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 罪(13)
龙康（廖伦焰）
玉琼和大勇约会时，也要问大勇都做了些什么梦。大勇告诉她，他梦到过他是一棵大树，大树上停着许多鸟，他只喜欢其中一只，大树便颤抖起来，其他鸟都惊吓走了，只有他喜欢的一只在上面筑巢，顽皮的小孩要爬上树去取巢里的鸟蛋，急得他把每条树根都从地底下伸了出来，根子的前面都生出了一个蛇头，去咬那些顽皮的小孩。梦到过他是一头狮子，和一只老虎在草原上拼命地追杀，那只老虎梦境中仿佛像是玉琼丈夫。梦到过他喝斥着一头母牛在山上耕地，那头牛力气越来越小，一会儿就耕不动地了，他正生气时，远处又走来了一头牛，不要他扶犁自己就能拉着犁地走，耕完地，就去打那头耕不动地的牛。这时，地底下冒出来了一个娘娘，招呼那头会自己耕地的牛不要去打耕不动地的那一头，招呼完后娘娘变成了土壤，他这时才在梦中明白了地底下冒出来的娘娘是玉琼女神变的，从此就不再要牛耕地了，以后那地上每年都会自然地长出庄稼来。梦到过把玉琼掀下桥去的那头牛，跪在他面前会说人话，乞求他不要每次见到它都打它，它不把女神仙掀下桥去，他的这一生也只会是头没人可怜的牛。
听了玉琼讲述给他的如来佛主、观世音菩萨和悟空叁个在天上和和美美生活的那个梦后，他梦到他成了悟空，在云头上握着亮闪闪的金箍棒，当佛主和菩萨在天上靠近了时，他从云头上跳下来，一棒把佛主的脑袋打了个落花流水，很多神仙就带着天兵天将去捉拿他，他跑到菩萨面前，菩萨也没有保护他。他还梦见过他是一只被玉琼牵着在大街上走的极为可怜的狗，许多人都用脚去踢他，他躲到她裙子下面，才没人再去踢。梦见过他和玉琼生了个孩子，他们惊喜地把孩子往天上抛，越抛越高，越抛越高，后来，孩子从天上落下来时没接住，“咚”地一声，孩子摔死在了地上，他就伤心地哭，醒来时，眼眶还有泪水……
美好而神奇的春梦过后，天气进入了夏季，他们做爱又回到了橘山上的茅庐里。这儿自然风光无限的美好，比在宾馆里做爱心情更加的舒畅。村子里现在还没有任何人遇着大勇用摩托车搭着玉琼进山来，因为村民进省城，都是走公路下面捷近的小路。两性的交往从来无人发现蛛丝马迹，使他们在一起时心情十分轻松，完全像夫妻俩人在一起一样的自由自在。
夏日里，约会的那一天，除了做爱，玉琼必然要乘大勇的摩托车在盘山公路上长时间的兜风，大勇搭着她风驰电掣地驰骋于崇山峻岭之间。摩托车似乎贴着地的左旋右转，时起时伏，玉琼的神经在紧张和松弛中不断变换着感觉，使她连性格也在这由速度改变了时间的感觉中发生着微妙的变化，自由的个性在欢乐中越来越奔放，年龄也仿佛变回到了对一切都不厌倦的少女时代，人的从外表看上去，也显得更富有韵律和生命张力。每次兜风的时间要两个小时或者更长，她才能过足车瘾。
乘车兜风成了她夏日的特殊癖好，丈夫没有本领给她这一部分的生活，只有大勇才能给她。新的休闲方式，使得舒缓的、带着抒情味的和大勇在百花盛开的春天漫步和交流的良好感受，很快地变得古老、模糊、遥远起来。春天，远离了她，如火的夏天，越来越炎热地迎接着她。她，第一次体验到了夏天炎热的美好，第一次怕炎热的夏天离去太早。
八月一天的中午，大勇用摩托车载着她离开了橘山顶，他们今天要去一个新地点，大勇老家附近的大江里做爱，大勇能游很好的泳，玉琼也能游很好的泳，体验水里做爱的滋味，他们已经合计好久了。八月间灼热的空气像火在烧，当空气变成风在两人全身流动后，身体感到气温非常的适宜了。摩托车在山腰的公路上分道进入一条小道一个多小时后，停在了大勇老家门前。
大勇的老家门前有一个绿阴掩映的泥土坝子，老家的背后是山，前面是一大块开阔的平地，从橘山到这儿共有叁条路：一条是摩托车来的这条小路，一条是翻山越岭步行的山路，一条是从橘山到省城后，再从省城往北去的高速公路上分道进来的公路。
大勇的母亲在门口站着，老人家已八十岁的高龄了，浮肿的脸上布满了皱纹，眼睛如灯草般细，眼睛里看不到有一点水分，背呈一个钩形，灰布衣服外面套了件黑色的褂子，她颤微微地把大勇和玉琼迎进了堂屋，阴暗透凉的堂屋里，空空荡荡的，除了几根陈旧的条凳、一张脱掉了一些漆面的大园桌和墙角堆着的一大堆干瘪了的红薯外，其他什么也没有。
玉琼在一根条凳上坐了下来，一双明亮夺目的眼睛久久地凝视着大勇母亲。大勇母亲拉着大勇的手，在另一根长凳上坐着一句话也没有说地看着儿子，老人家的五个儿子，就眼前这一个离她近，其他的都在很远的地方打工，有的一年也不能回家探望她一次，每次大勇回来看她，妈妈都要拉着他的手，这样默默地和儿子坐一阵，仔细地端详他一阵。
坐了一会儿，老妈妈起身来坐到了玉琼坐着的那根长条凳上，像拉着大勇的手一样亲切地拉着她的手，声音细弱地说道：“闺女，你男人是不是不在啦！妈妈我懂女人的心！妈妈生下五娃那年，他爹就去世啦，我一个妇道人家，要把他们兄五弟拉扯大，那时，好想有个男人啦！今后你就常和五娃来妈妈这儿，妈妈欢迎你啦！他那媳妇性格不好，妈妈在他们那儿也住不下去！对我不好不算，一个女人家，对自己的男人也不知道好，是个啥东西啦，她钱再多，妈妈也看不起她！农村人，穷惯了的，不希罕她的钱，靠过去一点工分，妈妈还是把五个孩子拉扯大啦。牛也还要给它吃把好草，她那个性子待我儿，就像锥子在妈妈的心上锥啊……有个女人好好待我五儿，妈妈就宽心啦！”
玉琼微笑着地问道：“老妈妈呀，你那时为什么不再嫁一个男人呀？”
老妈妈叹了口气地说道：“那时各家各户的孩子都多，担心两家合在一起，搞不拢啊！妈妈是解放前过来的人，也懂得叁从四德，过去古时候啊，夫死不再嫁的，皇帝老爷也要给她立个贞洁牌坊，村子里现在也还立着一个，有一百多年时间了的贞洁牌坊。夫死不再嫁，那是女人过去最好的德，妈妈也就不再嫁人啦！妈妈受的苦，你这细皮嫩肉的，不能再受啦！”老妈妈说到这里，停了停，接着说道：“你看我这脚，多小，几岁时就裹了的，哪像闺女你这脚啊，又大又结实！”
玉琼轻轻拍着大勇母亲的手说道：“老妈妈啊，要我和你五儿子自由自在地在一起，可是不行的啦，我是有丈夫的，要自由自在地和他在一起，在今天，跟过去给女人放脚一样的难呀！”
老妈妈有点吃惊，有点慌张地说道：“什么，你有丈夫呀，那孩子你就不对啦！我五儿他也不对啦！有丈夫，你们可不能啦！”
“那你今后就不再欢迎我啦，妈妈！”玉琼拉着她的手，声音亲切地说道。
老妈妈一双干瘪的小眼睛不停地眨着，脸上深深的皱纹却一根也没因眼睛的眨动而动弹一下，过了好久才说道：“欢迎，欢迎，还是欢迎啦，我儿的客人，妈妈咋能不欢迎啦！我们这大山沟里，女人少，过去也有一个女人和几个男人的，男人为争女人打起架来可凶啦，比牛打架还凶，动刀动枪的呀！还好，现在不像解放前了。那时，女人偷汉子，就要把一身给她脱光，吊在梁上用鞭子抽，抽得浑身青一块紫一块的，然后把她撵出家门。以前村里有一个女的偷汉子，被婆家人抓住了才惨啦。婆家人把她衣服脱光了在梁上吊了叁天叁夜，打了叁天叁夜，撵出去后，她娘家人把她找回去，卖给了一个穷铁匠。那铁匠和女人过一段时间小日子也过不拢，还是为女人偷汉子，那女人样儿好，是那些汉子要去偷她。后来，铁匠这边的婆家人又把她卖给了一个有钱人家的傻子，那傻子连自家的裤子也不会脱，叫那女人来怎么过啊！后来，就不知道那女人肚子里有了谁的一个私娃子，傻子这家又把她撵出了家门，生下私娃子那天，女人就在山崖上撞死了。婆家人雇人用一床篾席子把她裹了，甩到离家门很远的一个高山顶上，让野狗子去啃，让老鹰去啄，后来，剩下付空骨头架子了，婆家人和村子里的大人还说留在那儿不吉利，对后人不好，派人上山去，用桐油浇了把骨头架子给烧了……”
老妈妈正说得起劲，大勇打断了她的话说道：“好啦，我们有事得走啦，等两天再回来看你！”
老妈妈不准玉琼和大勇走，去到厨房里，给他们一人打了两个鸡蛋让他们吃了，才把他们送出门外。玉琼和大勇走了后，老妈妈去到屋后面的小山坡上，在丈夫坟头上点了叁柱香，乞求丈夫保佑儿子和儿子的女朋友间的关系不要被人发现了，乞求完，便在坟头前陪着死去多年的丈夫久久地坐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