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时空的相逢(二)
行吟语录“两情若要长久时,就不能朝朝暮暮!”
镜头倒回了20年前,还没有互联网的1988年,寒假,刚上大二的我和小凡两个人凑了530元钱,登上了南下的列车,哐哐当当的一路来到湛江,再换乘那破破烂烂的长途汽车到海安,然后坐上那条令小凡吐的一塌糊涂的渡船横渡琼州海峡,经过几天几夜的奔波劳顿,风尘仆仆,疲惫不堪,大包小包的终于来到了风光旖旎秀丽的海南岛。
之所以会有大包小包,是因为我们从北京出发南下,一路走,一路脱那些厚重的棉衣,等到了气候宜人的海口,几乎所有的衣服都被打进了包裹。
估计37岁以上的人都能记得,始于1987年的海南大开发,当时基于几年前深圳开发建市一举成功的巨大影响,海南要开发建省的消息一经传开,成千上万的“有志青年”--其中大部分是刚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从四面八方涌向小小的海岛,而且大多落脚于海口,使得这个尚属有点原始的弹丸小市,一时间人满为患,大街上的人群每天都熙熙攘攘,川流不息,一派热闹非凡的盛世境况,被当时的报纸等媒体称之为“十万人才过海峡”。
十万到底是不是一个确切的数字,估计官方和民间都很难统计出来,事实却是,每天都有大量的青年男女,主要由陆路从各地汇集到广东省海安县,再乘船渡过琼州海峡,涌进海口的大街小巷。等到我和小凡来到这里的时候,人才南下的最高峰已经过去了,但是依然能看到满大街的戴着眼镜,文质彬彬,却一手拿地图,一手拿面包在啃的年轻人。我和小凡就是在这个芭蕉婆娑,椰树婀娜的岛上,在这个空气极其纯净但又混合了海水的几许咸腥味道的岛上第一次遇到了辛明远和他的伙伴们。
现在让我们回想一下,为什么在无神论在华夏大地上纵横几十年之后,在伟人倡导的轰轰烈烈地破除迷信运动的影响后,宿命论依然有它广阔的市场,人们依然津津乐道于人的命运是前生注定的,乐于相信很多看似偶然的事件其实都有其必然之处,而上天会在冥冥之中主宰着你会遇见谁,你会进入什么行业以及你的运气究竟如何等等。就是因为它总能在一些关键而微妙的时刻显示出它的存在,让我们这些自认为伟大而实际上渺小的不能再渺小的人类感受到它的力量,感知到它的作用。我们和辛明远的见面就又一次验证了这一点。
那是在三亚到海口的长途汽车上,我和小凡在海口只呆了两天,就沿着东线的公路往三亚走,一路上且停且走,文昌,琼海,陵水,三亚一站站地走过去,尽情而贪婪地享受亚热带的阳光,新鲜的空气和一望无际的尚没有一点污染的湛蓝的大海,用每一分每一秒去感受那完全不同的南国风情,真可谓是“年轻的心里激情在澎湃,浪漫在燃烧”!这么形容当时的情景一点也不搞笑,一点也不夸张,而且完全合乎逻辑。
我至今还记得当只有我们两个人站在鹿回头的山顶上,望着由近及远的大海和天空交汇,那可不仅仅是一句水天一色就可以形容的,仅仅是那种蓝色,就有深浅不同的至少五种以上的蓝,一层层不同的蓝平铺在我们眼前,静静地躺着,似乎无纹无波,两块高大嶙峋的黑色礁石伫立在这一层层蓝色中间,恰到好处地点缀这这个美丽的无以复加的画面。 当时在我们在眼里,这简直不像人间,纯属一不小心,懵懵懂懂来到了天堂的边缘。小凡当时就大声发誓,以后我一定要住在这里,就是这里了,别的哪儿也不去!
在三亚悠闲的呆了三天后,我们坐上了回海口的长途车。这次是走中线。当时海南的公路布局大致是以北起海口,南至三亚的东,中,西三条线, 最容易也走的最多的是东线,关于东线我已经在前边说过了;西线不仅绕的远,相对来说缺了点旅游价值。所以回程时我们选择了经过通什和五指山的路况最不好的中线。因为当时五指山的旅游尚未开发,我们两个女孩子不敢轻举妄动地杀进去,就只好坐在长途车上从山旁边走一走,聊以慰藉我们对她的倾慕之心。
一上车就发现,90%以上的乘客都是黧黑瘦小的当地农村百姓,许多人还带着竹篓之类的东西,我和小凡置身其中,多多少少有点鹤立鸡群的味道。(在此特意指出本人不是地域歧视,只是叙述的方法问题,万望海南籍的同胞谅解!)在车过通什后,在一个大概叫做毛阳的小镇,上来了一看就不同凡响的两个哥们,这就是辛明远和杨光。
当时的辛明远,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忧郁的气质,眼神有点空,同时似乎又有很多的内容,有一种和他的年龄不相称的沧桑;杨光则和他的名字十分的合拍,脸上棱角分明,帅气逼人,还时不时挂着很阳光的微笑,估计此人应该是个少女杀手无疑。可后来的实际情况却让我们大跌眼镜,看起来比杨光的杀伤能力至少要逊两筹的辛明远,却成了真正的少女杀手。杨光的帅是无可否认的,但很多女孩子并不买他的帐。
现在重新翻出来陈年老账看看,估计杨的最大失误是不善于隐藏他的好色,见个漂亮女孩就勇往直前地大献殷勤;而辛的最大杀伤力则来自于他那份早于年龄的成熟和沧桑,以及对女孩子的貌似不感兴趣。当然这是后话,如果18岁的我当时就有这么透彻的分析能力的话,那我这个明智,谨慎而又古板的青春年华好像也没太大的意义。
遇到他们的时候,他们一干人已经在岛上坚持抗战好几个月了,当初带去的钱早已花光。由于短期涌入的人太多,而当地各方面的基础都很薄弱,真正意义上的开发还没有开始,所以除了极少数有批文有关系的在炒地皮发横财之外,大量的人根本找不到什么正经工作。
人群像潮水一样,一波涌来,逗留几天,发觉形势不对,于是退潮走了;这一波还没退完,另一波又接上来啦。就这样,日升日暮,潮起潮落,来来往往的“人才们”不仅繁荣着小岛的经济,也繁荣了祖国的交通运输行业。当然其中也有一部分人,铁了心要留下来,希望变成第二个深圳的开国元勋,元老级重臣,就这样滞留在这里,日复一日,形成了海口一道新的风景,辛明远他们就属于这一类。
辛和杨上车后,恰恰坐在我俩的身后,本来我和小凡在肆无忌惮的聊天,时而哈哈大笑,时而窃窃私语。因周围的旅客大部分说海南话,我们谁也听不懂谁在说什么,所以就说得毫无顾忌。可是他们一上车,我们就不得不压低声音,而且在说每个话题之前都不得不考虑一下是否合适,是否符合我们的淑女身份。这样一来,就显得很没有意思,很压抑。
说到这里,想起我和老公在02年登陆温哥华之后,租住在一个只有二十来户的小公寓楼里,整栋楼只有我们一家是中国人,所以那时即使是夫妻吵架或战争,我也没觉得特别的丢人,反正邻居们也不知道我们说得是什么,只知道嗓门超过了平时的音量,而大嗓门好像又是中国特色。
后来就不行了,一家又一家的中国邻居搬了进来,但战争却不是可以避免的,于是乎,一旦战争爆发,我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关门关窗,然后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量降低说话的分贝。即便如此,战争结束后的一两天内,脸皮太薄的我在进进出出之际,如果碰到中国邻居,甚至连招呼都不好意思打。当时我和小凡的感觉也是比较郁闷,可他们毕竟是两个帅哥,所以压抑一下自己的个性也没觉得特别的吃亏。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