的那不就觉得你就是。”
我转过头去,一眼望去, 2度震撼。
“我说。今天你得什么喜帖子了,怎么成这德行了。”
八婆CEO姑娘把脸涂的跟超市里那种用纸包着的高级大桃儿似的,脸颊两边儿的腮红非常明显,原则上说,应该是被人煽了俩大嘴巴的大桃儿。
“冒儿了吧你,你知道这周末我都干什么去了吗?”
睫毛弯弯眼睛眨呀眨。
“干吗去了啊?” 不会是跑超市卖大桃儿去了吧。我心里这么说。嘴上没好意思。不过猜着也是八九不离十的。
“你不知道这两天sogo正返券狂甩啊?”
“我还真不知道,知道了我也不去,把时间都搭那上头,就为了那点儿返券瞎折腾,你真有闲工夫啊。”
我十分鄙夷的看着她,手里攥着两块钱买油条和豆浆的钢蹦儿转来转去的,就全当保定铁球玩儿了。
“切,反正我跟家里呆着也是呆着,到商场里还能剩家里开空调呢。”
“你真有钱,把钱全搭商店里头了,就买了人点儿空调钱外加一堆强买强卖的东西。再说了,你们家暖气不热啊。”
“咳,别提了。一点儿都不热。我妈找房管所的修了N 回了,上回我爸还给人递了条儿中华呢。哎。你说,我买这粉底不好啊?我觉得挺贴的啊。”
“哦,你那粉挺好的,你就全当我是嫉妒得了。挺好挺好的,显得你气色特好。”(就是脸上红的有点儿不自然跟皴了似的,不过也没事儿。)
“我也觉得,显得我脸特红润是吧?”八婆姑娘得意的把披肩发甩了甩,我知道她想让我夸夸她新烫的清汤挂面头,我就不说就不说。*……——……*
“就这样儿。一条儿中华都没给修利落了?”
“没有啊,你说这事儿闹的,咳,撮火,就甭提了,我妈气的好几晚上都睡不着觉。对了!昨儿晚上我看晚上新闻还说这卖烤白薯的用那大桶装化工原料的,还有炸油条的。”
八婆把我拉过来,冲着我耳边儿说了句:“都是地沟油,还有泔水油呢!”
“800年前就知道了。你那么小声说干吗啊。这不地球人都知道吗?”
“我这不是怕那炸油条的打击报复我吗?”
“放心吧,他才不怕你说呢,尽管是这么个理儿,但是大家该吃的还吃。再说了,不买这个吃什么啊?”
“你就不会买点儿别的啊?”
“那你说吃什么吧?”
“吃包子?”
“照你这么说,那包子馅儿还是带猪绦虫的呢。”
“真恶心。那吃面包总行了吧。”
“行什么啊,我那天看新闻说面包里还有蟑螂卵呢。”
“•¥•#¥•#¥•#¥别说了,我都快吐了。你早上自己做点儿,冲包营养麦片儿什么的。”
“添加剂啊添加剂。”
“……”
我一看,排了5分钟长队终于轮到我了。
“哎,你吃不吃啊?我请客。”
我瞄了一眼她的油嘴,就跟刚吃完一大油饼似的。
“你请客?这么好啊?今天什么日子啊?”
“吃不吃?吃几根儿啊?赶紧的,甭废话了。”
“那。来两根儿吧,我今儿早上刚好没吃饭,小8,下回我请你早上吃永和去。”
“你真行,早上请我吃永和,我得几点起床啊,就为这么顿饭。”
她裂着那张巨大的油嘴狡黠的笑了。
“哎,你这嘴怎么这么油啊。不像没吃过早饭的啊。”
“傻啊你,这是我新败的唇彩好不好啊?”
“哎,我说。这玩意儿是不是就拿地沟油做的啊?怎么抹上以后效果跟吃了油条没擦嘴似的啊。”
“你想死啊!小心我记你一礼拜迟到早退!”
“呦呦呦。你以为你是中队长啊,还来这个,油条吃不吃了你,不吃我包圆儿了啊,又大又脆的刚出锅的油条啊。倍儿香倍儿好吃,再配上一杯豆浆。哎呀呀。”
“8姐。咱有事儿好商量啊。”
“行啦,都几点了,赶紧的,估计又是掐点儿到单位啊!赶紧走吧你。”
上电梯的时候,我已经把我的油条全干掉了,CEO同志吃的慢了点儿,大概还剩半根儿,我猜想她是怕大油蹭坏了她那传说中的唇彩。其实这种想法实属多余,她那唇彩的效果跟大油实在是如出一车的美仑美奂。我不搭理她,开始喝我的豆浆,进了电梯以后,我见她突然把装油条的塑料袋儿口儿一紧,扎起来了。
“哎,我说,你怎么不吃了啊。”
我吸溜着豆浆看着她那very不自然的表情。
CEO姑娘劲劲儿的抿了抿嘴又甩了下儿头,企图佯装徐静蕾,我看出来了,她是想趁人不备把嘴边儿的油条渣儿用舌头扫荡一下儿消灭犯罪证据抹杀犯罪事实。
“你怎么了你?刚才还吃的热火朝天的呢,怎么一上电梯就跟被人监控了似的。”我突然间意识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哎,我问你,是不是上礼拜又有了什么新规定了说在楼里不准吃东西五的你没跟我说啊???我可告诉你,我要是被罚了可拿着单子找你报销去啊!”
八婆姑娘使劲的扯了我衣服一下,那恶狠狠的劲儿就跟我说者句话把她给怎么着了似的,从她那飘忽眼神的终端我终于发现了些许端倪。
在这电梯的另一端,居然还站着一个人。
这位始终给我们一个大背影,羽绒服包裹下实在看不出什么新鲜的来,不过从他身上飘过的味道可以判断出,这哥们肯定早晚都不用大宝。自打认识了小翻译以后,我一般判断一个男的就是由此开始的。
这个男同志,咱可以大体先分为两种:身上抹香的和不抹香的。
这个不抹香的呢,就诸如狐狸这一类,当然,像狐狸同学这种每天拼死拼活为生计发愁的男同学,自然是没这份闲情倒腾这些玩意儿的,就算他的脸都变兵马俑了人家也还是不在乎。当然,我们狐狸是实力派的,不靠面子吃饭………(我这算不算自我安慰啊)
这个抹香的呢,就是小翻译之流了,当然咱也不能因了一挡子事儿就一杆子打死一泰坦尼克的人,这不对事不对人吗?理论上说:这一般有功夫倒侈自己已经到了注意自己身上什么味儿的男人,那多半就是非常讲究的了。当然,咱说的只限于中国同胞,我遇到过的老外无一例外的身上都散发着浓浓的古龙水味儿,(说到古龙水儿这东西,鄙人第一次听说的时候窃以为是为了纪念古龙同学的终生成就,特此将其武侠小说里某种能驱异味的神奇药水命此名的。)那给我感觉无异于上学时候食堂为了掩盖鸡大腿已经臭了这个罪恶的事实疯狂的往里头搁酱油大蒜和辣椒。其实。我觉得中国男的一般都没这种问题,那干吗要给自己抹香味儿呢?
原因是很显而易见的,用我姥姥原来教育我表哥的话来说,留中分的人都是汉奸,那身上抹香味儿的绝对是特务没跑的。
从他这一身香我就第一印象觉得这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人家好啊坏啊的跟咱也没什么关系,无非就是同坐了一回电梯而已,以后谁认识谁是谁啊,所以我也嘴上积点儿德,别再说什么了。这转眼又要过年了。别因为逞一时之快,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又遭了报应。
八婆姑娘的大脸绯红,可能是热的,可能是激动的,我不知道她到底亢奋个什么劲儿,吃了一半儿的油条都可以中途放一边儿,据我所知,除非她见了我们大头儿,其他人还没这么强的威慑力。这姑娘一向仗着自己是前台谁也不吝,今天这是中了哪门子邪了。
丁冬。24层到了。
那香香大背影下去了。
门一关,我赶紧拉着八婆姑娘。
“你怎么了,刚才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儿啊你!那人谁啊?”
她激动的满脸通红,就跟一个气球被打气桶拼命的往里头灌啊灌啊灌马上就要爆了似的。
“我。我上个礼拜见过他!”
“见过就见过吧,你至于吗你,连话都不敢说了,我还以为咱跟贝壳汗母有幸同乘一电梯呢。”
“哎。虽然不是贝壳汗母,不过也差不多了!”
“第一次见你这德行。有点儿受不了了,电梯到了,赶紧赶紧的,都快9点了,赶紧签上我大名再说!要不因为这个毁我一周不迟到的英明实在不值啊……。”
我俩匆匆忙忙的跨出电梯,生死时速啊生死时速!
“我跟你说,你知道这男生像谁吗?”
我低下头认真的把本周寡人第一次签到的大名写工整一边回应着她。
“哎…爱谁谁,又不给我长工资我管他是谁啊哦我。……”
“不用我说了,你自己回头看吧。”
我惊讶的抬起头来,看着八婆姑娘那桃儿脸上写满了四个大字:垂涎欲滴………于是也跟着她的眼神儿扭头看向电梯口。
不会吧?!这还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
这世界真的很奇怪,还真有长的这么像金城武的男同志啊。
“请问,朱老师在吗?”
“我帮你打电话问问啊!”
八婆姑娘跟这位男同学乍一见面,让我想到了一个词“猩猩吸猩猩”。
早10年,我要是见到这景儿定然也要全身痉挛,呼吸不畅。只可惜现在已再没那心气儿了,帅哥就帅你的吧,反正横竖也帅不到我头上,不如全当您不存在。
不可否认,有句话说的好:气质是王道啊。我见过很多长相酷似的人,但只是形似,所以总觉得跟本尊稍差上那么点儿神韵。像这种形神兼备的确实是少见,突发奇想,要是这孩子文章写的好,闹不好能成个偶像作家之类的。(2004年郭敬明已经红起来了,但那时候还没有让他充分发挥自恋极致的平台,时间过的也真快,就时隔了这么两年,博客就已经泛滥到了如此地步。这东西也难说是好是坏,也许是纯属网络资源的浪费,有人仗着自己的名声写个:“我想吃包子”都能凭空赚上几十万点击率。浮躁的时代。幸好点击率毕竟不能1:1兑换现金。)
当然了,我也就是那么一想,签好名,扫了一眼就赶紧拎着包走人了。我这人就好瞎琢磨。
这个上午,我有点困,强打着精神在各大网站梦游一样浏览着各色带着花边儿以及没花边儿的新闻企图找找有没有什么热闹事儿。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挺强的,明我已经很清楚的认识到自己睡着了,可居然还能把眼睛支开一条小缝儿,意识中的95%基本已随周公而去,但剩余的5%还在顽强的硬挺着,以防备外来入侵,这一手我觉得是由于我上小学中学参加过无数次学校大会练就的绝技,无庸质疑,这是生存基本技能之一,有了这本事,就算是我们大头儿站我旁边儿也可以不吝。
其实也有过失手的时候,但都被我巧舌如簧给搪塞过去了。有回我们语文老师发现我在自习的时候面前撑了本儿16开的练习册挡了自己全部的脸。因为从讲台一眼望过来这欲盖弥彰之举实在显得有些突兀。于是她就神不知鬼不觉的凑到我跟前问道:“小8,你是不是睡着了?”
我当时跟诈尸似的一激灵就醒过来了,特镇定的说:“老师,我最近因为看书姿势不太对,近视越来越严重,所以老眯着眼贴着看,这样看东西好聚光。”
(那会儿岁数小,要不16开还真挡不住脸,由此可见大街上的姑娘们喊着变巴掌脸绝非空穴来风。现如今要想把脸给遮上,不撑开整张北京晚报是没戏了。)
在面对敌人的时候我总是能临危不乱,不过当皮诺曹是要遭报应的,之后我的视力真的是每况愈下,现如今已经真成了1/2个阿炳了,要是不戴眼镜的话照镜子总觉得自己神似芙蓉姑娘。
“小8,给你介绍一个新同事,从今天开始,你先带带他,把工作的情况跟他交代一下吧。”
天籁之音从天而降,要是我没听错的话,这是我们主任没跑的,我小憩的时候一般都不戴眼镜,当然,这是想在意念上尽量给自己营造出一种睡觉气氛来,在我没眼镜的时候,往往觉得自己听力极佳,不知道怎么回事,兴许仅仅是心理作用而已。
这回我“腾”的一下儿就站起来了。
“小8,你好。”
我先扫了一眼周围,因为这个时候,一定是无数只嫉妒的眼睛在死盯着我。我也点儿够正的了,居然把金城武同学安插到我这儿来了。
“恩,好说好说,先坐吧。我把手头这点儿东西先存上啊!梢等梢等。别着急。马上就好。”
于是,我假模假事的把一个事先打开的文档给存上,在领导面前一定要这样,一定要显得自己整天特忙。
“哦,刚毕业的吧。”
眼见我们主任走远,我拉了把椅子过来,示意他坐下。
“哦。呵呵。”
他什么话都没说,就微笑了一下儿,感觉不冷不热的,像这样的孩子我一看就知道,肯定在学校在家是被宠惯了的,绝对的惟我独尊型,也就刚来几天显得挺客气的,等熟了以后你再看吧,那绝计就跟不认识我了似的。
这是绝对的。
不过我这人天生也不是当领导的料,特喜欢把一切的一切都挂面相上,比如说现在来了新人,尽管咱才上班儿1年多,但怎么也算前辈了,什么叫论资排辈儿,这就叫。想不到我这才工作这么点儿日子就开始带别人了。当时把我心里美的就别提了。而且一想到这位学成之后就会把我曾经传道授业解惑的茬儿完全抛诸脑后就更加坚定了想法,此时不的瑟更待何时?!
“你别紧张啊,就把我当你们同学就成了。”我把刚倒的热水杯子拿在手上,一般领导跟群众谈话都这阵势,偶尔还要喝上两口水,就要摆出这谱儿来。
“其实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你就先跟着我跑几天得了,到时候什么都知道了,其实我也不是特会教别人什么,绝对不是我不想跟你说啊。就是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我这人说话特罗嗦,废话特多,别介意啊。其实你就把我当你同学得了,看咱俩岁数也差不多,都好说话,有什么事儿你尽管开口,甭客气,真的,别见外啊。哎,别光我说啊,你也说两句啊,是不是我话太多了?”亲民主义亲民主义,现在要打亲和旗,然后再给他下马威,即俗称的“打一巴掌再给塞俩枣儿”。
“我。没什么可说的,有问题再说吧。谢谢你啊,小8。”
我看他笑的有点尴尬,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估计是没想到我会这么跟他说话,不这么说怎么说?我小8就是要走出咱自己的特色来,绝不捧着他!
“以后叫小8姐也行啊,没事儿的。”
“哦。那没什么事儿我先去办我的入职手续了啊。”
“去吧去吧。知道跟哪儿办吗?要不要我带你去啊?”
“不用了不用了。”
“行,那你自己去吧。哎,别走。你怎么称呼啊,刚才忘了问了。”
“林嘉和。”
“哦。知道了,小林。去吧。”
上回我给我们大头儿起了个外号叫野猪林,这孩子还没得罪过我,先看他的表现,外号待定。
临了,我呷了一口水,自我感觉那会儿特像个领导。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走的特早,到了食堂以后就近浏览了一遍所有的菜之后觉得没什么可吃的,不知道这种食欲不振的状况能持续多久,但愿这段儿能成为我减肥的黄金旺季,以往在我不知道该吃什么的时候总喜欢来个西红柿炒鸡蛋,打上幼儿园开始就好这口,到了今天也算是够执着的了,由此也可见证我的美好品格:绝非见利忘义见钱眼开之徒。
原则上说,能在确保自己非自恋的状况下时不时的找出自个儿身上某些细微的优秀品质也是一种美德,我老这么自我安慰。
“小8。吃饭啊。”
我拿着塑料饭盒透过重重热气在观察菜色的当儿,阴魂不散的这位又来了。
“大姐,来食堂不吃饭还能干吗啊。我说您别一天到晚老跟我后面突然来这么一句行不行啊?你看过大内密探没有?你就跟里头那老缠着周星弛那披肩发猥亵男简直太像了。你演那个是绝对的本色出演,小金人儿唾手可得,到时候气死章子仪。”
“你怎么了?我就是正好看见你,叫你一声儿不行啊?看我叫你一声儿还叫出毛病来了,有你这样儿的吗?!”
八婆姑娘把眼睛瞪的溜圆,好象有点儿怒了,其实我知道,她肯定没真怒,这姑娘尽管全身都是毛病,不过就有一点好,不爱生气不记仇不耍小性子。要不是因为这个,我也不跟她瞎贫。
“早上跟我一块儿吃了你还没完,中午又跟我腻味一块儿烦不烦啊你?”
“我没想烦你啊,我就是正好看见你了,叫你一声儿都不行啊?您现在牛人啊,带了徒弟成了腕儿了就开耍大牌了你。”
“我。哎。不是我故意这么着,就是觉得每次排队的时候遇上你,这时间就显得格外漫长。咱俩一天见一两面儿就够了,见多了就真的审美疲劳了。”
“切。你以为我愿意跟你这儿呆着啊,我看见你就烦,谁让我这么倒霉啊。”
“行,你烦我就好,就怕你不烦,排队就排队,甭跟我说话,我今天不知怎么了,眼皮老跳。”
今天明明是第一个就跑出来吃饭的怎么前头还排那么多人啊,真够烦的,我今天一整天都困,春困秋乏夏打盹,睡不醒的冬三月啊。严重怀疑类似我这样的人是不是该申请个冬眠假啊。早上我妈把她那一双刚洗了碗的寒冰掌伸到我脖子里的时候,我发出的惨叫都快把我们家那双层玻璃给震碎了。我在思考起床或者再腻味一会儿的问题上又拖延了片刻时间,当时就寻思着这要是能抱着被子上班儿多好啊,特奇怪,晚上睡觉的时候就老想磨蹭磨蹭晚一点儿,再晚一点儿。早上能多睡一分钟就觉得跟捡了多大便宜似的。哎。这日子过的。
“小8。跟人家聊会儿吧。”
“我就知道你肯定忍不了。你这人啊。革命年代肯定是最不靠谱的那号儿,你要说什么我都知道。所以我今天一直不想搭理你。”
我拿着铁勺儿把饭盒敲的当当响,转过身去,不用说,这姑娘今天要不是一门心思惦记着林X5我都不叫小8了。我早看出来了,已然魔怔了。
“那你说,我要说什么啊?”
“你自己说吧,我给你个坦白从宽的机会,要不。”
“要不怎么着?”
“也没怎么着,你要是现在不说实话一会儿变着法儿套我话,那我有权保持沉默。”
“算你狠。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觉得吧。那什么。那个。”
“哪什么啊?”
“哎,今天中午我都不怎么饿,估计是早上油条吃的,有点腻,弄的我一上午都胃难受。”
我白了她一眼。
“谁让你非吃凉的不可,活该。”
“活该什么啊?谁活该了?!再说我就让你晚上回家路上掉大坑里。走楼底下掉大花盆儿砸你。”
我撇了她一眼。
“行了啊行了啊,你别把我本来平淡无奇的人生设计的跟超级玛丽似的行吗?”
“……”
“油条都没消化呢就开始说人家坏话了,这样可不好啊。”
“哎。小8,我怕了你了,你这张嘴啊。算了不跟你闹了,咱俩有话好好说行吗?。咱说正经的啊。你告诉我,你觉得他这人怎么样啊?”
说到这句话的时候,语调格外温柔,真是峰回路转斗转星移了。
“谁啊?”
我故意装没听明白怎么回事儿,谁让她刚才不跟我实话实说的。
“就那谁。”
“就。谁啊?你就说吧,我不想跟你矫情这个啊,你就老实招了吧,别废我口舌了。”
“对了小8,你知道《功夫》吗?12月份上映,咱俩看去吧。”
“跟功夫有什么关系,我觉得你就是跟我这儿磨洋工呢,再说了,你怎么这么大方啊,跟我一块儿看电影去。谁掏钱啊?”
“让你徒弟掏啊。”
“谁是我徒弟啊?”
“就新来那傻冒儿,你现在还不是让他干吗他都得听你的吗?”
傻冒儿?八婆姑娘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中分明充满了暧昧的情绪。哎。
那一天,好几个平时都没搭过什么茬儿的女同事都对我表现的格外热情,人贵有自知之明,我特清楚人家不是冲着我来的。我估摸着多半是借着跟我打招呼的光偷瞄我旁边这孩子几眼。
那时候,我觉得我还真挺嫉妒他的。
生活真的是公平的吗?
有的人,比如说我吧,修身养性多年练就的美好品格大概一辈子也不会被人发现,原因很简单,大家压根就不会注意到,也根本不关心啊。但有些人呢,天生就是当焦点的料,当然,咱对事儿不对人啊,大S都说过,只要是帅哥,人品就坏不到哪里去。真不知道这理论到底从何而来,我就知道,从上小学开始,长的漂亮的小孩就算走路一顺都能被挑去走方阵站第一排,我们那会儿正好赶上北京举办亚运会呢,我当初也是一个纯粹的爱国主义热血少年,觉得能代表北京小学生去参加亚运会开幕式那实在是光宗耀祖无比荣幸的事。为了这个,我放弃了周末看《米老鼠和唐老鸭》的时间到学校排练了N天之后。最终还是被刷下来了。
后来看电影《我的9月》时,我哭了,觉得自己就跟里面的安大傻子一样一样的。打那会儿起我就心知肚明了,就是因为咱长相不出彩,其实这跟参加开幕式也没什么直接关系吧?那好几W人呢怎么就那么寸的能照着我的脸的?再说了,照着我的脸了难道就是给学校给首都抹黑了吗?
这事儿咱也不好找人家理论去,实在是没辙。都是命运的安排啊。
随着岁月的流逝,后来这个理论被证明的更加彻底了,从小长大这一路,大凡好事儿都会和我失之交臂,现在想想,这其实对我的成长是有所帮助的,虽然好事没我,坏事大体也跟我没什么关系,用我妈和我姥姥的话来说,就我这样的姑娘,学坏都轮不到我头上,当时我们学校门口也有好多放了学就聚集到犄角旮旯里偷偷抽烟的小青年,在好赖不分的青涩年代,我也曾经不识好歹的觉得这帮人特酷,当然了,这帮子人连正眼都不会瞅我一下。
我偶尔会跟别人吹两句,说自己一直做人本本份份,说这话的时候我也明白,想当蛊惑仔也是需要资本的。
前年我在动物园拿着大黑垃圾袋儿扫货的时候,突然在衣服堆里发现我们学校原来最风光的一个姑娘在那儿练摊儿呢,跟人开价的时候那是口若悬河,杀价的也不示弱,最后把那价儿楞是给砍的落花流水。临了,买东西的自然心满意足的走人,这姑娘见人走出几米开外了就开始京骂国骂连连看,此情此景被我尽收眼底。不过当时我没好意思叫她,兴许人家过的也并不差,只不过今天刚好让我给遇上她狰狞的一面了。
遥想此女当年,绝对的雄姿英发。大窟窿眼牛仔裤,谈笑间墙皮灰飞烟灭,连校长都不吝,现在自己出来谋生,自然学会了退让与妥协。
狐狸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造化。
所以说,漂亮人有漂亮人的精彩,我等自有我等的活法,也不必再自怨自艾了。
话说回来,如果这个林X5是个女的,那我可能不嫉妒她了,因为我知道我跟人家没可比性,我素来跟美女交情不深,人家身边自是有吹捧着的人,多我一个不多缺我一个不少的。
可他偏偏是个男的,我想,这其中肯定不排除是因为我曾经受了小翻译的刺激而戴有色眼镜看人, 可这个肤浅的视觉系时代啊。哎。让人怎么说呢?!
那两个星期过的很快,狐狸在忙着办他去美国出差的事儿,我俩偶尔打个电话联系,报个平安,说话的时候狐狸萎靡不振,我把这也理解为他极度渴望冬眠的行为,但心底里是明晰的,其实俩人要是结婚的话,不是那种认识十年八年的,最起码也是要有点儿什么原因的,我俩,似乎还真没到那份儿上。
这一天的傍晚,下雪了。
我从办公楼的窗户往下看,车堵的就像条蜈蚣一样,我想起02年的时候北京的一场超级大雪,当时好多上班的人大半夜的3,4点才到家,我心里跟长了草似的在那观望了半天,都6:30了,饿的头晕脑胀的,哎,就这么上公共汽车还不得冻成冰棍了,指不定几点才能到家呢,要是没座,那就更惨了。
林X5收拾完东西,说了句。
“小8,你不走啊?”
“你瞧这天儿,怎么走啊?刚才走就好了,我就是早半个钟头,也不会堵成这样,怎么才几分钟的功夫这天就成这样了。哎。这可怎么回家啊?你看这雪,下的多急啊。”
“下雪了吗?”
他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快步走到窗前。
“你平时怎么走啊?怎么回家啊?”
“我,公共汽车啊,你看这车堵的。有一年我在车上被困了6个钟头到家就感冒了。哎,看来今天又要成这样了。”
“那你怎么不坐地铁啊?”
“地铁?地铁离咱这儿还要走2站地呢,本来是有公共汽车直接到地铁的,不过你看今天这跟蜗牛爬似的,这大雪,你走两站地到了地铁站都变雪人了。”
“呵呵,那也比回不去家好啊,走吧,一块儿做伴走,要不更没勇气了,你今天晚上就得跟这儿过了。我想这雪是不会那么容易停啊。”
“说的也是,得,干脆就下个狠心走人吧!你坐地铁回家啊?”
“恩。”
我三下五除二的就把东西收拾好了,全副武装,把围巾裹的只剩俩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了,帽子一戴就跟他出发了。
“其实你也不用这样,听说下雪的时候天不冷,化的时候才冷呢。”
才刚一出写字楼,一阵大雪就迎面而来了,直接刺到我眼睛里都快看不见东西了。
“听说干吗啊,你说的没错,下雪的时候其实是不冷,我就是心理作用。”
我的鼻子被围巾给捂着,半天喘不上来气儿,索性一把把围巾给抹下来了。
“其实我还是第一次见下这么大的雪呢,来北京时间不长,能见着下雪,也很满足了。”
他好象一点儿也不怕似的,头上,身上全是雪,看见有些地方落上了厚厚的积雪就跑过去抓上一把攥在手里。
“你没见过下雪吗?”
“当然没有,我是在南方土生土长的,原来总想看看下雪,不知道这究竟是个什么样子,也偶尔见过,但没见过这么壮观的,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你肯定不能理解我的感觉。”
我确实不能理解他的感觉,但可以试想一下,我不知道这样的比喻是否恰当,就好象一个小孩刚学会了骑自行车就要满大街的乱转,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到处说我会骑车了,然后感受那种飞一样的感觉。此刻的小林不同于以往的严肃拘束,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来这里两个星期了,他好象处处小心,有事说事,也不跟我多絮叨什么,看起来到像是中规中矩的样子,为此我也有点自责,也许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对人家有点太那个了,就缘于我对帅哥的偏见吗?这样确实不对,人有的时候做事就是那么喜欢凭借自己主观意识想象,我还算及时的拨乱反正弄清是非,这样应该也算还是个好青年吧?
他从树上弄下来一点儿雪,用手篡啊纂弄成一个雪球。
“小8,你们原来打雪仗是这么弄的吗?”
“没错,就这么弄,反正你那雪篡的越紧实,弄的跟个冰球了似的砸人身上越疼。”
“?是吗?”
他把那雪球往我身上扔过来。
“疼吗?”
“你那算什么啊?你那雪球松松跨跨的跟旺旺雪饼似的,你看我的!”
我把手套一摘,往自己大衣兜里胡乱一塞,抓起一把雪特娴熟的篡了个标准形状的雪球出来。
“这样儿的还差不多,你接招啊,打你衣服上没事儿吧?”
“没关系的。”
“那我可砸了啊。”
我瞄准了半天,使劲一砸,跟扔沙包似的打在了他的大衣上。
“也不疼,没感觉啊。”
他挑了挑眉毛,明显是对我刚刚的说法有点不满的意思。
“切,你穿那么厚的大衣,要不直接砸脸上试试,再说了,要都那么疼的话,大家谁还玩这个啊,这就是一娱乐活动,娱乐娱乐,不要弄的那么暴力吗。我们小时候你知道玩儿的最损的一招是什么吗?就是把雪球灌人脖子里。哎,不说了,想起来都寒。”
“是吗?那你玩儿过吗?”
“我?那是当然,经常的。”
我开始不无得意的炫耀起自己那点儿并不怎么光辉的招猫斗狗史来。滔滔不绝的说了半天,觉得越说全身越热乎,很快就出了点儿汗似的,索性把帽子也给摘下来了。
“你的童年真幸福啊,你们在北京长大的小孩,好象生活压力都没我们那么大。”
“呵, 照你这么说,你小时候就苦大愁深啊?”
“恩,是啊。是你想不到的那种生活。”
他冲我笑了笑,用手伸向空中接了一把晶莹的雪花。
“你看这雪多好啊,那么干净,纯洁,我原来想象的北京就是这样的,一个大气的城市,来了这么多天,我觉得这里一切都很好,但却很难有我的立足之地。”
“干吗这么说啊,你现在不是挺好的吗?”
“对于一个外地人来说,要想在北京生活下去,真的挺难的,什么都没有,一切都要靠自己白手起家,想想我小时候,奶奶跟我说,要带我到北京来看天安门,我就一直想,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来,我们家孩子很多,不过我奶奶最喜欢我,总把好吃的留给我,可直到我奶奶走了的时候,我也没能见到北京的天安门到底是什么样,因为家里根本没有多余的钱,我弟弟妹妹都不上学了,家里为了供养我一个人读书,已经把所有钱都花光了,所以,我必须在这里有所作为,要不无以回报,这些东西,是你们这些土生土长的北京人所不能理解的,真的。”
他说到这些的时候,我有些不好意思,无敌后悔自己曾经揶揄过他的所作所为,真是的。哎。罪过啊罪过。
“小林,对不起啊,我第一天。哎,我都不好意思说了。真的。你别怪我啊,其实我没那意思,我觉得你是个挺努力的孩子,以后肯定会有大作为的!真的!努力吧!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我肯定都告诉你!以后有什么困难也跟我说,好歹我也是个北京人,好多事虽然不能面面俱到,但至少比你熟的多!”
“谢谢你。”
“甭客气,有空儿我请你吃饭啊,要是钱不够花了就跟我说啊。”
说完这句我有点儿后悔。但愿他别当真。
“好的,我知道了,我来这里最早认识的就是你,肯定什么事都要找你帮忙了,谢谢,眼下我就有个想知道的问题。”
“什么问题啊?尽管说,甭客气。”(只要不是让我请你吃饭就成。)
“就是。”
就在这时候,我觉得脖子里一阵凉,顺着脖子就往下走了。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攥的紧紧的雪团就在我脖子里随着37度左右的体温迅速融化了。
“哇!#¥%%¥……¥%……%—”。惨叫声穿透夜空啊。
飞驰的雪花与月光的映衬下,他的脸上划过了一丝狡黠的笑容。
“看来效果很不错啊。”
死孩子。算我欠你的。这回已经还清了,以后两不相欠。
“对不起啊,是不是玩笑开大了?”
他见我半天不搭话以为我生气了。
“得了得了,就是太突兀,以后甭跟我开这么大一玩笑,我心脏不好,到时候再一惊吓突然心肌梗了。”
“对不起啊。对不起。”
他收敛了脸上刚才好不容易放松的笑容。这样,反倒让我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可能是我感觉在这里的压力太大了,今天第一次这么放松,哎。我只有1个月,过了这个月,我还真不知道自己会在哪儿。”
“啊。其实我没生气,真的,刚才就跟你开个玩笑而已,你别当真啊,真的没事儿,没事儿,一个月以后你在哪儿,你能在哪儿啊?肯定还在这儿啊?你又聪明又勤奋,以后肯定会比我们这些人都强的,真的!你条件这么好。相信我吧。”
我这人吧,说话虽然没什么把门儿的,但绝对属于那种“看人下菜碟”类型的,本来我觉得,一个男孩,再怎么着一个人在北京混应该也挺坚强的吧?不过没准人家今天是触景生情了也不一定,毕竟是人在异乡,那滋味肯定是不好受的,我现在还是多说几句受用的话吧,安慰安慰他要紧。
“我太了解了,像我们这些没依靠的人,要想找个工作,那真是太难了,真的,尽管你有才能,尽管你满腔热血,可又能如何啊?”
我见他情绪颇为激动,一时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其实他说的挺对的,咱客观的讲,生活中确实有很多不平事,像我,本身能力没别人强,但占了个地域优势,占了个认识熟人有后门就可以找到工作, 可像他们这样的孩子,同样是付出了很多努力,上了很多年学但并不能最终实现自己想留京的愿望。
“其实我觉得吧,你可以这么着,我给你讲个事,是原来咱们一同事的事儿。”我想用一些成功个案来说服他不要灰心。
“有次去开会,那同事在电梯里偶遇了一个华盛顿邮报的中国区老总,电梯里就他们俩人,他也是看见人家在衣服上别的标牌才知道自己跟一个老板有幸乘了一个电梯,就那么短短十几秒的时间,他抓住机会毛遂自荐,跟人家说了自己的情况,又说了说自己的工作业绩,说很希望去他们那儿工作,当时他的主动热情和特别流利的英语给那老总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之后,他就真的跳槽去了那里,人家现在赚的可都是刀。”
“我觉得我这人不是特别外向的那种,我不大好意思跟人家说这些。”
他看了看我,显得特无奈。
“那你就得练啊,在这个社会,这是生存基本技能之一,有好多人根本没本事,但是人家就是会说,就凭一张嘴平步青云,升官发财。就比如说那谁吧。”
说到这儿,我有点儿脸红,说话太激动了,居然要点名道姓,得了得了,现在他还是我同事呢,传出去了是个麻烦。
“反正就不管是谁吧,现在就是有好多这样的人。什么给领导送礼啊什么的,反正我是做不出来这种事儿。不过你还别说,人家这样儿就是混的比我们都好,这就是正道。真没辙。”
“是啊,小8,我也觉得你看起来是那种很正气的人。”
Faint,我有那么左吗?
总之那天走到地铁站之前,我跟他说了好多好多,具体是什么已经不能一一想起,但都是我从书上报上现实中道听途说来的一些励志故事,希望他能对自己有信心,尽管我知道那些例子发生的几率其实很小很小,但还是希望每个人都对自己的生活充满着希望,就像我小时侯最喜欢看的读者文摘一样,每一个充满了智慧与启发的小故事都曾经激励过我,让我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满腔热情与期待,虽然长大以后我仍旧是这么一个平庸的人,但对生活真谛的感悟让人时时觉得自己是幸福的,即使在失败的时候也能从中找乐,这已经足够了。
现在我就特希望我刚才说的那些也能给予他一些帮助。让他跟我一样,变的乐观起来。
“我得从这边儿走了。你的地铁来了。”
我站在地铁的这一端跟他道别了。
“小8,再见,谢谢你 。你说的这些我都记住了,我会记着你今天说的的每句话,尽可能抓住每一个机会的。”
“恩,努力吧。咱们都努力。呵呵。”
说这话的时候,我心想,嘿嘿,其实我也就这么着了,像我这么不思进取的人,现在这样儿就觉得也不赖了。但话咱还得这么说,给人以希望不是?
“恩,虽然我的机会会比你们都少,但我相信机会总会来的,只要来了我就不会松手。”
他转过头,在拥挤的人群中也格外醒目,这孩子,要是好好发展,再遇上个好机会,一定会成人中人的,当时我在心里这么暗暗的想着。
地铁门关上的时候,他站在门口的位置,一直在向我挥手告别,我也跟他一直这么再见着,直到那地铁驶向了深邃的轨道,再也看不见影子。
真正的灾难只会发生于你毫无防备的时候。
得那天是这样的:我正准备去食堂吃饭的时候,被我们主任临时打了个电话给叫走了,大中午的赶在饭点儿被叫去还是头一回,我想了想自己也没犯什么事儿,挺坦然的就去了。
“小8,你坐吧。”
窍门进去一看,我们主任脸色铁青,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
“哦。”
我拉了拉椅子,坐在领导对面,有点儿胆战心惊的。
“你知道我今天找你来干嘛吗?”
“我。我不知道。”
“你知道最近同事对你的议论挺多吗?”
“……”
议论我什么啊?不会是因为快过年了,大家又把去年我在长城饭店的丢人事儿给揪出来嚼了吧?这群人啊。让我说你们什么好啊。
“算了,我也不跟你卖什么关子了,就是提醒你,年轻人,做事情要对自己负责,要有职业道德,你才刚参加工作不久,不要由于自己的大意疏忽断送了前程,别觉得我把事情说的太严重了,其实我这是为了你好,虽然我心里也觉得你并不是那样一个人。哎,以后要注意了啊。”
“哦。”
“行了,你先出去吧。”
“那我先出去了啊。主任,我把门给您带上啊。”
坦白的说,我直到出了那个门,也没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不过这是我上班以后,有史以来第一次被领导这么说了一顿,有点儿摸不着头脑,实在没头绪,我到底干了什么了让他这么说啊?这话听着可是够别扭的。感觉好象被人直接质疑了人品有问题啊。
更多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不自在,不知道这问题到底出在了哪儿,还是压根就是领导诈我呢?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啊。
我的感觉越来越不爽,所以中午饭吃的也很没情绪。我在想,是不是单位里要有什么变动了?原来我从来没关心过这些,但现在,还是得多留意一下,别让自己吃亏了。
大家都在谈感情,作为一个已婚人士,我也插两句好了。
我的人生经历比较简单,碌碌无为20多年,没有哪件事情做的一帆风顺过,更没有春风得意时,任何事情,我从不争强好胜,原因有二:一是我天性懒散,缺乏斗志;二是我自知天资有限,再怎么争取也就那么回事儿了,所以事到如今就这么凑凑合合的混到现在,从跟着我妈混到现在跟着狐狸混,日子过的也算不亦乐乎。
很多人对我今天所谓的"幸福生活"嗤之以鼻,说了一句特精准到位的话来评价我的婚姻及生活:你没出轨,那是因为诱惑还不够。
为什么我说这句话特别精准呢?因为的确是一语中的啊!
回想我这么多年的生活,好事没轮着过,特别倒霉的事好象也没我,我就这么平凡的平静的按部就班的生活着,狐狸和我一样,也是茫茫人海中的一位,所以这样一对没有任何吸引力,威胁力,杀伤力的男女凑在一起,他们的组合也必定是无波澜起伏,甚至可以形容为一潭死水。
但这并不重要。
人的生活,无论你曾经多么风光,到临了,大家都还是要殊途同归的走向同一条路,繁华散尽,那些失落与不平恐怕才是你心里最难接受的东西吧。
国安说了人性与出轨,我以为,出轨的根本就是因为那颗不安分的心。
任何一个女孩,想放下2件事,是难之又难的。
第一:发自内心的承认自己不漂亮。
第二:心甘情愿的嫁一普通人从此平淡一生。
坦白的说,如果一个女孩能做到这两点,那她的生活就能保证平安。平静。
归根到底,还是大家的放不下,不甘心,不情愿。
所以,幸福生活其实各位唾手可得,可这样的生活,恰恰是大家每天看在眼里却并不以为然的。
关于婚姻,对同性的几点建议。
1:首先要选对人。
就好像咱们做清蒸鱼的时候,那鲜鱼肯定做出来的好吃,都死了一礼拜的了肯定不是那味了。男人也一样啊,要在婚前交往中看他的品行,尽管人有时候是善于伪装的,但接触久了,是能从中发现端倪的,其本性也会暴露无余的。这一点是最为重要的,要是把婚姻比做一盘菜,那食材当然是最为关键的,如是您不幸挑了条死鱼,那就请彻底放弃清蒸的做法吧,那样只能让死鱼的腐败气息更加强烈,但此时也不是不可救药,红烧或许能掩盖一下。
2:任何一个女人要有让自己的老公成为一个“怕老婆”的男人的决心。
这个所谓的怕老婆,当然不是说你收拾他的时候,武功高强,而是让他在心里有种发自内心的对你的敬畏感。
所谓敬畏,就是一种日久天长由你的所作所为产生的一种影响力,已经深入他的心肝脾胃肾的那种,让他在做什么事情之前都会先考虑考虑你的利益,这样就齐活了,但要想始终保持这种地位不变,你是需要做一番努力的。到底该怎么做?请看下面。首先你要了解男人,虽然男人个个不同,但人性大抵相通。我们就先从男人讨厌什么说起,欢迎贴内广大男性读者批评指正。
男人到底最讨厌什么样的老婆?
类型1:
过于强势型
这是为什么?
我想是由于一种复杂的男性心理造成的,我不了解这到底是什么,但我可以非常肯定的告诉各位姑娘们,你老公找的是老婆,不是女老板。
平时也不要对自己的老公说:‘XXX一个月挣多少多少钱,你怎么还不如他啊?’“我一个月都比你的钱多,你看XX人家老公,我也不比她差啊怎么找了你这么个窝囊废!”“难道一辈子就跟你这么穷下去了吗?我凭什么啊我?”诸如此类的话,当玩笑偶尔来两句无妨,但长此以往是会让人产生一种烦躁情绪的。响鼓不用重锤敲,倘若您老公真的是上进之人,您不用说他也会为营造你们未来的美好生活努力的,若真的是好吃懒做之人,您也别妄想他能被整天唠叨了几句就改过自新发奋图强了。你们结婚的时候,他大抵已经定型了,于是这又回到了问题1,就是找对人的那条,婚前先瞅准了,看看是不是那料您再决定,在此不作赘述。
So综上所述,不要表现成一个强势型的人,这是很重要的,因为没人会怕你,只会烦你。
类型2:
不独立型
这一点跟类型1中的强势型是个对比,关于这一点,射日已经说过了,在经济上不独立的姑娘地位是很危险的。
在此我也想提到这一点,我们不谈经济,就说现在很多姑娘的一种想法,结婚后就不上班了,做全职太太,反正自己老公挣的够大家花了,其实这种想法不完全正确。
事实证明, 很多的婚姻危机都是在这种情况下发生的。
我的理解是:你可以不赚钱,但你不能不上班;换言之,你也可以不上班,但你必须要事做。我在这里说的事,不是家务事,而是你在家务之外一定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这样人才不会空虚。否则有朝一日你必定有一种感觉自己人老珠黄而无所事事的落寞。
关于经济问题,我认为,女人应该学会管理家里的财政,就算您什么都不会算,哪天买了几根萝卜几根葱总要有数,而且男人兜里的钱不要超过50块。相信我,50块钱干什么都够用了,太多是没好处的。个中原因自己体会。
其实我的钱包里就只有50块钱,对我来说,真的足够了。
类型3:
疑神疑鬼型
我看过好多文章,很多姑娘对自己老公的前女友问题头疼不已,我觉得对于男人呢,你要拉一个长线,如同放风筝,首先既然你选择了他,就要给与充分的信任,没有信任的婚姻生活是无法维持的,正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在此我们就又回到了问题1上,还是选对人那条,在此我们不做赘述。
既然你选择了一个你信任的人结婚, 又何必过于在意他以前女友是不是比你好看,他还存没存着她的照片。
请大家相信我,如果你在你老公抽屉里发现他跟自己前gf的合影,那并不是他对那姑娘念念不忘,而是因为他忘了给收起来了,或者懒得去处理。
心中有鬼的老公,是不会把这些东西放在明面上让您添堵的。
信任他,在他晚归的时候,只问一次,你去哪了?等他解释完就不用再多说什么。
当然应该提醒他注意各种安全,包括交通,防盗等等,其他的话不多说,大家就已经心照不宣了。
类型4:
歇斯底里型
比如说《我爱你》里的徐静蕾,电影里看挺热闹的,现实中找这么一个老婆可是招架不住,她就是极度的疑神疑鬼导致的歇斯底里,大家从小看电视里标榜的都是温柔贤良的姑娘当道,可自从这个社会开始标榜个性暴力美学后(这个词可真奇怪,暴力还成美学了。)野蛮女友开始走红。姑娘们被误导了,难道这样真的行吗?!
其实传统的还是最好的,大家请相信我。
你老公之所以现在还能忍受你的任性无礼甚至胡搅蛮缠,那是因为你们尚处在国安同学所述的“18 个月”当中,所以不要把错误的把这种对你的忍让继续当成自己无所顾忌的王牌,觉得他爱你永不变,如果再继续下去,您就会知道,所谓的永不变其实很苍白,说翻脸的时候肯定比翻牌还快。而且后果将十分惨淡。
如果还有什么异议,就参照《中国式离婚》里的蒋雯丽和陈道明吧,林晓枫这个人物实在太典型了,她发展的不同阶段兼具了我所列举的男人讨厌的四类妻子类型……实属绝佳的反面教材。但可怕的是,这样的形象在现实生活中并不少见,也许你我都如此,所以大家现在都反省反省吧,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姑娘们都学学做这些吧:
1:不用把我爱你时常挂在嘴边,关键的时候,你的支持能说明一切。
2:别老抱怨生活,既然选择了他,就要相信他,即使他不能带给你更多的物质享受,但他的温暖,让你觉得有了依靠,那就足够了。
3:关心他的工作,但不要干涉他的选择,无论他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都应该支持,(并在自己心里做好此事不成功的善后处理准备)
4:尊重他就是尊重自己,即使你们再亲密,也要秉承一个原则,不该说的话绝对不说。即使你不喜欢他的亲人,也不要用恶毒的语言攻击谁,可以淡然处之,这样最好。也别问一些你妈和我掉河里你去救谁之类的问题,如果你真爱他,就别为难他了,自己去学游泳吧!
5:关心他的健康,身体和心理的。要时常沟通,心平气和的谈话,把自己定位为一个贴心的亲人与朋友。在谈话中可以求同存异,但不必过于计较谁的观点更正确,这只是闲暇生活的消遣,不用弄的像辩论赛一样锱铢必较。
6:有机会的话,共同看场电影,看个电视剧,也许有人觉得无聊,但这样可以让你们之间多一些共同话题。
7:周末的时候一定要好好做顿饭,享受家庭生活带给你们的唯一一点点小乐趣吧。在外面吃饭真的没什么好的,除了不用刷碗。
8:想把你们之间的感情维系的更紧,在适当的时候,就生个孩子吧,不要以忙工作和没钱做理由而“再等等”,等你真正想要的时候,就发现已经快赶不上末班车了,我的生活中很多这样的例子。
就写8条吧,综上所述,男人的心理压力很大,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可能为他减轻压力,携手共度人生。
最后祝大家幸福!
(1)
首先。
大家不要问我是怎么怀上孩子的,这个问题我也不止一次的问过自己,但时至今日,仍是一个谜团,所以就更别说什么生双胞胎的秘诀了,这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意外,而且根据我20多年的生活经验,生活一般给人带来多数的意外都是震撼级的,只有你想不到的,没人家做不出来的。
我跟狐狸同志是04年的11月24日正式结婚的,其实也没什么正式不正式的,对我来说,领了结婚证就算国家承认了的,国家都承认了那也就算是这么回事了,那结婚证上印着我俩大眼瞪小眼的傻样,花了我们一人19块钱买那烫金大红皮儿,狐狸离开民政处的时候,楞了半天神儿最后问了一句:“这能给开个发票吗?”,把人家给惊了,后来我都不好意思了,拉了拉他衣服角儿,觉得还是别在这儿献眼了。后来狐狸较比郁闷的跟我说:“亏了,又被这群人赚了一笔。这皮儿好象可以不买的”
我轻蔑的瞅了他一眼,无话可说了,在某些方面,狐狸同志的造诣可谓已然登峰造极,无人可比,我自愧不如,其实也懒得跟他比。
之后自然也没有什么大办酒席之说,首先,我承认最主要的原因是我俩都不想花钱,先不说他,就我而言,守着存折的时候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与满足感,当然,对别人我们还是要说是没时间,以后再补什么的,其实我心里压根就不想补,请两家人吃个饭完事儿了。关于这个问题,我爸和我妈是非常同意的,我妈当时跟我说:“千万别弄什么这个那个了,留着点儿钱以后肯定有能用的上的时候啊!”其实我知道,我妈早就看透了狐狸的心思。话说回来,我妈也算是个不错的丈母娘了,要是非让他花钱大操大办,我看他真是吃不了兜着走,我俩自结婚那日起狐狸同志就真诚的把自己所有类似存折以及有点价值的东西都给我保存了,我花了10秒种的时间计算了一下总额,感到生活非常有前途。
“你够有钱的啊。”
“夸我呢还是骂我呢你?”
“当然夸你了!3万呢。”
“那底下还有个美元的你没算进去。”
“看见了看见了,不就80刀吗,早给你折了最新汇率算进去了。”
“那你还这么乐,不会是特失望,所以精神崩溃了吧?”
“失望什么啊?我以为你身上压根就没有存折这种东西呢。”
“……”
“你可真是的,你想,你今年算是刚参加工作,居然就有这么多钱了,你想我毕业的这一年才多少钱啊,我挣都没挣够你这么多呢。不过话说回来了,你哪儿来这么多钱啊你?不会是偷的吧,你一个月不就1500吗?”
“……”
“你哪来的这些隐形收入。赶紧交待吧你。”
参加婚宴吃饭的那天,我穿了件从甘家口买的红色小绒衣,心里觉得还是挺值的,要是弄个旗袍之类的,估计穿一次就成压箱底的了,还死贵。事实证明,我买的那件衣服利用率还是挺高的,后来我都怀孕5个月了还穿着呢。当时我表哥小葱同志表现了前所未有的大方,居然买了束花给我,我当时还大致数了数,这花儿至少值100块钱,所以,抵消了上回我花在他身上的钱,还赚了点儿。
总之我跟狐狸的这些年,一直在凑合中度日,也习惯了,一个巴掌拍不响,也不能全赖他身上,我觉得我也不是个大方人。05年春节前一天,人家跑美国去了。留下我些许惆怅,心里有种添堵的感觉。主要原因就是,过年的时候到我奶奶家又得陪我那俩傻表弟去打扑克了,而且大吃大喝也显得特寂寞。连个跟我瞎贫的人都没有,真是。
一般过春节的时候,我的计划都特明确,大吃大喝肯定是主打,然后要把我没看的电视全给看了,所有频道一天至少12小时的看。我那些日子不知道为什么,特别迷恋吃糖拌西红柿,还有大瓶大瓶的喝鲜橙多,总觉得特渴,又总觉得想吃甜东西。
我妈跟我在超市采购年货时真是语出惊人。
我正要举起一瓶葡萄多的时候,我妈来了句。
“你不会怀孕了吧?”
当时我的感觉是震撼,恐惧以及愤怒。
“吃点儿甜的就怀孕了啊?你没看人家怀疑都是吃酸的辣的吗?再说了,我哪能怀孕啊?!”
不过让我妈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儿心虚,虽然坚定自己不可能怀孕,可确实,咱那该死的大姨妈同志已经2个月没来找茬儿了,我开始还挺高兴的,把这一切归结为“过年兴奋综合症”。虽然我这个人有点儿2,但我对于大姨妈跟怀孕的直接关系还是非常清楚的。可,这这这这。不能够啊?!
这一天,正是春节放假的好日子,我懒洋洋的靠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的拿着遥控换台,换一个台就是广告,还是那种各色电视直销节目,一些男男女女们在春节这种举国欢庆吃吃喝喝的美好时光大煞风景的给大家展示用了XXX之后他们是怎么从鼓足了的气球变成被针扎了一下儿似的样儿。最让人郁闷的就是还有个大街上给小姑娘闻巧克力味的减肥药的,这孩子表示闻过之后就有种什么都不想吃了的感觉,虽然我没用过那产品,但我坚信那绝对不是像他们称赞的那样,是“巧克力”味的。再者说了,电视里这不明摆了误导小孩儿吗,这广告还是禁了吧,让小朋友们都知道,大街上给你闻东西的阿姨未必是电视台的,多半是要送你免费蒙汗药。
后来一个广告真是深得我心。“北京新兴医院”
“专门治疗不孕不育,每年有无数患者在这里感受到了当父母的喜悦”
当我看到一个男的开始满脸沮丧,后来精神抖擞的抱着也不知从哪家租来的头发长的比他还多的号称刚出生的北鼻,一个可能是他老婆的人往他身上一靠,俩人在那儿亢奋的说了句:“北京新兴医院,圆你做父母的梦。”
其实,我最感兴趣的不是看人家生孩子,而是那一组惊人的科学数字让我觉得特塌实,原来不孕不育的人这么多啊,所以话说回来,哪能那么容易怀孕呢?
是吧?
没错!当然没那么容易了,要真那么容易,现在满世界都跑小孩儿了。
我当时特高兴,因为我不想怀孕,其实不能说是不想,而应该说是压根儿连想都没想过。
晚上我跟我妈看电视,我自始至终都盯着电视右下角儿那每间隔两秒就出现一次的唐国强。北京新兴医院,治疗不孕不育专科门诊。
这是我的所有希望啊…………-电视台这么大肆宣传新兴医院,说明生孩子真的挺难的!我还瞎操心什么啊,这要是真那么容易就生孩子,怎么不见电视里天天放什么做人工流产的医院啊?
所以小8同学,你应该可以放心了,你是不可能怀孕的。
我当时跟自己说了好几十遍。
那段日子,满电视铺天盖地的新兴医院,就像我的救命稻草一样每天闪来闪去,不亦乐乎。
隔了一天的上午,我终于接到了久违的狐狸同学从美国打来的电话。
“飞机怎么没撞大楼啊?”
“我死了你就高兴了啊?”
“说真的,我都没见过你这样的人,大过年的跑美国去,你这不有病吗?你就不会挑个别的日子去啊,你不知道我呆的多没劲!成天看电视。”
“你这叫没劲啊?你原来不也天天看电视吗?我在你不是也看电视吗?”
“切。不跟你说了。”
说真的,结到他电话我挺高兴的,也不是说多想他吧,当时就觉得狐狸同志还好好的,没死……这样万一有了孩子也不是我一人的事了,哎,说到底,我那时候心里还是没谱,万一真的怀孕了该怎么办呢?
我那些日子真的犯嘀咕上了。
我一直都没告诉他,也没跟任何人说。
尽管我那时已经是个23岁的育龄妇女了吧,可现在这个社会,总给人一种感觉,你不到27,8,9的生孩子就给人一种早育的感觉,而且我觉得挺别扭的,到底哪儿别扭也说不清楚,就觉得挺烦躁的,为什么会怀孕呢?我总觉得我要是怀孕的话肯定好多人都觉得特可笑,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对劲,就跟心里长了虱子似的,总之就是让人觉得特不爽。
那天,我在我们家马路对面的金象大药房徘徊了半天,我就想,如果我进去,买一盒紧急避孕药,或者买盒早孕试纸,卖东西的会不会觉得我这人特不正经?
话说回来,我长的一脸慈眉善目的,再者说了,我我我。要不我干脆说是给别人代买的吧。这个理由好苍白。
接着,我还是没踏进去那门儿,直接回家了。
人要是怀孕了肯定会吐。
几乎所有电视里要表现某个姑娘怀孕了,肯定都是捂着嘴跑厕所去吐一阵子,然后传来淅沥哗啦的水声,等她出来的时候,还说没事儿什么的。
我长这么大,除了有一回参加学校联欢会凉水喝多了最后全倒出来了之外,好象还没吐过呢。
我的征兆是否符合怀孕症状?
我所理解的人怀孕以后的反应。
1:呕吐(一直没有)
2:肚子变大(春节吃的太多,就算长了似乎也看不出来。)
3:大姨妈神秘失踪(唯一符合的条件。)
4:喜欢吃酸辣(平时还喜欢,可那段日子只喜欢吃甜的。)
我记得我原来也不知道听谁说了句,要是人怀孕的话就不喜欢吃大鱼大肉什么的,一看见油腻的就觉得恶心。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讨厌过肉。
所以综上所述,我怀孕的几率实在是太小了。
我妈在问了那我一次之后,也没太当回事,可是有一天,她在我出神入化的盯着电视下方的皇上时冷不丁冒了一句,你是不是好久都没来XX了。
问的我头皮直发麻。就跟从头被人倒了一桶加热后的502似的。
我妈居然来了句,白塔寺药店那儿有个老中医坐堂门诊,去看看吧。还好,她只是觉得我XX不调。
“让人家把把脉,你到底怎么回事儿人家一下儿就看出来了。”
“怎么回事儿?我能怎么回事儿啊,我好好的,什么事儿都没有,你觉得我怎么了吗?”
我妈上下打量了我一下儿,我吸了口凉气,把肚皮紧缩着。
“谁也没说你怎么着了啊,看电视吧,爱去不去,这不就这么跟你一说吗。”
哎,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几乎所有的古装片里表现某女怀孕的状况都是一个颤颤巍巍的白胡子老头隔着个布帘儿捏把两下人家姑娘的脉搏。然后泰然自若的跟姑娘家里人来句。
“恭喜恭喜,夫人有喜了。”
喜什么喜,虽然我从来没去过那白塔寺药店,不过刹那间,那对我来说,是个罪恶的地方了。
哎。
心里还是不塌实,该怎么着,是不是先心里有个底儿比较好呢?
我当时的心情就像上学时候参加了某次考试之后那种等着发分儿时候的心情。
当然也小有不同,那就是,即使有什么问题的话跟我一起倒霉的多了个人。多了个垫背的,我妈要是敢骂我就要把他给扯出来,绝对的!
这一年的春节,我过的十分不消停,主要来源于那种心理上的折磨,以及漫无边际的遐想,对我而言,这种感觉就好象我在考试作弊的时候被老师发现正要等待未果的处分,而跟我合伙作弊的那位此时却逍遥法外。
更缺德的是,这位现在正在传说中的佛罗里达享受着阳光海滩而且极有可能望着金发大美妞儿流着哈喇子过眼瘾。
这个该死的杀千刀的。想起这个人我就恨的咬牙切齿的,要是他真害了我,那我就跟他拼个你死我活,反正我都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可吝的。
就在这个时候,我想,我是不是真的应该买个传说中的早孕试纸……那时候我有点自欺欺人,因为这个东西毕竟不是医院权威的,万一有个闪失也没人负责,2者说了,我实在不想一个人去干这些事,我这张大脸还是拉不下来,我都能想象的到那些医院里的医生们透过那面无边际的大口罩都在怎么琢磨在她们面前的我……-一个姑娘长成这样,居然还干这种丢人现眼的事儿。
哎。
人长的sorry,是不是连去医院检查是不是怀孕了都没那底气啊。
那个时候,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
我在大概大年初四的时候,开始牙疼。
长这么大,我从来没牙疼过,如果说我爸妈给我遗传了全身上下让我最满意的东西-那肯定就是我这满口大牙,真的是冷热酸甜想吃就吃,原来看见我们宿舍的那位拔了牙之后就跟死了一回似的,我就特不能理解。(估计说这句话国安同志想掐死我。咱真没什么别的可说的,就让我显摆一回吧。)
人到底为什么会牙疼呢?
“你不会长了智齿了吧?”
我的愤青女同学(忘记她的请参考《贫嘴小8的幸福生活》一书中第24页)说要请我去吃渝信川菜,当时我捂着半边脸,特郁闷。
“不去了,牙太疼了,其实也不是疼,就是觉得特别不舒服,也不知道怎么了,好几天不想吃什么东西了。”
“那甭吃辣的了,就必胜客吧,咱姐儿俩有日子没唠唠了,甚是想念啊,再说了,你得给我汇报汇报你的新婚生活啊。”不出我所料,醉翁之意不在酒啊。还新婚生活呢,您直接说X生活不完了吗,这人。真没劲。
当时我是十万个不想去,不过考虑到了一个阴谋的酝酿,萌芽。
“那行,咱俩就阜成门那必胜客啊,你八百年也不请我一回,这回不吃你的我估计我会终生遗憾。”
“嘴皮子挺利索的,看你的牙口也没影响到你那瞎贫的劲儿。”
“你有完没完啊。”
“得,见了面儿您再给我开班儿授课吧您。”
切。你以为我见你是白见的。今天我要派你给我干件大事。谁让你找上我了,就看准了你了。正愁没替死鬼呢。
我看着眼前这个一脸单纯,真诚,好奇心已经膨胀到顶点的姑娘时,实在是有点余心不忍。
“快点儿,快给我说说,你怎么这么就结了婚了啊,您这也算闪婚了吧?”
我发现眉飞色舞这个词发明的特好,我只要用这4个简简单单的字儿就可以含概了我对面儿这位姑娘的所有表情。
“你们家一个闪电闪一年多啊?”
对于一个想窥探你隐私的姑娘,你装傻充楞是万万行不通的,最好的办法就是以静治动,摆出一副加菲猫的架势,要的就是那种要死不活的劲儿,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她说话,这样她自己觉得也没劲的时候就会主动shut up了。
“我觉得你也没怎么说过这人,怎么你们俩就凑一块儿堆儿了呢?太神了,虽然我一直都觉得你是一神人吧,可这件事儿的出现绝对能把你原来干的所有事儿总和都覆盖了,太震撼了,我都没敢跟别人说,说了怕吓着人家。这大过年的。”
“还跟你们说?!要真说了早没戏了。”
2个姑娘=1000只鸭子,尤其是我身边儿这几位姑娘们更是顶级。她们看似很有主见,实际上十分的人云亦云。对一个人的评价容易呈现一人定基调的格局。只要有一人说某人坏话,仅接着就跟流感似的,人人都会看这人不顺眼。并马上形成同仇敌忾视死如归的对抗同盟。
“说真的,你跟他能有共同语言吗?我深表怀疑。就你,一不学无术,废话联翩的姑娘跟一毫无情趣可言的老博士凑一起,总给人感觉里面暗藏杀机啊。”
“你真是一语中的,说的太对了。”
我看着整张桌子上那唯一一盘引诱我的油汪汪的鸡翅膀,狐狸和乌鸦的故事在我脑中萦绕了几秒。看来某人自由发挥的时间到了。
“我就说嘛,你是不是想跟人家混美国去,然后再找个更好的,再一脚把老博士踹飞?”
“恩恩”
“我估计你这样儿的保不齐到了美国就成万人眼中大美人儿了,你没看老外那审美观,就喜欢你这种大脸盘子的。其实你也不算太难看。所以。估计你也找不着特帅的老外。就弄一阿汤哥那种就行了啊,人家也算风韵尤存,这回没吃着你喜糖,等你混美国去以后给我买往返机票,我要到纽约参加你再婚典礼啊,记着啊,要去那种小教堂,穿婚纱那种,一定得请我当伴娘,衣服钱你出啊,您都绑了美国大款了,一件儿衣服您还不掏腰包啊。你说什么牌子的小礼服好看啊?对了,千万别跟6星儿酒店办,忒俗,要不你们找一堆欧洲国家旅行结婚,捎上我吧,长这么大我还没出过国呢,对了,你一定得记住了,找一岁数大点儿的,这可得记住了,到时候你就跟他们家那帮孩子争遗产去吧,您这下半辈子就有的折腾了,与人斗争其乐无穷啊,还是跟外国人抢钱,多爽啊?最后人家急红眼了,你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啊,人家人头熟,雇一美国黑社会把你和刚出生的混血小人儿齐灭了。不过就在这个时候,老博士出现了,及时解救了你,还不计前嫌,跟你破镜重圆,那时候你要是嫌你们家混血小人儿碍事,送我得了,我就喜欢小孩儿,还是一小黄毛儿,长大了带出去多拉风啊。”
“恩恩”
“别恩了你,你怎么把所有鸡翅膀都吃光了你,你不是牙疼吗?牙疼还这样。”
“我可不敢吃那拉丝儿的pizza,粘牙。”
“我就说两句话的功夫,全没了。”
她一脸懊丧,拿着冰红茶猛灌两口,恶狠狠的瞪着我:
“不行,气死我了,不跟你瞎贫了,说正经的啊,你得告诉我,你们俩那什么了没有啊?赶紧说,要不我今儿不让你回家!哼。”
“你知道我一向都觉得你这人特仗义,要不咱俩也不能这么好,是吧?有什么都得先跟你说啊。”
我拍了拍她的小肩膀,往前凑了凑。
“那是,咱多仗义啊。你赶紧给我讲讲,你俩到底怎么样了啊。”
就您这一门心思把我内销转出口给外国老头儿的主儿,好象挺关心我怎么着了似的。哎我真不想夸她,明明想听点儿少儿不宜的,还要说的那么冠冕堂皇。哎。还你俩怎么样了。这不就这样了吗。
“我给你慢慢说,不过说完了你得帮我个小忙。”
“好说好说,干嘛啊。这顿我买单,不早跟你说了吗?”
“我知道,不过。你一会儿得帮我买点儿东西去。我要去趟厕所。”
“买什么啊?那厕所里有的是卫生纸。噢,是不是卫生巾啊,行行,我一会儿给你买去。你先赶紧说吧你。”
“恩。恩。类似卫生巾的。”
说这话的时候我有点心虚,不过说的也没错,按理说WSJ,早孕试纸,避孕药都可以归类为成人女性用品了吧?
“别废话了。你赶紧说吧。”
我看了看她,“那你说的啊,一会儿帮我买去啊。”
“你烦不烦啊你,快说吧。”
“那你把脸凑过来点儿我跟你说,要不让别人听见了。”
我揪着她的耳朵,小声儿:
“我可能怀孕了。”
她就跟吃了死耗子似的大叫一声,反应是我出乎意料的强烈。
“蒙人呢吧,就你,还能怀孕?!”
这叫怎么话说的,我怎么就不能怀孕了?!
“再说了,怀孕了你还买什么卫生巾啊你?”
得,这回阴谋就快要被拆穿了。-
“我说这位大姐,您觉得这么着合适吗?”
我对面这位姑娘,把两只手往胸前交叉这么一放,一改刚才的亢奋神情,我估计此时正有一股无名之火在她心头暗涌,我跟她隔了半米就已经感受到小宇宙的力量不容小觑了。
“我就是觉得,你刚才不是跟我都说好了吗?你要帮我买的,这做人要讲诚信,再说我认识那么多人里就属你仗义了,你就帮我进去买去吧。你说我求过你几件事儿啊?你就答应我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声儿有点儿颤,一半儿是自觉理亏,一半儿则是发自内心感觉自己挺缺德的。于是我俩在那金象大药房门口磨唧了半天,幸亏离街口的工商银行还有那么10米开外的距离,要不人家肯定以为我俩要干嘛呢,这大过年的。
“要买芬必得镇住您那牙疼也就罢了,还让我一未婚女青年给您一已婚妇女跑药店里买早孕试纸跟避孕药,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啊我。”
“其实咱俩还真想一块儿去了。”
“你既然都知道,那还让我去啊?余心何忍啊你?!”
“我倒还真没觉得让你去有什么不对,我也是觉得我要是自个儿去买这个也是老脸没处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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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处省略若干谩骂情节,注意:是漫骂,不是对骂。)
2分钟后,我对面儿的姑娘把胸前叉着的那两只手改叉在了腰上。并首先打破了僵局。
“要不你就进去说这是帮你朋友买的不得了吗?”
“哪个朋友啊,那我说替你买的吧。”
“你说也没事儿,反正人家也不认识我。”
“那你陪我进去,我就说帮你买的。”
现在不仅叉着腰,又加上晃腿了。估计已然怒火中烧了。过了10秒蹦了这么一句出来:
“当妖怪就要有兽性,做人要有人性,我看你已然是什么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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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沉默了一会儿。)
“要不我陪你进去,然后咱俩就说给咱俩的朋友买的,这样人家就不会怀疑是咱俩其中的任何一个人了。你觉得怎么样?”
我现在有时候回忆起当时自己的行为,也觉得够罪恶的。
“人家不会觉得咱俩是同性恋吧?”
从她的眼神里,我看出来…………出离愤怒与变态之间似乎只有一线之隔。
“同性恋会怀孕吗。好歹有点儿常识吧你。”
我知道自己的语气有一丝不屑,随即赶紧BS了自己一下。
“那有什么不会的?同性恋人双方有一人出轨,背叛了自己的搭令跟别人有了一腿,事后那男的跑了,到头来还是原配对自己最好,不计前嫌重修旧好破镜重圆啊。”
“你好象还落了点儿没说的。”
“什么啊?”
“二人共同抚养刚出生的小人儿,人家都遛狗,您这儿俩大姑娘带一小人出去遛弯儿,多拉风啊,是吧?”
“正和我意。”
那天我回家以后,左手拿着一盒儿芬必得,右手握着一盒儿叫什么秀的早孕试剂,心里还是觉得有点儿别扭,哎,到底是自己的事儿,跟别人没关系,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哎。
我最终还是选择了自欺欺人的做法,把那盒早孕的给塞抽屉里了,你说人倒霉是不是喝凉水都塞牙,一边儿人家正在这儿心烦呢,那颗不争气的号称智齿的还使劲倒腾,再折腾我一狠心拔了你。
我痛定思痛,吃了一片儿芬必得,就上床睡觉了。心里越想越气愤,似乎是对自己已经怀孕的事情有点儿肯定的意思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一个人算怎么回事儿啊,再熬几天,等狐狸回来共商对策。
我当时想,如果我跟我妈说我怀孕了,那她肯定会劝我别生,这是肯定的,毕竟我还年轻,还有着跟狐狸同志一块儿去给人家刷盘子的伟大计划,不过话说回来,其实这件事儿最关键的还是要听当事人怎么说,如果狐狸斩钉截铁的说,这孩子咱不要了,那我是肯定不会坚持的,但他要是说要呢?
我该怎么办?
这个我倒是没想过,不过我看他那样儿,看见我们院儿里那群小孩儿就跟见了鬼似的,估计他是不会想有个自己的孩儿的,就算想,可能也不是现在。
至于我,说真的,我从小到大压根儿从来没觉得小孩儿有传说中的那么可爱,招人喜欢,相反我还觉得他们特烦,一个个儿仗着自己小,谁也不吝,胡作非为胡搅蛮缠的劲儿真让人受不了。我当时一看见这样儿的孩子就心想,这孩子要是我的,早臭揍一顿了,没说的。
哎。
真愁人那,我所有的期望都锁在那盒沉睡在抽屉里的早孕盒里,只要我一天不用它,就还有一丝希望,我的大姨妈啊,您老人家现在在哪儿旅行呢?就算是春节黄金周,您的假期也已经到了,你快回来吧。
我深情的在梦中呼唤你。
狐狸为时28天的出差此时已经过了一大半,这一天,他受了一个缺心眼儿的老头鼓惑,买了张电话卡。
通过这件事情我才知道,美国电话卡居然这么禁使。
这张电话卡我已经不记得究竟打了多少次了,只记得为了不把里头的钱给费了,我俩每次在贫到无话可说的时候,有可能沉默一会儿然后对着电话唱歌。我当时还想呢,唱的这么难听,不会把FBI耳膜给震崩了吧?
就这样,我俩耗了好多天好多天之后的某一天,我都想跟他说了。
“美国好吗?”
“不好。”
“为什么不好啊?”(我窃以为这厮会说因为没我在身旁。)
“吃的不好,又好象没几个人,感觉地方大人少,公共汽车都没有,出趟门儿买东西就得俩钟头。”
“你给我买东西了没有啊?!”
“买啦买啦,特难看,我咬了半天牙实在没好看的,还没你买的那堆天意的好呢,真的,不骗你。所以你也别惦记了。”
“咳,等你回来再说吧,你一回来估计就会被震撼一下儿。”
“怎么了?你们家那边儿是不是开始拆房子了?那咱赶紧买啊。”
“别美了你,没拆呢,拆了也轮不着你买啊,你有多少钱啊你。”
“那有什么事儿啊?好事坏事?”
“咳,跟你没关系,甭打听了。等你回来就知道了。”
我真的觉得我不会怀孕。
不过我已经想好了跟狐狸去哪个医院了。
北大妇幼,20多年前,我妈就是在那儿生下的我,如果我要检查,肯定也是去那家,离我们家也不远,坐101,846等等好多车都到的。
就等狐狸回来了。哎,去医院看这个,身边儿没个男的总觉得严重底气不足啊。
“你看看我给你买的东西吧。”
坐在我旁边儿的狐狸,看着比走之前年轻了好几岁,也没之前胡子拉碴的颓废感了,简直又成一阳光少年了,这厮每次从美国回来都跟变了个人似的,哎,这画面太美我不敢看了。我发现自从我跟狐狸同学好上了以后,就老觉得他看着比原来顺眼了好多,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种心理作用,总之就是觉得他横竖怎么看怎么让人舒服。
“不看了。”
人家都说小别胜新婚,我俩这回见面,我不知道为什么,有种特不好意思的感觉,见了他就像看见一个还不怎么熟的人一样。还是那句话,变帅了,让我实在不好意思看了。
“你看不看我给你妈买的东西啊?”
“你还给我妈买啦?”
在机场大巴车内,狐狸同学矫捷的从上衣兜儿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我,我定睛一看,这玩意儿在昏暗的车里居然时不时的散发出幽幽绿光。
“我看美国大街上好多人都戴一这个,骑着摩托车。”
“这是什么啊?墨镜啊?怎么是绿的啊?”
“这个晚上看,是绿的,白天就不绿了。”
“真的假的啊?我妈能戴这个吗?跟黑客帝国似的。”
“这是美国大街上最流行的。”
“这是30年前美国大街上最流行的吧。”(我心里这么说的,虽然咱没去过美国,但咱也看过电视说这是怎么回事。)
“你别看这个,花了200块钱呢!”
“美元啊?”
“当然是人民币。”
(我就知道你不可能花200刀给我妈买东西。)
要这事儿搁以前,我肯定要大肆渲染好好说道说道,可那天,心里觉得装着个事儿,心里有种没着没落的感觉,就像魂儿是被钓着的,注意力都不集中。
“哎。趁着没人,我赶紧跟你合计个事儿吧。”
“什么事儿啊?不会是你们家那边儿要拆迁了吧?那咱赶紧买房子啊。”
“不是不是,上回不是跟你说了还没戏呢吗,你怎么老说这个啊?”
“你不知道,我做梦都想买个房啊。”
“哎。说的也是,那我现在跟你说这事儿,八成就是你的噩梦了。耳朵伸过来跟你说”。
“怀孕了?”
“不确定啊,只不过我有点儿怀疑。”
“真的假的,你怎么一直都没跟我说啊?”
“我也不知道。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啊?”
“那就到医院去看看吧,要是真的再说怎么着。”
“要是真的你打算怎么着啊。”
狐狸同学非常平静的看着我说:“别让我白激动半天到时候是假的。”
“你有什么好激动的?”
“有了自己的孩子了,能不激动吗?”
说真的,我没想到他愿意要这孩子,一方面讲,他跟我的意见不一致了,但从另一个角度说,我心里觉得有点儿塌实了,既然有人愿意承担责任,我也不算落单孤军奋战独一人了,万一我妈数落我,终于有人挡着了。
我俩坐在大巴里,什么都没再说,我一直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我看中的这家医院就是北大妇幼-全名不记得了,好象也没仔细看过,坐N多车都到,到了府右街问谁谁知道(当然千万别问过路的)。
前面我已经说了为什么要来这个医院了……其实我认为最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这个地方是除人民医院之外离我家最近的三甲医院了,而且既然是妇幼医院,也算是专科的了,要是处理个类似打胎之类的问题应该是小case。
不过这个时候,有个很重要的问题出现了,到了医院以后我挂什么号呢?
原来去医院,着急了就看急诊,不急的话普通感冒感冒什么的看呼吸科,那这个我应该看什么科?妇科?那医院恐怕除了儿科就是妇科了。
趁着我爸我妈都睡着了,我贼头贼脑的溜到电脑屋里,趁着月黑风高,就在sohu的母婴论坛里注册了个马甲,发了个贴,当时起了个题目叫:“可能怀孕了,急!请问去医院挂什么科的号?”
最早混在sohu的科幻版里,呆了1年多,写了一个有头没尾无点击率的科幻小说,最后不了了之后就转战天涯了,当然这都是后话了,那天我发了帖子之后,就不停f5f5f5的刷啊刷啊刷了N回,还要时不时的听着我爸妈的动静。
就在我最后一回f5的时候,突然从背后传来一阵低沉的男声。
“你干吗呢?鬼鬼祟祟的?”
幸亏这个时候我那帖子里有一人回了,我扫了一眼,就看见计划生育四个字儿,匆匆忙忙赶紧关了网页,当时吓的我心脏都快从嘴里跳出来了。一回头,看见又是狐狸那惹人嫌的家伙,气的我够戗。
“干吗啊你,大晚上,说话还那声儿,闹鬼呢你?!”
我一边儿骂他一边儿赶紧关了电脑。
“不是,我说你这儿干吗呢?一点儿声儿都没有,连灯都没开,不仔细看都看不见这儿坐了个人,也不知道谁闹鬼呢,你干什么呢?”
“我跟你说了也没用,你知道什么啊,赶紧赶紧,睡觉去,明天我还有正经事儿要办呢。”
“明天要干吗啊?”
“去医院啊,我告诉你,你要是不陪我去,我现在就把你从这楼给推下去。”
“大姐,我怕了你了。谁说我不去了,您赶紧睡觉吧。”
当时我心里默默念叨着计划生育科,决定跟狐狸明天一大早就直奔那医院了。当时我看着窗户外面黑乎乎的天空,心里很复杂。还是那么想……-千万别怀孕了,神啊,求求你了。要不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2005年3月1日,具有历史意义的一天。
我拉着狐狸冲进医院的时候人家那儿已经挤了无数孕妇了,我第一次见到这阵势,心里有点儿郁闷,没想到妇产医院这么紧俏。
我让狐狸去排队。里面那管挂号的女的看见呆头呆脑的狐狸就特不耐烦的问:“挂什么号?”
狐狸特无辜的望着我,我赶紧跟他说:“计划生育。”
接着他又跟人家重复了一句:“计划生育。”
计划生育。一个多么具有中国特产的词汇啊。
里面那女的眼皮都没翻一下儿,,说了句,“直接上2楼。”
然后我跟狐狸手里攥着号就鬼鬼祟祟的跑到2楼去了。当时我觉得就怕遇着个熟人什么的,这样我的大脸往哪儿搁啊,我这么一个在广大群众眼中一身正气的好姑娘居然也要到这种医院来。
一进屋我就开始心跳加速,我长这么大最怕的地方就是医院,好象无论是什么医院,都会在空气中飘着一股特奇怪的味道,然后让我不自觉的闻到这味儿就腿软。
“过来吧。”一个戴着大口罩的女医生叫了我一声。
“末次月经什么时候?”
我正在回忆的功夫,她已经给我撕了张单子了。
“去1楼做。”
就这么两句话的功夫我就被打发出来了,看见正在那儿转悠的狐狸。
“走吧。”我叫了他一声儿。
“这么快啊?”
“还没查呢,得到楼下做个什么检查。”
我一看那单子,写的说是验尿。这样就能测试出你是否怀孕了。关于这个检查,后来我听说其实医院里的试纸和药店卖的是一样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检查应该是8块钱,也不算贵了。
我跟狐狸在那儿坐了15分钟,15分钟里居然半句话都没说,实在难得。
过了一会儿,从化验室里走出来一个女的,手里拿了一打化验单往那儿一放。
“你过去找找有没有我的。”
说这话的时候,我又开始抖了。
他站起身,走到那儿翻了一会儿,我当时觉得四肢都僵硬了,就这么等着。
突然,狐狸从那堆单子里抽出一张来,认真的看了半天。
“赶紧拿过来给我看看,上面怎么写的啊?”
“没看明白。”
“那怎么写的啊?我到底怀孕没有啊?”
“没跟你说没看明白吗?”
我接过那单子一看,就俩字儿:阳性。
当时差点没晕过去,不过自欺欺人了这么长时间终于尘埃落定,像我这么一个,不靠谱的姑娘。居然。也。怀孕了。这叫什么世道啊?!
哎。从那天开始,我的生活轨迹就开始拐弯儿了。
仅以此文献给昨天买西红柿被骗现在仍旧十分愤慨的我妈。
今天早上接到我妈的电话,电话那边儿她老人家走在上班路上,气喘吁吁,我还能听见风刮的呼呼呼呼的声音。(也不知道到底是风的原因还是我妈生气的缘故。)我妈十分气愤的向我讲述了昨天中午在单位门口买西红柿的倒霉经历。
昨天中午,我妈吃过午饭,趁着太阳比较好,就想出来遛达遛达,这时候看见一个骑自行车的小伙子弄了满车的西红柿,大概是西红柿比较便宜,又或许大概是在阳光的普照下西红柿看起来比较招人待见,我妈就忘了几个月前在类似地点购买一种号称纸皮核桃其实回家拿榔头都砸不开的一种不明貌似核桃状物体的倒霉事儿了。
插句嘴,通过这个事情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一般45……80岁之间的中老年妇女是骗子们的最爱。
我妈特别兴奋的挑西红柿。这些情节省略,因为她也没跟我讲过程,这也不是什么重点了。总之最后买西红柿一共花了6块钱。
重点出现了,在这里:(以下情节根据当事人口述记录而成,如有一些失实敬请谅解。)
买完西红柿以后,那小伙子很纯朴的跟我妈说:“阿姨,能给换点儿钱不?”
我妈一听人家都叫了阿姨了,就说:“换什么钱啊?”
小伙子说自己全是5块10块的零钱,想换张100的拿着方便。
我妈说自己没100的,只有张50的(幸亏没100的。要不更亏了。)
然后我妈就给了他一张50的,这位就拿出了一堆5块的数了半天给我妈,我妈眼睁睁的看着这位数了10张5块的,然后拿过钱,也没再数,揣兜儿里了。
我认为就是我妈这个动作勾起了此人的骗人小宇宙强烈爆发。
他马上说:“阿姨,那钱我再数数啊。”
我妈就又把钱给他了,再拿回来的时候,我妈提拎着那一兜子西红柿就走了,我估计我妈觉得那西红柿也怪沉的,就不再多逗留了,可回想起来,这人怎么又数1遍钱呢?刚才不是明明已经数清楚了吗?
后来我妈把揣兜里的钱又拿出来数了数,赫然发现,居然只有20块钱。也就是说只有4张5块的,那个卖西红柿的就眼睁睁,在我妈两只1.0的眼皮底下偷天换日偷梁换柱的顺走了那6张5块钱。真可谓是神来之笔。
后来我妈折回去想找此人理论的时候,当然人家早就没影儿了,马路上已经恢复了平静,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留下的,只有我妈那一脸的惆怅,和一兜子陡然升值的西红柿。
后来我妈在向我反思此事的时候,总在坚持用一个很恐怖的词汇来衬托当时的诡异气氛……“我的钱被人勾走了!”以至于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被吓了一跳,后来听说是如此这般才稍稍缓过来点儿神。
不过我妈现在还很悲愤,总结自己被骗的经历,觉得就是因为自己好心给对方换钱,还被人家那一口一个阿姨给煽乎的有点儿晕。所以才被犯罪分子有了可乘之机。
不过我心里一直有个疑问,当着我妈的面儿,这卖西红柿的到底是怎么做到把那30块钱给“勾”跑了的呢?而且一个卖西红柿的,居然深藏如此决计不露,真乃一神人也。
真是个谜啊谜。想到这里,我不禁回忆起自己从小到大买假货或者被无良商贩无情欺骗的种种经历。
一个男生,和自己网恋的女孩结婚了。
俩人好象认识不到1个月就结婚了。(应该是见面后1个月内,其实就是领了结婚证)
结婚不到1个月后,女方就不见了。
又过了1个月主动出现说要和男孩离婚。
后来这男孩说,你为什么要和我离婚?
女孩说:因为我觉得你不是我想要找的那个人。
男孩说:那你以后要干什么?
女孩:不知道。
后来这男孩把身上有的 1000块钱给了她,俩人就离婚了。
然后这对年轻人就结束了自己短暂的婚姻,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没留下。
这个故事的名字就叫好了。
我仅存的关于自己生活的最早记忆片段,就是在我妈狠心的把我扔到幼儿园之后我抱着她的大腿痛哭,当时那阵势就好象她把我已经给卖了似的,因为在幼儿园门口儿,大庭广众之下,于是我妈觉得脸上极挂不住,尽管我抱着她的腿不放,可她还是使劲把我给甩开了,这件事情的阴霾就是20多年后的现在每当我看见大街上有那种搂着大腿求人家买朵玫瑰花的小孩儿就不寒而栗,毛骨悚然,因为这事儿并不是我妈在我后来的成长过程中为了挤对我而时不时拿出来念叨念叨的事,这段记忆在我头脑中就像过电影一样清晰的回放着。那天我问我妈:“我多大上的幼儿园啊?”我妈当时一边儿吃着一个生西红柿一边儿跟我说:“1岁7个半月,当时把你送幼儿园你就死抱着我的腿不撒手!”
通过这件事情。我得出了一个可怕的结论,原来一个儿童居然能在1岁多的时候就有了记忆。
关于我上幼儿园的记忆,那是相当的不美好。
不知道为什么,几乎所有的小孩儿都不喜欢上幼儿园,其实我也一直坚定的认为那儿绝对是个魔窟,里面有喜欢揪人头发又势利眼的女老师,反正我就被揪过无数回了,要说揪我的原因那也实在上不得台面。嫌我中午不睡觉。我都不知道那叫什么理由,睡不着还死逼着人家睡觉,就算不睡也得躺床上硬挺着玩小新最喜欢的装死人游戏。
话说回来,我算幸运的,是上午来下午闪人的那种,我姥姥每天都接我回家,咱当时也是朝九晚五一族,可我当时最好的朋友,很遗憾我已经不记得他叫什么了,才生下来不到3个月就给送到幼儿园全托去了,大概每个周末能见一回他爸妈就不错了,这孩子挺地道的,每次都心甘情愿的用鱼片儿跟我换小人书。我把这事儿跟我妈说的时候她除了劈头盖脸的骂了我一顿之外,还不无感慨的说:“这么小就这么爱学习,长大一定是个好学生啊。不像你,就知道吃。”
我妈这话就说的不对了,小孩儿不爱吃她干什么啊?吃喝玩乐绝对是人的天性,但学习肯定不是。
话说回来,我妈说话就没不准的时候,那孩子10岁就被少年班收走了,从此奠定了其与众不同的变态人生。
当然,我这么说难免有点酸葡萄的意思,但咱要是说,就不多说天才什么事儿了,还是讲述我等普通老百姓自己的故事。
我上幼儿园的时候有好多同学后来都成了我的小学,初中,高中,甚至大学同学,没办法,这就是家属院儿的烦恼,从小到大都给您一 条龙服务了,一点儿新鲜感都没有。以至于我记得我上高中的第一天发现自己左边儿坐着的是原来上初中时候坐我右边儿的同学。那种感觉。也就不说什么了。
从小就跟这帮没有创意的人混在一块儿,也注定了我没有创意的人生。
1.手指同学
我上幼儿园的时候好象我们班的某些男生女生就互相爱慕,那才多大啊,可惜的是,小孩儿一般表达自己感情的方式都是极其怪异的,他们是绝对不会说出自己喜欢谁的,好象一个男孩儿要是看上一个女孩儿了就会使劲的揍她(真够凄惨的。)或者弄条蚯蚓毛毛虫之类的各应人,反正看到自己喜欢的姑娘被吓的吱哇乱叫嘴里扔只死耗子都能直通肚皮的架势就特别心满意足。都不知道这些孩子是怎么想的,不过后来郑渊洁著名的童话《皮皮鲁的故事》里曾经对这种心理有过描写,我原来还记得那是在第几页里出现的呢,现在是想不起来了,好象说皮皮鲁越喜欢谁就越使劲的揍谁。跟我上面阐述的那个观点是一样的。
令我感到十分悲哀的是:我从来没挨过揍。除了有一回我把一个小男孩儿的义利巧克力给吃了,他把拳头攥的紧紧的用手背上手指关节的地方锤我的头,疼死我了,当时我觉得他太狠了。说实在的,在抢他巧克力之前我一直以为他喜欢我呢,后来发现原来不是那么回事儿,我可能心情郁闷过几个钟头,随之被老师播放的动画片《大闹天宫》,《聪明的夏吾冬》给深深吸引,就把那茬儿给忘了。
回家以后我的头部隐隐做痛,我跟我妈说等他长大以后肯定是个坏人。我妈没吱声儿,那意思就是不予置评,他后来的命运是在我家前面那条商业街后面一个拐弯抹角的胡同里开了个发廊,2003年的时候,要不是我被人告之那里贴着触目惊心的“离子烫特价50元起”,我估计是再也不会见着他的。
当时他给我揉头发的时候我就觉得这手感似曾相识。这个事情无疑从另一个侧面验证了我关于儿童记忆的那个观点。
我当时从镜子里偷偷的瞄了这位几眼,最后确定了一下儿他确实曾经爆锤过我的头,可他那样儿似乎早就不记得我是谁了,花了3个钟头的时间,我的头发被他弄的没一根儿都服服帖贴的沾在脸盘子上了,我问了句:“这能保持多久啊?”
他一边儿对着亮用他那两只灵活的手指把我的50块钱弹的啪啪做响,一边儿坚定的跟我说:“半年不成问题,记着今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注意点儿,别给压了。至少4天以后再洗头。”
那天晚上回家我觉得我压根儿就没敢把头搁在枕头上睡觉,就这样熬了四天,我终于下决心把头发给洗了,没想到两小时后镜子里一副金毛狮王的景象赫然昨日重现了,我怒发冲冠的跑去找他理论,他当时坐在给顾客剪头发的那个能转来转去的椅子上,双手攥在一起在把关节按的咯咯做响,他看了一眼我的头,就说:“你这发质不好,是沙发(同音不知道是否同字),怎么离子烫都不行,其实你知道吗,你要是想显得自己头发没那么多,那么厚可以稍微染一下儿,这样整个人就会显得轻盈的多,而且我那天给你做离子烫的时候把你的头发还削了点儿,就把你这算成中长发吧,而且你又是我们回头客。(回头客。!!!!!)你看我们这儿不同的染发剂价格也不一样,你要是选这款我还能给你打个75折”说着说着就跟变魔术似的从身后掏出一塑料盒来,紧接着拿着计算器用他那灵活的双手噼里啪啦的瞎按了一通。
“多值啊,才125。还等什么啊?染了吧,我们店现在优惠酬宾呢,今天可是最后一天,还幸亏你今天来了,要不还真错过了,来小红,给小姐拿色板儿,看看喜欢什么颜色,咱就给你弄一个。”
就这样,我被半推半就的按在了椅子上。
1个半小时后。
当我再睁开眼的时候,心又嘎嘣儿响了一下儿。
“这颜色也太浅了吧?怎么还是红的啊?”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那时候简直就跟孙悟空的发色一致了。当时差点儿没晕了。
“这多时尚啊?你不喜欢啊?”
“废话。这你让我怎么出门儿啊?”
“那要不我再给你染回黑发来,你看看我们的染发剂。”
“!什么我都不要了,你是XXX吧,不记得我了吧?我是你幼儿园同学啊。你就这么黑我啊你?”
他眼前一亮“呦,姐们儿怎么不早说啊你,我就老眼瞅着你怎么这么熟啊,是你啊?现在跟哪儿混呢?你早亮明身份啊。”
当时我是心灰意冷心力交瘁身心疲惫懒得再给他贫了。
“你说我这德行怎么回家啊?我妈看见以后非得一根根儿的把我这红毛儿全蒿了!”
“别急啊,一洗黑洗一水全有了。”
“哪儿有一洗黑啊?”
“我这儿就有啊,我算你便宜点儿你给个手工费10块钱得了。”
“还好意思跟我要钱啊你?小心我到你们家找你妈去。”
“别拿我妈吓唬我,她才不管我这摊事儿呢,得,看在咱俩同学一场份儿上,我不要你这钱了,可那125你得给我吧?”
“你别逼我啊,就你那破染头膏儿也不知道哪儿捡的洗一水还指不定就变什么色儿了呢,你还要我125,我告诉你,你那破玩意给我染的现在头皮都火烧火燎的疼,小心我出门儿就奔工商告你去!”
“哎,姐们儿别动真气啊,来来来,小红,给小姐上黑的。”
我那天离开那个破发廊的时候已然是天黑黑了,当时我的头发黑的那简直就。都跟黑夜融为一体了。第2天睡起来,我在阳光的照射下睁开迷茫的双眼,凑到镜子跟前,发现自己那毫无光泽感的黑发中还时时散发出一道道蓝光,仔细看,我的头发俨然就是骆驼牌儿蓝黑钢笔水儿的颜色。
幸亏那是非典时期,我在家卧薪尝胆忍辱负重了N久,每天还使劲揪自己头发以起到拔毛助长的作用,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把底下那点儿蓝头发给一刀切了,再之后的某个时候,我曾经因为脸上意外出现的青春痘想改变发型欲盖弥彰一下儿,最后还是没能踏入那罪恶的发廊,不是“那”,应该说是“所有”罪恶的发廊。
某一天,我去美廉美超市,从自动电梯下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了墙上古天乐等一帮子人正举着瓶百事骚首弄姿,当时看见古天乐的头发,我的心就不免抽搐了一下儿,看来这个事情已经造成了身心的永远伤害了。
关于那个挨千刀的发廊不知道还开不开了,后来我的另一个幼儿园好友在某个无聊午后怀揣着几个黑色垃圾袋儿在动物园“进货”的时候,看见一个形容枯槁消瘦无比的男子在那儿百无聊赖的用他那灵活的手指双管齐下的发短信。被其娴熟的手法所吸引不禁驻足观看。15秒后居然互相认出了对方(。-_-!!!!!纯属当事人口述。)然后相谈甚欢,我这位女同学欣然从手指同学那里购买了两件号称“全动物园再找不着第2家的最低价衣服”,之后走人,没逛几步路就发现了更便宜的。
她跟我打电话的时候口气颇为不平,我当时忍了忍,没跟她说我变身女版古天乐的惨痛经历以免广为传播更加勾起我那段不愉快的回忆。
后来每当我想起他的手指头,就觉得,其实他跟朗朗只有一线之隔。
2.秃瓢儿
时光再回到1984年,那个夏天在我妈的诱惑下,我被剃了个秃瓢儿,想起这个事儿我就恨的咬牙切齿的。
我妈跟我说,那年的夏天奇热无比,要是不那么做的话我就会长好多痱子,不过根据我的经验,每年夏天尽管热的要死,可在我满是头发的情况下还是没长痱子,我妈向我解释说是因为痱子只有小孩儿长。这个借口显然毫无说服力而且十分苍白。追本溯源我认为是我妈每天早上懒得起来给我梳小辫儿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我以前曾经跟人提起过我妈当时是怎么对一个3岁儿童威逼利诱的,其手段之恶劣实在令人发指。
妈(鬼鬼祟祟的):“宝贝儿,咱们去剪个一休哥的发型好不好?”
我(十分警觉的):“不。我不!”
妈(有点失望):“一休哥的发型多好看啊。”
我妈这一点真是让我佩服,一休哥有发型吗?
我:“我不。就不!”
妈(灵机一动):“宝贝儿,妈带你去买冰棍儿吃好不好?!”
我(激动无比):“好啊好啊!”
妈:“那咱们一边儿吃冰棍儿一边儿剪一个一休哥的发型好不好?”
我(被冰棍给烧的已经晕菜了):“好的好啊!”
于是我妈给我买了一大堆吃的,当然,吃这些零食的时间足以让马路边儿上那些没有丝毫审美观可言的老头儿把我的头发全都给刮没了。
3.吃饺子
我现在特不爱吃陷儿,混沌还行,其他的都不爱吃,我妈说我小时候特爱吃饺子,在我才1岁多的时候我妈就给我包青椒陷儿饺子,说我一人都能干掉10 几个,我对这些道听途说而我所没有任何印象的事情一向是报以半信半疑的态度。但有据可查的关于我喜欢吃饺子的经历有小学3年级的暑假语文作业。
上面好象是这么写的:
8月2日 星期二 晴
今天我去游泳了,喝了4口水,就在我正要喝第5口的时候,被爸叫回家了。
8月5日 星期五 晴
今天跟哥哥去动物园,我们坐了3站车,我问他还有多长时间才能到,他说已经到了。
8月6日 星期六 晴
今天中午在姥姥家吃饺子,我吃了10个,在想吃第11个的时候就跑到厕所去了。
一般来说,能吃10个饺子,那按说应该是喜欢吃了。
我妈讳莫如深的跟我讲述我第一天被扔到幼儿园时的经历,是这样说的。
“那天你死活抱着我的腿不放,我怎么甩也甩不开,后来阿姨拿来一个大苹果,你当时就一边儿抱着我的腿一边儿抱着苹果不撒手,后来阿姨说今天中午吃饺子,你马上就撒手跟着人家进去了。(饺子真有这种威力吗?-_-!!!!!!)后来我就在窗户外边儿偷偷瞄着你看,就看见不止你一人儿,好多小朋友都在那儿鬼哭狼嚎呢,那可怜的没有经验的年轻的阿姨就说了句:“小朋友们,大家不要哭了,我们一会儿就发零食,今天中午食堂的叔叔给大家做了饺子!”好象一说有吃的,小朋友们都不哭了(真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啊。)后来老师给每人发了一个苹果,你那两只小眼睛就老盯着人家的苹果看,小朋友们吃完苹果可能还不太满意,又开始嗥了,老师没辙了。就跑到食堂去看看能不能早点开饭。要说这老师也是江郎才尽了,除了用食物为诱饵以外也没别的高招了,跑食堂一问,真是破屋偏遭了连夜雨,停水了!这饺子还不是能不能早点儿下锅的问题,是压根儿就下不了锅了。这可麻烦大发了,阿姨无奈之下,只能把压轴的零食给提前亮出来了。其实无非就是些鱼片儿巧克力威化果丹皮之类的。哎。只能暂时缓缓,吃完之前还没想出辙来的话还得抓瞎。后来好几个小朋友有点儿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劲儿,边哭边喊我要吃饺子!人家把果丹皮巧克力什么的全胡噜到地上去了,这一有人闹事儿,大家就全被煽动起来了。后来趁着乱,你就一人把大家扔了一地的好吃的能塞自己嘴里的塞嘴里,塞不了的塞兜儿里了。看见这情景,我松了口气,觉得最起码孩子放幼儿园里是饿不着了,后来没想到,你捡的差不多了,居然也凑人堆儿里哭着说“我要吃饺子!”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妈每次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好象都特自豪似的,对无数人津津乐道于此。把我幼小的形象刻画成一个标准的汉奸卖国贼难道是她的乐趣吗?真想不通。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