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围巾

政治面目:瓜子脸。要招人恨,恨得咬牙切齿;要惹人爱,爱得死去活来;要让人服,服得五体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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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围巾


润涛阎


茶坛举行的轰轰烈烈的《美女帅哥》题材大比拼活动,看得我心惊肉跳,又无法逃避,便乖乖地坐下来写自己的往事。


引言

高中最后那年,我从喜欢女孩发展到了实实在在想娶媳妇的地步了。而且从十分朦胧阶段进步到了非常具体的程度。可以说此时已“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而这“东风”很简单,简单到了让男伙伴们听到后嫉妒、女同胞们明白后怜悯的地步了。这“只欠”的东风就是一位愿意嫁给我的美女,谁让癞蛤蟆总想吃天鹅肉呢。换句话说,只要美女愿意嫁给我,白天让我看着,晚上让我搂着,我一点意见都没有。就这么简单。只是社会太复杂,让原本简单的事情复杂起来,给天鹅留下了无限的惋惜。

而我当时担心的是她知道不知道这个简单的事。她是我的同届同学,在那个彻底与小资情调决裂的革命年代,男女同学之间是不通话的,更别提谈恋爱了。可怎么把这个简单的事告诉她呢?这可是个难题,尤其是她从来都没有用眉宇哪怕一根睫毛给我暗送过秋天的菠菜,一根都没有。而我给她送过好几捆,她看到了,但没有反应,这让我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视而不见。”

正文

(一) 我也搞到了一条涤纶红围巾
晚秋的寒风把河堤树上的树叶无情地拧下来,摔到地上;也把河里的鲜嫩的水吹得老态龙钟,满脸的皱纹。那是我放学回家的路上,要淌水过河,免得去绕那远处的桥。河水不深,我早已探索出哪个地方浅,该怎么迈步而避免掉进暗坑。河底是不平的,但天天摸索,久而久之就达到了只要把裤管卷到大腿根挨着屁股那个高度,就可淌过河而不湿衣服。

正当我把裤腿卷好,咣啷啷一辆自行车到了身后。回头一看,令我吃惊,她就是售货员酸张。她姓张,叫什么名字绝大多数人不知道。那年头售货员的权力太大,在那凭本供应的年代,你不巴结售货员你什么也难买到。有本,但货物奇缺,你还是干瞪眼,更何况很多没来得及印在本上的日用品了。小张有多酸?你跟她面带笑容点头哈腰套近乎,她连个好脸都不给你的,除非你是领导。她说话时声音是故意从鼻子里出来的,带着一股酸味。就这样,这个漂亮的小张就有了个“酸张”的雅号。

面对着河水,酸张看到我,脸上给我一个葵花在向太阳点头般的微笑。我认识她,她不认识我。就像润涛阎认识周总理,周总理不认识我润涛阎的道理一样。酸张并不在意我是否认识她,就凭她那美丽动人的容貌,我就会主动帮忙把她的自行车给扛过河去。这时我才吃惊的发现,著名的酸张也会给人笑,而且笑得那么甜。眉宇间虽不是含情脉脉,但也令人高兴而心甘情愿地帮他的忙。尤其是她笑起来的两个酒窝,让你不得不承认她酸是有资格的。在我们那旮,酸张与酸楂同音。只酸不甜很难受,可酸楂做成糖葫芦,那可是酸甜酸甜的,比单独的甜更有味道。此时在我面前的她就是一颗酸甜的糖葫芦。

“我来帮你吧!”我说这个话的时候拿捏了一下语气,让她知道即使她不是售货员,而是个社员;即使她不是美丽动人,而是丑女人,我也会帮忙的。我不卑不亢的语言使她对我很放心。我把她崭新的凤凰牌自行车高高举起,举到头顶之上,不让它沾到水。凤凰女车体重轻,但持久耐用。那年头凤凰牌自行车可是地位的象征。她的自行车的两个轮子辐条上还挂着几个漂亮的绒球。看到她在卷裤腿,我摇了摇头。因为我知道,她的裤子一定要全部湿透的,卷到哪里也不行,她的身高在那摆着。“没用的,你跟着我走,但最浅的地方也会把你的裤子全部淹没的,你要想不湿衣服,只能去绕远走大桥。”我这样告诉她。她说:“不行,为了省时间,我不怕湿了衣服。有人捎信,我妈发高烧。我得立刻到家。”她说着就往水里走。她看到我举着自行车,便把套在我头上的我的书包摘了过去。

我本以为熟路,不会掉进深坑的,可我在水中有浮力,没有浮力的自行车显得非常摇晃,我控制不住脚底的步履,一下子滑进深坑,连肩膀都湿了,但我有准备,没有慌张,是慢慢地滑进去的,依然把自行车高高举起。最后上了岸时,我的衣服除了袖子外都湿透了,但保证了自行车一滴水都没有沾到。再看她,全身的衣服湿个透,显然在我后面的她也滑进深坑里了,唯独我的书包干干的。那年头女孩子不能穿显示女性身体的衣服,可宽大的衣服一旦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显露出来的曲线丰满惹火,令我惊叹。整个玉体就跟一丝不挂一样。她不好意思,羞答答的样子更是迷人。她快速地骑上自行车走了。天上的彩虹,河里的水,比不上骑车的女人美。美人飞出去的粉里透红的脸色刹是漂亮,让飘落的梨树红叶都感到羞愧而不停地旋转着飘向远方。

我定了定神,看到她突然刹车,回过头来告诉我:“我是县百货公司的售货员,你有需要买的东西,去找我就是了。”我点头后跟她摆手,让她赶紧回家照看病人。老农民的我,除了洋火纸张醋,还真的没啥紧缺商品可买的。一个字:穷。

过了几天,我去商店买东西,一进屋就看到柜台里边的酸张了。她看到了我,又扭过头来仔细看了一遍,确认了是我后,她假装不认识我。那年头顾客们对走后门非常恼怒,公开走后门是傻子。待到排队轮到我买东西的时候,她一边给我找钱,一边悄悄跟我说:“15分钟后到楼后面。”

我莫名其妙地走到楼后面,猜想她是给我一张紧俏商品的票,报答我一下。可我穷的当当响,有票,比如自行车票或手表缝纫机票(当时有钱人家娶媳妇的三大件),我也没钱买啊。不管怎么说,我得问问她叫张什么,而我也该告诉她我叫润涛阎,以后就算是朋友了。人生在世,交朋友越多越好。至于能不能买到紧俏商品,倒不是第一重要的。何况润涛阎的名字也是响当当的,毕竟是全县初中考高中时的第一名,很多人都知道的,说不定她也听说过呢。等了一会,她拿着个报纸包着的一个包跑过来了。她跑起来时的胸部特别迷人。她悄悄告诉我:“这是涤纶围巾,全县只分到了45条,我给你留了一条。你送给你姐姐妹妹的,别告诉任何人是从我这买的。”那年头兄弟姐妹都很多,我就有两个姐姐一个妹妹。并不需要她了解我的家庭。再说了,我没有姐姐妹妹,那紧俏商品送人也是好礼物。我问她多少钱,她说四块八,明天到柜台给她就行了。我说,我现在就有。掏出了钱一数,足够她的,还剩下几毛呢。时常偷着倒点小买卖的我,虽然贫穷,但手里有几块钱也是常事。

(二) 那一大抹彩虹
她一溜小跑回去了,怕别人看到她走后门卖紧俏商品,而我还没来得及问她的名字呢。无奈,我也一气跑回学校。

刚到校园后面,就看到了她。她是谁?她就是她,她就是我开头介绍的那位同学。她推着自行车要回家,或者是去商店书店什么的。当她环顾四周,看到四下无人,便把眼睛转向了我。我感觉到这是她第一次用眼睛看我,而在这以前,她看我的时候都是用鼻子。

“你知道什么时候发入学通知书?听说你各科一分没跑,真的没治了!你到底是学数学还是学文科?”她说着,脸色通红,连脖子根部都是红的。考虑到时间紧迫,我没回答她的问题,直接打开了包装的一角,告诉她:“我刚才在百货商店里刚好碰到卖涤纶围巾,就买了一条。据说全县一共才分给了45条,还不能都在县百货商店卖,我真巧。你要不要?要的话,你就拿去。”我告诉她。

她立刻把自行车车梯子放了下来。那时候很难见到代表先进科学的化纤产品,要靠进口,一开始是的确良,后来才有了涤纶。听说过涤纶围巾,但那是可望不可及的奢侈品。可现在就在眼前,她的眼睛睁得跟牛眼一样大。我把围巾给了她,她又四处张望了一下,看到没有熟人,就把围巾围在了脖子上。我抬头望了一下,碧蓝的天空有一抹白云,眼前的她,浓眉大眼,唇红齿白,鲜艳的红围巾给天空都增了色,更别说人了。美,天美人美景色美,比不上我心里的美。

她自己打量着自己,那种自豪与满足的感觉,使她背叛了自己沉稳内向的性格,大声问我:“你真的舍得把它给我?”我点头如捣蒜。“那我得给你钱吧?”她似乎跟我商量地说。

“嗯。。。。。。嗯。。。。。。”我嗯个不停。要说不要钱吧,那明显暴露了自己小资产阶级思想,用物质腐蚀无产阶级女性,甚至有流氓的成分。如果要钱吧,虽然表明了自己无产阶级小革命家的伟大胸怀,没有了流氓的嫌疑,可是这就等于跟她本质上没有关系了。可我此时想当流氓的渴望极强,远远超过当共产主义事业接班人的欲望。既然决定当流氓了,就直言不讳地告诉她:“你拿走吧!”说完,我立刻离开了。走到学校门口了,回头看她,她还站在那里。红色的围巾还在她的脖子上围着。不知她此时在想什么。害怕她因为碰上我这个存心不轨的流氓而后悔,我又跑了回去。大不了收她的钱就是了,没必要给人家出难题。

“你回去吧,我收了!”看到我跑过去,她明白我的意思了,便做出了她很难做出的决定。说罢,她骑上自行车就朝西边奔去了。红色的围巾还在她的脖子上围着。看上去一大抹彩虹,格外耀眼。往前望去,秋风萧瑟,烟染古城。想到很快将走入大学殿堂,前途无限,又有佳人相许,敢问人生几何?便叹:万象秋色一点红,迷人花香何须多?

(三) 于无声处听惊雷
大家都在为准备上大学而忙碌,也提心吊胆着。因为阶级斗争的新动向常常把人打得措手不及。刚才还祝愿林副主席身体健康永远健康,转眼就听到林贼林秃子叛国投敌,自取灭亡。高考没考好的人大放厥词:“说不准考了不算呢!”故意气人。嫉妒,只有嫉妒,才是蠢人活下去的动力。

刺啦,刺啦!学校广播大喇叭又开始广播了,一旦有重大新闻,就一定会听到那两个大破喇叭刺啦刺啦起来,然后才是正式广播。说起来也怪了,刺啦完以后,这破喇叭就正常了。

那是个晴天霹雳的消息,简单说就是高考出了个交白卷的张铁生,他写了一封信,被江青等人看成是反潮流的英雄。后来管那叫邓小平右倾教育路线回潮。考试作废了吗?其实,后来才知道,有的县委书记把宝压在了邓小平将来还会出来的身上,上大学选拔照样依照当时的高考分数。但大多数的县委书记把宝压在了后来称为“四人帮”那一方。我们倒霉的是我们县县委书记就是个见风使舵的主,跟了四人帮,高考分数越高,思想越反动,越不能上大学,因为张春桥有“知识越多越反动”的名言。

我们县有三所高中,初中考高中分数最高的就到县高中,分数低的就去另外两个公社社办高中。这下可好了,不管是哪个高中毕业,高考都统统作废。城里出身的,就给分配工作,最低也是拿工资的工人。我是农民户口,就只好乖乖地回到农村了。

临近毕业的时候,有城市户口的同学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工作了。那天傍晚,我在校园外面痛苦地无目的地散步,不知不觉走到了市外的小桥边。她便从后面跟了上来。“你那个原本是给你姐妹买的围巾,我已经洗过很多次了,不好意思还给你,还是把钱给你合适。这是五块钱,够不够?”

她突然出现在我身边,我感到惊讶。但对她的话语,我是有预感的。我没有一点难过,说实话,她不找我,我也不会纠缠人家的。要不是张铁生,我们都上大学,出身在农民和城市的沟壑就一把抹平了。可张铁生出来了,高考作废了,那城市户口与农民户口就是天地间的鸿沟。我不知道将来会不会有上大学的可能了,也许永远不能再踏进校门了。除非将来天下大乱,我可以招兵买马,驰骋疆场,否则难有机会在那农村广阔的田地里有所作为了。

“五块钱够了,还得找给你两毛呢。”我平静地告诉她。只是手里没有两毛钱,明天给她。她说不要了,那两毛钱是跑腿钱。第二天,我还是给了她两毛钱,因为那天我根本没跑腿,到商店后门就拿到了那条红色涤纶围巾。


(四)再次邂逅
将近六年后的1979年,我是在校大学报考了研究生。那时招研究生不必是大学毕业。胡平就是没上大学,同时考了研究生和大学,结果都被录取了,他就选了读研究生而放弃了上大学。那时,考上研究生的人很少,因为全国招收的总数有限。能考上的,就成了稀有动物。研究生开学前的暑假,我回老家探亲。整个夏天,无所事事的我常去县城。一天,听到后面有人喊“润涛”我回头一看,就是她。“你太神了,在我后面就能认出我?”我对她的眼光很佩服。她说:“别说在后面了,你就是烧成灰,我都能认出来。”她那时大学还没毕业,我问她要去哪里,她说要买点药,没买到。“给谁买药?如果急的话,我可以帮你到廊坊去买。”我告诉她。因为到廊坊的车很多班次。她忙要照顾病人,而我闲着也是闲着。她说,廊坊没有这药。“那我回北京去买?”我问她。她说,哪里也买不到的。我明白了,她说的是后悔药无疑。

虽然我那时还没有对象,但我想到爱情的三草定律(兔子不吃窝边草、马不吃回头草、天涯何处无芳草),便跟她转移了话题。我说我要去看高中老师,她说那就一起去。但她要我等她一会,她回家一趟。虽然在她家门口,可我还是等了很久,猜测女人需要换衣服很费时间的,就慢慢地等。我是急性子,但等人的耐性极强。她回来后没有换衣服,只是给了我一个信封。看到信封是开口的,外面也没有字迹,便问她是否是给我的。她说:“是啊,你就看看吧。”里边只有一首诗。最后一句是:

机遇
从来就不曾顾惜过迟疑的泪水
所留下的惋惜

我无言以对,不喜欢经不起恶劣环境考验的人,看到文革时那么多夫妻划清界限,大家对这方面都很敏感。为了安慰她,说她这样的,身边比我有才的才子一定成堆。她说不见得碰得到一个,别说一堆了。我跟她说:“我们这次是第一次握手。在这以前,我们别说握手了,就是说话,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只跟你说过六句话。当然不包括你说给我的话。”她听后说:“那是那个特殊年代造成的。不过。。。”

“不过什么?”我问她。
“不过,你这次错了。”
“我的特点就是错非常多。马大哈一个。”
“你错的是你说你跟我说过六句话。其实,你跟我只说过五句半。”
“那要四舍五入呢?”我故意挑逗她,因为她太认真了。这个世界是浑浊的,不需要太认真,尤其是不能时时刻刻认真。否则,无法看到远方而对眼前的事太过忧虑。
“四舍五入的话,就是五句。因为你嗯了半天,那也不够半句。”她还是那么认真。
“我那个嗯的里边包含了好几句话呢!”我跟她开着玩笑。

她点头同意了。看来几年来她对我那几句话反复琢磨过。

为了让她早日忘掉那些往事,我决定停止对话,便快步走向我们的母校。走到百货公司门口,我说想进去看一个人。她也跟着进去了。我看到酸张还在那里,只是脸上多少有了点失去光泽的痕迹。岁月,还是要先写在脸上的。吃惊的是她也戴着一个红围巾,无疑是块纱巾。看到脖子上的红围巾,我心里咯噔了一下。不想打扰人家,看了她一眼我便出来了。

“你知道她是谁吗?”我问她。
“那谁不知道!不就是那个酸张吗?你知道为何大热天的她还要戴一个围巾吗?”她倒问起我来了。
“那当然,就是为了好看呗!脖子上的红围巾,如同一抹彩虹。”
“看来你不了解她。她要是把围巾摘下来,她就没法见人了。”
“瞎扯。她的脖子好看极了。”
“你见过她的脖子?”
“我当然见过她的脖子。不瞒你说,她裸体的样子我都知道。”
“吹吧,当年吹牛上过税的你现在还是那个样子。她的脖子上的疤痕你受得了?”
“什么疤痕?我怎么没看到?当初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的。我替你买的那个涤纶围巾就是她给买的。”
“你是怎么认识她的?说来听听。”我就把当年的故事一五一十讲了一遍。她听后说:“你那个故事的版本太老了。你想不想听后来的故事?”
“想听。”我当然想听到底酸张出了啥事。

原来酸张找了个当兵的对象,那年头军管的时候当兵的最吃香。她赶潮流就找了媒婆,在他入伍之前就匆忙地把婚定下来了。媒婆说他生下来就是当官的料,别看生在鸟都不愿意去拉屎的穷乡僻壤。这媒婆看得还是真准,入伍以后,别的战士争先恐后给领导斟茶倒水,他就主动给排长倒洗脚水。这样,他很快当了班长,也入了党。酸张常跟身边的复员军人闲聊,得知按照常规,到复员前才让你入党,那就是让你回去当农民时有个在村里当民兵连长的机会。要是准备提干,当军官,早就看到苗头了,不会等复员前才给你个党员身份的。酸张一听明白了,自己肯定是军官太太了。

他果真当上了军官,回家探亲同时结婚,然后把老婆带到军队。可他是个有心计之人,比较鬼,突然有个想法:测验一下酸张对自己的爱情。他就给父母写信说回家了。父母毕竟是父母,不管孩子是升了军官还是复员,都是自己的孩子。酸张就不同了,她日夜盼望着他升为军官,把她这个军官太太接走。军官能带老婆。他给酸张的信很简单,说几日几时到县汽车站,信上没提是提干了回来探亲来接她,还是复员当农民。酸张自以为是,认为他肯定是军官了,因为他早就入了党,不会是复员。

车到了站,酸张一看立马脸色变了。原来复员军的军装跟军官的军装在那个时候也是有区别的,大概是有没有领章、是不是四个兜之类的。别问润涛阎这个区别,我没当过兵,也没注意过军官的衣服,也就是说,没吃过猪肉,也没看过猪走。这都是我那个女同学告诉我的,现在想不起来具体的差异了。但酸张对这个区别是了如指掌的。她看到未婚夫是复员军人而非军官,震惊地差点晕死过去。但她还是问了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说复员就是复员,农村人当兵的,提干当军官的很少,绝大多数都是复员回家。咱们好好过日子,当农民怎么了?

酸张立马火了:“谁跟你过日子?我都当名誉上的军官太太好久了!闹了半天媒婆把我骗了!”他还是跟她逗着玩,说咱们当初定亲的时候我可是还没走呢,媒婆又没有权力到部队给我提干啊。酸张恼羞成怒,说现在我身边追我的城市户口的要有一个排!一个排长你都没混上,还有脸给我写信来接你?

他还是跟她开玩笑,说我的大美人同志,你可别那么势利眼啊。我今天当农民,说不定我以后会飞黄腾达呢。看看陈永贵!

未等他说完,酸张早就跑了。跑回到宿舍哭去了。哭自己的命不好。

他回到家后,越想越生气,这个美人真可怕。要是自己真的复员了,还就真的没戏了。便把真实情况告诉了父母。父母觉得既然定亲了,你就不该这么整人家,缺德的不是人家姑娘,而是你,你快去给媳妇赔不是。他只好照父母的话去办了。这次他穿上了军官的服装去了百货商店,俗话说,当三年兵见不到女人,看见母猪都是双眼皮的。她的美丽,令他后悔自己的恶作剧让她生气了。

一看到他穿着军官服装进来了,酸张立刻明白了,自己被耍了。她知道他测验自己,而自己没能通过考验。她认为他是来这里羞辱她的。想到这里,她想怎么也活不下去了,死了算了。便一头扎在身边的火炉上,让火把自己烧死算了。她的脑袋刚倒下去不久,就被旁边的人给救起了。可火炉炉口把她的脖子烫伤过重,医生抢救了她的生命,但她脖子的伤疤在本县城医院无法整容。那年头没有整容医生,大城市有没有我不知道。

脖子的伤痕累累,死里逃生的她突然明白过来了,能升到军官的男人太有心计了,心肠太黑,便决定死也不会嫁给军官了。

这个姻缘就这么散伙了。

听着她讲完酸张这凄惨的故事,我心里翻江倒海,在她面前不知该说什么。默默无语到了母校,没想到那是假期,暑假,老师们都回家了。我跟她说:“马大哈不是吹的。”校园里空荡荡的,我和她在操场走了一圈。到了边上的一棵细高高的杨树底下,我问她:“你知道这棵树的来历吗?”她摇摇头。我告诉她:“这棵树是我亲手栽的,还是偷着干的。树苗是我家房后边的。就是毕业后几个月的早春的晚上凭着月光我把它栽上了,我栽这棵树为了纪念我的校园生活,让它代表我看着曾让我牛逼哄哄的校园。这个世界上,没人知道它是我栽的。”

她愣愣地看着我,看看树,觉得不可思议,笑着说:“大家要是知道了,一定会议论:‘要是长在自己的家里,那多好呢。白送给人家,还没人领情。’没想到你还这么浪漫,还真是与众不同,真有你的!佩服!”然后我们分手告别了。

后来就再也没见到过她,也没打听过她。但可以想象,跟在她后面的才子一定有一个排。酸张的结局是什么,我也没再过问。二位女人的面孔早已模糊,即使今天在大街上相遇,也未必认得出来。唯有那脖子上的红围巾,化作了天边的一抹彩虹,记载着历史和人生,尽管命运如同幼儿时脖子上的红领巾,被成年人讥讽为“too simple, sometime naïve.”

缘份二字很沉重。
往事依依,
人生嚖嚖,
当年竟是泪蒙蒙。
有纯真,
与命争,
断然撕破未了情。
只感叹:
三年河西,三年河东,
岁月流年太匆匆。

(我没失过恋,也没风流过,所以成不了文学家。鲁迅包二奶,郭沫若更是一代风流。湖北的一贪官市长,搞过108个女人,被判15年徒刑,在狱中已经出版四本书了。网友非要我写恋爱史,我也只能拿这类平凡小故事搪塞大家了。我这些平凡小故事,跟各位的风流韵事不可同日而语,写好也就很难。喜欢看,我可以接着写,有人说平凡小故事写多了,也可集腋成裘,尽管不风流。)

未经许可,请勿转帖。


原文题目:《天鹅脖子上的红围巾》采纳“雨打梧桐”网友的建议,改成《红围巾》:

第一,像 黄丝带 红高粱 山楂树 黄手帕。。。那样,把文章的题目改成:红沙巾。(想起北风那个吹里的鲜花的那条红沙巾)

第二,文章写酸张那段极入神,论到写“我”和“草”就轻描淡写,清汤寡水,羞羞答答,含含糊糊,王顾左右而言他,这有点儿离题。。。要不就单写酸张。

第三,应该写成长篇巨著:有经验,有体悟,有内省,有耐心,有妙语,有想象,有智慧,有时代背景,虽然写得都是小人物及其小事青,曾经的那些辛酸,那些苦难,其实远不是小人物个人所能承受的,但是,他们替社会承担了下来,这就是小人物的伟大之处,坚强地挺直了腰杆子,站着做人,他们是脊梁,是时代大河的中流砥柱,前面的故事中的女英雄胖墩姑娘、小表姨,还有blog里写过的许多男人、女人...等等都是,这些人物所展示的画面辽阔,场面宏伟,背景恢宏,具有史诗的气质...

第四,去掉偏见,把个人的恩怨放进历史的长河,胸怀远大,赋予作品更高远的意义。

第五,可请张艺谋为你的大作拍片。

以上说话,全是很认真地说:“。。。”

期待大作。先谢谢你的创造:三草定律,第一次听说,你可以申请专利了:)


润涛阎回复:三草定律早就有,不是我的原创。谢谢。



yjqin1 发表评论于
润涛阎的高中女同学中,恋你的、你恋的、相互有意思的,有小刘、小张、和那个在保定汽车站一起蹲夜的。
这个是那一个?
好像都不是演义出来的?

一个寒假下来,通读ryt的博文,我这才叫粉丝。
又要回中国了,可是(可惜)此时的中国没有发生这些故事的土壤了。我村距县城5公里,都感到那高楼大厦的影子压过来了。
我们村,500人的户口,长年在家的不会超过30%。
但现在中国,城乡差别更大了,精确讲,阶级差别更大了。我现在中国的学生,结婚的真都是门当户对了。
我81年上的大学,几次谈恋爱时还真的没有考虑过两边的出身。现在不可能!
CCTV-4 发表评论于
回复缺乏自信的评论:
个人觉得阎兄更像个道教派,老子似的人物
风清月白 发表评论于
居然错过了大美人, 很遗憾不?
缺乏自信 发表评论于
老阎是无神论者,但字里行间能看出他还是相信缘分的。
润涛阎 发表评论于
回复雾水的评论:

您数错了。这几句都是当时说的,不是“过去”说的。指的是在高中的时候的话。

哈哈,你比她还认真。
润涛阎 发表评论于
回复小脚板的评论:

我比较懒,就是这个不好
润涛阎 发表评论于
回复gechuangtanyue的评论:

周末愉快,看到后又要上班了。
雾水 发表评论于
:“我刚才在百货商店里刚好碰到卖涤纶围巾,就买了一条。据说全县一共才分给了45条,还不能都在县百货商店卖,我真巧。你要不要?要的话,你就拿去。”

“嗯。。。。。。嗯。。。。。。”

“五块钱够了,还得找给你两毛呢。”

“给谁买药?如果急的话,我可以帮你到廊坊去买。”

“那我回北京去买?”

说话的数量不对,没有刻骨.
小脚板 发表评论于
文学城只有看你的文章才过瘾;不过,各种题材请写得勤快一点,不然急S这些粉丝了。
gechuangtanyue 发表评论于
读阎老师的文章,想起一句老话“精神到处文章老,学问深时意气平”。周末真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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