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三联书店的错还是钱钟书的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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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喜欢读老一辈人的回忆文章,所以朋友推荐不久前出版的《听杨绛谈往事》,就一口气看完,受益匪浅。

钱钟书和杨绛都是了不起的才子才女,一生丰富的阅历,深刻的思想和优美的 文笔都给中国文坛增色不少。钱杨二位的很多文稿都是由著名的三联书店出版,这本书虽然是友人吴学昭执笔,但也还是通过三联出版发行。杨绛曾经说:“我和钱 钟书把书交三联出版,是因为三联是我们熟悉的老书店,品牌好。”

可是,这一次三联却不太对得起杨绛,至少作为一个普通读者我是失望的。

《听杨绛谈往事》一书写的是大师,但文字和编辑水平却算不得上乘,不知道是出版社的问题还是作者的问题。中文就不说了,书中有几处引用英文,其中三段引用较多的地方均出现低级错误:

苏格兰儿歌:(p.28)
Old Woman Who Lives in the Shoe
……
Are the babes in their beds for its now ten o’clock.

1938年3月12日钱钟书给英国朋友信:(p. 137)
My wife lost her mother, I myself have no prospect of getting decent jobs in China. Still, one’s lot is with one’s own people; I doon’t mind roughing it a bit.

钱钟书在《人兽鬼》赠书页上题字:(p.219)
To C.K.Y.
An almost impossible combination of 3 incompathible things: wife, mistress, & friend.
C.S.C

粗看一下,这短短三段英文就有5处错误!拼写错误可能是排版时的疏忽,可三联难道没有一个认真负责的稍懂英文的编辑改正这些错误吗?即使是原稿错误,难道不可以向原作者或杨绛本人核实?至于语法错误,我实在不敢怀疑是大名鼎鼎的钱钟书的错误。以“整个清华没有一个人有资格做钱某人的导师”的自信,钱钟书会犯这种错误吗? 《钱钟书文集》里提到:“钱钟书在美国讲学,仅凭其操英语的口才,即令四座吃惊,一位在哈佛大学研究院工作多年的美国学者说,他在美国长这么大,生平从未听过像这样漂亮的英语,算来算去只有哈佛的一位语言学教授的英语水平差堪同钱相媲婉美。”

还是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吧。

的确有人(包括杨宪益)指出钱钟书的英文不是好英文,也有人说《围城》第一章中“相传爱尔人的不动产(Irish fortune)是奶和屁股”的说法是没有理解英文的俚语,因为“Irish Fortune”是指女人的某个部位,和不动产无关。但无论如何,我觉得“My wife lost her mother, I myself have no prospect of getting decent jobs in China.”真的不是好英文。

看来无论做事做学问都要精益求精。


【附】三联书店:终于只见一个辉煌的背影

文/顾思齐

  前些时候,网上出现三联书店职员、元老乃至民营书店联名的公开信,力斥三联现主事者的管理作风及出版路线,引发知识界众议纷纭,忧之者以为斯文将坠,一个优秀的出版传统或及身而斩。

  不过,似也无需如此痛心疾首。三联固然仅此一家,但环顾书林,杂花生树,草长莺飞,其实处处可见三联式的文化风格。

  二十年间世已新,当年三联的畅销经典多已花落别枝。在金庸武侠剧席卷 大陆荧屏之际,《金庸作品集》却已落户广州;茨威格哀挽旧欧洲的回忆录《昨日的世界》,三联的旧酒换作广西师大的新瓶;西拉姆精彩的考古学传奇《神祗8226;坟 墓8226;学者》,也由东方出版社改头换面成《西拉姆讲述考古的故事》……最可讶异的是房龙的《宽容》,这部通俗的思想自由史,或者说思想迫害史,竟有六种以上 的新版:在此间的天河购书中心,就有广西师大版的彩图本、中英双语本,陕西师大版的全彩珍藏本、彩色插图本,大象版的彩图本,以及中国人民大学版、西苑 版、中国民族摄影艺术版,何其洋洋乎大观!

  三联原来的热门选题,也多有梁山好汉半路截夺。黄仁宇的《万历十五 年》,最初是中华书局的独门暗器,但三联借势推广黄门兵器系列,遂使大历史的“黄潮”泛滥;到如今,广西师大复祭出《大历史不会萎缩》、《黄仁宇书信 集》,可谓黄雀在后。三联继钱穆、黄仁宇之后,即将推出余英时系列,不料又是广西师大,抢先出手四卷本《余英时文集》,又足以令三联为之色沮气短。三联曾 以《陈寅恪集》、《钱钟书集》管领一时风气,但汇集钱钟书读书札记大成的《钱钟书手稿集》却由商务印书馆影印,何也?至于茨威格、房龙,更早已成为人人可 以分一杯羹的文化自助餐了。

  甚至三联的版式设计亦不乏摹仿者。如海南出版社、三环出版社近时的“文学大师系列”,包括《福尔摩斯的世界》、《简8226;奥斯汀的世界》、《勃朗特姐妹的世界》三种,不活脱脱是“文化生活译丛”的精致翻版吗?

  对三联风格的广泛复制,一方面是向出版业“光荣与梦想”的榜样致敬,证明了三联独居上游的龙头地位;另一方面也表现出“彼可取而代也”的文化雄心,则又证明了三联的独尊势力已难乎为继。

  回过头看,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当为三联的极盛期,当是时也,乘政治解冻 之东风,树人文精神之新帜,确乎为大陆出版界一代盟主;九十年代势头不减,陈寅恪、钱钟书及黄仁宇著作集,皆能因应知识界风气而顺风点火。但新世纪前后, 出版江湖风云再起,尤以辽宁教育、河北教育、广西师大三家先后异军突起,或多或少,既为三联的精神继承者,也是三联的市场竞争者;三家在文化地缘上虽僻处 边陲,但凭藉“教育出版”的资本优势,皆卓然自立,在“人文出版”方面割据称雄。辽教的“书趣文丛”、“新世纪万有文库”,河北教育的“二十世纪史学名著 ”系列、全集系列、近代名人日记系列,都足以扬名立万;广西师大更是后来居上,引进拿来,新译重印,精品层出不穷。在此乱世英雄起四方之际,三联即便内无 人事领导之忧,其文化霸权也已四面楚歌了。

  这正是:江山代有英雄出,各领风骚数十年。

  俱往矣,三联的时代是过去了,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出版老大并未轰然倒下,却已渐行渐远,终于只见一个辉煌的背影。

  来源:《南方都市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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