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予健牧师: 六四历史的伤口--华人教会如何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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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予健牧師 :我为何签署基督徒六四 20 周年宣告

六四歷史的傷口——華人教會如何面對 ?

洪予健牧師

得胜网首发 http://www.godblesschina2008.org/bencandy.php?fid=6&id=206

二十年前的六月四日,北京城傳出了槍聲。一場奪去數百和平請願民眾生命的流血慘案,震驚了全世界,也從此永遠改變了當代(包括筆者在內)許多中國人的生命狀態和生活方式。

二 十年來,政府當局對六四的態度發生了轉變:從一開始高調定性六四為反革命暴亂,到後來改稱其為「一場政治風波」,如今則是全面封殺有關六四的任何資訊與評論,當它不存在。而這二十年來,生活在自由世界的海外華人,對六四的態度也發生了轉變:從當初毫無保留地同情支持廣場上請願的學生,以及對政府血腥鎮壓的 無比震驚與悲憤,轉變為目前對六四逐漸的淡忘與麻木。其中一個原因在於:近年來隨著中國經濟實力的增長,尤其因著成功舉辦奧运会, 國人的民族自豪感,大眾對六四的態度越來越模糊曖昧,海外主流的華人媒體對六四的話題也多半敬而遠之。更不可思議的是,海外社會竟冒出不少「六四鎮壓有理」的論調,當年為六四 流血事件而慷慨激昂上街遊行的留學生,今天卻為專制曲意辯護,甚至自嘲當年的道德勇氣只是少不更事的衝動而已。

在六四事件上,政府與民運是對立的兩方。世人會傾向哪一方表態呢?誠然,這二十年來世界局勢的變動很大,人們的立場也因此出現了「此一時也、彼一時也」的巨大落差。但我們是基督徒,我們的主只有一位,就是三一真神, 「在祂並沒有改變,也沒有轉動的影兒」(雅 一 17 )。 在所有的事務上,包括政治,我們都只能忠於這位從昨日今日直到永遠,都不改變的主,而不可為任何一方搖旗吶喊,更不可成為兩面倒的牆頭草。我們既是天上國民,同時也是地上公民,在入世而不屬世的張力中,基督徒所能作、所應作的,就是凡事在世人面前表明自己天國子民的身份,六四事件也不例外。那麼,究竟華人 教會,特別是海外能享受信仰自由的華人教會,當如何從真理的屬靈眼光來領受、來表達呢?

首先,我們看出,神藉著六四悲劇,為福音在中國大地的廣傳預備了人心。這可從三個層面來說:

第一層,六四悲劇的發生,摧毀了國人長期對共產偶像信仰的最後一絲希望。政府屠殺百姓的行為,將人治極權的殘暴性揭露無遺,使共產宣傳中的一切自我標榜不攻自破,更將原本堅貞信奉共產主義的黨員置於人性基本良知的自我拷問下。

第 二層,六四悲劇的發生,打擊了中國傳統以來知識菁英的自負盲點。中國的青年學生運動,一直被當局神話為社會先鋒的角色。從五四以降,到一二九救亡運動,到文革初期的紅衛兵運動,學生都被捧為社會進步的天之驕子。但八九年天安門學生請願的場面是那麼波瀾壯闊,使以往的任何一次學運都黯然失色,六四以後海外留 學生的聲援支持又是那麼氣勢磅礡,令全世界為之動容。但這都無法持久,也都無濟於事。國內的學潮因流血鎮壓而戞然終止,海外的抗議則因取得綠卡而漸次平息,「是非成敗轉頭空」,徒留浩嘆。

第 三層,六四及其後民運的衰落,迫使人們在更深的層次裡反省:中華民族苦難的根源究竟何在?過去大家相信「有壓迫就有反抗」、「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但事實教育了我們:這種世俗的正義觀是經不起考驗的。在極權鎮壓的威勢之下,人們的表現是怯懦、麻木、背叛、內訌。人的盡頭正是神的開頭,許多人開始明白:自 己一無可誇,惟有來到上帝的施恩寶座前歸向祂,此外再無出路。

其次,我們更發現,這二十年來,神也藉著六四興起教會、檢驗教會、裝備教會。

一,神是怎樣藉著六四 興起 教會的呢? 因著六四,國內的家庭教會得到轉型的契機。六四之後,全國校園瀰漫在消極頹廢、茫無出路之際,原來以農村為主的家庭教會,得到了向城市型與知識型的家庭教會過渡的最好機會。而在海外,原本以港台移民為主的華人教會與查經班,在六四之後也終於開始大膽地、熱情地向大陸留學生表達關愛、宣講福音,不再擔心遭到 嚴詞拒絕。也因此九零年代後,海外興起了大陸學生的歸主熱潮。

二, 神是怎樣藉著六四檢驗教會的呢?神化咒詛為祝福,祂藉著六四悲劇,給了海內外華人教會這樣的恩典與醫治。但我們還是遺憾地看到,這二十年來,當民間抗議聲浪漸次消退之後,華人教會也同步地逃避這個攸關公義的議題。華人教會敢於譴責社會中同居、雜交等等道德罪惡;但若犯罪者是政府(特別是中國政府)的話,則 幾無例外的一概噤若寒蟬;華人教會樂於同情遭受苦難的人,但這苦難若是因得罪政府而起的話,那就不在關懷之列。這現象背後的原因,難道不值得我們深思嗎?

長期以來,多數華人牧者長執以「教會不應當搞政治」為由,讓教會躲在一個與社會罪惡無關、與政治苦難隔絕的環境中,過著自義、舒適、安全的「屬靈」生活。華人教會可以抽象地為執政掌權者禱告,也可以具體地為奧運禱告,不認為這是在搞政治;可是若有人提起也為六四受苦難的同胞,為那些在天安門廣場失去了兒女的父母們禱告,他們就認為是在搞政治。這究竟是屬靈還是偽善呢?由此,神也檢驗我們是不是將福音使命狹隘 地理解為僅僅傳福音,久而久之,基督徒也習於僅僅在教堂中作基督徒。華人教會的良知,在面對政治罪孽時受到了嚴峻的考驗


教會本當發出先知的聲音。在舊約時代,眾先知對抗的 都是 君王與強權,如哈巴谷說「以人血建城、以罪孽立邑的有禍了」(哈 2:12 ),以賽亞說「禍哉!那些設立不義之律例的和記錄奸詐之判語的」(賽 10:1 ),阿摩司說「惟願公平如大水滾滾,使公義如江河滔滔」(摩 5:24 )等。這是聖經給普世基督徒的真理傳承,華人教會沒有理由自外於這個職守。

舊約先知用強烈的語氣斥責政治罪惡,目的當然不是洩憤,而是呼喚罪人回轉。我們若以為那是自義無情的批評論斷,而不是出於從神而來的愛,那麼我們對真理的認識恐怕就有偏差,沒有把握神那既公義又慈愛的屬性。難道那位恩慈地說「我也不定你的罪,去吧,從此不要再犯罪了」的耶穌,不也曾在盛怒中推翻聖殿商販的桌子、又以「毒蛇的種類」痛斥法利賽人嗎?我們怎麼來理解我們的主是恨惡罪惡、深愛罪人的神,並照著去行呢?

教會不但承擔先知的職分,也當承擔祭司的職分。如果沒有先知出來斥責罪惡、催促人悔改、並且傳講罪人惟有藉著接受主耶穌的代贖之恩得蒙赦免,那麼不知罪、不認罪的人,祭司為他又有何祭可獻呢?更嚴重的是,教會傳福音,若不談罪而只講愛,一味地要求受迫害的人學習饒恕與遺忘,而對加害者所犯的罪卻不置一詞,我們是不是在傳廉價的福音呢?

三,神要怎樣藉著六四裝備祂的教會呢?簡言之,神要裝備祂的教會成為對真理的領會全備而深入的教會,祂要祂的子民能夠同時承擔福音使命與文化使命。

華 人教會向來秉持著「聖俗兩分」的傳統,對所謂「政教分離」的認識卻停留在短湹膶用嫔稀U嬲?恼?谭蛛x,不是在談及政治時,將真理的價值觀從我們的信仰中拿走,更不是對政治保持沉默與淡漠,而是政府與教會在分工上必須有所不同。可惜幾十年下來,保守的、敬虔的華人基要派卻主動自絕於公共領域之外,其作法等 於是跟那些世俗的、堅決要將宗教從公共領域中趕走的西方左派一唱一和。這詭異的現象,難道不值得深思嗎?

二 次世界大戰時,希特勒政權大肆迫害猶太人,天主教自始至終不曾發表過一個字的譴責,這成為歷史上無法抹滅的污點。殷鑑不遠,在關乎公義的大是大非上,華人教會不可對罪惡抱持無關痛癢的態度,而自絕於廣大同胞的苦難之外。面對六四這歷史的傷口,我們最低限度是表達立場,這是基督徒眾多文化使命中的一項。有人 為此切切代叮?腥怂较玛P懷受害者,有人出面譴責「不肯認罪」的罪,表達方式儘管不同,一樣都是出於神的愛,一樣都是承擔了文化使命。

那 麼,當教會中某些弟兄姊妹對文化使命的表達方式牽動了當局敏感的政治神經時,我們是欣賞、接納,還是疑心、恐懼,生怕教會此舉恰好讓政府有了打壓基督徒的口實呢?如果是後者,我們是否忘了,教會不是靠著迎合政府、得到政府理解來得到保障,而是靠著向主至死忠心來得主獎賞的。

在彎曲背謬的世代中,教會是神在地上設立的明燈。願主親自帶領保守我們,無論是面對六四還是其他公共事務,都不在權勢面前軟弱卑屈,而顯出先知在面對掌權者時應有的骨氣與勇敢!

洪予健牧師 写于六四 20 周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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