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珞不由也是一惊,提起十二分的精神仔细分辨那脚印的来处去向,只多看了两眼,便不禁哑然失笑,对楚琪道:“你这丫头,明明是自己的脚印,却在这里大呼小叫地吓人。”
楚琪道:“决计不是我的脚印,怎会是我的脚印?我一直跟在你身侧,如果是我的脚印,旁边也应该有你的,不可能只有一行。”
杨珞笑道:“明明一直延伸到你足下,你还说不是?”
楚琪望了地下一眼,果然那足印一直跟着自己,不禁大奇,道:“怎会如此?我明明一直跟你在一起,为何却不见你的足印。”
杨珞一笑,道:“不是没有,只是太淡,虽然是湿的,也一会儿便风干了。看来我的身子倒是比你更轻些。”
楚琪闻言瞪大了眼睛,道:“你……想不到你的轻功竟已到了谈笑间踏水无痕的地步,我不管,你可要教我。”
杨珞道:“教你?以你的性子,只怕二三十年也未必学得会。”
楚琪抓住了他衣袖,耍赖道:“我不管,你要教,二三百年你也要教。”
杨珞无奈,只得道:“好好好,不过要等我先找到了朱笛仙再说。”
楚琪道:“他们全家都不知搬到哪儿去了,人海茫茫,你到哪里去找?”
杨珞道:“那便全仰仗你了。”
楚琪一愣,道:“我?我有什么办法?”
杨珞道:“你当然有办法,难道你忘了你姊姊么?”
楚琪闻言道:“好呀,原来是打我姊姊的主意,你要我帮你利用她,我可不干。”
杨珞道:“只是向她询问一声,算不得利用吧。”
楚琪道:“不是利用也不行,我姊姊是个没心机的人,无端端地卷入了这场是非,万一她受到什么伤害,我如何向爹娘交代?”
杨珞道:“我早知道你不肯,朱笛仙是你姊姊的心上人,的确是很为难,我也不想勉强你,还是我自己来查好了。时候不早,咱们这就回去吧。”说罢回头向门口走去。
楚琪从后面跟了上来,随他走了一段,忽然道:“我还是决定要帮你了。”
杨珞道:“咦?怎么忽然又改了主意?”
楚琪道:“我总想着那朱笛仙不是什么好人,姊姊跟了她说不定便误了终身,反正你横竖也是要查他,便借着这个机会,将他为人弄个清楚也好。”
杨珞道:“如此甚好,不知怎样才能寻着你姊姊?”
楚琪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数日后便是我爹爹的寿辰,我想姊姊总要回去贺寿。”
杨珞道:“你家在何处?”
楚琪道:“你不妨猜猜看。”
杨珞笑道:“这还消猜么?瞧你的样貌便知道定是江南人氏。”
楚琪道:“你这可就错了,以前不是跟你说过,我祖居汴梁的么?”
杨珞笑道:“那又如何,一方水土一方人,桔生淮南则为桔,生于淮北则为枳,这个道理你不是没听过吧。”
楚琪闻言嗔道:“好呀,你这是变着法儿骂我是烂桔子,是也不是?”
杨珞连忙摇手道:“不是不是,我哪里敢?我是说你相貌温柔秀美,深得江南的灵秀之气。”
楚琪见他紧张的模样,“扑哧”一笑,道:“你慌什么?我便这么可怕么?”
杨珞道:“你不可怕,可你却让人头疼。”
楚琪闻言又怒,挥拳来打,杨珞却早逃开去了。
杨珞和楚琪回到骆青峰的故居又住了一晚,第二日清晨便向管豹父女辞行,他二人自是尽力挽留,但见杨珞去意已决,也只好主随客便,临行时管红英又抽了个空子对杨珞道:“公子千万记得应承我的事,但要见到青峰,一定叫他回来。”
杨珞道:“你放心,其实我也希望他早些回头的。”说罢与楚琪一起再向管豹行了个礼,牵马上路,往西南而去。
两人虽然有马,却不便合乘,当下只徒步而行,走得一阵,楚琪不禁奇道:“你这人怎么如此沉得住气?你都不知道要去向哪里,难道便这么漫无目的地走下去么?”
杨珞笑道:“我着什么急?寿辰将至的是你爹爹,又不是我爹爹,我只需跟紧了你,不日便知道你家的所在。”
楚琪一愕,却也挑不出他这话中有半点毛病,心中郁闷,翻身上马,一面大叫,一面纵马向前狂奔去。杨珞却仍是一幅悠闲自得的模样,不紧不慢地跟在她后面,任她如何飞驰,始终不离她三尺之内。两人赶了几日路程,穿州过省,已渐渐接近扬州地界。
楚琪越走越是心绪不宁,一时东张西望,一时又呆呆出神。杨珞看在眼里,心中已有了计较,道:“原来你家是在扬州。”
楚琪道:“胡说,谁说我家在扬州了?”
杨珞道:“若然不是,咱们为何要直奔扬州呢?”
楚琪道:“直奔扬州便是住在扬州么?难道便不能更在扬州之外?”
杨珞一笑,道:“近乡情怯,你又何必瞒我?”
楚琪还要还嘴,话到嘴边却没说出来,叹息了一声,道:“人家心里烦乱,你不来帮忙,却还来笑我。”
杨珞笑道:“你这野丫头,在外面浪荡了数月,如今终于回家了,你应该高兴才是,怎地忽然心事重重起来?”
楚琪道:“你不知道的,我爹爹向来都只疼我姊姊,却看我不顺眼,今番回去,又不知道要受他多少责骂,我看算了,咱们还是到别处去吧。”
杨珞见她神色苦闷,有心安慰她几句,当下笑道:“你虽这么说,我却是不信,天底下哪有不关爱自己子女的父母,纵有气恼责难,那也过不了一夜便烟消云散,我看是你太多心了。”
楚琪闻言抬头道:“真的么?”
杨珞道:“当然是真的,似你这般花容月貌,聪明可爱,世上怎会有人不喜欢你?”
楚琪大喜,哈哈笑道:“倒难得听你这么说我,好,就冲着你这几句话,我也回去看看爹爹。”两人向前只又走了几步,楚琪忽然又道:“还是不行啊,明天就是爹爹的五十大寿了,我却两手空空,什么礼物都没有,可怎么去见他?”
杨珞道:“你明知他寿辰是明日,为何不提早准备?”
楚琪急道:“我有啊,一路上我处处留心,可就是找不到合意礼物,什么珊瑚珍珠,古玩字画,我家中多得不可胜数,实在送不出什么新鲜来。”
杨珞道:“送给你爹的礼物,不在乎新鲜,而在乎心意,只要心意到了,便只是一句祝词,你爹爹也必定喜上眉梢,老怀大慰。”
楚琪闻言嘟起嘴道:“话虽如此,可我楚琪送出去的东西,怎能平平无奇,让人家见笑呢?”
杨珞叹道:“那你到底想要怎样?”
楚琪道:“我也不知道,其实我早买了一条人参,可总觉得不好,你帮我看看。”说罢卸下肩头的包袱,从里面取出个尺许长的锦盒来。
杨珞见状笑道:“我总纳闷你身边何时多了个包袱,原来却藏着这玄机。什么时候买的?怎么便连我也不知道?”
楚琪笑而不答,将那锦盒打开了来,只见里面一只一尺来长的成型人参,通体晶莹,纹理间隐隐透出血丝,乃是一棵不可多得的上上珍品。
杨珞道:“好啊,吃了这只人参,只怕便可多活个三五年,你爹见了,一定眉花眼笑。”
楚琪摇了摇头,道:“爹爹成日都在饮参茶参汤,早已经腻了,这区区一只人参,只怕他根本不放在眼内。”
杨珞见她始终郁郁不乐,道:“也罢,我初次拜访府上,又正逢你爹大寿,总也要备份薄礼,你且说说,你爹爹生平最喜好的是什么物事?”
楚琪歪着脑袋想了半天,道:“我实在想不出来,爹爹平日最喜欢的便是精研各家各派的武功,除此之外,似乎并无其他嗜好了。”
杨珞沉吟道:“既是如此,咱们便送他一本武学秘籍,岂不是正中他怀?”
楚琪喜道:“好啊,好啊,如果能得到一本神功秘籍,爹爹一定会很开心。”但随即又失望地道:“可是天下武功我爹爹都有涉猎,平凡的他是决计看不上眼,真正厉害的可遇不可求,或者都是各大门派的镇派之宝,又怎会有人肯割爱?况且现下只有一日时光,那是无论如何也来不及找的了。”
杨珞一笑,道:“这个你不必担心,只需告诉我你爹爹最想要的是什么门派的功夫便好。”
楚琪见他模样似乎胸有成竹,略略踌躇,道:“我听爹爹说过刚猛的功夫他研习得多了,多半激励气血,攻伐五脏,年纪大了,再修炼下去便不适宜,还是柔和的内家功夫与天时及人体之衰老更替相适应,其中恒山派的水韵掌功夫是他向来心仪的,只可惜机缘不到,始终未能得窥全豹。”
杨珞笑道:“这有何难?全包在我身上,明日定给你将这本秘籍弄来。”
楚琪奇道:“这怎么可能?恒山如此远法,难道你会飞不成?”
杨珞神秘地道:“飞我不会,但有一门遁地术我却是会的,一夜之内,来回千里,总之今日只需早些投栈,余下的便看我手段。”
楚琪听他说得神乎其神,自然是半点也不信,但见他神色间自信满满,却定是别有办法,当下道:“如此便全拜托你了,可别让我失望。”
杨珞自然答应。这日两人早早地投了栈,杨珞待楚琪进屋之后,悄悄出去了一阵,回来与楚琪用了晚膳,便道:“你自回房去,我这便要开始作法了,你可千万莫来打扰,否则拿不到水韵掌的秘籍,你可莫要怨我。切记。”说罢便进了自己房间,将房门紧紧关上了。
楚琪在他门口站了一阵,心中虽然着实好奇,但又唯恐坏了杨珞的“法术”,使得功亏一篑,只得恋恋不舍地回到自己房间。这晚她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起来几次,向杨珞房间望去,总见灯火依然燃亮着,杨珞的背影投在窗户上,不时微微颤动。到了五更时分,楚琪再出去观望,却见杨珞的房里灯火已经灭了,四下里一片虫鸣声,吵得她更加心痒难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