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镜幽谭 作者:兰樾
楔 子(修改)
黑镇。
天色昏暗,太阳的余辉慢慢消散,一轮残月悄悄地爬上了深邃的黑夜。在黑镇郊外的一处废弃宅院中,满地的枯黄荒草在残月的映照中显得灰暗杂乱。墙上横七竖八地攀爬了一些枯死的藤蔓,阴暗晦涩的气息充斥着整个院落。
一道黑色的人影忽然飘荡在这个鬼屋般的院落之中,仿佛入夜之后出现的一个鬼魅。
宅院旁边忽然走来了几个结伴而来赶回家吃晚饭的村民。当这几个村民一见到那幢如巨兽般的宅院时,刚才还吵吵嚷嚷的声音顿时静若寒蝉,片刻没有了一丝声响。
几个村民个个神色凝重,路过宅院时,头也不敢抬一下,屏住呼吸,急于离开这个黑暗得令人窒息的宅院。
村民中落在最后的一个男孩,在经过大宅院时,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忍不住抬了抬头,朝宅院望了过去。
黑暗得如地狱般的宅院中,忽然闪过一丝黑影,男孩惊恐万分地倒了下去,当脸部重重地倒在地上的时候,他那逐渐放大的瞳孔中映射出一抹血红……
第一章 古 镜(修改)
七月的夏天,气侯本该是朗朗晴空,阳光明媚的,而此时的黑镇天色却如其名,天色乌沉,淫雨不断。
黑镇是西南边陲一个古老的小镇,南诏建立,明代最为繁盛,是当时著名的盐产地。由于地处偏远,黑镇上的建筑物几乎保留在明清时期的风格,整个小镇唯一繁华的,就只有一条稍微宽敞的青石板路。在青石板路的两旁,参差不齐地座落着一座座“一颗印”式四合院建筑。这些四合院大多是明朝所建,年代颇为久远,从斑驳的墙体还可以看出当时灰瓦白墙的江南庭院风格。
一个美丽青春的身影在古老的城墙之间来回穿梭,宛若飞舞其间的一只美丽斑斓的蝴蝶,为古老凝重的黑镇划上了一道色彩绚烂的彩虹,也吸引了不少男士爱慕的眼光。
洋溢着朝气的宁夏走在黑镇最古老的石板路上,惬意十足,仿佛没有察觉自己的出现给黑镇带来了一丝波动,也丝毫没有感觉到阴雨天气带来的不适。她是在不久前从报上看到这个几乎被人遗忘的古老小镇,顿时大感兴趣,一等到周末放假,就迫不及待地一人跳上火车,来到了黑镇。
霏霏雨丝中的黑镇就像是一幅刚刚完成的水墨中国画卷,古老的城郭、精致的小楼、参天的古木,无一不透出一种难得的旧式情怀。整个黑镇色彩虽然黯淡,但却透出一股润泽,仿佛画家那笔墨仍未干透,画卷中还浓浓地渗出一股亦犹未尽的墨香。
宁夏用了半天时间就把整个黑镇转了个遍,兴趣依然不减,顶着霏霏淫雨在黑镇上唯一的青石板路上一间间地逛着那些保持着古老风格的店铺。
黑镇上大多数的店铺是九十年代后才陆续开起来的,店铺主人把四合院的一楼厅堂改成了对外经营的店铺,二楼和内院分成几户人家居住。在经济开放的时代,店铺主人摒弃了以往的古老行业,在店铺中摆设出时下流行的各种现代日用品、电器和五颜六色衣物、杂志,与雕花窗棂的古老店铺非常不和谐地共存着。让宁夏感兴趣的并不是这些流行货,而是夹杂在其间的少数仍然卖着古老货品的店铺。
宁夏惊奇地发现,铜器、杂货铺、银器、皮货、布匹……那些远在大城市早已看不见的东西在此地依然处于不败之地。宁夏走在其间,宛若穿梭于古代与现代的奇幻时空内。
青石板路的最顶端,整齐地依次排列着黑镇上的三个具有代表性的牌坊,是自明代以来为纪念三位贞节烈女,当朝皇帝所赐的贞节牌坊。宁夏一向对于这种古代扼杀人性自由的东西嗤之以鼻,因此脚步一转,从青石板路旁瓦房之间的一条碎石小巷走了进去。
来到这条更为偏僻的小巷上,宁夏发现,此路只是镇上居民行走回家的捷径,路旁都是土基围墙灰瓦的普通民居,基本上不见刚才青石板路旁的较为严谨的四合院。宁夏忽然感觉到一种淡淡的古怪气息悄无声息地由小巷深处涌来,越往里走,这种感觉越强烈。
小巷的尽头是一片荒芜的杂草地,再过去,就是一大片浓绿的树林,就像是一道墨绿色的厚重围墙,将尘世间的喧嚣阻隔在了这一方尽头。宁夏不由而来一阵颤傈,打了个喷嚏,身上愈发冷了,便转身返回。
而就在宁夏欲折头返回的时候,适才还微微的细雨越下越大,泥泞的路面越来越难走。
一间小小的四合院出现在宁夏的眼帘,那是一间极为不起眼的小院,已经灰黑发旧的墙体上露出斑驳的水渍,在那片荒草地中更显荒凉。但此刻唯一能够让宁夏避开这阵大雨的,只有这方院落前的小小屋檐。
宁夏心虽犹豫,但越来越大的雨滴让她不得不朝那屋檐跑去。
才到屋檐下,倾盆大雨轰然而至,宁夏有些懊恼只戴了一顶旅游帽。宁夏把淋湿了的旅游帽取下,用力甩了甩水珠,忽然间右手碰到一个柔软的物体,猛一回头,才发现身后站着一个人!
宁夏看见身后的那个人,差点失声惊叫。她刚才向这里跑过来的时候,根本没有看见眼前的这个人,此人仿佛如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凭空冒了出来。
待宁夏静下神来,才看出眼前站立的是个耄耋之人,具体有多大年纪,已经看不出来,头发已经全白,全身穿着一套黑色旧式长袍,右手杵着一柄泛着紫色光芒的檀木手杖。这个面部布满深深皱纹的老人正用一双冷冰冰的眼神定定地望着宁夏,眼睛中几乎看不见瞳孔的眼白像针一样刺入宁夏的身体内,令她猛地一震。
宁夏在这个全身黝黑的老人注视之下,喉咙不觉咽了咽,全身忽然打了个冷颤,声音沙哑,结结巴巴地开口了:“老……老伯!”
老人用那双阴沉冰冷的眼睛注视宁夏片刻之后,忽然开口了:“你要买什么?”
宁夏怔了一怔,又看了看老人的身后,恍然,原来这里居然是间小小的古老店铺。
这个小小的店铺与黑镇上青石路两旁的店铺没有什么多大的区别,只是身处在荒草地如此偏僻的地方,实在有些让人费解。当宁夏再次打量着店铺之中的物品时,她忽然感觉一阵寒气扑面而来。
眼前的这个店铺也是一幢两层的“一颗印”,比起青石板路两旁的那些四合院来看,要更为古老,更为陈旧。本应是朱红的大门已经被油烟熏得黑得几乎认不出原色。雕刻着龙凤图案的窗棂上也厚厚地敷着一层油污,依稀可以看出原本镀金的底色。从高高的大门可以看出这幢楼房在多年前的辉煌。
令宁夏惊诧的不是这幢楼的古色,而是店铺厅厅堂内摆放的货品!
在面积不大的店铺内,摆放着色彩不一、数目众多的花圈和各式各样的冥衣和冥间使用的各种色彩不一的冥具,角落的一旁还有两具黝黑发亮的棺材!
最让宁夏震撼的还不止这些令人喘不过气来的冥器,而是正前方的一个人像!
整个房间内光线昏暗,只有厅堂后方的一道小门透出一些光亮。尽管那些冥器用具多数都是用五颜六色的彩纸做成的,但整个厅堂内依然充斥着一种带有死亡味道的黯然色调,令人心中一阵阵发怵。
厅堂正中央的八仙案桌上,一个极为精致的青铜香炉中,三支檀香正散发出袅袅的青烟,透过后面小门的光线,形成了一种奇特怪异的景象。整个厅堂内散发出但腐朽霉味与檀香味混合而成,形成一道极为怪异的气味。
所有房间的一切,在宁夏看来,似乎都是一种底色,而这些底色所衬托的,则是墙壁上那最令人注目的一幅画卷——
一个体态修长,面部姣好的古装女子迎面站立于一幅画面纸张已经灰黄发霉的画像上!
整个画轴已经呈现一种灰暗的色调,看上去年代颇为久远,但画中的这名女子,却让宁夏心中涌出一种难以形容的震撼!
画中女子头上如云的发髻上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上身是一种缕金百鸟穿花大红洋缎上衣,大红的绸缎底色上用金线绣着五彩斑斓的花鸟图案;外罩一件红底纹锦银鼠毛滚边的背心;下身同样也是一条红色的百褶裙,裙上飞舞着许多金银双线绣着的蝴蝶;从腰间系着一条长长的洋红色宫绦,宫绦旁边,还垂着一只红色的小巧香囊,香囊上,同样也飞舞着一只极为精巧的蝴蝶。
看她的打扮,像是一个待出嫁的女子,但画面中却少了她头上的红顶帕,而且虽然她的面容非常美丽,但是神情之中却带着一种极为忧郁和伤感的寒冷。
由于年代久远,那原本大红的色彩变成了一种发暗的血红之色,而女子全身的肌肤也变成了一种暗黄,虽然体态、面部都属上乘,但色彩的阴郁却让人产生一种莫名的寒意。而让宁夏最为惊惧的,是那女子栩栩如生的忧郁神态和冰冷眼神,仿佛这女子就像是生存在画中一样,让人感到无比地真实。
宁夏打心底佩服为这女子画像的画师,居然可以将此画中人,描绘得如此真实!
宁夏从正面望过去,全身不寒而栗,画像中那个女子的眼睛正用一种冰冷的眼神定定地望着自己,似乎在下一刻就要从画中走出来一般。
宁夏忽然被她左手腕间的一样东西吸引住了,那是露在长袖之外,紧贴手腕皮肤上的一个形状像蝴蝶的图案。那只蝴蝶整体的色彩是那种暗黄色,看上去就像是戴在手腕上的一只手镯,但质地却又像是画上去的,非常令人怪异但又十分美丽,和它的主人一样,让人感到没有一丝活气。
望着这个美丽而冰冷的年轻女人和她手腕上那只古怪的蝴蝶,整个厅堂内时间仿佛停滞在了几百年前,宁夏顿时感到一阵莫名的冷气迎面而来,不仅仅是下雨带来的寒意,更多的是眼前这幅画像中的女子浑身散发出来的肃瑟冰冷之气。
宁夏几乎不敢正眼观看画像中的那个女子,她又看了看旁边那个与冥器铺融为一体,全身几乎没有一丝活气的古怪老人,全身又打了个冷颤,忙挤出一丝微笑:“我……不买东西!”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古董要不要?”古怪老人又发出一声沙哑的声音。
宁夏猛地停住脚步,她之所以喜欢逛这些老店,也正是因为对古物的爱好。
宁夏转过身来,心中有些发怵,她觉得眼前这个古怪的老人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声音有些发抖:“什……么古董?”
老人脸上的皱纹动了动,看不出是笑还是哭,表情极为难看。他从旁边摆放冥衣的柜子里慢慢地掏出一个方形的布包来,放在了案台之上。
不知为什么,宁夏一见到这个布包,一种奇怪的感觉油然而生,顿时好奇心超过了最初的恐惧心,慢慢朝布包走去。
布包是西南地区常见的蓝色扎染土布,颜色已经变得灰白,看样子也是年代颇为久远。布包被氤氲而起的青烟笼罩着,一股诡异的氛围四面散开。
当宁夏慢慢朝案桌靠近的时候,她总觉得头顶上方那画像之中的女子一直在盯着自己。
她咽咽口水,低头尽量不去看头皮上方那画像中女子的眼神,慢慢伸手打开了布包上的那个结。灰蓝色的土布散开来,里面出现的是一个长方形,体积与辞海字典相近的紫褐色木盒。木盒的厚度与它的宽度类似,四面雕刻是一幅王母寿筵图,众神仙都捧着不同的宝贝进献给高高在上的王母,除了流云、古树、各种神兽之外,通体还奇特地雕刻着一种古老通透的花纹,手工非常精致。
“这个是什么?”宁夏低头观察着眼前这个类似檀木盒上面雕刻精致的花纹,她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纹饰,也没见过这样类似的东西。
“这是奁!”古怪老人开口了。
“奁?”宁夏恍然,实物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她从书籍中了解过这种东西,这是古代女子用来装化妆品的盒子。一想到这里,宁夏不自觉抬头望了望画像中的那个女子,那女子的眼睛也正静静地居高临下俯视着宁夏。
“这个东西,就是她的!”古怪老人似乎看穿了宁夏的心思。
“是……吗!”宁夏有些结结巴巴的,背部传来一阵阵寒意,本来是要尽快离开此地的,但眼前这个紫檀木方奁却深深把她吸引住,手指不自觉地朝方奁伸去,一种古怪而又熟悉的感觉忽然如触电一般由方奁从宁夏的指尖窜入,通过骨髓,直达大脑皮层。
宁夏在恍惚间忽然看到了一只图案古朴的蝴蝶扑面而来,当她试图伸手去抓它的时候,一切又都消失了。
宁夏愣了一愣,双手打开了奁盖,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经惊诧不已的脸庞。宁夏回过神来,才发现那张看似熟悉的脸居然是自己的,方奁中居然出现了一面古铜镜!
镜面不是那种普通的圆形或椭圆形,而是一种近似圆形的葵花形状,总共有八个花瓣,花瓣的边缘形成了一道凸起,上面细细地雕刻着一些S形的条纹。宁夏被这面铜镜惊住了,她伸手触摸着镜面上出现的铜斑,一种奇异又古怪的感觉顿时升起。她把铜镜转过来,后面的丰富装饰更是令人瞠目结舌。在葵花形的镜背上,散布着用金、银片镌刻的花鸟、彩蝶、和飞天等精制的图案。袒胸长裙轻盈飘逸的飞天,在花鸟彩蝶的衬托之下,临空飞舞。画面上银光闪闪的飞天、与金色熠熠的花鸟交相辉映,富丽堂皇。
古铜镜的背部有两根轴连接着方奁,当奁盖打开的时候,镜面会立起来,镜面的下方就是放置化妆品和首饰的几个方格。
当宁夏的手指触碰到那黄绿色葵花铜镜面的时候,她忽然感受到了的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那就是—这面古镜在召唤她!
第二章 怪 梦(修改)
宁夏回到家后,一直在打量着眼前这个让她感觉古怪的方奁。那种强烈的感觉在她回到市区之后又渐渐减弱了,她此刻甚至怀疑那老人故弄玄虚,让她心甘情愿地买下这个越看越像假货的古董。
宁夏是银行的一个普通职员,独自居住在父母留下的一套三居室内。自父母在一次空难中去世之后,宁夏拒绝了哥哥在上海的邀请,独自一人留在了这个城市之中。
宁夏一直盯着这个方奁,直到夜色降临,窗外的路灯幽幽地地从窗帘的缝隙中穿入,给昏暗的房间带来一种奇妙又古怪的亮色。
宁夏没有开灯,关上奁盖,把它放在了卧室内的梳妆台上,随手打开了床头的电脑。
她在网上找到她一个博客,把得到方奁的奇异经历写了上去。不一会,一些熟悉的网友开始发表意见,大多都是插科打诨的。宁夏笑笑,又随便浏览了几个网页,再看时间,已经十二点半了,她打了个哈欠,准备睡觉。
宁夏关上电脑,躺下,右手一伸,准备关灯。平时她一般睡前只开一盏床头灯,便于随手关灯,随时入睡。
可是,就在宁夏关灯的那一霎那,正对她床面的梳妆台传来了“咔嚓”一声响!
宁夏一惊,旋即打开床头灯。
当眼光扫到传来声响的梳妆台时,她浑身的血液就像是凝固了,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皮!
宁夏明明记得刚才把方奁中的镜面放了下去,并小心地关上了奁盖,但此时,那紫褐色的方奁上,黄绿色的葵花镜面正对着宁夏泛着诡异的光芒!
宁夏大脑忽然恍惚了片刻,但立刻镇定下来,她迅速地冲到梳妆台前,把葵花镜放回方奁中,盖上盒盖,拿到了外面客厅的茶几上,又快速关上卧室房门,再次关上灯,蒙头躺下。
等宁夏把自己捂在被子里几乎憋不过气来的时候,她发现全身已经被汗水湿透,连枕头都几乎湿了大半。
父母的三居室位于市郊的一处较偏僻的凌云路,沿路是几家科研单位及住所,周围则是大片大片的农田,所以一入夜,凌云路几乎就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
宁夏居住的三居室是她父母单位的宿舍楼,地处一个环境非常幽静的院落之中,平时白天就已经很安静,到了夜晚,更是悄无声息,唯一能够听见的,只有院子里风吹树叶沙沙的声音。
此刻,宁夏多希望自己身处一个闹市之中,能够听见人声鼎沸的声响。但是,已经午夜的院落中,就连风也居然停止了,没有了以往树叶沙沙的声响,周围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可以听见。
宁夏一动也不敢动,但长时间的憋气使她不得不把头从被子里露了出来。
整个房间依然静悄悄的,宁夏终于没有听见那令人惊惧的声音,在数到两千五百三十一只羊的时候,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宁夏感觉到有股冷风向自己袭来,她恍惚中偏头看了看冷风吹来的方向,猛然发现,卧室的门正大大地朝自己开着。
宁夏像装了弹簧般直直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屏住呼吸,全身只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寒意,虽然是夏季,但整个房间像是坠入了冰窟。她僵坐在床上大约十几分钟之后,渐渐缓过劲来,战战兢兢地打开床头灯,下床慢慢朝客厅走去。
宁夏走到门口,一望茶几,惊惧得几乎要昏厥!
客厅的茶几上,方奁中的那面诡异葵花铜镜又端端正正地立了起来!那泛着黄绿色光芒的葵花镜就像一只有生命诡异的眼睛,正幽幽地望着宁夏。
宁夏双腿忽然之间没有了知觉,只定定地僵在了原地,丝毫不能动弹,全身冷汗如流水般,睡衣全部湿透,手臂上的寒毛已经根根竖起,鼻中呼出的气体在空气里形成了一道道白雾。
就在宁夏即将失去意识的时候,她忽然从正对着自己的镜面中看到了一道一晃而过的人影。虽然整个房间里视线非常昏暗,宁夏也清楚地感觉到那道血红色的身影从镜面映射到她那逐渐扩大了的瞳孔之中,她的底线终于崩溃,身体一软,倒在了地上……
“嘀嘀嘀……”一阵电子钟的声音把睡熟中的宁夏叫醒。她迷迷糊糊醒来后,发现自己正好好地躺在床上,一抬头,正对面梳妆台上的方奁也安静地合着奁盖按昨晚她入睡前的位置摆放着。
卧室的房门也是关着的,宁夏感到一阵头痛,昨晚见到的情形莫非是梦境?
窗外的阳光斜斜地照了进来,正照射在梳妆台上的方奁上,原本色泽暗沉的方奁泛起一道微红的光芒来。
宁夏看了看电子钟,已经七点半了,再不洗脸上班就来不及了。她没有时间思索昨晚发生的怪异之事,匆忙梳洗之后,骑着一辆电动车,朝银行奔去。
当天下午下班之后,宁夏约了两个大学时的密友回家。她心中对昨晚发生地事情还心有余悸,约陈瑛和苏云的时候,她隐瞒了方奁的事情。
“宁夏现在可好了,可以有自己的一个私人空间了!”一头短发,脸蛋圆圆的陈瑛坐在沙发上嚼着薯片羡慕地说。
“你还不是可以自己买一套房子出来住,干嘛和父母住在一起?”戴着一幅眼镜,肤色白皙,秀丽清瘦的苏云说道。她是一个房产经济,早在两年前就为自己贷款买了一套两居室,独自一人居住。
陈瑛翻了翻眼睛:“你不懂!我和父母住在一起是为了延续亲情,谁像你啊!”
“是啊!是啊!延续亲情,到现在连双袜子都不会洗,以后可怎么嫁人?”苏云揶揄笑到。
陈瑛笑笑,继续吃着薯片:“那又怎样,以后大不了就不嫁人了呗!”
“哼!你这话要是被你妈听见了,怕是又要拿扫帚轰你……”苏云的话忽然猛地停住了,眼神怔怔地望向前方,脸上浮现出一股怪异的表情。
“怎么了?”陈瑛不解,顺着苏云的眼光望去,宁夏捧着一个古怪的东西正站在卧式房门前。
“哇!好精致啊!”陈瑛首先跳了起来,表情大为惊奇。
苏云看着方奁,神情变得极为古怪和诧异,望着宁夏:“你……你……这东西……哪儿来的……咳咳……”忽然猛烈地咳嗽起来。
“你怎么了?病了?”陈瑛忙递给她一杯水。
苏云的表情像是见到了鬼魅般,脸上的肌肉几乎开始抽搐,眼神定定地死盯着宁夏手中的方奁。
宁夏诧异苏云的反应,有些不安:“苏……云,你……见过……这个东西?”
“啊~~那个!不是……是以前在某个地方……见过……好像是什么古董店里……”苏云脸上强行挤出的笑容让宁夏心底涌出一阵疑惑。
“咦!挺漂亮的嘛!”正想说什么,却被一旁毫不知情的陈瑛打断,宁夏看看神色古怪的苏云,也就停止了追问。
宁夏把方奁放在茶几上,打开了里面的葵花古铜镜。当葵花镜那绚烂的镜面立起来的时候,陈瑛和苏云一时几乎已经停止了呼吸,呆呆地看着这梦幻似的镜子。
宁夏把二人唤醒,然后对二人述说起得到这个方奁的经过,但她没有提及昨晚发生的诡异事。
陈瑛听完,第一个反应便是:“你会不会上当了,两千多块呢!”
苏云则没有说话,只极为古怪地看着宁夏,眼神中闪过一道奇怪的目光。宁夏用一种询问的眼光望向她时,她却避开了眼神。
“怎么了?你们!”陈瑛似乎也感觉出了氛围有些怪异。
宁夏笑了笑:“没有啊!”
“这个……真的是你……买下来的?”苏云望向宁夏,似乎对她的说词有些不相信。
宁夏的脸色变得有些尴尬。
“怎么?这个你都不相信?宁夏没必要骗我们吧!”陈瑛在一旁打圆场了。
苏云忽然抬起眼神望向那方奁道:“到底你……看到了什么?”
宁夏心中一跳,她怎么知道?
“什么看到什么?你说什么呢?”陈瑛望着二人脸色,忽然觉得有点怪异,“你们……不会想说,这个……这个里面……”说着说着,陈瑛的脸色都变了。
宁夏低下头,没有说话。
“哎!你们两个,不要吓我!”陈瑛看着两人的表情,急忙朝后靠去。
苏云又看了看让她浑身不自在的葵花古铜镜,忽然伸手“啪”地一声把铜镜关上,说道:“你到底怎么了?”
宁夏抬头看了看眼神犀利的苏云,低声道:“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情很难让你们相信!”
陈瑛惊叫:“不要讲鬼故事啊!”
宁夏顿了顿,抑制住情绪,缓缓地把昨晚的事情说了出来。等她说完,苏云和陈瑛对望了一下,好半天没有说话,似乎她们二人都觉得宁夏所说让人匪夷所思。
陈瑛几乎要哭了起来,双手环抱这一只抱枕:“是不是真的?我被你吓死了!”说着用眼神瞟了瞟茶几上的方奁,又急忙将视线转移,她现在连再次看那面铜镜的勇气都没有了。
苏云思忖片刻,眼睛再度盯着宁夏:“你……确定昨晚不是你的幻觉?”
宁夏被苏云看着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摇摇头:“我不敢确定,但那种感觉太真实了!我确实在这面镜子里看见了画像上的那个女人!”
苏云吸一口气,准备伸手打开方奁。
陈瑛在一旁叫了起来:“不要吧!”
苏云瞪了她一眼,继续把方奁打开了,把葵花铜镜从盒底抬了上来。
黄绿色葵花铜镜在客厅的灯光下幽幽地闪烁着莫名诡异的光芒,一股冷风忽然从窗口吹了进来,房间里不知怎的,忽然间温度骤降。
“咦!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陈瑛越看越觉得眼前这面铜镜恐怖,她忽然联想到了《聊斋》里的各种东西。
苏云拨弄了几下方奁,什么也没有看出来,说道:“是不是要午夜的时候才可以见到啊?”
“你说什么?午夜?太恐怖了!”陈瑛尖叫一声,不可思议地看着面无任何表情的苏云。
“我倒想看看你所说的那个人影!”苏云冷冷一笑。宁夏怔怔地看着苏云,疑惑不解。
“不要吧!我……我妈会担心,我……我先回去了!”陈瑛跳了起来,准备离开。
“现在可没有车了,这里可是郊区噢!咳!咳!……”苏云冷冷地说了一句,最近她的咳嗽越来越频繁了。
宁夏的住宅是离市区大约有半小时车程的近郊,除了宿舍所在的这个单位外,周围全是农田,最晚的公交车也在八点半就没有了。
陈瑛看了看已经九点地时钟,懊恼地坐下:“宁夏啊!你知道我的胆子小嘛,为什么要我陪你,苏云陪你不就行了!”
“对不起啊!我……”宁夏有些抱歉。
苏云冷冷道:“你这样还算什么朋友?”
陈瑛嘟起一张嘴,不再说话。
“我们就这样等着?”宁夏看了看葵花铜镜,问苏云。
“没错!”苏云双臂相交,冷眼望着茶几上那面闪烁着幽冷光芒的铜镜。
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内,三人心不在焉地玩玩纸牌,看看电视,直到客厅里的时钟敲了十二下清脆的声响。
“十二点了?”陈瑛尖尖的嗓门响起,声音有些发抖。
宁夏望向那面葵花古铜镜,那股奇怪的感觉又四处蔓延,心中开始发怵。
苏云低头仔细看了看铜镜,忽然吩咐宁夏:“把灯关了!”
“什么?”陈瑛的声音都已经变调,她知道苏云的个性,马上紧紧地抱着一个靠枕,大气也不敢出贴着苏云。
宁夏慢慢走到墙角,那种奇怪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回头看了看一脸执着的苏云和满脸恐惧的陈瑛,伸出手,朝墙壁上的开关按了下去。
整个房间陷入一片黑暗,宁夏转身准备朝沙发走去。她一转身,眼光直击茶几上的方奁,镜面不知何时被苏云转了个方向,正正地面对着宁夏此刻站立的方向。
沙发上的苏云和陈瑛静静地坐着,透过窗外隐约的光线,形成了两个形状奇怪的黑影。
宁夏正欲说话,忽然感觉就像昨晚一样,全身像被灌了铅一般,丝毫不能动弹,连唇舌都不能移动分毫。
一股寒气从茶几上的方奁四周漫延开来,从宁夏全身的毛孔中渗入,直到她的心底最深处。宁夏呼吸紧迫起来,一股股白色气体从鼻息间清晰地冒出,全身的冰凉的冷汗湿透了身上的衬衣。
在黑暗中发出幽幽暗黄光芒的镜面中,一个模糊的人影出现在宁夏的视线之中,尽管光线昏暗无比,但宁夏仍是清晰辨认出那道人影身上血红色的裙裾。
宁夏此次没有昏厥,只定定地看着正前方的镜面,脑子里不断地“轰轰”作响。
镜面中那女子渐渐地清晰起来,宁夏此刻的感觉,就像是在看曾经轰动一时的恐怖电影,那部电影的最后,便是一个从电视机里爬出来的亡魂索命的情形。
一脸惨白的女子慢慢靠近镜面,她的相貌与黑镇老店中的画像一模一样,脸上也同样出现那忧郁的神态和冰冷的眼神。宁夏几乎要惊厥了,汗水如雨下,汗毛一根根竖起,心脏接近停滞,浑身被那股浓浓的恐怖感笼罩着。
女子定定地望着镜面外的宁夏,忽然抬起手臂,朝镜面伸了过来,手腕间那只黄色的蝴蝶就像是鬼魅般忽然飞舞起来。宁夏浑身一震,猛地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整个镜面忽然一片黑暗,景象全然消失。
房间里忽然大亮,苏云猛力摇晃着仍然尖叫着的宁夏,大声阻止道:“怎么了?怎么了?快醒醒!”
宁夏回过神来,大力地喘气,一旁开灯的陈瑛忙跑过来,抱怨道:“我就说嘛,不要关灯!吓死人了!”
苏云忙扶宁夏坐下:“你怎么了?怎么才把灯关了,你就开始大叫?”
宁夏已经说不出话来,嘴唇不断地哆嗦着,指向茶几上那面铜镜,但她立刻发现,镜面是朝沙发苏云的方向立着的,而非刚才对着她站立关灯的左则!
苏云顿了顿,面带犹豫地说:“你是不是……停止吃药了?”
宁夏看了看苏云,明白她的意思。五年前宁夏在父母去世之后,曾一度患上了严重的忧郁症,在市立精神病院住过一段时间。
宁夏的眼中划过一丝哀伤,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已经没事了,医生都说我恢复正常了!”
苏云看着宁夏的样子,有些歉意,柔声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会不会是精神压力太大了?”
宁夏不好再说什么,她看出来,苏云和陈瑛并没有看见她刚才看见的那一幕,说出来反而让她俩害怕担心。
当天夜里,宁夏再也没有看见镜中女子的影像,三人相安无事地度过了一夜。到第二天一早,三人各自去上班,也不见有什么动静。
苏云和陈瑛陪着宁夏又住了几天,宁夏倒也没有见到那个古怪的身影了,直到周五的早晨,宁夏提出第二天再去一趟黑镇。
陈瑛立刻脸色变了,忙说:“我……这几天都住在你这里,我妈都有意见了,我还是算了吧!”
宁夏无语,看了看一直眉头微皱的苏云,苏云点点头:“我先回公司一趟,如果没有什么要事,明早你等我的电话,我陪你去!”
宁夏感激地笑笑。
第二天,宁夏一直在电话旁等待苏云的电话,但一直到下午三点,苏云还是没来电话。宁夏沉不住气了,打了苏云的手机,关机,又打到苏云家中,也无人接听,最后,宁夏找到苏云公司的电话,拨了过去,结果让她非常吃惊,苏云已经一个星期没有上班了,也没有请假,公司里的人还在找她!苏云是个工作非常严谨的人,居然一周没有上班,实在有些费解。
算了算时间,苏云在一周前宁夏一人到达黑镇的时候就已经无故旷工了,想到这一点,宁夏又强烈感到那种莫名奇怪的感觉从茶几上的那个方奁中漫延出来。不假思索,宁夏即刻赶到车站,买了张车票,直奔黑镇。
第三章 死 亡(修改)
到达黑镇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黑镇上依然是飞着丝丝细雨,天色渐渐昏暗。
当宁夏直接跑向那间令人毛骨悚然的冥器店时,眼前出现的一幕更是让她匪夷所思,惊惧莫名——
原本冥器店的位置此刻居然是一间废弃了的破屋子,外形在时间的过滤之下变的破烂不堪,原来朱红的大门此刻只剩下一扇,还摇摇欲坠,感觉一触即塌。整个四合院布满了蜘蛛网,厚厚的灰尘积了一地,包括厅堂内正对着大门的那个古老案桌,所有的摆设,包括那些花圈和冥衣,都还在原来的位置之上,只是——所有的物品上面都堆积了厚厚的一层黑灰!
而唯一与宁夏最初所见不同的是,案桌上方那幅红衣女子的画像不见了!
此刻的情形就像是已经过了几百年,宁夏那种从脚底窜起的寒意夹杂着房子里扑面而来浓浓的霉味几乎要让她晕倒,她再度体验到了那种彻头彻尾毛骨耸然的感觉。
宁夏站在门口大约十分钟之后,缓过劲来,伸手摸了摸背包中的方奁,那明显可触的方奁的四个硬角告诉她,一周前的那一幕并不是幻觉!
“你在找什么?”旁边忽然出现了一个声音。
宁夏回头一看,大惊:“苏云!”
此刻的苏云眼中充满了血丝,神情恍惚呆滞,眼镜也不知去向,双臂抱胸,浑身在不停的打着冷颤,嘴唇不住地发抖,眼睛死盯着已经荒废了的冥器店。
“咳咳咳……”伴随着猛烈的咳嗽声,苏云脸上惊诧的表情使宁夏感到万分奇怪。
“你……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宁夏对苏云的忽然到来感到极度诧异,“还有,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苏云没有回答她,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苏云那恐怖的声音在冥器店四周传开来,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恐惧像块大石,直压向宁夏的心底。
晚上已经没有回市区的火车了,宁夏和苏云只有住在镇上唯一的小旅店中。晚饭也只有在路边的一个小食摊上解决了。小食摊卖的是一些面条、米粉类的小吃,旁边还有一个烧烤摊。
宁夏和苏云沉默地吃着碗里的食物,仿佛如同嚼蜡般不是滋味。一路回来,苏云一直不愿意回答宁夏的任何问题,她的眼神中充满了一种让宁夏极为不安的情绪。
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忽然传来,那是旁边的一个烧烤摊上几个当地人在聊天。
“你们知不知道,张方那个小子,昨天夜里死了!”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表情神秘地对旁边一个秃头男人说道。
“哦!是吗?这么快!”秃头男人有些惊诧。
“哼!还说那不是鬼屋,张方就是在那里见到了不干净的东西!”胖胖的男人又说道。
“你怎么知道的,他不是摔了一跤才病倒的吗?”
“你们不知道!张方那天跟着他老爹他们做完农活回来,就跌倒在了鬼屋的旁边!据说,他看到了一个女人!”
“是吗?”旁边的秃头男人发出一阵惊叫。
“老陈!不要胡说八道的!镇长要是知道了,有你好看!”说话的是烧烤摊的老板,显然他有些忌惮宁夏和苏云两个外地人在此。
“怕个球!他自己都不敢大白天去那个鬼屋!哼!”胖男人有些不屑。
“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秃头男人似乎大有兴趣。
“张方的老爹他们在好半天才发现张方没有跟着回来,忙跑回去找,就发现张方口吐白沫地倒在了鬼屋的门前,没有知觉了!”
“张方原本不就有羊癫风吗?”
“可不是!所以,他老爹把他背回去后,就一直听见张方不停地说起,血!血!”胖男人见宁夏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来,得意洋洋地故作恐怖地叫道。
秃头男人忙追问:“那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不就是在鬼屋里见到不干净的东西了呗!”胖男人一口喝干了桌前杯中的白酒,付了饭钱,起身和秃头男人摇摇晃晃地走了。
“哼!两个醉鬼!”烧烤摊老板边收拾边嘀咕。
宁夏听了他们的对话,只感到有些古怪离奇,又不便去问那个老板,便回头看了看苏云。
苏云已经吃完了碗中的食物,眼神呆呆地穿过宁夏地肩膀,望向她身后。
“苏云!苏云!”宁夏叫了叫她,似乎没有反应。宁夏转过头,沿着苏云的目光,穿过黑镇上一片黑压压的砖瓦房顶,一座黑黑的建筑物像一只蛰伏的怪兽匍匐在远处山头上。
“那是什么地方?”宁夏顿感好奇。
“那就是刚才那两个醉鬼所说的鬼屋!”苏云的声音犹如鬼魅般飘了过来。
“是吗?”宁夏站起身来,仔细看了看,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得那幢建筑物对她有种强烈的吸引力,就像是一个深深的黑洞,吸引着她所有的注意力。
“我们……我们去看看吧!”宁夏的口中吐出一句话。
“走吧!我困了!”苏云似乎没有听见宁夏的提议,幽幽地说了一句。
宁夏有些讪讪的,付了饭钱与苏云一起离开了。
小旅店三楼的小房间内摆设简陋,灯光昏暗,散发出一股潮湿的霉味,这与西南地区的干燥气候明显不同。
宁夏有些局促不安,一路上苏云都在沉默。
苏云的样子让宁夏极为疑惑,她没有像以往那样化着精致的妆,原本就白皙的脸颊此刻更是接近一种惨白,头发也不像平时那样一丝不乱,而是胡乱地在脑后扎了一个发髻,身上随便穿了一件印有红色图案的T恤、一条牛仔裤,什么随身物品也没有,整个人与她往日那种商界女精英的形象大相庭径。她的神态也和昨日大不一样,眼神不再是往日那充满自信和智慧,而带有一种很深的忧伤。
“你……刚才在那家店门口,为什么要那样?”宁夏健苏云稍稍安定了一些,小心翼翼地问。
苏云没有说话,眼睛茫然地望着正对着床头的那面已经被水渍染黄的斑驳墙壁,“咳咳咳……”又是一阵咳嗽。
“苏云!苏云!”宁夏看到她的样子,有些害怕,忙轻轻地拍拍她的肩膀。
苏云的头忽然转了过来,双眼直直地望着宁夏,宁夏忽然被她眼中的一种古怪迷离的眼神镇住了。
“我想,我一定是做了不该做的事情,上天来惩罚我了!”苏云的眼神中闪烁出一丝晶莹的光芒。
“什么事情?你怎么了?”
“小夏!我做了一件错事!”
“人人都会做错事情啊!你不需那么自责的!”
“不!你不知道!我……”苏云忽然望了望宁夏,忽然摇头,不再说下去,眼神中闪烁不定。
宁夏忽然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股莫名的恐惧在缓缓漫延,这让她感到非常不舒服。她拍了拍苏云的肩膀:“你还是早点休息吧!”
苏云忽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小夏!你的那个……咳咳……方奁,真的是在冥器铺里向一个老人买下的?”
宁夏点点头,忽然疑窦丛生:“是啊!我还想问你,你是什么时候去过那个地方的?”
“前些天!”苏云眼中忽然又闪现出一股迷离的神态,恍惚片刻,猛地摇摇头,咬住嘴唇:“不说了!不说了!咳咳咳……”宁夏忙递给她一瓶矿泉水。
“你公司说你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去上班了?”宁夏看了看眼前这个与平日大相径庭的苏云,小心地问了一句。
苏云脸上掠过一丝无奈的笑容:“嗯!”
宁夏忽然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是不是你那个男朋友让你生气了?”
她和陈英都知道苏云有个神秘的男朋友,感情时好时坏,只是她和陈英从未见过那个男人,一直缠着苏云要求见面,但据苏云说,她男朋友不擅于交际,而且在外地的时间比较多,所以陈英和宁夏也就作罢了。
苏云却出乎意料地浑身猛地一颤,尖叫起来:“不要提那个混蛋!”
不出所料,苏云的这番状态源自于她那段难缠的感情。
宁夏不再说话,两人沉默下来,房间里顿时一阵尴尬。
忽然苏云站起身来,冷冷道:“我先去洗个澡!”忽而又转身:“你有没有衣服,借我一件!”
宁夏看了看空无一物的苏云,忙从包里掏出一件蓝色的T恤和一条牛仔裙,递给苏云。背包被宁夏翻弄一番,那个紫褐色的方奁露了出来。
苏云接过衣服,眼神不自觉地飘向那个方奁,露出一股怪异莫名的神情。宁夏浑身打了个冷颤,心中忽然产生了一个不祥的预感。
苏云洗过澡之后,穿着宁夏的衣服就上床入睡了,把宁夏一人丢在了一旁。
宁夏心里叹一口气,进卫生间洗漱去了。她一进卫生间,便看见了被苏云胡乱丢弃在地上的体恤和牛仔裤,卫生间的灯光是那种异常昏暗的暗黄色。不知怎么,宁夏觉得被丢弃在满是水渍地板上的那件T恤上的红色图案,看上去就象是一团四处溅开的血液,空气中混合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血腥味。
宁夏皱眉,捡起体恤和牛仔裤,才发现牛仔裤上居然沾着一些血渍。宁夏恍然,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来自苏云的非常时期,难怪脾气也稍微有些古怪。
等宁夏洗漱完之后,苏云已经睡着了,发出阵阵均匀的呼吸声,但不时还夹杂着咳嗽声。宁夏收拾了一下,把方奁安全地放入背包内,躺下睡觉。
房间里静悄悄地,窗外的细雨已停,一轮明月的出现将乌云渐渐消散。清辉朗朗,整个黑镇变得清新无比。从窗口露出一丝月光,斜照在宁夏的床头。宁夏从窗口正好可以望见悬挂在高空的皎洁明月,心情顿时好了许多,无心睡眠,坐了起来,欣赏起这黑镇上难得的好景致来。
整个黑镇,被一层柔和的光影笼罩着,恬静安详,与白日黯淡的黑镇比起来,完全是另一番景象。忽然,宁夏的眼光扫到不远处山头上的那座建筑,心中油然而生一种古怪的感觉。
一丝微弱的亮点忽然闪烁在那座建筑之中,但立刻却又消失不见。
宁夏心脏“咯噔”一下,激烈地跳动起来,那究竟是甚么?难道真是刚才那两个男人口中说的鬼火?
建筑物在黑暗中沉寂了一会儿,忽然,那丝亮点又出现在宁夏的眼帘中,继而闪烁了几次之后,便消失在黑暗之中。前后不过几分钟时间。
宁夏觉得心脏几乎要跳出胸口,传说是真的?那间古老的屋子里,真的有不干净的东西?
那丝可疑的光亮终于没有再继续纠缠宁夏,宁夏胡思乱想一番之后,进入了梦境……
一片恍惚间,灰瓦白墙,庭园小楼,回廊水榭,一派幽美的江南园林风格,数不清的厢房在回廊的连接下散落在假山、水塘和花圃之间。
这是何方?宁夏诧异身处的地方,瞠目结舌地四处张望。
但是,似乎这个宅院中出了宁夏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人,而且四周弥漫着一道白色的雾霭,宁夏顿时觉得整个宅院就像是缺少了人气,尽管环境幽美,但却显得死气沉沉。
从长廊处,忽然走来一群人,确切地说,是一群身着明代服饰,神情僵硬的女眷。宁夏吃惊地看着这群脸上毫无表情的女眷簇拥着一个浑身大红裙裾,头顶一块红帕的女子进入到了左边的一间厢房内。
宁夏的血液在见到那女子的那一刻时顿时凝固,因为——她的装扮,与她在画像上及镜片中看到的那名女子的装扮一模一样!
过了一会儿,厢房内的女眷纷纷退了出来,只留下那个红衣女子端坐在床榻之上,头上依然顶着一块红色的帕巾。
宁夏从窗口望着那个看不见面部的女子,喉咙中一阵干涩,浑身已经不能动弹。
房间内的那个女子一动不动,宛如一具雕像,宁夏忽然又涌现出那种莫名的古怪感觉,口鼻中随着呼吸又冒出阵阵白色气体。
红衣女子终于起身了,慢慢朝案桌走去,宁夏清晰又惊惧地看到了案桌上摆着的,正是她从黑镇上买回来的那个方奁!
红衣女子慢慢揭下红色帕巾,动作轻盈缓慢,但在宁夏看来,却是说不出的诡异莫名。
宁夏所处的位置恰好只可以看见那女子的后脑,依然看不见女子的脸部,既惊又惧,但却什么也做不了。
那女子似乎在端详自己在镜中的容貌,久久没有任何动作。宁夏有些心急,忽然,她心头一跳,一阵寒气极为明显地从她身体后面传来。
宁夏本能感觉到她身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逼近,豆大的冷汗从额头上滑下,浑身的毛孔猛地急剧收缩,从脊椎延续至头皮的冷使她全身像是坠入冰窟,巨大的恐惧感包裹了全身。
慢慢地,宁夏感觉到身后一物已悄然来到了她身旁,并停止不动,紧贴着宁夏的右则,一股奇异的淡淡香味从宁夏右侧飘了过来。
宁夏大口地喘着粗气,她的脖子已经僵硬不能动弹,她慢慢转动眼珠,从眼角处用余光向右边这一物望去。
窜入眼帘的是一片耀眼的雪白,那是丝织品所带来的特有光芒。
一双耀眼的大红绣鞋突兀地出现在那片雪白柔软的裙裾下。大红绣鞋之上,极精致地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随着宁夏余光的慢慢上移,一袭长长的浓黑的头发披在雪白裙裾之上,而再往上,依然是浓黑的头发。宁夏看不见这个头发主人的面容,但能感觉出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一股凛冽的冰冷之气。
“哼!”一声令宁夏忽然一震的声音从“她”头部传来,宁夏奋力转动颈部,但依然看不见“她”的面部。
忽然一阵冷风吹来,“她”身上的长发被吹起,几根发丝拂在了宁夏的脸上,那种比冰还让人透骨的寒气让宁夏几乎瘫痪。
忽然,前面厢房内那红衣女子忽然起身,猛地转过身来,望向宁夏和“她”的方向。宁夏几乎昏厥,此女子正是宁夏在画中见到的那个诡异女子。但此刻红衣女子却没有画像中那幅冰冷的神情,而是以一种极度惊诧的眼神望向宁夏身旁的那个“她”,眼神不但愤怒,还带有一丝恐惧。
宁夏看着红衣女子恐惧转向绝望的神态,不由大为诧异,旁边的这个白衣女人又是谁?
正想到这里,宁夏忽然感觉到旁边那个“她”的惨白手臂慢慢抬了起来,并朝宁夏靠了过来。宁夏大骇,看见红衣女子惊恐万分的眼神,顿时全身一软,失去了知觉……
一只惨白的手臂正朝宁夏伸过来,宁夏猛地大力一推,大叫道:“不要过来!”
“宁夏!你做噩梦了?”苏云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宁夏喘着粗气,浑身湿透地坐了起来,房间仍然是黑镇上那个小小的旅店房间,窗外的月光仍是静静地挥洒着光芒,把房间照得清晰无比。床旁边坐着神情安然的苏云,不知为何,此时的苏云看上去美丽无比,脸上闪烁着往日那动人的自信光芒。
“宁夏!我快要死了!”还未等宁夏镇定下来,苏云眼神忽然一暗,从嘴里吐出一句让她惊骇不已的话来。
“你胡说什么呢?”宁夏有些生气,才从噩梦中惊醒,又被苏云的话吓了一跳,她站起身来,走到桌旁,拿起一瓶矿泉水喝了起来。
才喝了几口,宁夏的眼神扫过桌角,忽然一口水猛烈地呛了出来,简陋的桌上,紫褐色方奁中的葵花古铜镜,正悄然地正对着宁夏,泛着不可思议的诡异光芒。
“你怎么把这个打开了?”宁夏那古怪的感觉忽然又来了,背对着苏云不满地说道,苏云静静地,没有说话。她忙走过去,伸手把方奁的镜面放了下去。
就当宁夏把镜面放下的那一瞬间,一道蓝色的身影忽然从镜面中一晃而过,紧接着,从旅馆房间的窗外,传来一声闷闷的重物坠地的声响。
宁夏忙转身对苏云道:“什么声音?”但她却没有看见苏云的身影,整个房间内除了宁夏一人,只有房间窗口上,两扇旧式窗户在“吱呀”摇晃着。
宁夏忽然手脚冰冷,心脏跳到喉咙,她冲到窗前往下一看,顿时天旋地转起来。窗户正下方,明亮的月光照耀下,那身蓝色衣裙的苏云四肢大张地面朝地下躺着,地上正慢慢地漫延开来一滩浓浓的暗红色液体。
“啊……”宁夏几近崩溃地大叫起来。
一周后,苏云的父母从外地赶来,肝肠寸断地捧着苏云的骨灰,步履蹒跚地上了回家的汽车。
当望着白发苍苍的二老消失在路上的身影,宁夏和陈瑛忍不住抱在了一起痛哭起来。
苏云的父母委托宁夏和陈瑛办理苏云在“宁馨园”的房产。由于房款尚未结清,宁夏和陈瑛又委托一家中介帮忙出售苏云的那套二居室。
宁夏和陈瑛要尽快把苏云房子里的东西收拾好,能够变卖的尽量变卖。所以,当天傍晚,宁夏下班之后,和陈瑛一同来到“宁馨园”苏云的二居室内,开始清点收拾东西。
天色已经进入夜色之中,宁夏叹了口气,伸手打开了房间内的灯,顿时房间内大亮。米色的灯光下,一个温馨的客厅顿时呈现在眼前。望着苏云房间所有一切有条不紊的布置,二人的心情都不可思议地感到一种沮丧和悲凉,前几日还活生生的一条生命,此刻已经灰飞烟灭地变成了一盒骨灰。
苏云客厅中沙发的墙上,挂着苏云生前的一张二十五吋大小的照片。照片是在苏云所在房产公司在进行一次化妆晚会时所拍摄的。苏云全身一套古典的宋代女子的装样,据她之前所说,她选择的是李清照的这个角色,正恰如其分地表现出了苏云那独立顽强的性格。
宁夏望着苏云那身古装打扮,浑身一颤,苏云的这身装扮和忧郁的眼神,居然与那个让她近日来惊惧莫名的红衣女子有着一种诡异地神似。
宁夏随意浏览了客厅、卧室及书房内苏云摆放的为数众多的相框,其中从苏云很小时候的黑白照片及上个月最近的和宁夏、陈瑛在度假山庄的照片,忽然叫了起来:“对了!我想起一件事!”
陈瑛被吓了一跳:“什么事?”
宁夏皱着眉头指着整个房间:“你看这些照片!”
陈瑛看了看,摇了摇头,有些不解。
“这里所有的照片,从苏云的父母到我们同学、老师,以及她工作地所有的同事,几乎都在这些相框里摆放着。她这么喜欢摆放这些照片,但是有些奇怪……”宁夏摇了摇头。
“什么奇怪的?”
宁夏顺手拿起客厅窗台上放置的一个淡黄色相框说:“你看!这里的照片少了一个人!”
陈瑛皱眉,还是不懂宁夏的意思:“我不明白!什么人?”
“苏云的男朋友!”宁夏又寻找着苏云的各种照片,说道,“我在这些照片里没有发现苏云和任何一个男人的亲密照片!”
陈瑛也看了看四周的相框,果然,如宁夏所说,所有的照片里,大部分是苏云的独照,其余的就是三个以上的合照,没有一张照片是苏云和哪个男人单独的照片。
“是啊!还真是奇怪!”
“而且,自从苏云出事之后,我们都没有注意到的是,苏云口中的那个神秘男友也没有出现过!”宁夏隐约觉得这里面有些古怪。
“是有些奇怪,苏云虽然经常提起她那个男友,但是却从来不让我们见他,难道真是什么见不得人的恐龙吗?”陈瑛嘟哝着。
宁夏想了一会儿,摇摇头说道:“算了吧!我们还是清点苏云的遗物吧!”
顿时,二人又陷入了哀伤的沉默之中,动手清点收拾起苏云的遗物来。
苏云是在半年前才搬进这里来的,购置的家具并不多,她本也是个简洁之人,衣服穿着极为简单,所以除开大件的家具和电器之外,并没有多少东西。大约两个小时之后,宁夏和陈瑛基本上都清点收拾完了。
宁夏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已经快十点了,对陈瑛说道:“走吧!我们明天早点过来!”陈瑛点点头。
二人锁好大门,从“宁馨园”慢慢地走了出去,准备去搭乘末班车。天色乌沉沉的,月亮躲进了密布的乌云中,四周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窒息感。
“等等!”快走到车站的时候,宁夏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在路旁停住了脚步。
陈瑛冷不防,诧异道:“又怎么了?”
“怎么房间里不见苏云随身携带的挎包和手机?”宁夏不解地望向陈瑛。
陈瑛有些奇怪看着宁夏:“你在黑镇没见她带着吗?”
“我在黑镇见到她的时候,她身上除了那身衣服之外,什么也没有?”
陈瑛不语,显然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正在此时,末班车远远地开了过来。
陈瑛忙快步向车站走去:“别多想了,车来了!”等到她赶到末班车上刷卡的时候,才发现宁夏并没有紧追上来,而是掉头往“宁馨园”走去了。
“宁夏!宁夏!”陈瑛在车中大声叫唤着,但宁夏的身影很快消失了。
宁夏再次进到了苏云的居室内,细细地四处找寻起来。果然,面积不大的几间房间内,并没有看见苏云常用的那个咖啡色挎包和她那个红色的手机。
整个客厅静悄悄地,一种莫名的哀伤漫延开来。宁夏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有些沮丧和疲惫。
忽然,宁夏耳边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她神经猛地一绷,侧耳听了一下,但四周静静的,宁夏疑心自己神经有些紧张了,站起身来,准备关灯离开。
当宁夏正准备打开大门时,刚才那个细微的蜂鸣声又传了过来。
宁夏不禁诧异,仔细听了一会儿,那声音仍然继续着,似乎是从卧室里传出来的。
“嗡嗡嗡……”细微的蜂鸣声仍然不断地发出,宁夏打开了苏云的卧室,蜂鸣声明显增大了。
宁夏打开顶灯,卧室里被苏云生前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地,卧室中央的床,床边的床头柜和窗边一张小圆桌及小靠椅一目了然地呈现在宁夏眼前。
床上整洁地铺着雪白色的被套,床头柜上除了一盏台灯之外,什么也没有;小圆桌上有个精致的玻璃花瓶,本来里面还有一束已经枯萎了的香水百合,但刚才宁夏收拾的时候,就扔垃圾桶里了,现在只有那花瓶和两个摆放着苏云独照的相框;靠椅的靠背上,苏云的一件奶油色的丝绸睡衣折叠整齐地搭在上面。
蜂鸣声仍在继续,但宁夏从这件简单的卧室之中并没有发现声音的来源。她打开了床左侧墙壁上的衣柜。
衣柜里为数不多的衣服按照季节分开挂着,大多数的款式是那种简洁的黑白两色的职业套装。几件毛衣折叠着,齐齐地放在衣柜的下方,衣柜中的方格内,几件精致的内衣被叠成方块,有条不紊地放置其中。
宁夏在衣柜中也没有发现那奇怪蜂鸣声的来源,她有些奇怪,关上衣柜,再次细细地倾听着那古怪声音的来源。
忽然,在响了大约两分钟之后,蜂鸣声忽然停止了,卧室里顿时安静下来,一股渐渐扩大的寒意侵入了宁夏的肌肤。
一阵鸡皮疙瘩忽然涌现在宁夏全身,她看了看小圆桌上相框里的苏云,她此刻正用一种忧郁而带有一丝怨恨的眼神盯着宁夏。
宁夏的脑海里忽然涌现出在黑镇上见到的画像中的红衣女子,她压住怦怦乱跳的心口,关上房间内的灯,快速朝大门走去。
“嗡嗡嗡……”刚才还微微作响的蜂鸣声忽然大作,声音也增大了数倍,猛烈地刺激着宁夏的耳膜。
整个居室内忽然之间充斥着巨大的刺耳的蜂鸣声,宁夏惊恐地捂住耳朵,不知所措地望着这古怪的房间。客厅沙发正上方的那张古装大照片中,苏云那忧郁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宁夏,似乎在冷眼看着宁夏的一举一动。
宁夏不由自主地大叫一声,忙朝大门跑去,刚一打开大门,忽地从外面闯进一个人来。宁夏再次大叫,来人也高声惊叫起来,俨然是被宁夏的叫声吓了一跳。
“你鬼叫什么?”宁夏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微嗔的声音。
“陈瑛!”宁夏一把抓住来人,停止大叫,大口地喘气,“见到你太高兴了!”她从来没有见到陈瑛会产生如此亲切的感觉。
“什么声音?”陈瑛在宁夏停止大叫之后,也听见了房里传来的蜂鸣声,不由脸色大变。
宁夏惊惧地摇头。
两个人毕竟要胆大一些,二人再次进入苏云的卧室之中,还没来得及开灯,陈瑛尖叫道:“那是什么?”
一道的细微光芒在床脚处一闪一闪地发着诡异的绿色光芒。
随着蜂鸣声的大作和间断,那绿色光芒也随之有规律地闪烁着。
“好像是手机铃声!”陈瑛听了一会儿,皱眉道。
“手机?”宁夏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太敏感了,连手机的震动蜂鸣声都没听出来。
“苏云的手机?”二人同时说道,打开了卧室的灯。
蜂鸣声仍在大作,似乎有不接电话誓不罢休的感觉。
宁夏撩起床单,一个精致小巧的红色手机在地上发出那令人极度心烦意乱的声响。
宁夏惊诧地看了看陈瑛,有些犹豫,但还是从地上把手机捡了起来,从来电显示看,那是“5”开头的陌生座机。
“谁的电话?这么讨厌!”陈瑛不禁生气,白白为了这个陌生电话铃声被吓得半死。
宁夏神态复杂地翻开机盖,“喂?”接听了电话,那嗡嗡作响的铃声顿时停止了。
宁夏的耳边传来一阵刺耳的凄厉尖叫声,宁夏的耳膜都像是被刺穿,头部感到一阵麻木地疼痛。
宁夏猛地一下把手机甩开,扔在了床上,手机中的尖叫声传了出来,陈瑛瞠目结舌地听见了手机内的刺耳尖叫,极后悔刚才说出的那番话来。
二人惊恐地靠在一起,望着那个毛骨悚然的手机,不知所措。
猛地,手机内刺耳尖叫声停止了,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大约过了五分钟,宁夏才战战兢兢地靠近床,伸手去够被她甩在床头的红色手机。
“小心!”陈瑛在一旁咽着口水,提醒宁夏,她担心手机不知又会发出什么样的古怪声响来。
宁夏定定神,又看了看苏云那个古怪的手机,犹豫片刻,把手伸了过去。
拿起手机,手机居然安静地关机了。
“没有电了!”宁夏翻开床头柜,拿出苏云的充电器,准备充电。
“你要干什么?”陈瑛冲了过来,有些粗暴地一把抢过充电器,“你想吓死我们?”
宁夏叹一口气,解释道:“我觉得苏云的死有些古怪,难道你不想知道原因吗?”
陈瑛看了看宁夏,有些生气,甚至后悔又跟着宁夏回来:“苏云已经死了,你不要这么多事好不好?”
“我感觉刚才那个电话是她男朋友打来的!”宁夏把她的直觉说了出来。
“你怎么那么肯定?刚才那个鬼叫声你又不是没听见?像男人的声音吗?就算是他,干嘛这么吓人地鬼叫鬼叫?”陈瑛看了看手中的诡异手机,忽地把它丢在床上,生怕它又莫名其妙地叫起来。
“那就打过去问问!”宁夏拿起充电器,把手机接上。
“等等!”陈瑛捂住耳朵,“我先做个准备!”
宁夏有点好笑,但又笑不出来,打开了手机,看了看刚才的来电,停顿了一下,鼓了鼓勇气,重拨了过去。
听筒里传来一阵普通的拨打声音,宁夏有点紧张,好一阵之后,一个男人的声音慵懒地传来过来。
“喂?找谁?”
宁夏手心里忽然冒出汗来,结结巴巴地说:“请问……刚才……那位打……打过这个手机?”
听筒里又传来了那个男人不耐烦地声音:“你搞错了吧,没人打过电话!”
“可……可是,刚才……”宁夏疑惑道,不知该说什么。
“小姐!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钟了,我明天还要上班呢!”那边传来了那个男人最后一句话之后,就挂断了,传来了一阵“嘟嘟”的声音。
“他挂了?”看来陈瑛并不是真的胆小,从床那边凑过来听完后不解地问。
宁夏皱眉,又看了看刚才的未接电话和所拨的号码,有些不可思议,她再次拨通了那个古怪座机。
结果,那边传来了“嘟嘟”的短促声音,显然是那个男人把听筒拿开了。
“打不通!”宁夏沮丧道。
“现在怎么办?”陈瑛心有余悸地四处张望。
“我先把电话拿回去,看看里面有什么讯息!”宁夏把充电器和手机一齐放进背包里,“走吧!”
第四章 血 字(修改)
回到家中,已经快一点了,宁夏洗过澡之后,疲惫地躺在床上,眼光又扫到梳妆台前那个泛着紫褐色光芒的檀木方奁,那种莫名的奇异感觉像一条条丝线一般又缠上宁夏心头。
宁夏坐起身来,打开了方奁,葵花铜镜抬了起来,镜面泛着青铜特有的黄绿色的斑驳,可能由于年代久远的关系,镜面已经有些凹凸不平。因此从镜面照过去,宁夏的脸部呈现出一种古怪的变形模样。
宁夏心烦意乱地把方奁合上,重新躺回床上,虽然全身疲惫不堪,但是却毫无睡意,她把苏云手机充了电,翻看着里面的电话和各种讯息。
刚才那个“5”开头的电话显然是第一次拨打,手机里没有出现过通话的纪录,很可能是拨错了。宁夏又打开手机里的讯息栏。
但令她失望的是,苏云的讯息之中,没有任何一条是男性姓名所发较为暧昧的讯息,除了一些股票基金的讯息,最多的还是陈瑛和宁夏的调侃讯息。
而电话显示之中,拨打最多的是一个名为“张董”的手机电话,这个男人宁夏也认识,是苏云所在房产公司的老板。苏云本就是个工作狂,常打老板的电话也挺正常的,所以没有什么可疑的。
接下来,苏云打的较多的电话,是一个“7”开头的座机电话,没有署名,宁夏隐约觉得这个座机电话有些问题,但看看时间,已经半夜两点了,她压上了电话。
胡思乱想之中,宁夏把苏云的手机关了,进入了梦境……
不知过了多久,宁夏一阵口渴胸闷,醒了过来,待眼睛适应了房间里的光线之后,她觉得一阵古怪的感觉在周身漫延。
房间里光线昏暗,窗帘外隐约地透入梧桐树梢的影子,印在正对面梳妆台上方的墙壁上,树梢黑色的影子随着风的吹动,不时摇摆着,就像是在墙上演出一出复杂的皮影默剧。
而在这出皮影默剧的正下方,梳妆台上,那紫褐色的方奁又莫名其妙地被打开了,泛着黄绿色诡异光芒的葵花古铜镜就像一个有生命的眼睛,正静静地注视着宁夏!
宁夏口中喷出一口白色雾气,那股透入骨髓的寒冷把整个房间的温度降到了冰点!
宁夏全身冒出一阵冷汗,大口地喘着粗气,一动也不敢动,直直地望着正前方的那面铜镜。
大约过了二十几分钟,宁夏手心被汗水沁透,她忽地一下坐了起来,拉开被子,下床朝梳妆台扑去!
铜镜随着宁夏的接近,在镜面中映照出宁夏那张变形的面孔。宁夏憋着一股气,猛地伸手,“啪”地一下放下铜镜,关上方奁。
可就在她把铜镜放入奁内的那一霎那,宁夏忽然感觉到一道刺眼的红光从镜面上射入她的眼球。当方奁被关上之后,红色光芒停留在瞳孔处遗留的那个影像,清晰地窜入眼帘,那是大脑在接受讯息后稍作停留的那一瞬间。
一行血红色的不知名的竖行文字出现在宁夏的视野之中!
宁夏怔了片刻,犹豫片刻,再次打开了方奁,铜镜依然透过它变形了的镜面反射出房间内的一切和宁夏的面容,什么异状也没有。
但那行血红色文字仍清晰地印在宁夏的脑海中。宁夏又翻弄了几下铜镜及里面空空的方格,但似乎没有什么结果。她又关上了方奁。
奇怪的是,那行血红色的文字再也没有出现,宁夏迅速把方奁放入梳妆台的抽屉里,在确保方奁再次出现的可能几乎为零的时候,宁夏跳上床,一头蒙住被子,尽快入睡。
大约过了半小时,越想睡觉的时候,偏偏就越睡不着,宁夏被闷得又掀开了被子。她第一个反应便是看看正前方的梳妆台,还好,方奁没有自己跑出来。
宁夏看了看床头的电子钟,电子钟上荧光所制的指针指向四点半,发出一道幽幽的绿色光芒。
宁夏皱眉,她现在才发现这绿色荧光是极让人讨厌的颜色。她伸手把电子钟的正面朝下放了下去,那幽绿色的光芒顿时消失。
宁夏正准备躺下,一丝微弱的暗红色忽然从梳妆台方向射了过来!
她猛地坐了起来,双眼不可思议地望向正前方。
梳妆台下,一丝暗红色的光芒正不时地闪烁着透从梳妆台抽屉的缝隙里透了出来!
宁夏喘着大气,马上打开床头台灯,灯光一亮,那红光即刻消失了,关上台灯,那诡异红光又闪了起来。
她再次打开台灯,下床,一把拉开梳妆台的抽屉,方奁正安静地躺在里面,什么异状也没有,奁盖仍是好好地合着。
宁夏把方奁捧起,坐在床沿边,打开了奁盖,铜镜被支了起来。她有些疑惑,细细地观察了铜镜之后,又一次把台灯关了。
顿时,在房间里陷入黑暗之后,一道血红色的光芒微微地从镜面背部散发出来。
宁夏极为惊惧,她把方奁抬过头顶,从铜镜的背面望了过去,一行竖行的文字在黑暗之中发出一道血红色的光来。
那红光就像是现在科技发明的荧光,只不过颜色是那种让人联想到死亡的暗暗的血红之色。
看来这道不知名的古怪文字被以前制作铜镜的人用某种奇怪的方式刻在了铜镜的背面,似乎隐藏着什么秘密。
宁夏顿时大感好奇,那以往的恐惧感立刻减了不少。她马上找来纸笔,虽然看不懂这几个古怪文字,但依葫芦画瓢,把这几个文字细细地描了下来。
描完之后,宁夏打开床头灯,仔细研究起这几个文字来。
文字是竖行排列的,歪歪扭扭地,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地方的文字,看上去有点像印度的梵语。
宁夏马上收拾好方奁,拿起纸笔,来到父母生前的书房,开始寻找类似这古怪文字的出处。
宁夏的父母生前都是大学的历史教授,书房内收集了不少古文字的研究书籍。宁夏随意看了看,发现关于古代文字研究的书就有三十几本,她把这三十几本书全部翻了出来,放在书房的木地板上,一本一本地翻看起来。
等三十几本书全部看完,天色已经大亮了,宁夏也没找到那行古怪文字的出处,她打了个哈欠,全身疲惫。今天正好是周末,不用赶去上班,宁夏收拾了一下,一头倒在床上,很快入睡了。
宁夏一觉醒来,发现天色又暗了下去,她一看时钟,已经快八点了。她有些奇怪,平时自己都没有那么能睡的,今天居然睡了整整一天时间。
宁夏伸了个懒腰,这一觉似乎把她前几天的瞌睡都补了回来,精神好了很多。
宁夏随便吃了杯泡面,就马上打开电脑上网了。
在QQ群中,宁夏把关于古怪文字的事情发布了出去,希望能得到网友的帮助。
一会儿,一个名为“千年亡灵”的网友回话道,自己正好是在一个考古研究所里工作,可以帮忙找一下文字的出处。
宁夏大喜,忙扫描了那几个文字,传到了对方的邮箱里。
过了一会儿,“千年亡灵”又回话道,他也没见过这些古怪文字,需要找找他的老师问问,一有消息,马上联系宁夏。并留下了他自己的电话及地址。
宁夏把手机号码留给了对方,下网了。
宁夏给陈瑛打了个电话,但关机了。
她翻出苏云的手机,犹豫片刻之后拨通了那个“7”开头的座机电话。
电话通了,里面传来一阵轻柔的音乐声,一个甜美的女声响了起来:“古潭会所!苏小姐!您好!”
宁夏诧异,对方显然把自己当成苏云了,她顿了顿道:“你好!我想请问一下,你是怎么知道我是谁?”
甜美女声道:“我们这里有所有会员的来电显示,您的电话登记的正是苏云小姐!”
宁夏恍然,她想了想,接着说:“小姐!我不是苏云,我是她的一个好朋友,苏云现在不在本市,我……也想加入贵所,但想……先了解一下……贵所的情况,不知……方便吗?”她临时编了一个蹩脚的谎话,紧张得结结巴巴。
甜美女声停顿了一下,低声对旁边的人把情况说了一下,可能是在请示,接着又对宁夏道:“好的!您可以过来,但要带上您的身份证!”
宁夏高兴道:“好的!好的!那你们会所的地址在哪里?”
甜美女声告知了会所的地址,宁夏不由惊诧,那是本市富人聚集的一个别墅区,住在那里的人非富即贵,苏云怎么会成为那里的会员的?
宁夏决定明天一早就过去,那会所坐落在市郊一座环境极为优美的区域里,坐公车的话,也要坐上两个多小时。
第二天,宁夏起了个大早,再次联系陈瑛,还是关机,她便一人坐上公交车,直奔那个“古潭会所”。
别墅区很明显地出现在车站的正前方,宁夏下车步行前往。一路上疾驰而过的都是一些国外的著名品牌,价值均在六、七十万以上的车辆。
“古潭会所”似乎在此地很出名,宁夏很容易打听到了具体位置,那是一座仿明的古代建筑,恢宏的气势丝毫不亚于古代的皇宫。
宁夏瞠目结舌地站在这座金碧辉煌的建筑物面前,几乎不敢踏进大门。大门前,四个身着古代宫廷卫士着装的门童冷眼看着宁夏。宁夏硬着头皮,走上台阶。
被毫无表情的门童阻拦之后,宁夏说明来意,其中一个门童打了一个电话,一会儿,一个身段窈窕,穿着一身精美旗袍的美貌女子走了过来。
“您好!我是会所的领班—秋月!”美女礼貌带有典型的商业微笑报上一个古代女子的名字。
宁夏同样礼貌道:“我是苏云的朋友!这是我的身份证!”
秋月看了看宁夏的身份证,点点头:“宁夏小姐!请随我来!”
宁夏尾随着秋月进入了会所之内,正中央是一个诺大的庭院,庭院中有小桥流水、假山池沼,一丛丛各式各样珍贵的花卉遍布其中,数条白墙灰瓦的长廊由庭院中央通往不同的方向,一直延续到一座座三层楼建筑的各种厢房。每幢三层厢房都有一个独立的朱红大门,大门上方都挂着一个牌匾,“清竹林”、“雪梅苑”、“秋菊圃”一些具有诗意的名称,配合着浓浓的一股江南水乡风格。
宁夏像是进入了大观园的刘姥姥般,有种眩晕的感觉。这里的各种设施,豪华得令人咂舌。她尾随着秋月踏着朱漆木制小桥,穿过清澈碧绿的池塘,再进入绘画着一幅幅山水墨画的长廊,抬头观赏着长廊顶部丰富华丽的藻井,来到了南面一座厢房的一楼的一间房间内。
房间内的家具都是红木所制,所有的摆设也都是一些古代仿制品,只有红木方桌上摆放的数台电脑,才显示出此地的现代感。
秋月吩咐一个身着丫鬟打扮的女孩给宁夏倒了一杯绿茶,坐了下来。
“宁小姐想加入我们会所,是吗?”秋月笑盈盈地看着宁夏。
尽管秋月给人的感觉非常有礼貌,但宁夏总觉得她内心里在打量自己的衣着,并在暗地里掂量自己的身价。
秋月见宁夏有些紧张,继续笑着说道:“加入古潭会所的会员价是人民币三万五千元,不知苏云小姐告诉过您没有?”
“什么?”宁夏惊叫了起来,三万五千元!
显然秋月已经意料到宁夏的反应,但仍然微笑着说道:“不加入会员也不要紧,我们这里也可以接待散客,不过散客一次消费最低也要三千元!”
宁夏有些气短,看着秋月面带嘲弄的表情,沉下脸来:“我来这里是想询问苏云的一些情况的!”
“苏云小姐不是你朋友吗?”秋月漫不经心道。
“她已经过世了!”宁夏眼帘低垂,吐出一句令秋月惊诧万分的话语来。
宁夏继续道:“我想看看有什么东西她遗留在这里,如果方便的话,我想看看!还有,我想了解一下是谁帮苏云登记办理成为这里的会员的,你能告诉我吗?”
“对不起!没有客人的交待,我们不能随便将会员的私人物品交给他人!而且,更不能随意泄露客人的资料!”秋月冷冷地回答道,开始翻看桌上的资料,不再理会宁夏。
宁夏被断然拒绝,不免憋气,但她依然保持冷静,转身便走。
殊不知,宁夏一到门口,猛地撞在一个人的身上,宁夏心中憋着的那股无名火顿时窜了起来,大声叫道:“干什么!干什么!”
来人是个三十左右的衣冠楚楚的英俊男子,他忙向宁夏道歉:“小姐!对不起!对不起!”
宁夏气呼呼地看着这个西装革履的男子,见他态度极好,便不再理会,瞪了他一眼,准备离开。
“林总!”秋月的脸上立刻浮现出灿烂的笑容。
“总经理?”宁夏一怔,转念一想,立刻转身对那个林总道:“林总!我能和您商量一件事吗?”
“林总!这位小姐想了解苏云小姐的私人资料!我刚才已经向她解释过了!”秋月急忙打断了宁夏的话。
宁夏冷冷地看着秋月,对眼前这个英俊的男人说道:“难道这就是贵所的待客之道?虽然我没有能力成为贵所的客人,也不至于这样急于赶我走吧?”
林总的面色有些尴尬,抱歉地对宁夏一笑,对秋月道:“秋月,我来处理好了!”
秋月脸色讪讪地,没有说话,从办公室里出去了。
林总彬彬有礼:“小姐!您好!我是古谭会所的总经理林伟!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宁夏见这个林伟似乎要有头脑得多,便把苏云的情况说了出来。
“苏云小姐坠楼身亡了?”林伟听了之后,呈现出一种难以想象的讶异表情来。宁夏的神色黯然,点点头。
宁夏接着把之前对秋月所提的两个要求再次重复。
林伟皱眉,思忖片刻,对宁夏道:“对不起!宁小姐,我们确实不能向您透露帮苏云小姐办理会员卡的客人信息,”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继续道,“但是苏云小姐的私人物品,我们倒是可以转交给您!至于苏云小姐在我会所支付的未消费完的预付款,我想请苏云小姐的父母亲自来一趟,我们会全额退还!”
宁夏有些失望不能得到苏云那个神秘男友的资料,但庆幸的是,可以得到苏云的遗物,也只能同意了。
林伟为表歉意,亲自带着宁夏来到北面一幢名为“幽兰斋”的三楼小别墅内,穿过中间的庭院,直上到三楼,在三楼正中央的门前,打开了房门。
宁夏惊诧地打量着“幽兰斋”里的一切,这里所有的布置及摆设,无不是透出浓浓的明式风格,若不是看见前面带路的身着现代西服的林伟,宁夏真的以为自己回到了古代。从院落中种植的以兰花为主的各种名贵花卉,到房间里墙壁上挂着的古代名画,这里的每一件物品,至少有一半是真正的古董,还有一半是名家的仿制品,难怪入会费都要那么昂贵。
林伟对宁夏的这种都反应习以为常了,所有第一次踏入“古潭会所”的人,都是这种表情。他微微一笑,耐心地等待着宁夏的观赏。宁夏有些不好意思,忙追上前去,进入了三楼的那间最大的房间。
房间里布置得干净整洁,古代的内室想必也就是如此豪华了。房间总共有三间连在一起,正中央的是间会客厅,左边被雕花木屏隔开的一间是间书斋,右边用一块软玉屏风隔开的,是卧室。
客厅里按照旧时的布置,简单明了,一张供桌紧靠正对门的那面墙壁,两边各是一张檀木靠椅,两边各摆放着两张檀木靠椅,靠椅中间是一张同样木制的茶几。书房内更简单,只有一个古书架,一张案几和一把靠椅,书架上摆放着一些线装古籍书,案几上还有文房四宝整齐地摆列着。
透过那张价值不菲的软玉屏风,宁夏望见卧室里还隔了一间小小的房间来,想必是卫生间,毕竟在这里也不至于用马桶的。卧室里正中央的地方摆放着一张带有盖顶的黑色大木床,床边摆放着两个红木箱子。床上的各种软件,都带有强烈的明式风格,那床大红丝绸被上还绣着一对色彩斑斓的鸳鸯。尽管整个色调呈现一种暖色调,但那张黑色大床忽然之间让宁夏一阵不舒服起来。
林伟用钥匙打开了床边的一个箱子,解释道:“这是客人休息的房间,这个箱子是用来给客人保管他们自己私人重要物品的!”
箱子里出现了苏云那个经常使用的咖啡色挎包,林伟交给宁夏。
宁夏低头在柜子里又察看了一下,惊喜道:“这里还有一个笔记本!”翻了翻,居然是苏云的日记,她一阵惊喜,里面很有可能会发现什么。
林伟看着宁夏手中的笔记本,脸上露出一种古怪的神态,但立刻转眼即逝。
“柜子没有东西了!”林伟看了看极有礼貌说道,“请宁小姐到办公室登记一下,就可以了!”
“谢谢!”宁夏庆幸此番总算没有白跑。
“嘀零零……”一阵清脆的手机铃声响起,宁夏正在单位上忙着,不知所措,几分钟之后,才发现手机在抽屉里。
“喂!”宁夏见来电显示为“千年亡灵”,一阵熟悉,好半天才想起,是几天前委托找寻古怪文字的网友。
“你好!宁夏!”手机另一头传来一个欢乐的男声。宁夏的网名就是她本名,她不喜欢故弄玄虚的东西。
“你好!‘千年亡灵’!”宁夏被电话那头的那个男声的欢乐感染,心情也稍稍好了一些。
“嘿嘿……居然还知道我,我在网上已经找了你好几天了!”“千年亡灵”笑道,听他的心情,似乎与他的名字格格不入。
“这几天工作太忙了!所以抱歉!”宁夏道。
“别那么客气!我想告诉你的是,你那几个古怪文字,我的老师可能认识,他约我们明天下午去他的住所,他详细地解释给我们听!明天是周末,不知你有没有时间?”
宁夏忙回答:“有的!那下午什么时间,我们在哪里碰头?”
“千年亡灵”停了一会儿,说道:“就在‘山雨花园’大门吧,我老师住在那里,下午两点!你带上你的那面镜子,老师想看看!”
“好的!谢谢!”宁夏挂断了电话,忙投入到工作中去。
第二天,宁夏中饭之后好好地洗了个澡,调整了心情,拿出嫂子简娜从欧洲旅游回来带给她的一条蓝色灯芯绒背带连身裙穿在身上,配上一件短袖白色T恤。镜子里顿时出现了一个亭亭玉立的身影,宁夏对自己的这身打扮非常满意,又点了点唇彩,满心欢喜地带着那个方奁出门了。
“山雨花园”是个园林式小区住宅,大门前种植了许多的青翠欲滴的竹子,周围的环境优雅而宁静。
宁夏在“山雨花园”前那排青竹前看到了一个身着黄色T恤的身影。
“宁夏吗?”黄色T恤的主人是个阳光灿烂的男孩,年纪大约在二十四五岁左右,目光伶俐,满脸微笑,非常热情。
“千年亡灵?”宁夏笑了起来,“你看上去与‘千年亡灵’一点联系都没有!”
“千年亡灵”露出一口健康的白色牙齿,有点不好意思,笑道:“我原名叫方健,学的就是考古,天天和那些好几千年的人打交道,所以就取了这个名字!”说着就带着宁夏朝花园里的住宅走去。
“这次真要谢谢你了!”宁夏边走边欣赏着这园林住宅中的各种植物,数目和种类之多,简直就是个小型的植物园。
“余教授是我大学时考古系的老师,对那些古文字很有研究的!”方健带着宁夏上了三楼,一个表情和蔼的老年妇女把方健和宁夏迎了进去。
“师母!”宁夏和方健礼貌地问候。
“你老师在书房里等着你了!”师母打开了一间房门。映入宁夏眼帘的,是三面高度至顶的书柜,书柜里整齐地摆放着各种各样精简不一的书籍。三面大书柜显然还容纳不了这里数目和种类繁多的书籍,还有部分幅面较大的书册只有摆放在木地板上面。而在三面书柜的正中央,一张长方型的明式案几几乎也占据了房间剩余的地方,一把高背红木靠椅立在长方型案几的一侧。一位年纪约七旬的老人正坐在红木靠椅上,手持一支毛笔,在案几上写着什么。
“余教授!”方健见老人似乎没有发现他们的到来,叫了一声。
老人抬起头来,双眼炯炯有神,声音洪亮道:“啊!方健来了!”
“这是宁夏!”方健介绍道。
“您好!余教授!有事向您请教了!”宁夏礼貌道,她的眼光忽然扫到案几上余教授正在书写的几个字,不由一愣。那上面的,正是她在铜镜背部发现的那行古怪的文字。
“这几个到底是什么文字,我怎么也找不到出处!”方健也看见了案几上的那几个文字,不禁问道。
余教授没有立刻回答方健的问题,而是看了看宁夏,又看了看方健,说道:“能不能先给我看看那面古镜?”神情之中略带焦急。
方健看看宁夏,宁夏立刻从背包里拿出那紫褐色的檀木方奁,摆在了案几之上。余教授和方健立刻围了过来,这件古物引发了他们的职业本能。
“好像是明代的东西!”方健看了看方奁上雕刻的花纹,猜测道。
余教授没有说话,眼光直直地盯着方奁,似乎被这方奁的某种东西吸引住了,半晌没有说话。
方健有些奇怪地看着自己的老师,他从未看见过老师出现如此古怪的表情,以他的工作,什么样的古董没有见过,何至于对眼前这个并不是很起眼的古代化妆箱如此关注。
“你是在哪里得到它的?”余教授忽然问了一句。
“黑镇的一间冥器铺!”宁夏看了看方健,把得到方奁的奇异过程说了出来。
宁夏看着余教授眼中冒出的古怪神情,忽然感到一丝不安,但又不好开口。书房里忽然陷入一阵沉默之中。
三人大约沉寂了五分钟,余教授才伸出右手,慢慢地朝方奁伸去。宁夏和方健都注意到,余教授的双手在微微颤抖。
余教授哆嗦着把奁盖打开,那面黄绿色的葵花形古铜镜立在三人面前。
方健似乎没有感觉,但宁夏明显听到余教授倒吸了一口冷气,似乎被这面铜镜震惊了。
看着铜镜,余教授喉咙“咕咚”响了两声,声音沙哑道:“那几个字就在这后面?”
宁夏忙回答:“是的!”
余教授抬起方奁,从镜面后面望去,似乎没有发现什么,有些疑惑。
“那几个字要到晚上黑暗之中才看得到!”宁夏忙解释道。
“哦!”余教授口气里明显地有遗憾的感觉,他看了看宁夏,以一种请求的口吻说:“宁夏小姐!那你能不能把这面古镜借给老师几天?”
“这个嘛?……”宁夏有些犹豫,她并不是担心余教授的人品,而是担心她前些天夜里见到的东西会吓到老人。
方健忙说服宁夏:“就几天嘛!过几天我们再来取好了!”
宁夏见余教授渴望的眼神,也不好再推辞,便点头答应了。不知为何,宁夏是出于对方健的信任,可能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何才第一次见面,就会将如此贵重的物品交与对方。
“教授!那您找到这几个古文字的出处了吗?”方健又问了一句。
“原来我只是想到夏商以前的金文,与这几个字相近。但是,今天看见这个方奁的年代,就有些不好说了!”余教授小心翼翼地把弄着方奁。
方健道:“我看像是明代的东西!”
“没错!这就是明代常用的一种女性用品!”余教授眉头微蹙,用放大镜细细地观察着方奁中的一切。
“那这几个文字就有古怪了?”
“是啊!明代时候的书写字体就已经很完善了,每种字体都已成熟,但这行类似符号似的文字,实在有些奇怪!”余教授摇头道。
方健说:“明代时期的文字已经发展得比较成熟了,我找过几乎所有的明代惯用的文字字体,与这几个字并不相似!”
“象形文字,你对照过没有?”
“有,最古老的甲骨文和金文,还有篆书,我都对照过,好像也不大相似!”
余教授微笑了一下:“你一定没有去找民间的文字!”
“民间的文字,您是说少数民族自己所创的文字?”方健恍然。
余教授点点头:“我看了看这几个的形状和笔画与现存的两种少数民族的文字相近。一种是水族的水文和纳西族的东巴文!这两种文字是现存世上唯一仍在使用的象形文字系统!”
方健和宁夏静静地听着,希望尽快能够得到答案。
“但是!我比较了一下,这几个文字虽然与这两个少数民族文字相近,但却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种!”说罢眼神中流出一股遗憾来。
方健和宁夏顿时有些泄气了。
从余教授家中出来,与方健告别之后,在公交站上等车的时候,宁夏忽然产生了一种古怪的感觉,她觉得有双眼睛在背后的甚么地方注视着自己!
方健已经骑着电动摩托离开了,四周只有几个看上去普通的候车人,但宁夏的直觉非常强烈,她感觉到的是一种让她背后发凉的寒冷。
宁夏的112路车来了,她上车之前,再次看了看四周,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她摇摇头,坐在了车后部靠窗的位置上。
宁夏端坐下来,112路车在前面的一个车站上停了下来,刚才窗外的那辆黑色轿车“忽”地从公交车旁超了过去,还没等公交车启动,就消失在前方了。宁夏有点嘲笑自己的神经太过紧张了。
晚上,宁夏洗过澡,准备上网,接到了陈瑛的电话。
“小夏!你在家吗?”
“在啊!怎么了?”
“我想借你一样东西,不知道方不方便?”电话那头传来陈瑛有些不好意思的声音。
“什么东西?你说!”宁夏笑了笑。
“你……你嫂子从欧洲给你带回来的那条蓝色的裙子!”陈瑛犹豫了一下,说了出来。
“怎么?要去约会吗?”宁夏调笑道。
“不是!……是去参加同事的婚礼!”陈瑛一下大叫申辩起来。
“欲盖弥彰!好吧!你来拿吧!”宁夏戳穿她。
“好!我一会儿过来!”陈瑛满心欢喜地挂断了电话。
陈瑛很快就到了,拿了宁夏那条裙子,就借故匆匆地走了,生怕宁夏追问什么。
“哎!我找到了苏云的包和日记了,你想过来一起看看吗?”宁夏在陈瑛临走前问。
“你先看看吧!我这段时间没有空,下周末再联系吧!”陈瑛掩饰不住脸上的欢乐,脚步轻盈地下楼去了。
“真是见色忘友!”宁夏断定陈瑛谈恋爱了。
第五章 车 祸(修改)
接下来的一周,宁夏的工作一直很忙碌,几天都是在加班,回到家已经快午夜了,加上对苏云的隐私有所顾虑,所以也就没有来得及去看苏云的日记。
周六一整天,宁夏一直在找陈瑛,已经快下午四点了,宁夏继续拨打陈瑛的手机,终于开机了。
“喂!”里面传来陈瑛懒洋洋的声音,听上去才睡醒。
“懒猫!起床了吗?你赶快过来一趟吧!我们一起看看苏云的日记!”宁夏不由佩服陈瑛的睡眠,这家伙一定是玩了整晚的游戏。
“好吧!我过来吃晚饭!你要做好吃的啊!”那边传来陈瑛的声音,宁夏挂断电话,开始在厨房捣腾起来,自父母出事之后,她就学会了做各种饭菜,在同学之中一直被传为佳话,苏云和陈瑛以前都经常过来蹭饭。
宁夏又出去买了一些小菜回来,一直在厨房里,不知不觉,一看时间,居然已是七点多了。
宁夏也不着急,陈瑛是出了名的慢半拍,从她家到宁夏的家,车程也需要四十分钟,而且又打扮梳洗一番,两三个小时的磨蹭是常事。
宁夏把肉汤放在小火上炖着,在客厅里打开了电视机。电视里五花八门地放着电视,宁夏不知不觉地闭上了眼睛。
“砰”地一声巨响,惊醒了熟睡中的宁夏,她被吓得跳了起来,一阵胡味从厨房涌了出来。
“不好!”宁夏大惊,忙跑到厨房,厨房内煤气灶上炖着肉汤的瓦罐已经四分五裂,瓦罐的碎片混合着肉块四处散落,汤汁也全部洒落。
宁夏忙把煤气灶关了,看了看时间,才炖了不到半小时,瓦罐怎么就炸开了呢?她可惜地看了看地上那些肉块和浓浓的汤汁,动手收拾起厨房里的一团乱来。
当宁夏的手收拾瓦罐碎片的时候,右手手指忽地被一块碎片划伤,鲜血流了下来。宁夏心中猛然一凛。
等她收拾完毕,陈瑛还不见到来,宁夏看了看时钟,都快九点了,不由奇怪,动作再慢也应该到了。她拨打了陈瑛的手机,手机接通之后,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之后一个男人的声音传了过来。
“喂!是陈瑛的手机吗?你是谁?”宁夏皱眉,她怀疑陈瑛的电话被人偷了。
而那边却传来那个男人急促的声音:“我是市立医院急救人员,你是伤者的朋友吗?你的朋友被车撞成重伤,正在赶往医院的路中,你最好赶到市立医院来!”
“什么?”宁夏全身一阵发软,她再次确认询问道:“伤……伤者是个女孩吗?”
“对!短发!圆脸!”那边传来一阵乱乱的声音,“快!快!止血!输氧!……”便挂断了电话。
宁夏一阵昏眩,过了几分钟,她镇定下来,立刻打车赶往市立医院,在途中,宁夏忐忑不安地给陈瑛家中拨了个电话,却无人接听。
当宁夏赶到市立医院手术室的时候,陈瑛的父母已经早到了,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可能是医护人员拨打过电话了。
此刻已进入午夜时分,整个市立医院大部分都静悄悄的,仿若一只进入梦乡的巨兽,而这只巨兽在梦乡中,也依然在不停地吞噬着陆续离开这个世间的孤独灵魂。巨兽唯一灯火辉煌的,是“它”的急症室。
急症室里灯光都是那种苍白得发绿的日光灯,每个人的脸色都显出那种毫无血色的病态来。过往的医护人员和就诊的病人似乎都被这种与地狱相近的环境影响,毫无任何生气,整个大厅空荡荡的,犹如一个巨大的坟墓。宁夏顿时感到一种凄凉和无奈,一阵寒意不由自主地涌上心头。
顺着长长的走廊过去,宁夏一眼就望见了坐在走廊尽头的陈瑛的父母亲。顺着甬道般的走廊走过去,陈瑛母亲满脸泪水,虚弱地靠在丈夫的肩膀,不住地抽泣,陈瑛的父亲眉头紧蹙,哆哆嗦嗦地抽着香烟,不时地在发抖。
宁夏一阵心酸,走了过去。
“阿姨!叔叔!”宁夏的声音也在发抖。
陈瑛的母亲点点头,已经没有任何精神,陈瑛父亲忙说道:“坐!”说罢也不再开口。
宁夏心神不定地坐着,陪着两个老人一直等到手术室的门被打开。一个中年男医生走了出来。
“医生!我朋友怎么样了?”宁夏哽咽道。
医生近似同情地看了看宁夏,摇了摇头。
宁夏的头“轰”地一声,心中的一丝希望终于崩溃,心头像被巨石压住一般,喘不过气来,眼前顿时一阵昏黑。而旁边传来一声尖叫声,接着传来陈瑛父亲急促的声音:“宁夏!快帮忙!你阿姨昏倒了!”
宁夏帮陈瑛父亲扶起全身软得像条鱼的陈母,暂时在凳子上休息。
手术室又打开了,一张铺着白色床单的病床被两个护士推了出来,白色的床单上印染开来的血迹,就像是雪地里开过的梅花那样醒目刺眼。陈瑛一动不动的身形躺在床单下面,随着病床的推动而微微颤动。
宁夏猛地站了起来,病床在医生的示意下停了下来。宁夏微微颤抖的手轻轻地掀开了床单,下面躺着的正是那个熟悉的陈瑛。此刻的她半边脸部被血渍染红了,双眼紧闭,那平日里可以滔滔不绝的嘴唇此刻也永远地闭上了。
宁夏再也坚持不住,身体软软地滑下,手指滑过陈瑛身上那件几天前自己借给陈瑛的灯芯绒蓝色连身裙,跌坐在了地上,无助地哭了起来。
病床被护士推走了,医生扶起宁夏,安慰了几句,也走开了。陈瑛父亲再也坚持不住,低声哭泣起来。白得发蓝的冷色灯光下,整个医院走廊里渗透出一股极度的悲凉。
警察进行了车祸的调查,但是据目击者所说,当时在宁夏住宅外的一条路上,一辆黑色的轿车急速向陈瑛冲去,在陈瑛倒在地上之后,那辆黑色轿车丝毫没有停留,就急速而去了。所有的线索就只有这些,由于天色太暗,目击者连车型都没看清楚,警察说会立刻着手调查。
几天之后,当宁夏陪着陈瑛父亲把陈瑛的骨灰捧回陈家时,陈瑛母亲已经三天粒米未进了。整个房间内暗沉沉的,东西凌乱地摆放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气息。
陈瑛父亲来不及招待宁夏,忙去照顾已经神经恍惚的陈瑛母亲。宁夏忍住巨大悲哀,帮助他们打扫起房间来。她打开窗户,一股新鲜的空气涌了进来。
当宁夏把垃圾收拾在厨房门口的垃圾桶内时,忽然发现一旁的洗衣机上,挂着几件脏衣服。她又连忙整理这些脏衣物,准备打开洗衣机,却看到了陈瑛生前所穿的几件衣服和牛仔裤,其中,有一件正是陈瑛出车祸当天所穿的宁夏借给她的灯芯绒蓝色连身裙。
那是宁夏在前几天借给陈瑛的,却没料到那居然是陈瑛在这世间最后穿过的衣服。宁夏在半个月内接连失去了两个最好的朋友,不禁坐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当天晚上,宁夏一直处在极度悲哀之中,她头疼欲裂,伸手打开床头的一瓶抗抑郁药瓶,就着一杯冷水,吃了下去。她已经五年没有碰这种药了,但此刻,她怎么也抑制不住不去吃这种药片的感觉。
宁夏的双眼已经哭的又红又肿,喉咙干涩,她一回到家中,就一直和衣躺在床上,看着天色变黑,又看着天色变亮。
宁夏向单位请了半个月的假,就一直呆在家中,哪里也不去,每天就只吃一点点方便食物,顷刻间,她已经瘦得不成人形。
天色乌沉沉地,又想下雨了,宁夏刚回到家中,雷雨轰然而至,大滴大滴的雨滴打在客厅的玻璃上。透过纱窗,雨点伴随着突如其来的狂风,撩起窗帘,扑入客厅。
宁夏手忙脚乱地忙四处关窗户,她有些奇怪,下午出门前她是四处检查了,门窗都关好的,怎么现在窗户都四处大开着?幸好自己回来得及时,要不然房间内不堪设想。
宁夏四处收拾好,已经快七点了,她到厨房炒了个鸡蛋炒饭,胡乱地填饱肚子,来到卧室,打开了电脑上网。
宁夏打开自己的邮箱,看了看邮件,只有一封信,原文如下:
你好!在博客上看了你得到古镜的经历非常惊讶,那看上去与我以前的一面古镜非常相似,但由于某种原因遗失了。请你出让你的那面古镜,立刻把价格报给我!
复仇者
这封信立刻引起了她的注意,这个“复仇者”是谁,口气如此蛮横强制?宁夏哑然失笑,她看了看所发时间,正是下午五点,她立刻回复过去:
对不起!我对你的收购没有任何兴趣!
过了一会儿,那“复仇者”的邮件又来了,宁夏打开一看,居然是:
五万元,如何?
宁夏又回复道:
对不起!不卖!
“复仇者”:
七万?
宁夏:
NO!
“复仇者”:
你不要太得意!!!
宁夏:
请自重!
宁夏在回复了最后那封信之后,立刻下网关机了。她正在被这个蛮不讲理的“复仇者”气了一头的火气时,一旁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宁夏看了看自己的手机,没有任何电话,不禁讶异,再一看,原来是苏云那部红色手机在不断地发出声响。
宁夏更奇怪了,她明明记得自己在查到“古潭会所”之后,就把苏云的电话关闭了,怎么此刻又被开机了呢?
“嘀零零”的声音不时间断地响着,窗外的雨还在继续,窗户上被雨点敲打出来的声响与手机的声音混合在一起,使宁夏的心再度揪了起来。
宁夏拿过苏云的电话,翻开盖板,一看,原来并非来电,而是一条条仍在继续不断发过来的短讯!那“嘀零零”的声音正是短讯声!
宁夏打开短讯栏,发现里面正在发过来的或是已经发过来的是一个号码为“136”开头的手机电话,打开里面的内容一一查看时,宁夏倒吸了一口冷气,短讯上显示:
“下地狱我都要缠着你!”
“下地狱我都要缠着你!”
“下地狱我都要缠着你!”
……
所有二十多条短讯全部都是一样的内容,宁夏的手开始发抖,猛地一把丢开苏云的手机,手机短讯的“嘀零零”仍在不断地响着。
短讯声大约又响了十分钟左右,终于停止了,宁夏心有余悸地拿过来一看,又没有电了,她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宁夏想了想,有些犹豫,但还是把苏云的充电器接在了手机的接口处,重新打开了手机。
短讯没有再发来,宁夏看了看,大约有几十条,已经把内存都占满了,宁夏沿着刚才疯狂发短讯的“136”的号码拨了过去,可难以置信地是,那居然是个空号!
宁夏又看了看刚才那些恶毒的短讯,浑身不寒而栗,房间里一股恼人的压抑感顿时扑面而来。她立刻起身,不管窗外的雨点,“忽”地打开窗户,一股清新夹带着雨丝的空气涌了进来,宁夏感觉稍稍好过了一些,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忽然,客厅里传来一阵阵欢笑声,宁夏惊醒过来,走下床,打开卧室的门,难以置信—
客厅里热闹非凡,沙发上亲热地坐在一起的是宁夏的哥哥—宁康和他的上海女友—简娜;而父亲则坐在他的摇椅上,看着手中的报纸;厨房里也灯火辉煌,母亲的身影正在穿梭不停,忙着做饭。
宁夏看着这所有的一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母亲把一盘辣子鸡端上饭桌的时候,对瞠目结舌的宁夏嗔怪道:“愣什么,还不来帮我端菜!”
宁夏匪夷所思,被母亲拉近厨房,看着母亲高兴的神态对她低声吩咐道:“今天你哥哥第一天带女朋友回家,你可不要乱说话啊!”
天啊!此刻的情形不正是六年前元旦的那天吗?过了不到半年,父母因飞到上海看望儿子与儿媳,而遭遇了空难的。
看着宁夏满脸诧异,大张着嘴巴,母亲皱眉了:“怎么了?这幅表情,不喜欢你未来嫂子?”
宁夏忙摇摇头。
母亲看了看她,又说:“怎么你今天看起来有些怪怪的,神色有些不对!”
宁夏看着眼前这个熟悉慈爱的母亲,一下子忍不住,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一把抱住母亲,压低声音哭了起来。
“傻丫头!莫名其妙哭什么呀!”母亲诧异着拍拍宁夏的背,“我的菜还在灶上呢!快过来帮忙!”
宁夏站起身来,让母亲过去,抽泣着掐了掐自己的脸颊,立刻疼得松开了手,这究竟是梦境还是别的什么,为何会有疼痛的感觉?
菜全部都准备好了,包括宁夏在内的五个人都端坐在餐桌前,气氛融洽地吃着饭。
宁夏心情复杂地看着桌上的四个人,尤其是母亲和父亲,此刻就像是在播放六年前录制的电影一样,丝毫没有改动,只不过宁夏心里却知道这只不过是场梦,梦醒了,就什么也没有了。想到这里,宁夏的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还好,父母亲和哥哥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漂亮、时髦的简娜身上,并没有看出宁夏的异常。
宁康忽然开口了:“爸、妈,我们想在今年年底结婚!”
母亲感到有些突然,今天才见第一次面:“这么快?”
简娜娇笑道:“阿姨!不算快,阿康都已经三十了!”
“那你们的住房找到了吗?这么急!”父亲有些不解。
简娜和宁康对望一下,宁康笑道:“我已经想好了,我决定和娜娜回上海开个律师事务所!房子嘛,就在那边选了!”
“什么?”父母大惊,这么重要的事情,他现在才与父母商量。母亲的脸一下就垮了下去,顿时,饭桌上一阵尴尬。
宁夏忽然有股透不过气来的感觉,五年前正是为了看望远在上海的宁康,父亲、母亲才不幸遭遇空难的。她顿了顿,向宁康建议道:“哥!你不考虑一下吗?”
宁康笑笑,有些讪讪地对父母道:“不好再考虑了,娜娜……已经……怀孕了!”
顿时,饭桌上又是一阵沉默。
母亲“忽”地站起身来,拉开椅子,铁青着脸,走进房间内,“砰”地一声,用力把门关上了。
父亲忙起身,追到房间内,进去之后,也把门关上了。
饭桌上只剩下宁夏三人,尴尬地不知该说什么。
宁康皱皱眉,起身对宁夏说:“我们先走了,你帮我劝劝父母!”简娜一副做错事的样子,畏畏缩缩地跟宁夏告别之后,跟着宁康离开了。
宁夏忽然想起什么,忙追到楼道口,对宁康道:“哥!你不能去上海!你要是去了上海,爸妈就会……就会……”她不知道该不该把父母空难的事说出来。
宁康有些不耐烦:“会怎样?你说清楚一点!”
宁夏的泪水“哗”地流了下来,眼光透出一种哀痛,轻声道:“你若去了上海,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宁康以为宁夏是说客,瞪了她一眼,拉着简娜迅速离开了。
客厅里顿时安静下来,宁夏隐约听见母亲哭诉和父亲劝说的声音,叹一口气,在客厅中的沙发上坐下。
就在宁夏坐下那一瞬间,整个房间忽然一黑,所有的灯光顿时熄灭,宁夏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那种古怪的感觉又来了,宁夏的口鼻又呼出一道道白色雾气,四周的温度像是降到零点,巨大的寒意渗透了宁夏全身每个毛孔。
刚才还传来声响的父母房间此刻也静谧无声,只剩下客厅内的时钟砸滴滴答答地响着。一种巨大的恐怖感向宁夏周身挤了过来,直挤得她透不过气来。
“嘀零零”一阵大作的电话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在寂静的房间内尤为刺耳。那是从客厅的茶几上传来的座机铃声。
宁夏在黑暗之中一把接过电话,慢慢地把听筒靠近耳边,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是宁康。
“小夏!”
“……”宁夏不知道这是否是刚才梦境的延续或是别的,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但听筒内又传来宁康的呼叫声:“喂!喂!小夏!小夏!”
“我在呢!”宁夏忙回答道。
“吓死我了!以为你出事了呢?”宁康的口气比平时有些奇怪,声调是那种接近高音的部分,听起来怪异又刺耳。
“什么事?哥!”
“……”那边好半天没有说话,一阵抽泣声传来,接着宁康带有哭调的高音传了过来,“你嫂子她……她……走了!”
“走了?”宁夏不明白什么意思。
“呜呜呜……她……她……她今天……被……一辆……水泥卡车……压了过去……”宁康的哭声混合着含糊不清的话语终于说完了。
宁夏心中一凉,听筒从手中滑落,瘫软在沙发上。
宁夏从断断续续的宁康的哭诉中得知,简娜在下午下班回家,路过一处施工工地的时候,忽然,施工工地中一辆疯也似的水泥搅拌车朝简娜冲了过去,并一直到撞到对面楼房的墙壁上才停止下来,对面楼房的墙壁都被撞了一个大窟窿。简娜当时的惨状简直可以用“被压成肉酱”来形容,整个身体几乎已经不可辨认。宁康一听说,几乎立刻昏倒,在极度悲伤和恐惧之中,他才给远在千里之外的世上唯一的妹妹拨通了电话。
在接下来的几天,宁夏几乎每天都给宁康打上十个以上的电话,为的是不让宁康崩溃和失去理智。他一度在电话中提到过那个喝醉了的水泥车司机,尽管他已经被警方拘留。但宁夏还是从宁康的口气中听出,他准备去向那个司机报复。
在宁夏担心了整整半个月之后,宁康从上海回来了。
第六章 日 记
最近宁夏身边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几乎都与死亡有关,她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精神也极度憔悴,单位的领导在得知她的情况之后,便破例放了她一个月的长假,等她恢复过来再上班也不迟。
这天晚上,和宁康沉默不语地吃过晚饭之后,大雨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宁夏把卧室的窗户关得只剩一条缝,坐在床上,打开台灯,顺手拿起床头柜的杂志来看,“啪”地一声,一本什么书掉在了地上。
宁夏起身,伸手在床脚处触摸到一个硬壳的书本类的东西,拣起来一看,是本白色硬壳的笔记本。
宁夏看着有些陌生,但马上想了起来,这是前些天好不容易从古潭会所找到的苏云的日记本!
宁夏低头想了想,口中自言自语道:“对不起,苏云,请你原谅,我想知道你自杀的原因,所以不得不翻看你的隐私了!”
她叹一口气,马上打开日记本,细细地看了起来。
一行行娟秀的文字出现在眼前,苏云以她那惯用的蓝色墨水记录着所发生的一切。宁夏看了看日记的时间,这本日记本较新,时间是从一年半前开始记录的,到苏云自杀那天,大约有五百多篇,宁夏为了找到苏云男友的信息,只得一页页地翻看。
一些无关紧要的篇章宁夏就跳了过去,首先让她注意到的是2006年上半年的:
“2006年,一月十四日,阴:
今天是周末,还有几天就放春假了,父母等着去我回去过年,但我的心,却在他身上。今天他又早早地走了,据说是要去买礼物给家人。我知道,他的礼物是属于别人的,他的欢乐也是属于别人的,与我无关,我只是他身边的一个陌生人!”
宁夏看到这里,不由心酸,苏云感情上的无奈和落寞,作为好朋友的她,居然都没察觉出来。她接着往下看:
“2006年,二月十一日,多云有小雨:
昨天我们在一起度过了一个美妙而又难忘的夜晚,他说是把情人节提前给我了。原因我当然知道,但我不介意,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什么都可以忘记,包括委屈和寂寞!”
宁夏看到这一篇,已经料到苏云和那个“他”是一段不能为人知的恋情,难道对方是个有家室的人?
宁夏又翻了几篇没有提及那个“他”的篇章,眼皮不知不觉沉重了起来,日记本上的小字像小鹿跳舞一样乱蹦起来……
“小夏!小夏!”有个轻柔的甜美女声忽然在耳边响起。
宁夏翻了翻身,眼睛仍未睁开。
“小夏!小夏!”那个轻柔的声音依然在宁夏耳边轻轻唤着。
宁夏忽然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想把眼睛睁开,但眼皮就像是被胶水粘住了。怎么使劲都睁不开。
“小夏!你认出我了是吗?”那个甜美的声音似乎就在宁夏的身边,宁夏恍惚间,猛地从这个江南口音听了出来——简娜!
顷刻,宁夏一个冷颤一激,眼睛忽然睁开了,果然,正是简娜!她正坐在宁夏的床脚处,正盈盈微笑着看着宁夏。她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这个依然年轻美丽的女人,嘴巴张得大大的,几乎喘不过气来,这是怎么回事?是梦境吗?抑或是别的什么?
宁夏口中又呼出一口雪白的气体,卧室的温度陡然降至零点,宁夏把身上的被子紧紧地裹了又裹,但似乎仍低档不住那突如其来的寒冷。
简娜仍在微笑,那种笑容给宁夏带来的不是舒心,而是一种极度的恐惧。半个月前,简娜不是出事了吗?眼前这个简娜,究竟是什么东西?
宁夏伸出一只手指,狠狠地在大腿上掐了一下,剧烈地疼痛更加剧了她的恐怖。她惊惧万分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简娜,希望这个真实的梦境尽快消失。
“嫂……子……”宁夏结结巴巴地望着眼前这个简娜,古怪又恐惧的感觉让她大脑一阵发昏,口中吐出一句话来。
“小夏!”简娜的眼神中透着一股浓浓的悲哀和无奈,声音充满了无限的忧伤,“你知道吗?你哥哥变心了!他不再爱我了!”
“不……会吧?”宁夏本不想开口,但不知怎的又冒出一句话来。
“你不相信我?”简娜的脸忽然逼近宁夏,原本秀丽的脸庞在近距离的视角下已经变形。宁夏的心差点冲出胸口,忙摇头表示相信她。
简娜又坐回原来的位置,眼神望向窗外,幽幽地说道:“你们都不相信我,我知道!但是他相信我!”
“哪个他?”宁夏不知道简娜口中的那个“他”究竟是男是女?
“就是乡南的主人!”简娜口音带有极重的江南口音。
“什么‘乡南’”宁夏一时听不明白。
“是他告诉我的,不会错的,你哥哥爱上别人了!”简娜幽灵般的眼神又往向宁夏。宁夏顿觉一阵冰冷肃杀之气迎面而来,简娜那张比纸还苍白得脸越来越逼近宁夏,宁夏浑身无力,声嘶力竭地大喊起来……
“小夏!小夏!”宁夏的脸一阵火辣辣的疼痛,睁开眼一眼,面前的不是那个已经死去的简娜,而是满脸焦急的宁康。
“做噩梦了?”宁康皱眉递过来一杯水,宁夏接过水杯一饮而尽,接着不住地喘气。
“别胡思乱想了,好好睡吧!”宁康说完便出去了。
宁夏发现自己全身都已经湿透了,起来换了一件睡衣,重新睡下,但刚才那一幕仍然历历在目,挥散不去。
宁夏这几天都陪在沉默不语的哥哥身边,每日做的饭菜他也只吃上两口,就马上进到父母生前的房间里去了,为了不让宁夏打扰,宁康居然锁上门。
看着哥哥的状态,宁夏心中焦虑不安,她已经禁不住折腾了。正当她坐在客厅内不住流泪的时候,手机忽然“嘀零零”地响了。
打电话的是方健:“宁夏吗?你在哪里?赶快到‘山雨花园’余教授家来,我在余教授家等你!”声音焦急又紧张,话音未落,就把电话挂断了,与往日那悠闲镇定地口气截然不同。
宁夏这才想起,那个方奁放在余教授家中已经好多天了,自己因为哥哥的事情,几乎已经忘记这件事了,要不是今天方健的电话,她都不知道何时才能想起来。
宁夏走到父母房门前,仔细地倾听着宁康的动静,里面静悄悄地,可能是睡了,宁夏蹑手蹑脚地在房间换好衣服,准备出门。
忽然,宁康打开了房门,红着一双眼睛,冷冰冰地问:“你上哪去?”
宁夏有些突然,结结巴巴地说道:“我……和朋友约好了!”
宁康打量她片刻,冷冷道:“早点回来!小心点!”说罢又把门关上了。
宁夏半小时后来到了余教授家时,方健已经在客厅里了。
余教授的妻子不断哭泣地半躺在沙发上,方健和几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在不断地安慰着。
“你来了!”方健一见到宁夏,马上站起身来,对那几个年轻人道,“这是我的朋友!”接着又对宁夏介绍道:
“这几个都是我的同学,我们都是余教授的学生!”
宁夏友好地朝那几年轻人点点头,在一旁坐下了。宁夏看了看房间,似乎没有看见余教授,轻声对方健道:“余教授呢?”
此话一出,客厅里所有的人都沉默起来,气氛一时尴尬,宁夏有些发怵,担心是否自己说错话了。
余教授的妻子又哭了起来,方健一脸沉重,在宁夏耳边低声说道:“余教授前天晚上出事了!”
“出什么事?”
“他被人发现晕倒在黑镇的一间废弃的屋子里,被人送进医院之后,今早因心脏衰竭在医院过世了!”方健的话犹如一颗炸弹,炸得宁夏几乎体无完肤。
黑镇废弃屋子!
宁夏一时失神,双眼呆呆地望着方健。
“要不你在书房等我,我们商量一下余教授的后事!”看着惊恐不知所措的宁夏,方健以为是死亡让这个女孩失常,忙把宁夏扶进书房坐下,轻轻带上门,与同学商量去了。
宁夏跌坐在一张木椅上,半天回不过神来,又是死亡!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死亡像影子一样追随着她如此紧密?
地狱的使者?这个念头一窜入脑海,宁夏忽然想到了什么,她立刻抬起被泪水挂满的脸颊,眼光四处寻找着前些天寄放在这里的那个紫褐色的方奁!
方奁!没错,就是那个方奁!那个给人带来厄运的方奁!宁夏停止哭泣,立刻在余教授书房内三面巨大的书柜里找寻起那个方奁来。
但宁夏只看了看书柜的玻璃门,至于书柜下方的柜子和案几下的几个木箱,她没有去动它们,毕竟是别人的东西。方奁没有放在看得见的地方,宁夏只好作罢,等待着方健。
余教授的案几上胡乱摆放着一些书籍和稿纸,宁夏随手拿起案几上的一本《明代杂史》翻来看,但由于内容生僻,宁夏放下了。她又拿起了一本《中国古镜研究》,但没看几页,也看不下去了。
此时,一本颜色极为陈旧的线装书从《中国古镜研究》的下面露出了来。
宁夏好奇地挪开上面的基本研究类专业书籍,拿起了这本古旧的线装书来。
此书用繁体隶书竖行写着“古镜幽谭”四个字,没有任何作者的署名,书页全部都已经发黄,有几页像是被水渍浸透过,还遗留着暗黑色的痕迹。宁夏一翻开,一股令人窒息的霉味扑鼻而来,里面得字体也是那种竖行的繁体。如此来看,那是一本很多年前出版的古书籍。
宁夏随意翻了翻,尽管竖行的繁体很难阅读,但其中的一段忽然出现的“黑镇”二字引起了她的注意,里面的文字均是古文,宁夏看得很费劲,但却被里面的内容深深吸引,大致内容如下……
明代中后期,一个曾在北京的卫姓高级官员因得罪权贵,被流放到了黑镇上,由于他所携带的家底较厚,因此也在黑镇这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做起了一方霸主,连当时那些县令都要对这卫家恭敬三分。
卫姓官员名权,来到黑镇之后,在黑镇上盖起了一座大宅子,里面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几乎就是一个微型的皇家园林。令人乍舌的豪财使当地人都为之震撼。而卫权则大胆地为这个宅子取了个名字,叫“麒麟阁”。
但令当地人奇怪的是,这个卫权年近四十,居然没有婚配,在大宅院建好的第二年,就在黑镇上四处托人说媒,要找一个好人家的媳妇,而且并不要求门第,只要温柔听话就可以。如此一来,黑镇方圆十几里地方的人家都开始贿赂此地仅有的几个媒婆,想把自己家成年或未成年的女儿嫁入“麒麟阁”。
最终,四处比较之后,卫权娶了当地县令的独生女儿为妻,也就断了其他人的念头。县令女儿在众人的羡慕之中开始了“麒麟阁”中深宅大院的生活。
县令因此也得到了一大笔丰厚的聘金,心想女儿嫁给了金龟女婿,终于可以过上好日子了。可还没有三个月,县令女儿就与娘家失去了联系,再也不见人影。县令几次想借口上门拜访,却都吃了闭门羹,十分郁闷。
又过了一个月,卫权居然再度在黑镇上宣布,重新开始寻找妻子。县令大惊,忙跑去理论,却被卫府人赶了出来,并被卫权告知,自己纳妾是天经地义的事,任何人不得插手。
县令吃了个冷亏,做不得声,但他要求见见自己的女儿,想问问情况。可卫权却不让县令与女儿相见,并威胁县令,如若再来“麒麟阁”胡闹,立刻通知上面将他查办。
县令极为恼怒,回到县衙之后,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总觉得女儿是落入了虎口,难以出来了,但苦于当时的明律,却只能作罢。
卫权又风风光光地娶了当地一个商贾的女儿,与上次一样,不到三个月,商贾女儿也没能够与娘家再来往,犹如消失了一般。没几天,卫权又得意地宣布,要再纳一个妾室。
商贾同样疑窦重重,无奈中找到县令,共同商量对策,二人决定,悄悄派人直接去府衙,状告卫权。可就当二人商量完的当晚,商贾和县令的府中居然同时失火,大火把县令和商贾两家人全部烧死,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
黑镇上的人惊慌了,开始怀疑起卫权,都不原意把自己的女儿嫁入卫府,以免遭遇前车之鉴。
但卫权却看中了一个老中医的女儿—姬雪,强行欲将姬雪娶回卫府。老中医一家敢怒不敢言,也就应允了。
在第二天姬雪被迫嫁入“麒麟阁”之后,就开始了在这个大宅院中离奇诡异的生活……
看到这里的时候,宁夏被从客厅进来的方健打断了。宁夏有些不好意思地合上了《古镜幽谭》。
“他们先走了!”方健眼中掩饰不住悲伤。
这时,余教授的妻子进来了,哽咽地对方健说:“这次要谢谢你们了!这里所有的书籍,你们尽量选些带回去留作纪念。我准备回老家去,剩下的书籍,麻烦你们几个同学帮忙处理好了!”说着,强忍住极大的悲痛,离开书房,进卧房休息去了。
看着悲痛的余教授的妻子,宁夏感同身受,一联想起之前失去的亲人朋友,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
方健顿感奇怪,宁夏与余教授只有一面之缘,为何会如此悲恸?
宁夏看着他疑惑的眼光,把之前失去好朋友的事说了出来。
“是啊!一下子失去最亲近的人,的确很痛苦!”方健叹一口气。
宁夏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对了!”方健忽然开口,“你的那个方奁,我问了一下师母,她居然从未见到过,所以我想请求她,来这里找一找,她同意后,我就给你打电话,叫你过来了。这是师母给我们的各个柜子的钥匙!”说着把一串钥匙掏了出来。
二人开始打开各个书柜被锁上的柜子寻找那个方奁,但奇怪的是,里面除了一些零零散散的小摆设之外,居然都没有。方健又打开了案几下面的几个红木古董箱子,里面摆放的是一些线装古籍书本,也没有发现方奁的踪迹。
方健抓抓脑袋:“奇怪了!余教授把东西放哪里了?”
而此刻宁夏的心里却在想,找不到更好,这个给人带来厄运的东西,自己终于可以摆脱了。
“走吧!我不想找了!”宁夏拉住方健准备离开。
“说什么呢?那可是个价值连城的古董!很有研究价值的!”方健有些生气宁夏的这么不在乎。这些古董,正是考古学者们了解当时社会发展情况的一个记录物,这些看似平常的东西往往在无意间记录下了当时社会的各个细节,是非常有研究价值的东西。更何况那面古镜的背后,还有一行难以言状的奇怪文字,说不定由此可以解开很多历史学家都难以解释的一些秘密。
听方健说教般地解释完,宁夏只有留下,见方健仍在执著地四处寻找方奁,只有坐在案几一头的靠凳上等待。
方健用手敲了敲立在书房一角的一个大花瓶,那是一个仿明时期的青花,里面竖着许多书画卷轴。方健把花瓶里的卷轴全部掏了出来,又伸手朝里面探探,花瓶很深,方健的整个手臂伸进去,还几乎够不着底。
“里面有个纸包!”方健索性把头伸了进去,传来一声瓮声瓮气地声音。
宁夏站起身来,方健满脸通红地抬起头,手中拿着一个牛皮纸包。宁夏和方健把卷轴都放回花瓶,忙不迭地打开了牛皮纸包。
牛皮纸包里面居然还有一层白色丝绸包裹着,方健打开了丝绸,果然,那个方奁安然无恙地躺在里面。
方健松口气:“还好!找到了”说着递给了宁夏。
宁夏接过方奁,被余教授用白色丝绸包裹着的方奁放在手中,手指透过丝绸那滑腻的触感,再次触碰到方奁盒盖上玲珑剔透的雕刻时,宁夏心中忽然涌现出一种极其古怪的感觉。
“好了!终于物归原主了”方健似乎安心了。
“那好!我们走吧!”宁夏把这个让人心神不宁的方奁放入背包中。
方健点点头:“你先走吧!我帮余教授清点一下他的书籍!”
宁夏笑了一下,走到门口,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来:“能不能把那本书借给我看看!”她手指着案几上的那本《古镜幽谭》。
方健马上把书递给了她:“你都听师母说过了,你觉得有用的,可以保留它的!”
宁夏忙说道:“那你帮我谢谢师母了!”
方健露出了一丝微笑:“那我不送你了!”
带着方奁和那本古书,宁夏回到了家中。
宁康还紧闭着房门,宁夏轻轻地敲了敲门,里面仍是静悄悄地。
自宁康回来之后,宁夏也不好对他说什么。看上去他好像很需要安慰,但是一旦宁夏试着开口,他就立刻离开客厅,把自己关进父母的书房内。所以宁夏也由着他去了,毕竟她自己也是极其脆弱的,一旦说了什么激动的话,自己可能都会哭晕过去。
宁夏回到自己的房间,把方奁放入抽屉。看看时间,还不到五点钟,宁夏把那本《古镜幽谭》打开来,一种强烈的欲望使她接着刚才的那段继续往下看:
姬雪在新婚的第一夜就被卫权冷落了,又冷又饿地等了整个晚上,就这样沉默地过了第一个新婚之夜。
接下来就更古怪了,姬雪居然被人用一把大铁锁锁在了新房里,就只见到过一个每日三餐把饭菜送到房间里来的中年女佣人,几乎见不到任何人。
姬雪在卫府的感受就像是跌入了一个死气沉沉的冰冷的坟墓,没有任何一丝活气。
终于有一天姬雪忍不住走出厢房,想四处逛逛时,无意间来到了一处被卫府荒废了的令人恐惧的园子,在园子里姬雪发现了一间门外锁着一把大铁锁的房间,里面还隐约传来一些细微的古怪声音。姬雪居然看到了一张令人惊惧的面孔,晕了过去……
姬雪已经得知自己与之前的两位太太一样,被莫名其妙地囚禁了起来,她想尽一切方法向逃出此地,但几次都被管家和女佣人抓了回来。姬雪只得每天看着娘家带来的一面镜子发呆……
“镜子!”看到这里,宁夏忽然产生了一种古怪的感觉,又是镜子!她忙接着往下看:
在这极度凄惨的地狱般的厢房里,姬雪长时间见不到一丝阳光,除了那个半句话也不多说的女佣人,姬雪看不见任何活物。不知过了多少天,姬雪发现自己竟然长出了白发。由于长时间以来的禁锢,姬雪感到自己就像是度日如年,精神已经接近疯狂,甚至想到了自杀。
但姬雪的计划屡次失败,她的房间里最后连个有锐角的东西都被搜走了,于是她开始绝食。当女佣人发现姬雪粒米未进的时候,姬雪被男管家和女佣人强行灌入米汤,将她那微弱的生命维持了下来。
姬雪几乎崩溃了,她不知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地狱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姬雪终于疯了,她每天都穿着那套她刚嫁入卫府时的大红衣裙,定定地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那面镜子,反复地梳着她头上已经全白的长发!
宁夏看到这里,倒吸一口冷气,红色衣裙、镜子,这个姬雪莫非就是她在黑镇上见到的画像上的女子?二者居然有着奇异的相似。宁夏不敢断言,心有余悸地接着往下看:
姬雪疯了以后,一个白衣女人出现了,似乎她才是这里的主宰者。
忽然有一天晚上,姬雪穿着她那套已经变色发暗的红色衣裙在开着窗户的厢房内静静地梳着白色长发,一个白色身影出现在姬雪的镜中。姬雪猛一回头,却发现什么也没有,窗外只有几株海棠被风吹动,不停地摇晃着。姬雪眼中忽然闪现出一股巨大的恐惧之色来,原来她并没有真的疯,而是为了让白衣女人放松警惕,自己才有可能逃出这个地狱。
又过了几天,每天晚上姬雪几乎都在镜中看到了那个白色的身影。第五天晚上,当那个白色身影出现在镜中时,她极度恐惧地大叫起来。女佣人赶了过来,但并不相信姬雪的疯话,直到姬雪迫不得已把装疯的事说了出来。白衣女人此时冷冷地出现在姬雪身后。
姬雪再度被严厉看管起来,再次跌入绝望的深渊。当天夜里,姬雪莫名其妙地被噩梦惊醒,她起身之后,却在梳妆台上的那面镜子中发现了一张血淋淋的面孔,大为惊骇,失声惨叫起来。当女佣人赶到之后,发现姬雪已经用锐器割断手腕自尽身亡了……
作者写到这里就停止了,并不是没有写完,而是最后的几页被撕毁了,只留下了残缺的边页,而写到姬雪看见镜中白色人影的时候,最后几张页面上布满了黑色的水渍,越看越像女主角自尽时手腕上喷出的鲜血。
宁夏看到后面,忽然觉得一股冷气直往背后的脊椎骨窜上来,直冷得她的头皮发麻,她匆忙合上书页,把这本令人毛骨悚然的古书放进了书房一个角落里。
宁康终于从房间里出来了,眼神冷漠地望着宁夏:“我饿了!”
在极度沉默中吃过晚饭,宁康又一声不响地进房间里去了,宁夏收拾好之后,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了电脑开始上网。
邮箱里有几封邮件,宁夏一看署名,不由眉头皱了起来,这些都是那个曾经恶言求购古镜的“复仇者”!
第一封:
怎么?还想坐地起价吗?我可不加一分钱!
可能是宁夏几天都没回复,第二封又来了: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第三封:
丫头片子!不要惹火我!
第四封:
有你好看的!!
第五封上面没有一个字,只有一张骷髅头的图片。
宁夏冷笑一下,看了看最后那封邮件,时间在五天前。她正要点击“删除”,忽然心中一动,她又打开第三封邮件:
丫头片子!不要惹火我!
“丫头”?宁夏一愣,这个“复仇者”如何知道自己的性别?
宁夏想了想,马上给方健打电话,但他的手机却不在服务区内,一时之间打不通。
宁夏立刻把复仇者的几封邮件转发给了方健,当一封封邮件转到“千年亡灵”的邮箱时,宁夏心中忽然产生了一个古怪的念头。
“千年亡灵”、“复仇者”,宁夏神情复杂地看着这两个网名,继而又摇了摇头,关上了电脑。
夜色渐渐深了,宁夏毫无睡意,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多了,以至于她的精神一直亢奋着,说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可能是恐惧,也可能是悲伤,总之,这些情绪像一团浆糊一样搅得宁夏的大脑一片混乱。
宁夏翻开苏云那本白色硬壳的日记本,接着上次的篇章继续往下读:
“2006年,三月十一日:晴
今天,他带我去了一个豪华得令人乍舌的宫殿—‘古潭会所’,并为我花了近四万元办理了一张会员卡。我的心情很复杂,我并不想他在我身上花那么多的钱,但是他却说,一直以来没有给我一个名分,实在觉得太歉疚,而且又不能一直像小偷一样出入我的住所,所以选择了这样一个普通人根本进不来的地方。
我的这张会员卡包下了‘幽兰斋’半年的时间。花了近十万元,不过是在这里可以安静地不被人打扰地休息和进行各种各样富人们才玩得起的游戏和体育运动。
而我们,却只是在‘幽兰斋’天井中的靠椅上静静地享受阳光、喝茶、聊天!一切,都是那么完美,仿佛世间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抛开,所有欢乐的时间都凝固在了‘幽兰斋’里。
是啊,一切都只属于‘幽兰斋’,一但离开‘幽兰斋’,整个世界在一瞬间变成了灰色,我又要开始那烦人的各种工作、应酬,包括假装不认识他!!”
宁夏看到这里,心里忽然一阵难过,苏云的恋情一直笼罩着一层不可挥散的阴霾。
“2006年,四月二十二日,小雨
今天我在‘幽兰斋’等了整整一天,他都没有出现。我一直在打他的电话,上午他还接我的电话,但后来可能是他太太在身边,他就谎称我是个烦人的推销员,一次次把电话挂断,直到傍晚,他索性关机了。我一阵无名火,把手机摔碎了。
晚餐时间,服务生送来了几样精致的小菜,但我没有任何胃口。我在卫生间里放了整整一大桶热水,把自己像块海绵一样泡了进去,等全身发热了,才发现脸上也布满了泪水,我又哭了。我一直是个坚强的女人,连父母都难得见到我哭泣的,可为了他,我身体里所有的水分几乎都被哭光了。
泡了整整一个小时,直到我的腰腹部微微酸痛起来,我才起身。我站在卫生间的镜子面前,抚摸着刚才微微酸痛的腹部,眼泪又流了下来。上个月,一个小生命就从这里消失在医生的手术刀下。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涌上心头,我何以变成了一个杀害自己骨肉的母亲了?”
宁夏胸中一阵憋气,苏云居然为了那个有妇之夫去堕过胎!真是不可理喻!宁夏此时有些微微厌恶起平日里看似纯洁的苏云来。
“2006年,四月二十九日,晴
今天他终于打电话给我了,在电话中,他拼命道歉上个星期的失约。我的心一下子又软了,下午就立刻推掉了和宁夏她们的约会,赶到了‘幽兰斋’。
晚饭前,他又打了个电话,解释说需要晚一点过来,要我一个人先吃饭。我放下电话,一人坐在院子的凉椅上,看着太阳从屋顶落下去,一种落寞顿时涌上心头,难怪古时的诗人一看到落日,就会产生无尽的忧愁烦恼来。
晚饭时间,服务生把我之前点的菜用推车送了过来,都是他喜欢的菜肴,我随便用筷子夹了夹,就没有胃口了。索性带上厢房钥匙,出去转转。
暮色之中,整个会所极为有规律地把每条小路上的路灯打开了,落日的余晖使这些古色古香的路灯灯光显得有些微弱。我随便沿着一条小路,朝会所得深处走去。
一路上行人很少,只有两三个操东北口音的中年男人穿着高尔夫球衣,喧哗地朝餐厅走去。我又换了一条小径,避开了餐厅方向的热闹。
我一路看了看,这里大约有一百多栋‘幽兰斋’这样的明式小别墅,在会所南面还有一个面积巨大的运动场,除了普通的各个运动场所之外,还包括了一个高尔夫球场、一个赛马场和一个狩猎场。这些,我都不感兴趣,我只对这里优美的环境感到舒心和愉快,更重要的是,这里是属于我们俩的个人世界。
路灯在北面靠后山的地方渐渐稀疏起来,直到山脚,小路和路灯同时停止往前延伸了。我回头看了看,我似乎离开主体建筑物太远了,那些三层的明式建筑物如同一个个匍匐不动的怪物,偶尔从厢房被透出的灯光,就像是这些怪物忽闪忽闪的眼睛。
周围的暮色越来越浓,小路两旁的灯光在空旷的山脚下显得微不足道,一股股略带寒意的冷风从山上吹了下来。我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奇怪,怎么最近总是有些感冒,已经四月下旬了,温度怎么会那么低?
我身上只穿了一条薄薄的短裙,寒意顿时使我打了个冷颤。我准备沿原路返回。当我转身朝‘幽兰斋’方向走去的时候,忽然右边眼角闪过一丝微微的光芒来。
我转过头去,那光芒似乎又熄灭了,我静候了一会儿,继续往前走去,可那眼角边的那丝光芒又亮了起来,我再次朝右边望去。是了,就是那丝光芒,微微地在我右则不远处闪烁着。我定下身形来,那丝光芒渐渐变大,变成了一团白色的光团,奇怪的是,白色光芒的周围,隐隐约约地显出一种古怪的红色。随着光团的渐渐移近,我终于看清楚了,那是一盏白色的纸灯笼,就像电影里拍摄古装片时,那些打更的人手持的那种式样的灯笼!
我心中忽然一阵寒意,什么样的人才持那样的白色灯笼!我的身体似乎一下子就不能动弹了。直到那盏灯笼被持着的主人走到我跟前的时候,我才看清楚来人。
那是一个极其美丽的女子,但看得出来,她已不算年轻了,可能四十岁了。这个古怪而美丽的女人头上居然戴着一头厚重的假发髻,发髻上插着一支金钗。那发髻看上去就像是真的一样,连鬓角紧贴肌肤的发丝都呈现出半透明的质感来。而她身上穿的,更是让人觉得古怪莫名,上身穿一套大红色的明式服式,就像是古装片里即将出嫁时穿的衣服一样,红色的底子上绣着一些花鸟图案,上衣外还套了一件滚着动物皮毛的背心,奇怪,已经快进入夏季了,她的妆扮为何像是在冬季?她的下身是一条红色绣有蝴蝶花纹的百褶裙,腰中系着一根长长的红色绦带。
这个女人的整个装扮,就像是一个刚从戏台上下来的戏子一样。那身如鲜血般彤红的色彩,被白色灯笼的光芒映照着,呈现出一圈诡异的血红色光芒,刚才我远远地看见的那抹红色,正来自于她身上的这件衣服!我以为她是会所里的管理人员,但与那些美女领班不一样的是,这个女人的胸口,并没有佩带任何带有“古潭”二字的标牌。尽管她的容貌是那种极具古典的雅致,但在白色灯光的映照下,她的肌肤是那种白得如同纸一样的颜色,没有半点血色。而她看着我的冰冷的眼神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人才拥有的,与现代这个社会的大多数女子是不一样的。
我被震住了,说不清楚是被她的那种古怪气质打动,还是她身上所携带的一股让人汗毛竖起的寒意。
我看着这个犹如古代画卷中走出来的美丽而又让人不寒而栗的女人,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冷冷地看着我,忽然开口了:“你来这里做什么?”我一听她的声音,忽然头大了,那居然是一种带有古代戏曲的唱腔的音调!天啊!她到底是什么?人吗?
我的冷汗一下子把身上的短裙湿透,浑身开始发抖,吃不准是恐惧还是她身上那股透人的寒意。
她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我,似乎想从我的眼神中探寻什么,又说了一句,确切地说,是唱了一句:“你在等一个人?”
“我……我不等谁?”我本不想回答她,但却在她那咄咄逼人的眼神下申辩。
“哼!我知道你在等谁?你在等别人的相公!”她轻蔑地望着我,似乎把我看穿了,冷冷唱道。
我几乎要昏厥了,她是怎么知道的?我眼前的这个女人到底是人还是鬼?
她忽然笑了起来,眼神中透出一股古怪的诡异,继续用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唱腔唱到:“可惜啊!可惜啊!”
“可惜什么?”我的胆子忽然大了起来,这个装神弄鬼的女人一定通过某种渠道了解到我的情况,在这里调侃我。
“那个女人在地狱里等你!”女人那种恐怖的声调和所唱出的话语让我浑身发毛,我忽然像坠入冰窟一样,瑟瑟发抖起来,直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人提着灯笼,如幽灵般消失在黑暗之中。
我一直打着哆嗦站立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刚才那副场景仍然清晰地出现在眼前,那个女人古怪的声调仍盘旋在我的头顶。直到会所的管理人员发现我,才搀扶着我回到了“幽兰斋”。
他在“幽兰斋”等了好长一段时间了,看见我的样子,忙帮我泡好了一桶热水,我半天才恢复过来,在他怀中哭泣着把刚才所见说了出来。但是他似乎并不相信,只安慰我说,给我的压力太大了,觉得非常抱歉。
整个晚上,我几乎没有睡,听着他在身边发出的微微的呼吸声,我忽然想到了那个女人说的每一个字,一种古怪的感觉像块大石头一样压得我心里沉甸甸。”
宁夏看完这篇长长的日记,心里顿时像被一种强力挤压过一样,几乎窒息。
这日记里的红衣女人,究竟是谁?
不假思索,宁夏继续往下看,直到十几页之后,苏云在一个周末又来到了“幽兰斋”
“2006年,五月六日,晴
今天下班后,我独自一人来到了‘幽兰斋’,十几天前如做梦般遇见的那个女人的话,一直萦绕在我的心头。我决定再去见她一面,问清楚。
但有些奇怪的是,会所的管理人员给我看了他们所有员工的相片,都没有那个女人的。当我讲述起那晚所见到的女人的模样时,那两个小姑娘显然都被震住了,大气也不敢出,也无法解释我那晚所见到的人。看她的眼神,似乎感觉我是个精神臆想者,但又不好说出来。
林伟出现了,他是会所的总经理,他听完我的述说之后,眼神中流露出不相信的神色,眉头皱了起来,没有说话,俨然也不知该如何处理。我看他的样子也挺为难的,忙解释自己可能是产生了幻觉,不会向外说起这件事的。林伟听了大为舒心,忙唤人给我送了一盘新鲜的水果压惊。
我在‘幽兰斋’洗完澡之后,已经快十一点了。我这次没有告诉他我在这里,我只想一个静静地呆会儿。
看着窗外那深邃的夜色,我有些犹豫是否应该去山脚边找那个女人。正当我思索的时候,忽然,一丝幽幽地如同鬼火般的白色的光亮出现在了正前方。对了,就是那团白光,那个女人手中白灯笼发出的光芒,她又出现了!
我忙穿好衣服,飞奔似的离开‘幽兰斋’,往灯光的方向奔去。心中的疑问太多了,以至于把我心中那恐惧给活生生地压了下去。
果然,那个女人手提那盏白灯笼仍然站在我上次走来的那条小路尽头,微弱的灯光映照着她那依旧苍白的面容。她身上还是穿着那套红色的衣裙,发型也没变,就像一幅画一样,静静地站在那里。
‘你来了!’她望着我,唱音又如鬼魅般从她的口中飘了出来,似乎她在这里等我很久了。
我有些气喘,大力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之后,点点头,似乎我们之间已有了某种默契。
女人又唱道:“随我来!”转身就走。
没等我有半秒钟思考的时间,我不得不跟上她的脚步,朝后山的深处走去。她的脚步也是那种戏台上才用得到的舞步,裙裾在她那优雅的脚步下亦步亦趋,随风摆动,透出一股动人的风韵。但这种风韵在此时此地,尤为诡异。
大约走了近十几分钟,转了几个弯之后,我才发现我们来到了一处极为偏僻的地方,会所的所有建筑都被周围茂密浓黑的树木阻挡在了外面,一股树林中特有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但却带着这个季节本不该有的寒意。经过上次的教训,我特意穿了一件白色的夹克。我拉拉夹克的拉链,但觉得那种深入骨髓的寒意已经透入了心房。
四周的树叶被风吹起一阵波澜,发出“哗哗”的声响,眼前的女人仍用她那不紧不慢的脚步继续朝前走,一句话也不曾说过。
一幢突兀的建筑物忽然出现在前方,女人脚步停下了,把灯笼举高,我看清楚了这幢建筑。这是一幢与会所里大同小异的三层明式院落,但外表墙壁却破损不堪,大门也只剩下了一扇,里面一片漆黑,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山间的寒风一阵吹过,斜挂在墙上半扇木门忽然吱吱呀呀地怪叫起来。
我顿时感到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后悔跟着这个女人来这个地方。
‘你知道这是哪里吗?’女人忽然开腔了,差点把我的心脏吓破。我摇了摇头。
‘此处正是当年明代一名官员的别院!’女人的声调幽幽地响起,诡异的感觉把我全身都包围了起来。
‘里面曾经住着明代的一个公主!’
‘公主?’我有些不解,这个女人把我引到这个鬼地方来,对我说这些话,到底是何用意。
女人似乎并不理会我的感觉,依然唱着她的古怪的唱腔:‘公主爱上了一个有妇之夫,却不甘心做妾室,便要那个男人将自己的妻室毒死!但皇上发现了公主和那个男人的关系,大发雷霆,便将那个男人贬到了此处。因公主已破身,皇帝不得已将公主下嫁给了那个男人。’女人唱到此处,忽然大口大口的不住喘气。我听得毛骨悚然,但强烈的好奇心使我没有打断她,听她继续往下唱,但她却开始用说了:
‘公主真正嫁给这个男人之后,却得了一种古怪的病,一种奇怪的失心疯,她有一种强烈的折磨人的欲望。她发疯似的折磨着府中所有的女眷。男人也被她折磨得痛苦不堪,直到有一天,公主忽然要求男人再娶一个妾室回来。男人大为吃惊,公主的那种几乎疯狂的妒嫉心,怎么会忽然要求他再娶?但公主执意要求男人娶一个女人回来,只要是女人就好。男人因受制于皇帝派出的耳目,不敢得罪公主,硬着头皮娶了当地的一个县令的女儿回府。公主在县令女儿嫁入府中的第一夜就开始了她的计划,她要将县令女儿活活折磨而死。男人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县令女儿被公主的各种各样骇人的花招引入深渊,最后禁不住那巨大的恐惧而上吊身亡!’说到这里,女人停顿了下来,白色灯笼照射下,她眼中闪烁出一丝晶莹的光芒。
我被她的故事吓住了,大气也不敢出,只听她继续说道:
‘在县令女儿自尽的几天后,公主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她再次下令男人娶妻回来给她折磨。当第三个无辜的女孩被吓得自尽之后,男人发誓再也不让无辜的人受伤害了,断然拒绝了公主的要求。于是,在公主的一次疯狂举动中,男人忍无可忍地举起了手中的刀子,朝公主砍去,而公主也在即将身亡的那一刻,用一把匕首刺破了男人的心脏,两人同归于尽了。’
我静静地望着她,久久说不出话来,她是否在用这个故事暗示我什么呢?
我忽然有种被她戏弄的感觉,猛地转身离开。
女人幽幽的唱腔在我身后响起:‘你抢了别人的相公,是要遭报应的!那个女人在地狱里等着你呢?她的诅咒已经开始了!’
我捂住耳朵,疯狂地朝会所方向奔去,发誓再也不来这里见这个疯女人了,我一路小跑,把她和她的古怪唱音远远地抛在了身后。等我回到‘幽兰斋’时,全身已经湿透了,身体如同虚脱一般,几乎没有了任何一丝力气。”
宁夏呆呆地望着日记本里那令人毛骨耸然的语句,眼前似乎出现了那个女人幽幽唱戏的情形来,一阵寒意顿时侵入了肌肤,穿过毛细血管,直到心底最深处。
宁夏猛地和上日记本,大口的不停喘气,似乎刚才苏云的那番述说让她忽然陷入了一个黑不可见的深渊,深渊里正有一股不可预见的力量,用力地把她往下拽。
从那面诡异的古镜中所见到的幻境,到苏云、陈瑛的相继死亡;《古镜幽谭》中姬雪的悲惨遭遇;再到苏云生前记下的这些离奇的经历,无不让宁夏惊恐万分,她隐约觉得发生在她身边所有的事情都被一种神秘而恐怖的力量牵引在一起!
这些,都使宁夏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之中。
“嘀零零”一阵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把宁夏从沉思的漩涡中拉了回来。
“喂?”宁夏没有看来电,就接了电话。
“宁夏!是我!”那边传来了方健略为焦急的声音,“我刚刚才回到家里,看见了你转发的邮件,有点担心你,所以马上给你打电话了。你没事吧?”
宁夏忙把思绪从混乱之中拉出来,说道:“没事!”
“那个‘复仇者’你认识吗?”
“不认识!所以感到奇怪!”
“对了!在得到那面古镜之后,你告诉过身边的哪些人?”
“我的两个同学是最先知道的!后来我在博客中简单地说起了此事,但并没有详细说明。再后来,就是你和余教授比较清楚了!”宁夏想了想。
“你的同学?”
“不会是她们!”宁夏断然打断了方健的猜测,犹豫片刻解释道,“她们俩都出事了……”她简单地把苏云和陈瑛的遭遇说了出来。
方健好一阵没有说话,宁夏也沉默着,忽然,她想起了什么,冷冷道:“刚才打你的电话,怎么没有讯号?”
“我……刚才,刚才在余教授家中,可能是手机没有电了吧?”那边传来方健支支吾吾的声音。
宁夏的心忽然猛跳了两下,她口气平静地说:“算了!现在很晚了,我想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吧!”说罢,就挂断了电话。
宁夏和上电话之后,心跳又加速起来,刚才方健的话倒提醒了她,确切知道她拥有这面古镜的人,总共只有四个人,苏云和陈瑛断然不是,那么方健和余教授呢?余教授近七旬的人了,难道还喜欢玩这些电脑之类的东西?剩下的就只有一个人了!
宁夏摇摇头,她不能这么快下结论,如果真是方健,他为何要在余教授过世之后,急着帮她找回那面古镜呢?宁夏疲惫地吁了一口气,心中的疑问太多了。
宁夏关上台灯躺下了,窗外静悄悄地,今晚连丝风也没有,梧桐树也没有在对面的墙壁上表演皮影了。宁夏辗转反侧,脑袋里已经被各种各样思绪挤得满满得,几乎都要爆炸了,根本无法入睡。
宁夏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这些事情,但大脑似乎根本不听她的使唤,反而涌入更多的东西,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第七章 疑 惑(修改)
“呜呜呜……”一阵微弱的声音从隔壁房间传了过来,宁夏定下心来,仔细听了一会儿,是从宁康的房间里传出来的。
宁夏穿上睡袍,走到宁康的房间门口,房门虚掩着,里面透出一丝淡黄的光亮。
一个身影伏在床边的书桌上,两只肩膀不断在抽动,一阵压抑低沉的哭泣声从身体里传了出来。
“哥哥!”宁夏望着伤心不绝的宁康,心中顿时一阵酸涩,眼泪也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
“小夏!”宁康回过头来,有些尴尬,但仍然掩饰不住眼中的悲哀,虽止住了哭泣声,但泪水依然没有停止。
宁夏望着曾经迷倒过无数少女的那张英俊面容在几年之间就变成了眼前这个已慢慢步入中年的憔悴消瘦男子,更是泪如雨下。宁康比她大了近十岁,一直以来都极为呵护和照顾她,自从六年前尾随简娜去了上海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能得到宁康的呵护了。而此刻,似乎宁夏,要反过来照顾这个看似成熟,但内心同样脆弱的哥哥了。
宁康喝了一口宁夏端来的热茶,平静了许多,但泪痕仍然未干。
“嫂子……?她的事情都办妥了吗?”宁夏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但一开口立刻后悔了,她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但宁康似乎并不介意,只微微点点头。
“那你这次回来,上海那边的事务所怎么办?”宁夏松一口气,她从宁康回来之后,就一直不敢提他工作上的事。
“我请朋友在那边帮忙,先暂时回来休息一段时间!”宁康眼神极为伤感,他转过头来看着宁夏,“你呢?你这几天怎么不去上班?”
“我?我向单位请了假,想在家多陪你一会儿!”
“陪我?不用!我一个男子汉,还需要你这个小姑娘来陪?”宁康故作欢颜。
宁夏忽然想起了什么:“趁着我还有几天假,要不然,我陪你去哪里散散心?”
宁康望着宁夏关切的眼神,心中叹一口气,脸上露出了难得的微笑:“好吧!你说,要去哪里?”
“太好了!还是你来定吧!”宁夏见宁康的情绪似乎好转了起来,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宁康低头想了想,抬起头,望着宁夏,提议道:“要不!我们去黑镇上住两天!听说那个地方的明式建筑保留得非常完好!……咦!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他发现宁夏的脸色陡然间忽然变了。
“是这样!……”宁夏低头想了想,把所有的事情,从黑镇上购回那面古镜到后来“复仇者”的威胁信件等等,都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宁康。
宁康的神色越来越凝重,他没想到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宁夏身边会发生这么多事情,而且是极其诡异和令人惊惧的。
“你是说你从这面镜子里看到了那个人像?”宁康把眼前这个方奁反复把弄研究着,毫不怀疑宁夏的话。也许,旁人听了宁夏的话,觉得她可能产生了幻觉,但宁康非常了解自己的小妹,她从来不会对家人撒谎。
“嗯!而且,我总觉得这本《古镜幽谭》里的那个女人和苏云日记中写到的那个女人,还有我在那家冥器店里见到的那幅画,很可能有一定的联系!”
“苏云的日记?”宁康的眉头深深地锁了起来,目光直直地盯着宁夏手中的日记本,好半天没有说话。
“哥!哥!”宁夏见宁康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手中的日记本,便递了过去,“你看看!”
“不!!不要给我!”宁康急忙朝后退去,就像日记本是块火炭似的。
宁夏一时愣住。
“哦~~苏云是你的同学,还是你自己看吧~~”宁康心神不宁地说道。
宁夏一时无语。
宁康扭过头,静静地望着窗外,片刻之后,轻声地说道:“你想知道简娜的事情吗?”
“嫂子?”宁夏感到有些突然,为何宁康会在忽然之间提到简娜?之前她都不敢在他面前提简娜的事,就怕引起他的伤心。
宁康眼睛仍然望着窗外,口气有些疲惫:“其实简娜早在半年前,就有些精神失常了!而她最后的时光,也是在精神病院里度过的!”
“具体是怎么回事?”
“你知道我和简娜最初结婚的原因吗?”
“她怀孕了,不是吗?”
“是啊!她怀孕了,她是这样说的,我们都被她骗了!我们所有的人,包括爸、妈,和我本人!”宁康的语气并没有怪罪简娜的意思,但此话却让宁夏震动不小。
“如果她没有怀孕,你就不会马上和她结婚,也不会执着地去上海,那,爸妈也不会因为急着去看望你们而坐那趟飞机,也就不会……”宁夏望着宁康,说不下去了。
宁康有些歉疚:“你此刻一定很恨她吧!是她间接地害死了爸妈!”
宁夏含住泪水摇摇头:“我不恨她,只不过觉得老天是不是在捉弄我们啊!”
“我也不知道!也许,这就是一种永远也解释不了的原因吧!”宁康深深地叹一口气,“其实,简娜在爸妈去世之后,非常愧疚,她几乎半年时间里都天天以泪洗面,最后还患上了严重的忧郁症!”
宁夏吃惊地看着宁康,自己不也正是从那段最痛苦的时间内煎熬出来的吗?
“她每天都在极度的忏悔之中,希望一切都不要发生,希望爸妈能活过来。我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希望时间能够冲淡一切。但是,到后来,简娜的病情加剧了,她居然不时看见爸妈来找她,而且在大白天她也说能看得见。最后,我没有办法,只好和她父母商量,把她送进医院治疗一段时间。
大约半年之后,简娜从精神病院康复了。她基本上恢复了,神志也与从前一样清晰,又开始正常的生活了。你知道,自从我在上海开办了那个律师事务所之后,简娜就再也没有上班了,她一心想为我们添置一个宝宝,但是始终没有怀孕。自从她从精神病院回来之后,她又一次想到要为我们生个宝宝,但是被我拒绝了,因为我还担心她的精神是否全部恢复。简娜遭到了我的拒绝,情绪大受打击,开始了一些神神怪怪的举动,时常跑到普陀山去求子。我的车上和办公室里都被她求回来的那些挂件堆满了。我开始厌烦起来,她似乎并没有觉得什么,依然每天往不同的寺院跑。直到有一天,她带回来一个古怪的东西!”说到这里,宁康的眼光扫过床上的那个方奁。
“什么东西?”宁夏追问到。
“一个香囊!”
“香囊?古怪吗?到处都有卖的!”
“那是一个明代的香囊,简娜说是一个秘密的朋友的赠送物,我也没想那么多,她奇奇怪怪的举动太多了。”说到这里,宁康眼中划过一丝丝伤痛。
“什么举动?”宁夏那种莫名的感觉忽然又不期而至。
宁康看了看宁夏,有些犹豫,他不知道是否应该把这些事情告诉她,顿了顿,说道:“她几乎每天晚上都梦见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而且都与这个香囊有关。她告诉我说,这个香囊的主人是明代一个大富人家的太太!而且,也是被人陷害致死的!”
宁夏听到这里,猛然间想起前两天作的噩梦来。
简娜口中的“乡南”莫非就是香囊?那个“他”其实是“她”,那个她梦里的女人。
宁夏听到这里,感到非常的不可思议,想了想:“是嫂子她……梦见的?”
宁康点了点头,神色沉重:“简娜说这个女人几乎每晚都来她的梦里,向她哭诉她所遭受的痛苦!”
“什么样的痛苦?”
“不知道!我并不相信她所说的这些东西,但也不好去打击她,也就在一旁附和着说上两句,结果,到后来,简娜简直就走火入魔了!”宁康的声音不知不觉高了起来。
“后来怎么了?”宁夏的疑问更深了。
“简娜到最后,就荒谬地跟我说,那个香囊上留有被她梦见的那个女人的诅咒,如果我一直戴在身上的话,就可以杜绝第三者的加入!所以,简娜要死要活地一定要我戴上它!简直不可理喻!”宁康显然对简娜的所作所为感到愤慨。
“你戴了吗?”
“当然没有!我怎么能戴着那个鬼东西到处和客户谈官司,上法庭啊!”
“那嫂子她没有意见吗?”
“我表面上答应她戴着那个香囊,等一出门,就把它放在车里抽屉里了。可是,后来不知怎么回事,简娜发现了我的诡计,跟我大吵了一架!”
“她是怎么知道的?”
“她说是那个红衣女人告诉她的,并要她小心我出轨!”
“红衣女人?”宁夏重复了一下,只感觉空气中越来越冷了,那股寒气又开始入侵。
“所以,我觉得,简娜梦见的那个女人,和你看到的,苏云见到的,总有点联系!但又说不上来!”宁康又翻了翻《古镜幽谭》,“连这上面的这个女人也好像和她们是一伙的!”
宁夏听了宁康的话有些好笑,但却笑不出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个香囊呢?”她忙问。
“不知道!我被简娜大骂了一顿之后,忙到车上去找那个香囊,但奇怪的是,怎么也找不到了!”
“嫂子后来呢?生气吗?”
“当然生气!不过,我向她发誓,今生不可能背叛她,她才肯原谅我。但是后来发生的一件稀奇古怪的事情,又让她旧病复发了!”宁康的眼神又充满了悲哀。
“有一次我们事务所和一个大企业的联欢晚会上,那家企业的秘书和我开了几句玩笑,没想到被给我送电话的简娜在楼梯口碰见了,回去之后就再也不和我说话,也再也不去任何地方,整天都窝在家里,神神怪怪地念着一些只有她自己才听得懂的话语。”
宁夏幽幽道:“当然了,嫂子看见了她最不想看见的场面,自然又会难过了!”
“哎!我当时也太没有考虑她的感受了,只觉得她在无理取闹,就随她去了,直到有一天,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了那个古怪的香囊,居然把它放在了我的枕头上!我第二天清晨才发现,被吓了一大跳,就呵斥了她几句。她忽然间像变了个人似的,用手指着我,厉声的训斥起我来。我当时真的被吓倒了,她的那个样子,与她平日根本不一样,简直就像被鬼附了身似的,还张牙舞爪地要来掐死我,说什么是我害死她的。我忙唤来保姆,强行把她捆了起来,又通知了医院和她父母,只有再把她送进精神病院。”宁康大口地喘气,不自觉地摸摸自己的脖子,仿佛简娜的手就在一旁。
“你又把她关进了精神病院?”宁夏知道这种滋味,心里顿时对简娜产生了一种同情。
“我是没有办法了!简娜一直呆在精神病院,直到上个月……”宁康满脸痛苦地说不下去了,声音有些变调,“她在医院扩建的工地上……”继而掩面哭了起来,“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让她进那家医院的啊……”
宁夏悲痛地看着宁康像个做错事的小孩无助地哭泣着,心中的伤感更为强烈了。
“嫂子……她的那个香囊呢?”沉默了片刻之后,宁夏忽然想到了什么,轻声地问了一句。
宁康:“不见了!后来经过警方的调查,简娜好像就是去捡那个香囊才遭遇到意外的!那个香囊是个祸害!不见了也好!”说到这里,不禁流露出一种厌恶的表情来。
宁夏没有作声,她伸手抚摸着面前的紫褐色方奁上凸出的精致花纹,心中泛起一股古怪的感觉。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眼前的这个方奁与宁康所说的那个香囊有种奇妙的联系。
“好了!时间不早了,休息吧!过两天我陪你去黑镇!”宁夏把所有的东西收拾了一下,离开了宁康的房间。
宁夏回到房间,怎么也睡不着,于是又坐了起来,看看时间,居然已经三点多了,但她毫无睡意,心烦意乱地把电脑打开了。
宁夏在网页上打上了《古镜幽谭》四个字,她想在网上搜寻到这本古籍的完整的版本。
结果,尽是些稀奇古怪的网络鬼故事或是一些哗众取宠的网页名称,居然没有关于书籍的资料,看来,这本书的确是本孤本。
正当宁夏胡乱翻看那些网页时,忽然从搜寻文字中看到了一段说明:
“……《古镜幽谭》,……著名戏曲艺术家流芳扮演,……著名导演陈灿雨执导,拍摄地点选在了西南地区的一个古镇—黑镇……”
“黑镇?”宁夏忽然看见窜入眼帘的两个字,心头一跳,立刻打开了这个链接网页。
这是一个不知名的杂志上刊登的消息,原文如下:
“明代传奇—《古镜幽谭》,述说了一个明代大家族的南迁后,由繁盛走向衰败的一个传奇故事,屡次被后人搬上戏台多番演绎。但后因战乱,戏本大多遗失,现遗留的古籍已多不完整。著名导演陈灿雨先生多年来呕心沥血,终于完整地整理出《古镜幽谭》,并改编成戏曲电影剧本,欲再现明代这个不为人知的传奇秘史。”
这看上去像是一篇新闻报道,宁夏看了看时间,居然是1990年,这是十七年前的报道了。
“《古镜幽谭》女主角姬雪,初定由著名戏曲艺术家—流芳扮演,流芳多次在国内获奖,并在国际上获得无数好评……”这一段是专门介绍流芳的报道。宁夏简略地过了过,翻了过去,接下来的则让她大吃一惊,原文如下:
“……《古镜幽谭》拍摄地选择在西南边陲小镇—黑镇的“麒麟阁”,据说,这个卫府与小说中的卫府有着不寻常的联系,剧组选择在此地拍摄,也增添了故事的传奇和神秘的色彩。……”
“……《古镜幽谭》自开拍以来,流芳声称一直不能把姬雪这一角色饰演得很完美,她自己感觉略有欠缺,但观众对她的信心很大,陈灿雨导演也曾夸奖她的演技。……”
“……拍摄进行到一半期间,著名戏曲大师—流芳因病猝死,女主角一角由新人—刘倩担当,挑起了大梁。但后来又因剧组中一名男演员坠楼身亡;女二号的扮演者也接着患上了精神分裂症;而后导演陈灿雨突然失踪,此片被耽搁下来。制片方欲换导演,因种种原因,此片被停滞。直至今天,仍是个未解之谜。……”
这篇报道似的文章是一个不知名的杂志在其停办前所发表的一篇电影故事类的文章,被一些网友找到之后,粘贴在了一些博客之上。宁夏看了看时间,十年前的小道消息,不知其真实性有多少,但其中提到过的那个流芳的猝死和其他演员的死亡和疯狂,以及导演的失踪,让宁夏心头忽然一阵发慌。
宁夏把“流芳”二字打入搜寻网页中,几百条讯息跳了出来,宁夏又加上“戏曲演员”四个字,便只出现了一条讯息。
链接的网页是个专门介绍过气的演艺界的演员的网站,看上去并不像个官方网站。宁夏打开了“流芳”一词,几篇介绍她生平的报道出来了,无非是些赞誉之词,篇幅的最底端,有流芳的基本情况介绍:
“流芳:出生于1962年,祖籍宁夏,死于1990年,终年未嫁。”
宁夏看着这个极为简短的介绍,觉得资料的搜集者太马虎了,这句话写了等于没写。
旁边的一张分辨率极低的照片慢慢地打开来,是张五、六个人的合影,底下一行小字“右二为流芳”。宁夏点击了一下那张根本无法辨认出面孔的照片。一个窗口跳了出来,一张大大的照片出现在了上面。照片慢慢刷新,这六个人的头部慢慢显露了出来。
六个都是女孩,都是二十年前那种过气的打扮,年纪看起来都差不多,二十几岁的样子,几乎都没有什么特色。宁夏仔细看了看流芳的样子,也很普通,是个脸庞圆圆的女孩,笑容灿烂,一股稚气未脱的样子。
宁夏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她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流芳,感到非常熟悉,但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了。
宁夏一看照片的介绍:“摄于1980年,XX戏曲学校”。十八岁的流芳,自然就是眼前的样子。宁夏觉得这个流芳看上去有些眼熟,但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
宁夏又打开了另外一张小照片,名称为“表演中的流芳”。这是一组照片,照片里有不同时期的流芳扮演的各种角色的造型,宁夏大略地看了看,等她看到倒数第三张的时候,宁夏的血液忽然停滞了,她不可思议地望着网页上慢慢刷新的照片—
那发髻,面部表情,装扮,以及那身血红色的明式衣着,俨然就是宁夏在黑镇冥器铺的墙壁上看到的那个女人!也正是宁夏几次在古镜中看到的那个红衣女子!
宁夏屏住呼吸,片刻之后,大口大口的喘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画像上的那个女人和她在镜中看到的那个女人是流芳?宁夏看着流芳的那双眼睛,感觉就像是在盯着自己,那种在冥器铺里古怪异常的感觉忽然又来了,在流芳那冰冷的眼神中,宁夏浑身开始起鸡皮疙瘩,一阵寒意仿佛从电脑屏幕上扑了过来。
宁夏接着往后看,后面两张也是如上一张一样的妆饰,只不过是和别人的合影。其中一张是二三十人的一张大合照,流芳站在前排的正中央,右边是一个中年男人略带微笑,左边是一个比较年轻的女孩亲热地挽着流芳的手腕。整张照片之中,大多数人都在微笑,只有流芳除外,她就像是这里面格格不入的一个陌生人,冷冷地抬着头,轻蔑望向镜头。
宁夏往后翻,避开了流芳那咄咄逼人的阴郁眼神,画面上出现的是流芳和刚才前一张上右边那个中年男人的合照。流芳的表情仍是冷冰冰的,眼神没有望向镜头,而是望向她的左侧。尽管旁边那个中年男人的脸依然笑容满面,但仍然掩饰不住整幅画面的那种寒意。
这三张照片的背景有些模糊,只能隐约看见那是幢古式建筑的院落中,旁边有个黑沉沉的水潭,水潭旁边有丛假山。尽管是白天,但微微从屋角处露出的天空是那种让人心发慌的乌黑色,所有拍照的人头发都有些湿润,似乎天空中还飘着小雨。院子里看上去极为陈旧,整个环境阴郁而黑暗,宛若地狱的入口处。
这,难道是“麒麟阁”?
一行小字窜入她的眼帘:“流芳在电影《古镜幽谭》中的造型。”
宁夏把流芳之前的几张生活照和后面的这三张化着古代浓妆的照片一比较,前后差别并不太大,难怪宁夏刚一看到流芳学生时代的照片时就觉得眼熟。
宁夏的心“扑通扑通”地猛烈跳动着,她无意间找到的十几年前的这个流芳,与那个红衣女子到底是不是同一人,还是一种巧合?
宁夏又翻到流芳的那张独照,这张照片是全身照,流芳以一种古怪的姿态站立在院落中央,冷冰冰地看着镜头。那身大红色的衣裙在昏暗的背景下显得格外刺眼。宁夏忽然想起苏云的一句话“那个浑身是血的女人”,眼前的流芳,就像是全身在向外冒血一样,诡异而神秘。
宁夏想了想,她把这张照片下载了下来,用一个绘图软件打开了这张照片,而且把它放大。宁夏慢慢移动鼠标,流芳的身体慢慢向上移动,最后,宁夏把画面停留在了她的左手腕上,手腕上洁白无瑕,就像瓷一般细致光滑,没有任何瑕疵。宁夏又移动鼠标,流芳的右手腕上同样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宁夏有些失望,那只黄色的蝴蝶呢?难道画像中的那个女人不是流芳?
看着流芳盯着自己的那阴郁的眼神,那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又让宁夏浑身冰冷。这种感觉为何与在古镜中见到那个红衣女子的感觉一样?
宁夏“啪”地一下关上电脑,索性拔掉电源,跳上床,一把把被子拉开,蒙住了头,生怕眼前这个流芳会从电脑里爬出来。
宁夏心中忽然“咯噔”一下,心脏又开始剧烈跳动。她猛地爬起,翻开苏云的日记本,找寻之前看到的那几篇关于红衣女人的篇章。看完之后,宁夏几乎瘫在床上。
她记得苏云在自杀的那天对她说:“你见过她的!”
说此话的时候,苏云正在向她诉说自己被上天惩罚的事情。而苏云口中的那个“她”,正是宁夏在冥器店内见到的那幅画像上以及她在古镜中见到的女人。如果苏云日记本里记录的那个红衣女人和流芳是同一人的话,苏云怎么会在流芳死后十年在“古潭会所”见到她?假如苏云所见到的红衣女人不是流芳的话,她二人怎会如此相像,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一样,难道流芳还有一个双生姐妹?或许,苏云见到的红衣女人并不是宁夏所见到的?那么,又会是谁呢?疑问太多太多了,宁夏脑子里像一团纠缠在一起的麻纱,怎么也解不开。
宁夏的头就像是要炸开一样,疼得厉害,她只得躺下,强迫自己入睡,但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静静地撒进来,一片清辉撒满整个房间,宁夏的目光被床头那阵柔和的光芒吸引,那是苏云日记本封面反射出来的月光。
宁夏再也睡不着,扭开台灯,翻开了苏云的日记本:
“2006年,五月十三,小雨
我独自一人又来到了“幽兰斋”,尽管已经过去了一周,我依然忘记不了那个女人所说的每一个字,她到底是为什么要告诉我那个公主的故事呢?难道在提醒我,我这个第三者迟早要遭到报应的吗?还有,她最后说的那个女人是谁?谁在地狱等我?”
看到这里,宁夏的身体开始微微发抖,但仍然继续看下去:
“晚饭之后,我先泡了一个热水澡,然后穿好了衣服,并加上了一件外套,拿了一支之前准备好的手电筒,鼓足勇气朝后山的方向走去。但这次有些奇怪,我没有在以往见到她的那个地方看见那团白色的光芒和血一样的衣服。会所的小路尽头静悄悄地,除了路灯发出的微弱光辉之外,一切都沉浸在黑暗之中。
不可思议,那个鬼一样的女人怎么没有出现呢?难道,她在那间被废弃了的房子里?一想到这里,我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山间吹来的寒风让我打了个冷颤。
我正犹豫着是否要去山后那间鬼屋一样的房子去找她时,一阵幽远的唱戏声音从后山传了过来。
那声音就像是寒冬里吹来的一股冷流,刺激着我的全身,但却带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引着我往后山走去。
我手执电筒,沿着上个礼拜她带我走的那条土路,穿过了一片黑压压的树林,来到了那幢古屋前。
那幢古建筑就像是一只已经死去多年的巨大怪兽,在岁月的挤压之下几乎支离破碎,只剩下一堆难以支撑的骨架。怪兽此时就像被巫师使了魔法,苏醒了过来,睁着一只古怪的巨眼,狰狞地瞪着我这个不速之客!那只巨眼,正是院子中央从二楼一扇窗户上挂着的一盏白色灯笼!那个女人的声音回荡在山间,真的宛若来到了《聊斋》的世界中!
我咽了咽口水,把扑面而来的巨大恐惧压了下去,拿着电筒往这个怪物残缺的恐怖大嘴—那只剩下半扇门板的黑暗之门走了进去。”
看到这里,宁夏的心脏忽然猛地剧烈地跳了起来,苏云的这篇日记只写到上面的那段文字,接下来的却是一大堆令人心惊肉跳的血红色的斑渍,就像是被人喷了一口鲜血而形成的痕迹。
宁夏慢慢把斑渍凑近鼻子闻了闻。
是血!
她捂住几乎快要跳出胸口的心脏,从床边滑了下去,忍住巨大的不适,接着往下看:
“2006年,五月二十二日,阴有小雨
今天的天气就像是我的心情和身体,充满了哀痛和伤感。
我现在正躺在医院中的病床上,等待着医生的诊断结果。我在上个星期居然被古潭会所的管理人员发现晕倒在了小路上,我什么也想不起来了。我只记得我在那天夜里进到了那间古屋里,但之后发生了什么,我一点也想不起来了,连写日记的时候,一拚命回忆在那之后的情形,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到最后,居然急得我从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来!
我当时真的被吓坏了,第二天就去了医院检查,检查结果一直没有出来,整整一个礼拜都在医院做各种测试,现在在等医生的通知。
我生病的事谁也没有告诉,包括他。对了,就算告诉他也没有用,他是不会来看望我的。我只希望,我能健健康康地活到八十岁!
但是!事与愿违,我的报告出来了,医生满脸同情地看着我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时候,我就已经感觉到了。我平静地望着医生,告诉他,我能够承受任何的打击。
果然!果然!我的时间不多了!我居然一直都不知道,我的时间正在被一个恶魔吞噬着!那个恶魔就是—肺癌!肺癌!肺癌!
我居然不知道,我已经到了肺癌晚期!医生说,我最多只能熬到今年年底,过了今年年底,我很可能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宁夏一把合上日记,这一篇的字体都是乱乱的,看得出来苏云的心底充满了那种罹患绝症候的绝望。
宁夏抱着日记本,哭倒在地板上。
宁夏迷迷糊糊地睡了不知几个小时,就被宁康摇醒了。
“醒醒!”
“让我再睡会儿!”
“快醒醒!有客人来了!”
“谁啊?”宁夏强迫自己睁开眼睛,眼前出现的是宁康的脸。
“他说是你的朋友!”宁康脸上浮出的暧昧笑容让宁夏有些恍惚。
“什么朋友?”头脑还是有些不清晰。
“自己出去看看!”宁康笑得坏坏的,起身出去了。
宁夏打着哈欠,穿着睡衣出现在客厅的时候,一看见来人,眼睛立刻瞪得极圆,嘴巴大张了片刻之后,忽然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大叫道:“啊!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大叫之后,忽然想起自己仍然穿着睡衣,脸一下子通红,忙跑进卧房,“啪”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宁康笑了起来:“我妹妹就这个样子!你不要见怪!”
“当然不会!”说话的人有些尴尬,是方健。
等宁夏穿好衣服出来的时候,方健已经和宁康聊开了。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宁夏恢复平静之后,对方健的到来有些狐疑。
方健狡黠地笑了笑:“这可是我的绝招!不能告诉你!”
宁夏瞪了他一眼,又看见宁康望着他俩露出暧昧的微笑,有些嗔怪:“你找我打电话就可以了,干吗上家来?”
方健的脸色郑重起来,低头片刻之后,正色道:“我在余教授家中找到了这个!”说着递给了宁夏一张纸。
宁夏接过来,一看,是张银行的收据。
“银行租赁保险箱的单据,干吗给我看这个?”宁夏有些奇怪。
“这是余教授在十几天前委托银行办理的租赁单据,你看看单据上的日期!”方健的神色似乎有些歉意。
“七月二十八日!怎么了?”宁夏不觉得有什么。
“你不记得了吗?那正是我带着你去见余教授的那天!”
“是啊!有些奇怪?”
“还有,我通过师母的证明,在保险箱里找到了一样东西!你猜猜看?”方健说着把背包里的一个用报纸包着的东西拿了出来,看上去像是本厚厚的字典。
“什么东西!我看看!”宁康顺手接了过去,把报纸打开了,里面赫然露出一个紫褐色的方奁来。
“咦!怎么还有一个?那你那天从余教授家中找到的那个?你等等!”宁夏大觉古怪,立刻从房间内把之前从余教授书房的大花瓶中找到的那个方奁拿了出来。
方健接过宁夏手中的那个方奁,与之前拿的那个方奁并排放在了茶几之上,说道:“你们仔细看看!”
茶几上的两个方奁从外形看上去一模一样,只不过在色泽上略为有些差异。宁夏从房间里拿出的那个略显红色,而方健后来拿出的那个则更接近深紫。
“不单颜色,你们看看里面!”方健打开了方奁,两面古铜镜立了起来,色泽略显红色的方奁中的镜面要平坦一些,镜面上的铜斑要少一些,而另一个的镜面则有些凹凸不平,铜斑也要多一些。
“这个是仿制品!”宁康摸了摸那个略带红色的方奁,冷笑一声:“连上面雕刻的刀痕都没有磨平!”
宁夏诧异道:“怎么回事?我买回了一个假货?”
方健摇头,神情带有极大的歉意:“你买回来的是真的。这个假的,是……余教授的!”
宁康看了看方健,又看了看宁夏,神色凝重:“看来,这个余教授有些道貌岸然啊!”
宁夏仍是有些不敢相信:“难道……难道……余教授他……”她没有接着往下说,只是不解地看着方健。
方健点点头:“我想!那天余教授要求你把方奁借给他一天,郑重对你说第二天就还给你,但实际上……”他的脸色有些难看,显然是对自己老师的人品有些难以启齿。
“他就连夜找人仿制了这个方奁,由于时间紧迫,所以连这些刀痕都没有去掉,准备第二天你去的时候把这个仿制品还给你,而真的那个,他立刻在银行租了一个保险箱,放在那里了!”宁康把方健极难出口的话接了过去。
宁夏望向方健,似有疑问。方健沉重地点点头:“我也没想到老师会作出这种事来,我当时还誓言旦旦地担保呢!”
宁夏看着方健,忽然冷冷说道:“你为什么要把这个真品还给我?你可以自己留着的,反正我也不会知道?不是吗?”
方健和宁康断然没有想到宁夏会说出此话,一时无言以对。
方健的脸忽然变得通红,“唰”地一下站起身来,大声对宁夏吼道:“你以为我是那种人吗?不错!连我都没想到老师会那么做,但是我不会!你听清楚没有,我不是那种人!” 说着起身快步走向门口,用力打开大门离开了,“砰”地一声重重地把门关上了。
宁康忙追了出去,但即刻方健的身影就消失在楼道里了。
“你怎么回事?别人好心帮你把东西找回来,你怎么这么说话?”宁康对宁夏的态度极为不满。
“我觉得他也有份!”宁夏把“复仇者”的那些邮件说给宁康。
宁康眉头皱了起来,思忖片刻之后,说道:“要不然你把这个拿去鉴定一下怎样?”
“不用去鉴定!到晚上就知道了!”宁夏不紧不慢地说。
宁康一脸疑惑。
晚上,宁康一直在等宁夏的举动,等宁夏洗完澡出来,他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了?可以了吗?”
宁夏看着宁康笑了起来:“哥!把灯都关了吧!”
宁康马上把房间内的灯全部关了,耐心地等待宁夏。
宁夏把两个方奁都支了起来,两面铜镜同时立了起来,接着窗外微微透出的光辉,宁夏看见眼前出现了两张稍稍变形的面孔。她看着自己在镜中犹如鬼魅般的面容,心中顿时一阵紧张。
宁康似乎比宁夏更为紧张,他之前听宁夏说起过这面古镜的神奇之处,但却没有亲眼所见,此时此刻,他的心一阵扑通乱跳,手心里都冒出汗来。
宁夏把两面铜镜随意地转动了几下,当其中一面古镜面朝白色的墙壁时,一道微弱的红光从镜面的背部透了出来。而另一面则怎么转动,也不见任何光芒。
“啊哈!这真是个宝贝!”宁康望见了古镜背面透出的古怪文字之后,大声地惊喜道。
“好了!”宁夏有些黯然,打开了客厅的顶灯,“你说得没错,方健帮我找到的,的确是真品!”
宁康笑道:“看来,方健果真是个男人!你可得好好把握啊!”
宁夏瞪了他一眼,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你可不要乱说话!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你现在怎么说也得给别人道个歉吧!”
宁夏低头想了想,点点头:“我会的!过几天吧!哥,明天,我想你陪我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古潭会所!”此话一出,宁夏即刻发现宁康的脸忽然变得不自然起来。
“怎么了?你去过吗?”宁夏看出一些端倪来,追问道。
宁康点点头,继而又摇摇头,眼神有些游离:“不是的!我是去过,但是……”说着神色极为严肃起来。
“但是什么?”宁夏仍然不放过他。
宁康回过头来,正色对宁夏道:“你最好不要去那个地方了!”
“可是苏云的日记……” 宁夏感到宁康有些不对。
“别去管什么苏云的鬼日记了?人都已经死了,还去干什么?”宁康忽然极为粗暴地打断了宁夏的话语。
“我想了解那个女人的秘密!”宁夏十分惊诧宁康态度的大变。
“什么女人!你和你嫂子一样,和苏云一样,一天到晚就是‘红衣女人’什么的,乱七八糟,不知所谓!”宁康大声呵斥道。
宁夏满脸委屈地看着大发雷霆的宁康,真的不知所谓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马上就要掉出来了。
宁康一见,叹一口气,口气马上变软了:“好了!小夏!我是担心你!你明白吗?不要去找那些无聊的东西了!万一你变得和简娜一样,那怎么办?”
宁夏有些哽咽:“我只想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
“不要去管那么多了?好吗?我可不想再失去妹妹!”宁康神色极为疲惫地靠在沙发靠背上。
宁夏一时无语。
第八章 失 窃(修改)
第二天清晨,宁夏醒来时,发现宁康已经不在房间了,不禁有些奇怪,但想想,他能够自己出去走走也好。
宁夏坐上前往“古潭会所”的公交车,两个小时以后,她又站在了那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前面了。她又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着装,头发用白色的发夹随意扎了个马尾,一件粉色的T恤配上一条白色的短裙,白色短裙下一双修长洁白的腿一直是她的骄傲。宁夏的这身打扮已经沾满了这一路上来时的许多人的眼光。
宁夏经过上次的事情,心中有些忐忑不安,万一又碰见那个秋月,她不知该如何应付了。
还好,从里面出来的领班是另外一个美丽的女子,宁夏看了看她的挂牌,是“夏荷”。
“我是领班夏荷,请问小姐您是第一次来吗?”夏荷似乎比秋月要和气多了,神态也没有那么咄咄逼人。
宁夏咳了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想找你们的林伟经理!”
夏荷微笑地把宁夏请了进去,带着她转弯抹角地来到了上一次的管理人员的那幢楼,只不过是二楼的一间办公室。
二楼正中央的办公室里,林伟正坐在里间透明玻璃房内,不知跟什么人在讲电话。
“您稍等!”夏荷为宁夏倒了一杯绿茶,轻轻地走开了。
林伟从玻璃房里看见了宁夏,微笑着招了招手,宁夏也微笑着点头。
“宁小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林伟说完电话,从里间走了出来,半开玩笑说道。
宁夏的脸有些发热,笑道:“林总开玩笑呢!”
林伟笑笑:“不要那么拘束,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这个什么‘总’的,是公司员工叫的!”
“好的!”宁夏感到自己的脸更加发热了。
“对了!苏云小姐的父母给你带证明了吗?”林伟的笑容让宁夏有种亲切的感觉。
“我给他们打电话了,他们说过两天就过来办理!”宁夏的眼中又闪过一丝悲哀。
“那么你今天……”林伟吃不准宁夏的来意。
“是这样……”宁夏把苏云日记里遇见那个神秘女人的经过说了出来,但她隐瞒了其他的事情。
林伟的眉头微微地皱了起来,更显成熟稳重的气质,宁夏的心底忽然窜起一股热流。
林伟思忖片刻,似笑非笑地望向宁夏:“宁夏!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
宁夏“腾”地一下,脸顿时红了起来,忙点点头。
“我在这里工作已经三年多了,但是从来不曾见到或者听说过这个红衣女人的事情,虽然我并不住在这里,但是大部分时间还是在这里度过的。这会所里附近的土地,我基本上每个角落都去过,但是也从来不曾见到过什么明式古建筑。苏云小姐的日记,未必是真实的!”
听着林伟斩钉截铁的话语,宁夏不知该如何回话,只有睁着那双水灵灵的无辜眼睛望着林伟,眼眶里似乎有什么晶莹的东西在打转,一排洁白的牙齿咬住了红润的嘴唇。
忽然间,林伟的心有些软了,继续道,“不过,在我们会所的后山那边,倒是有些地方我没有去过。如果你真的想去看个究竟,我可以陪你去找找!”
宁夏感激地点头:“那现在就去!”
“不行!”
“为什么?”宁夏又失望了。
林伟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笑道:“小姐!我总要等到下班才能办私事啊!”
宁夏松一口气:“那你什么时候带我去?”
林伟低头想了想:“你先回去吧,今天是周末,下周三我休息,你等我的电话!”
“可是……”宁夏生怕他又变卦。
“不要可是了!你等我电话!”林伟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语气中却微微透出一股让人不可抵抗的威力,宁夏只得点头答应。
“你知道我的电话吗?”宁夏刚走到门口,想了想,又折了回来。
“你上次不是在我们这里登记了你的资料了吗?我当然知道!”林伟笑道。
“但是我不知道你的电话啊!万一你忘记了,我可以给你打电话的!”宁夏似乎有些不依不饶。
“好吧!好吧!”林伟无奈,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宁夏。
“那我走了!”宁夏终于满意了,乐滋滋地拿着名片离开了。
等宁夏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时,林伟的脸上瞬间换了一个极为沉重而复杂的表情,他拿起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喂!是我……”
宁夏此刻的心情是这二十几天来最好的,她坐在回家的公交车中,满脸欢喜地看着一路上飞奔而过的种种景象,笑容已经不自觉地从嘴角溢了出来。而在车中最后一排位置的一双眼睛,则一动不动地盯着前面那个青春美丽的身影,嘴角泛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回到家中,宁康还没有回来,宁夏径自走进房间,心情极佳地打开了梳妆台下面的抽屉,一看,脸色忽然一变——
其中一个方奁不见了!
宁夏立刻触摸了一下这个方奁,顿时被这个方奁外表上的木屑刺破了,一股细细的鲜血从指尖流了出来。
这个方奁是假的!
真的那个呢?宁夏有些惊慌,忙在家中四搜寻起来,半小时过去后,家中几乎被她翻了个底朝天,但依然没有那个方奁的踪影。
宁夏喘着粗气坐在卧室的地板上,能够把东西从这房子里拿走的人,只有宁康!
想到这里,她立刻扑到床头柜前,打开了床头柜的抽屉,吃惊地发现,里面放着的苏云的日记本和那个红色的手机也不见了!
宁夏大为惊讶,宁康为何把方奁和苏云的日记本都拿走,他到底是何用意?她又急忙跑进书房,果然,那本孤本《古镜幽谭》也不见了!他究竟想干什么?
宁夏又惊又急地忙拨打宁康的手机,结果手机居然已经欠费停机了!怎么回事?
她跑进宁康暂住的父母房间,里面整理得干干净净,就像没有人住过一样。她打开衣柜,里面只有宁夏父母的几个被整理打包的衣服包裹,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宁夏几乎愤怒地又冲向电话,猛地拨打宁康在上海的事务所的电话,结果也同样被消号了!她恼怒地把电话摔在了地上,电话筒里传来一阵“嘟嘟”短促的声音。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刻拨打了航空公司的电话,得知今天本市飞往上海的航班有三趟,前两趟已经起飞,还有一趟半小时后起飞。
不假思索,宁夏忙打了辆出租车直奔机场,到机场时刚好下午三点,离起飞时间还有十分钟。
宁夏忙跑到管理处,找到一个管理人员,假托有急事,请求查询三点十分那趟飞往上海的乘客名单。
管理人员是个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他听完宁夏的请求后,表情严肃地拒绝了她:“对不起!我们不能向你透露乘客名单!”
“那么可不可以查一下有没有宁康这个人,他是我哥哥!我有急事找他!”宁夏着急地再次请求,眼眶里不由自主地又开始泛起泪花。
中年男子皱眉望着眼前这个眼泪汪汪的小姑娘,实在不好找什么理由拒绝,冷冷地说:“你登记一下你的身份证!”
宁夏大喜,忙拿出身份证,中年男子看过之后还给她,吩咐一旁的工作人员在电脑上查询乘客的名单。
“没有叫宁康的乘客!”不到两分钟,工作人员冷冷地说了一句话。
“那前两班航班呢,有没有?”宁夏忙追问。
工作人员看了看中年男人,中年男人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工作人员开口了:“还是没有!今天就没有宁康这个乘客办理过任何登机手续!”
中年男人有些遗憾对宁夏说:“小姐!你可以离开了!”
“谢谢!”宁夏擦了擦满头汗水,神情疲惫又失望地离开了。
宁夏走出机场,望着来来往往的乘客和一路上过往的车辆,心想,宁康到底在哪里?难道他没有离开本市?
宁夏疲惫地坐上了一辆出租车,说了说地址。
出租车司机忽然转头,满脸笑容地对宁夏说:“咦!是你啊!小姐!真巧啊!”
宁夏奇怪地看了看前面这个陌生的年轻男司机,不记得自己认识他,诧异地问:“我认识你吗?”
“啊!当然不是!”年轻的司机被问得有些不好意思。
“那你为什么说真巧?”
年轻司机边启动车子,边对宁夏说:“你肯定不记得我了!就是一个月前,你不是急着赶一趟上海的红眼航班,要我急速超车,还好我及时赶到,你为了感激我,给了我一百元没有要找头的吗?”
宁夏听得莫名其妙,笑了起来:“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近日来根本没有去过上海,也没有坐过飞机!”
司机笑了笑,摇摇头,极为肯定地说:“不会认错的!我一见到你就认出来了!你那晚穿的虽然是一条红色的裙子,但是我绝对不会认错的!”
宁夏觉得有点好笑:“你真的认错人了!我根本就没有红色的裙子!”
司机的表情倒有些意外:“是吗?不会啊!我的记性可好了!绝对不会认错的,而且你又是这么突出,这么漂亮!”
宁夏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扭过头去,不再搭理他。
司机从反光镜中察觉出宁夏的不快,也非常识趣地闭嘴了。
很快到住宅区了,宁夏冷冷地付了车钱,准备离开,可又被那个奇怪的司机叫住了:“小姐!那天晚上你戴的那只蝴蝶手镯很漂亮!我想给我女朋友买一只,你能告诉我么?”
宁夏回过头来,冷冷地回答他:“告诉你,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见到的那个人!”说完就立刻离开了,以免这个奇怪的司机再次纠缠。
司机在宁夏离开之后,自言自语道:“不会吧!怎么这么像!”
宁夏沮丧地回到家中,希望能够看见宁康的身影,也希望他在跟她开玩笑,及时出现在家中。但是,一直到夜里十二点多,宁康仍是没有任何消息,宁夏有些气恼,也感觉有些累了,随便洗洗准备睡觉。
“嘀零零……”寂静的房间里顿时铃声大作,把宁夏吓了一跳,是客厅里的座机。
“喂!哥哥吗?你在哪里?”宁夏不假思索地一把接过听筒,大叫起来。
电话中传来一个声音,宁夏有些惊诧,结结巴巴忙连声答应到:“好……的!好……的!我……马上来!”
宁夏立刻放下电话,疑惑万分地赶往一个刚才来电的地方——市公安局。
虽然已经入夜,但公安局里依然人头攒动,繁忙不停。
接待宁夏的是上一次陈瑛出车祸之后调查她事故原因的警察—吴林山,这是一个成熟稳重的三十左右的男子。
吴林山有些抱歉地说:“对不起啊!宁夏,这么晚把你叫来,实在不好意思!你知道,这件案子已经拖了好些天了,刚刚我们才找到了犯罪嫌疑人和他的车子,所以就马上通知了陈瑛父母,但他们希望你先来认认,是否是你们所认识的人!”
宁夏笑笑:“不要紧!我也想知道那人是谁!”
跟随着吴林山,宁夏穿过一条走廊,来到了拐角处的一间房间里。吴林山让宁夏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口看看里面的那个人。
宁夏首先看到的是两个背对着自己的警察,警察前面有张桌子,桌子的对面,一个陌生的男人神情疲倦地正在回答警察的提问。
“你认识他吗?”吴林山轻声问。
宁夏摇了摇头:“从来没有见过!”
“张彦方,你七月十三日在哪里?”里面的问话开始了,是左边一个较为年轻的警察在询问并作笔录。
“在家!”这个叫张彦方的男人十分年轻,看上去不超过二十五岁,打扮是那种平平常常的,没有什么特点,穿着一件蓝色的衬衫和一条牛仔裤。他面对警察的回答似乎并不理会,有些吊儿郎当的。
“有人证明吗?”
“没有!我一个人住!”张彦方翻了翻白眼。
“那为什么‘金山’租车行在七月十三日有你的租车单据,上面还有你的签名和身份证号码!”坐在右边的一个警察拿出了一张红色的单据。
“是吗!可能我忘记了!不知道那天我到底在不在家!”
“你租了一辆黑色的桑塔纳,去干什么?”警察不紧不慢地问道。
“干什么?我想想啊!对了,和朋友出去玩儿呗!”张彦方依旧是那幅德行。
“去了哪些地方?”
“酒吧!歌厅!不记得了!”
“你去过凌云路吗?”
“没有!”这次回答倒挺爽快的。
“你刚才都说不记得了,你怎么知道没去过凌云路!”警察冷冷道。
张彦方目光闪烁:“我只会去那些娱乐场所,根本不可能去那个冷清的鬼地方!”
“那么,你怎么解释你租用的这辆车上有血渍?”
“胡说!”张彦方跳了起来,“你凭什么证明车上的血迹与我有关?”
“坐下!”警察厉声喝道,张彦方有些忌惮,乖乖坐下。
刚才问话的那名警察冷笑一声:“租车行的老板证明,那天租用那辆桑塔纳的人,就只有你一个人,你怎么解释?”
“那他自己不会开车撞人吗?凭什么赖在我身上!”张彦方毫不示弱。
“我说过那辆车撞过人了吗?你怎么知道?”警察又不紧不慢地来了一句。
张彦方的脸色立刻变了变,但马上嘴硬道:“你们莫名其妙地把我抓来,那肯定是有事情的了!难道撞倒一只小猫小狗你们也要管吗?”
“那好!你那天是和那些朋友出去的,去的是哪些地方,请你一一说出来!我们要情他们来一一对证!”警察并不急,接着问后面的问题。
“你们……凭什么!我又没犯法!凭什么如此对待我!我要找律师!”张彦方有些紧张,大呼小叫起来。
吴林山在外面看着,眉头紧皱,轻声对宁夏说:“你在外面等等!”说着就推门进去了,对张彦方大喝一声:“闭嘴!”
张彦方一看到吴林山,有些发怵,老实了下来。
吴警官冷冷道:“你还嘴硬!你知不知道,被你撞倒的那个女孩子已经死了!”
“什么?”张彦方极为惊诧,神色忽然慌张起来,“死……死……死了?”
“不错!”吴警官声音极为威严,也具有一股威慑力,“你还不说实话的话,就准备下半辈子在监狱里蹲着吧!”
张彦方脸上忽然留下了几条汗水,他有些发抖,哆哆嗦嗦道:“我……我……没想……撞死……她的!”
“哼!把事情全部说出来吧!”
“是!……是!”张彦方用手擦了擦头上的冷汗,继续道,“我其实根本不认识那个女孩子,是一个叫余有文的老头雇佣我的!”
“什么?余有文!方健的老师!”宁夏在门外大为惊诧,失声一叫。
“他给了我两千块钱,叫我开车去撞那个穿蓝色衣服的女孩!我在得到那个女孩子的住所之后,就去了,刚好是在那天傍晚,天色很暗,人又少,我看准了那件蓝色的衣服,就开车冲了过去,本来没想要撞死她的,可结果速度开得过快,我又紧张,就……”张彦方极为沮丧,“是那个老头的主意,这可跟我没关系!”
“你以何确认那个女孩就是余有文要你撞的人?”吴林山又问。
“他给了我一张数码照片,好像是用手机拍下的,有点模糊,但衣服我认得的,是一条蓝色的裙子,比较特别!所以我就认定了是那个女孩子,可没想到……唉!”
吴林山出来了,看了看一旁泪流满面的宁夏,轻声道:“我们去那边谈!”
在吴林山的办公室坐下之后,吴林山静静地等待宁夏慢慢恢复了平静之后,开口了:“你认识那个余有文吗?”
宁夏点点头。
“陈瑛认识他吗?”
“她不认识!”
“哦?”吴林山的眉毛高高地挑了起来,显然他对这个回答感到吃惊。
“我想,余有文最初想撞的那个人,是我!”宁夏抬起满脸泪痕的面容,忧伤地看着吴林山。
“说来听听!”吴林山惊诧道。
宁夏把方奁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哦!是这样!”吴林山的眉毛又平和了下来,“我来假设一下,这个余有文见到你的那个价值不菲的方奁,很有可能起了一个贪念,就想雇人把你撞伤,然后就可以得到那个方奁。而那天你恰好穿的就是那条蓝色的裙子,被余有文暗中拍了下来,给了这个张彦方。张彦方因为像素太低,只认准了你的那件外衣和你的住址,加上天色又暗,就毫不犹豫地撞了过去,所以,陈瑛便成了你的替代品!”
宁夏又伤心地哭了起来,陈瑛的死亡居然是因自己而起的。
“这么说,你的邮箱里收到的‘复仇者’得恐吓信很有可能是余有文发给你的?你还记得具体的时间吗?”吴林山思忖片刻问道。
“我想想!好像是在与教授见过面之后就开始有那些信件了,后来……”宁夏低头皱眉想了想,“对了,好像教授去世之后就再也没有收到了!难道真的是他?我想他那种年纪是不会去用那些电子邮件的啊!”她还是有些狐疑。
“不好说!从现在的分析看来,余有文最有可能就是那个‘复仇者’!”
“他为什么要取这样一个名字?”宁夏顿感古怪,轻声道。
“等等!”吴林山停了下来,“有点奇怪!”
“什么?”宁夏抬起一双茫然的眼睛。
“如果余有文想要无条件得到你的那个方奁,他完全可以要张彦方加大马力冲过去撞人的,但是,你刚才也听到了,张彦方说是余有文只想要撞伤你,而并不是想真的害死你,目的很有可能就是要你把方奁出让给他,也就说他很有可能就是那个‘复仇者’!”吴林山低头沉思起来,“但奇怪的是,张彦方居然真的就撞死了陈瑛,听他的口气,似乎也是有些意外,他也没想到自己会撞死人的!这是怎么回事?”
“笃笃”敲门声响起。
“请进!”吴林山思路被打断,有些不快。
“队长!”进来的是刚才那个问话的警察,年纪很轻,看样子不超过二十五岁,还带有一丝稚气,但看得出很聪明。他进来后对宁夏有礼貌地微微一笑。
“小李!张彦方都交待了吗?”
“是!这是刚才的纪录!”小李说着递给吴林山一叠资料。
吴林山看了看:“都在这里了吗?”
“是!还包括租车行老板的纪录!”
“好!你出去吧!”吴林山眉头紧蹙地一页页仔细地看了起来。
小李出去了,宁夏耐心地等待着吴林山,她也在想刚才所提到的疑问。
“这就对了!”吴林山忽然叫了起来。
“什么?”
“你看!租车行老板在我们审讯的时候,提到了这样一点,那辆黑色的桑塔纳除了撞伤人体造成的损坏之外,还有一个地方被动过手脚!”吴林山递给宁夏那叠资料。
宁夏接过来一看,更是诧异:“刹车?”
吴林山又拿过资料,点点头,神色有些沉重:“看来!有人动过刹车,目的,就是要置人于死地!这个张彦方正好做了别人的帮凶!”
宁夏的脸色顿时变的刷白,嘴巴张得大大的,不知所措。
“哦!别紧张!”吴林山看宁夏被吓坏了,忙笑着安慰道,“这只是个猜测,你不要那么害怕!”
“你是说,有人想杀我?”宁夏简直有些不可思议。
“可以这么推断!”
“为什么?谁?”宁夏十分不解。
“看来,还是跟你那个价值不菲的方奁有关!”吴林山抬头看了看宁夏,“好吧!你把最近所有发生的事情都说出来吧!”
于是,原本还想存有余地的宁夏把从得到那面方奁的事情都说了出来,直到宁康的失踪。
吴林山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他走到窗口处,望着窗外的灯火,若有所思道:“看来,想要得到这个方奁的人不止余有文一人啊!你哥哥他……”
“但我想我哥哥应该不会想要那个方奁,他并不缺钱花,他在上海开了一家律师事务所,收入应该不错的!”宁夏不希望宁康成为警方的怀疑对象。
“那么,你的那个网友—方健呢?他是余有文的学生,不是吗?”吴林山的眼睛依然看着窗外的黑夜。
“如果他有贪念的话,他为什么要那么大费周折地帮我找回真的方奁?”宁夏此刻同样不希望方健成为嫌疑者。
“但是你哥哥的确拿走了那个方奁!”吴林山忽然回过头来,冷冷对宁夏道。
“我……我也不能确定,是他拿走的!”
吴林山看了看宁夏,坐了下来:“那么你现在需要报案吗?”
“报什么案?”宁夏奇怪道。
吴林山冷眼看了她一会儿,吐出一句话:“我不能确定你手上的那个方奁是古董,所以不能立案。但是你自己可以向警方报案,是失窃案!”
宁夏断然摇头:“不!我不报案!这是我家的事情,我不需要警察帮助!”
吴林山想了想,又道:“那么,如果真的有人想要伤害你呢?”
“那也绝对不是我哥哥!”宁夏有些愤怒了,她起身就走。
“等等!”吴林山拦住了她,表情稍稍放松了一些,神情有些歉意“我想,你还是需要人帮助的,这是我的电话,有什么事,你可以立刻打我的电话!”
宁夏不好拒绝,接过吴警官的名片,冷冷道:“谢谢!”转身就离开了吴林山的办公室。
回到家中,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宁夏径直走到卧室里,就疲惫换了睡衣,一头倒在床上睡了。
不知睡了多长时间,宁夏忽然醒了过来,不知为什么,她心中顿感不安,看了看时间,才刚刚四点多一点。窗外透出一丝微弱的月光,斜斜地照在对面的梳妆台上。宁夏没有开灯,眼睛适应了房间的光线之后,静静地打量着自己的卧室。
这是一间约十平米左右的居室,朝南的方向是一个大大的落地窗,正对着窗户的那面有一扇门,门边剩下的位置摆放着一个大衣柜。而宁夏的床恰坐落在西面,每天早晨都可以坐在床头看窗外远处徐徐而升的太阳。床的正对面,则是一个白色的梳妆台,平时放置着一些女孩子惯用的化妆日用品。
宁夏的目光扫到梳妆台的时候,脸色忽然大变,倒吸一口冷气,紧接着,从口中吐出一股股白色的气体,整个卧室的温度陡然又降至零度以下。
原本放置那些零零碎碎的瓶瓶罐罐的白色梳妆台此时忽然变成了一张暗褐色的长条案几,案几上依然摆放着一些瓶瓶罐罐,但这些零碎的小瓶子却都是那种古式的青花或者豆彩的小瓶子,精致而极具古典特色。
令宁夏毛骨悚然的是,在这一大堆的小瓶子的正中间,赫然竖立着那面闪烁着铜斑的葵花古镜!镜面中,一个红衣女人正悄然地定定地望着自己。
宁夏浑身一阵冷汗,不觉打了个冷颤。镜中的那个女人似乎也同样打了个冷颤。宁夏大觉惊恐,忙起身,却见镜中的女人也似乎坐了起来。
宁夏呆了呆,她不可思议地望着镜中的女人,镜中的女人也正望着她。宁夏抬了抬右手,镜中的女人则抬了抬她的左手。
宁夏大惊,从床上跳了起来,跑到古镜的跟前。似乎镜中的那个红衣女人也跟着跑了过来。
冒着巨大的恐怖感,宁夏再度仔细端详着那面葵花古镜,才发现,里面所映照出来的人正是自己。宁夏一低头,发现自己身上居然换上了一套大红色的古装,她又摸了摸头发,那沉重的发髻扯上去有些生疼,难道是真的?
宁夏看着镜中的那个女人,这是自己吗?镜中的自己正以一种极为古怪又陌生的眼神看着自己,如此陌生而令人惊惧,那装扮、那神态,还有那身鲜血般耀眼的衣裙,怎么回事?这镜中的女人究竟是谁?自己到底是谁?是自己变成了镜中的陌生女人,还是镜中的那个女人变成了自己?宁夏陷入了庄周梦蝶的漩涡之中。
宁夏再度打量房间,整个房间在瞬间幻化成了一间古老的房间。原本的落地窗成了一排古色古香的窗棂;整张席梦思也变成了一张带有床顶的红木床;衣柜也变成了那种红木的明式大衣橱,衣橱前,还多了一扇丝制屏风,屏风上用水墨画绘制着梅兰竹菊四种优雅的植物;而原本处于北面的现代门,成了一扇可拉和的双扇红木门。整个房间,在霎那间,完全变成了一间古老的卧室。
宁夏不可思议地摸了摸腰间垂下来的那串红色宫绦,在案几前的长凳上坐了下来。房间里昏暗无比,窗外依然透出一丝微弱的月光。宁夏起身,拉了拉窗户,纹丝不动。她又走到门口处,结果依然打不开房门。似乎有什么力量使整个房间都锁上了,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箱子,把弱小的宁夏像一只蚂蚱一样关在了里面。
巨大的恐惧感从脚底窜起,直到头皮,宁夏只觉头皮一阵发麻,浑身被不断冒出的冷汗湿透。她无望地推拉着窗户和门,但没有任何动静。一阵阵窒息感使宁夏感到越来越虚弱,不由自主地倒在了冰冷的地上。
当宁夏倒在地上,卧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了,一道刺眼的光芒从门外射了进来,一道黑色的人影挡在了光线之前。宁夏迎着光线,看不清人影的具体模样,但从外轮廓上依稀看出,眼前的这个黑影垂着一头长长的头发。
宁夏越来越虚弱,巨大的恐惧混合着阵阵而来的窒息感使她的眼皮渐渐闭上,但她仍然清晰地感觉到,黑影身上那种不可言喻的肃杀寒冷之气。
随着人影的慢慢逼近,宁夏只感觉到一双脚忽然站立在了自己的鼻尖之前。那是一双白色的绸缎绣鞋,上面赫然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精致的凤凰。一股奇异的香气从绣鞋上进入宁夏的鼻息之间,她只感到身体越来越软,意识似乎开始消散,恍惚间,她看到一双只白得像纸一样的手臂朝自己伸来,上面,飞舞着一只醒目刺眼的黄色蝴蝶……
“啊!”宁夏顿然惊醒,大叫一声,坐了起来,发现自己还是好好地睡在卧室内,所有的东西仍然没有变化,周围的一切还是二十一世纪的模样。
宁夏大口地喘起气来,一阵寒意从湿透了的睡衣上渗入毛孔,引起她的一阵反胃,一阵馊气从胃间窜上鼻口,宁夏大口吐出那刚才在那梦境中吸入的晦涩之气。
第九章 古 屋
这天清晨,宁夏七点多就起床了,忐忑不安地等待着林伟的电话。直到上午八点半左右,显示“林伟”的一阵手机来电终于让宁夏心中的大石头放了下来。
“宁夏吗?你住哪里?我现在过来接你!”林伟熟悉的声音让宁夏心头一跳。
“凌云路58号!”宁夏告诉了他地址。
“二十分钟后到!”
“我在大门口等你!”宁夏满心欢喜放下电话。她再度打量了镜中的自己,今天她选了一件谈黄色的镂空针织衫,配上一条白色的微喇牛仔裤,恰到好处地衬托出了她那白皙的皮肤和苗条玲珑的身段。宁夏又点上了一层淡淡的桔色唇彩,镜中的模样更可人了。
宁夏在楼下大门处等了近五分钟后,林伟开着一辆白色的轿车过来了。
林伟今天没有穿以往那种深色的工作装,而是随意穿了一件白色的T恤和一条牛仔裤,看上去朝气了许多。
“你今天很漂亮!”林伟打开车门,微笑地夸奖道。
宁夏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你今天也不错啊!”
林伟笑笑,将车驶离市区,忘“古潭会所”的方向驶去。
“对了,告诉你一件事,苏云的父母昨天到会所来了,我把余下的会费退还给他们了!”林伟轻声地提了一句。
“嗯~~”一想起苏云父母憔悴的样子,宁夏的心情忽然就黯淡了下来。
两人都没有说话,车厢里顿时沉寂了下来。
“其实你穿红色可能更漂亮,怎么不见你穿过红色?”林伟为了打破沉默,看看宁夏的装扮,随意说了一句。
“我倒真的没有红色的衣服!”宁夏有些奇怪他为什么如此提问。
“怎么?不喜欢红色?”林伟笑了起来。
宁夏皱皱眉头,想了想,点点头:“我真是不喜欢红色,我觉得……红色看起来,像……”她没有说下去。
正好路过一个路口,红灯,林伟把车停下来,转过头来,有些好奇:“哦!像什么?”
宁夏看了看他,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禁不住林伟的笑容,说道:“我觉得红色像血的颜色!”
红灯变成了绿灯,林伟继续开车道:“哦!难道你不觉得红色更像是一种激情吗?”
宁夏笑了起来:“那你为什么不穿红色的衣服呢?”
林伟笑道:“男人穿红色!哈哈哈,我可没有那么花哨!”
在一阵轻松的谈话中,不知不觉,白色的轿车已经驶入“古潭会所”的区域内。
白色轿车路过“古潭会所”那富丽堂皇的大门,“忽”地一下就从大门处冲了过去。
“咦!我们不从这里进去吗?”宁夏有些奇怪。
林伟熟练地把车驶入会所旁边一条山林小路,回答宁夏:“既然你说苏云小姐的日记提到后山,我们就从后山直接过去,也就避免了我那些属下的好奇心!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哦!”宁夏恍然,这件事情的确不好让更多的人知晓的,刚何况是如此昂贵的私人会所。
山间小路沿着会所一直盘旋而上,直到进入了一片密林之中。整座山上布满了枝叶繁盛的郁郁葱葱的大树,山间小路一个转弯,宁夏眼前忽然一阵开阔。
在阳光的照射下,一大片空旷的绿地草坪出现在正下方的山脚下,那是古潭会所高尔夫球场的所在地,旁边是一片散布着马匹的骑马场,远处,一座座色彩淡雅的明式别墅有规律地四处散布,极为精致优雅。整个会所围绕着一整座山而建,又在山边开凿了一条人工河流。清澈透明的人工河流围绕着整个会所,简直就像是进入了人间瑶池,飘渺而虚幻。
“好美啊!”宁夏透过车窗,望着脚下那一幅美丽的画卷,不由惊诧道。
“这就是冷山!”
“冷山?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山名?”宁夏对自己的孤陋寡闻有些不好意思。
林伟笑了笑,没有回答。
好了!我们从这里进去!”林伟把车停在路边的一处空地,指着前方的一条窄细的土路道。
宁夏尾随着林伟下了车,背上背包,朝那条细窄的土路走了进去。忽然间,一阵“嘀零零”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宁夏打开背包,拿出手机,一看来电,上面显示“千年亡灵”,是方健打来的。
“喂!方健!”宁夏感到有些突然。
“宁夏吗?你在哪里?”那边传来一阵方健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焦急。
“怎么了?我在外面!”宁夏不想让方健知道自己和林伟在一起。
“我刚找到了余教授的手提电脑,上面居然有‘复仇者’发给你的邮件!”方健在电话那头十分惊诧地叫道。
“我知道了!”而宁夏的语气却有些漫不经心。
“你怎么知道?”方健顿感奇怪。
宁夏把那天晚上到公安局见吴警官的事情说了出来。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方健在电话中极为不满。
“我一时忘了!好了,我不跟你说了,改天再联系!”宁夏有丝不耐烦地把电话挂了,忙朝前追林伟去了。
一进到山林间,光线顿时无比昏暗,犹如进入了一间巨大的被树木包围而成的房间内,压抑而令人窒息。
浓浓暗绿色的树枝像一些挥舞着刀戟的古代武士,张牙舞爪地肆意拉扯着宁夏的身躯。宁夏此刻的感觉就像是小红帽进入了黑暗森林,毫无反抗能力地四处躲开这些幻变成树木的鬼怪。
林伟一直在前面,拿着一支树枝在开路,土路也越来越窄,路旁被不断生长的树枝挤得满满的,阳光也被茂密的高大树木挡在了外面。大约走了二十几分钟,土路越来越窄,到后来几乎就过不去了,前面被一大丛茂密的灌木挡住了去路。
“好像到头了!”宁夏踮着脚尖,也看不到灌木丛那头的景象。
林伟皱眉,又看了看四周,忽然道:“过来这边看看!”说着,沿着茂密灌木的右边一道缝隙挤了过去,顿时就消失了人影。
宁夏被撂在了一边,周围密林忽然被风吹了起来,发出一阵阵沙沙的声响,被密林包围的空间内似乎更阴暗了,宁夏只觉一阵冰冷。
“林伟!林伟!”宁夏朝他消失的那道缝隙唤了唤,但什么回答也没有。宁夏大着胆子,不顾树枝的戳挂,从灌木丛的缝隙挤了过去。
忽然,一只手猛然间从缝隙那头伸了过来,宁夏被吓了一跳。
“小心!拉着我!”那边传来林伟的声音,宁夏松一口气,把手递了过去,一阵暖意顿时涌上心头。
奋力挤过紧密的灌木丛,宁夏忽感到一阵轻松,眼前赫然出现了一幢令人目瞪口呆的建筑物——
那是一幢与古潭会所的那些古式建筑类似的一幢屋子,但色泽、外表,和那凌乱的外部杂物,都显示出,这幢建筑物已经有好几百年的历史了。整个屋子是一幢三楼的围院,宁夏和林伟出现的这个方向,正好对着围院的后方。
“我们绕到前面去!”林伟拉着宁夏,踩着地上无数的枯枝败叶,“嘎吱嘎吱”地绕到了屋子的正前方。
“这里还有一条路!”宁夏发现绕过来后,一条用碎石铺成的小路穿过密林通往别处。
林伟没有说话,他静静地打量着眼前这幢古屋,不觉失声叫了起来:“这幢屋子的历史至少有三百年了!”
眼前的整个建筑物原本是朱红的门梁、柱子的色泽都变成了暗黑色,显然在岁月的风雨中早已变质。墙体也早已斑驳不堪,已经看不出来原来的底色,露出一截截黄色的土基。从围墙望过去,里面的几座围楼逐次递增,最外面的院落只有一层楼,第二进院落由两层楼组成,而最里面的一进院落,则是三层楼,如此递增,形成了一种极有规律但却极为古怪的建筑形式,这在古代建筑风格中是极为罕见的。
大门的屋顶已经坍塌,只剩下一扇歪歪斜斜的门板挂在一边。从半开的房门内朝里看去,里面是个院落,院落中央有一个巨大的石质水槽,院落中四处散落着灰色的木条。
“进去看看!”林伟拉住宁夏的手就再也没有放开过,带着宁夏走进了大门。
进入到院落中,四处充斥着一股腐败的霉味,地上铺满了被山风吹进来的枯枝败叶和一些家什的残破物件。地上有个已经破烂的牌匾,上面隐约可以看见“宅第”两个字,应该还有几个字在前面,但已经不见了。正对着大门的照壁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龙凤图案,不知为什么,宁夏一看到那图案中的凤形图案,忽然涌起一股奇异的古怪感觉。
“民居的照壁上居然雕刻着龙凤图案,真是胆大!”林伟也注意到了那照壁上的图案。
“有点奇怪!”宁夏望着那条迎风飞翔的凤凰,轻声道。
“怎么了?”
“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林伟笑了笑:“这种图案,现在的电脑软件里随处可见,没什么的!”
“但是你看,这条凤凰为什么骑在了这条龙上面?”宁夏指了指。
林伟一看,果真如此,那条凤凰展翅而飞的神态,似乎压过了在它身下的那条龙,而且,凤凰的比例超过了龙的比例。
“清朝慈禧执政的时候,她命人雕刻的一些碑刻,也是凤在龙上,为的就是要显示她与众不同,超过皇帝的地位!”林伟想了想。
“但这个照壁是普通人家的,而且还是明朝时期的!什么人那么大的胆子!在当时敢雕刻如此大逆不道的龙凤图案,而且凤还压在龙之上?”宁夏不禁奇怪。
“好奇怪哦!”宁夏皱眉又看了看那三层的建筑。
“甚么?”林伟不解。
“在古代的民居建筑中,一般都只是两层建筑,但这幢房子,却是三层楼!有些令人费解!”
“哦!为什么?”林伟饶有兴趣地听宁夏的解释。
“古代的建筑物,都有严格的等级区别,只有皇家宫殿和大型庙宇才能拥有两层以上的建筑权,也就是说,除了皇宫和庙宇,任何民居,包裹皇族在内的住宅,都不可能允许建盖三层楼房!”宁夏惊诧地打量着眼前古怪的建筑物。
林伟忽然低头不语。
宁夏:“这么看来!这幢楼房,是现代人伪造出来的!不可能是明代的东西!”
林伟忽然幽幽道:“可能会有例外呢?”
宁夏转过头来,神色诧异:“哦?例外?”
林伟:“不错!假如说这幢房子根本就是皇帝亲自应允建盖的呢?”
宁夏忽然想到了苏云的日记,惊呼起来:“那个公主!难道这里真的居住过一个公主?难怪这条凤凰会骑在龙的上方!这个公主动胆子也太大了!”
林伟点头:“这是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最宠爱的一个公主!这一切都是在朱元璋的应允下建盖的,所以能建盖如此的建筑形式也不足为怪了!”
“难道这个公主竟如此得朱元璋的欢心,居然可以越过礼节建造这样的民居?”宁夏恍然,忽然想到了甚么,转过头来看着林伟,“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我记得你说过在这会所附近的土地,你基本上每个角落都来过,而且从来不曾见到过什么明式古建筑。可现在……”
“……”林伟脸色讪讪的,低头不语。
宁夏不想强人所难,笑笑轻声道:“算了!我能理解你的想法!你是为了保护你的会所!”
林伟松一口气,感激地望着宁夏:“我们进去吧!”
穿过院落中央的那面雕刻着龙凤图案的照壁,又是一个院落出现在眼前。与前面不同的是,这个院落是由二层的小楼围合而成,院落比前面的那个院落还要大一些,同样也是满目疮夷,凌乱不堪,半挂在正厅屋檐上的牌匾上写着“听雨轩”三个字。
“挺有雅致的嘛!”林伟赞叹这个间屋子的名字。
“后面还有一个院子!”宁夏发现了后面的院落。
这是第三进院落,也是最后一进。整座房间又加上也一层,共三层。从前面依次递增,形成了一种阶梯似的建筑风格。
牌匾上写着的是“凝露楼”,宁夏笑了起来:“这么暧昧!”
“看!”宁夏眼神一转,惊叫一声,脸色忽变,手指指向正对着院落的三楼正中间的窗口。林伟沿着她的手指看了过去,脸色也立刻变得刷白,那窗口上挂着的正是——
一盏白色的纸灯笼!
宁夏的嘴巴张得大大的,一股冷气忽然从脚心窜起,汗毛忽然间竖了起来,这个白色的纸灯笼,不正是苏云日记中提到的那个古怪女人所提的灯笼!难道,那个古怪的女人就在房中?
忽然间阴风阵阵,被悬挂在窗口的白色纸灯笼摇晃了起来,仿若灯笼的主人正在以一只无形的手推动着它,向院落之中的这两个不速之客打招呼。
“它好像在要我们上去!”宁夏忽然吐出一句话,令一旁的林伟吓了一跳。
“你不怕?”林伟打量着宁夏的眼睛,想从其间找到答案。
宁夏的眼中透过一丝刚毅,苏云的死因很可能就在上面,什么都不能阻止她上去。
“我们上去!”林伟紧紧地拉住宁夏的手,一起朝楼梯口走去。
楼梯已经常年失修,踩在上面“嘎吱嘎吱”地不停地响,在空旷寂静的宅院中显得极为突兀,也增添了整座宅院的那种令人惊惧的恐怖感。
木制楼梯经过几百年的时间冲刷,居然还保持着原有的牢固,尽管四处破损不堪,但二人的重量居然没有使它压垮,坚持到了三楼。
楼梯口处堆满了厚厚的灰尘,每一步走过去就是一阵烟雾飞腾,呛得他们紧捂住口鼻,慢慢来到了三楼正中央的房门前。
房门的方向是朝楼道里布置的,楼道里昏暗无比,几乎看不见任何光线,直感到无数的灰尘扑面而来。当他们走进楼道口时,宁夏感觉到一大群什么东西迎面而来。陡然间,一只冰冷的小东西撞在了她的头上,宁夏大叫起来,那些小东西也纷纷发出一阵阵嘶叫声,跌跌撞撞地飞离开来。
林伟挥手把宁夏四周的小东西赶开,忙扶起跌坐在地上的宁夏:“是蝙蝠!没事的!”
宁夏的几乎哭了出来,但还是在林伟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砰!”林伟一脚踢开三楼房门,一阵黑灰扑了出来,其间夹杂着数只惊慌失措的蝙蝠。
房间里依然光线黯淡,只有从对面窗口处透出的一丝光线,才能使人看清楚里面的情形。
房间里空无一物,只有厚厚的灰尘堆满地板,窗户朝里开着,那只鬼眼般的白色纸灯笼赫然挂在窗户口处,随着阵阵而来的阴风,不停地摇晃。
“奇怪!”林伟看了看房间里的情形,不禁有些吃惊。
宁夏不语,她也看出了房间里的诡异情形,那个白色的纸灯笼被挂在窗口处,但这满地厚厚的灰尘之中却没有任何脚印!
“那个灯笼像是刚刚挂上去的!这么新!”林伟小心翼翼地走到窗口,地板上顿时留下了一串清晰的脚印。
“难道……这里……有古怪!”宁夏不好说出那个字眼。
林伟转过身来,露出一丝不自然的微笑:“别自己吓自己!”
宁夏也走到窗口,看了看四周的环境,眼中闪出一丝光芒,忽然对林伟说:“我到二楼看看!”说着转身便离开了。
林伟追了出来:“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来到二楼,阴暗的楼道口却没有出现刚才那一大群恐怖的蝙蝠,宁夏推开正中央的房门,走了进去。
不知为什么,宁夏忽然感觉到,这间房间似乎比楼上的那间要干净一些,尽管整间房间也是空空如也,但地板居然露出了原本的木色来,似乎是有人把这里打扫了一番。
“我们还是走吧!”林伟忽然提议到,他看上去有些害怕。
“等等!”宁夏径直走到窗口处,抬头看了看,笑道,“我就说嘛!原来灯笼是从这里挂上去的!”
林伟也走了过来,惊叫道:“这里有个脚印!”
“有人故意挂上去的!为什么?”宁夏不觉奇怪了。
窗外的天空变得乌沉沉的,忽然一阵大雨下了起来,滴滴答答的雨声骤然而至,房间内顿时一阵沉闷。林伟忙一把拉住宁夏:“快!下雨了,我们赶快走吧!”
宁夏被林伟拉至门口时,眼光忽然被地上的一样东西吸引住了。
“等等!”宁夏放开林伟的手,弯下腰来。
一片颜色已经发暗的纸片一样的东西躺在木制地板上,颜色几乎已看不清楚。宁夏伸手拂去了上面的灰尘,一个蝴蝶形状的东西露了出来。
林伟也弯下腰来,打开了手中的打火机,那只蝴蝶形状的东西在火光的照射下,发出一种古怪的黄色。宁夏心中的惊讶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这地板上的这古怪的蝴蝶的色彩和形状,正是她在黑镇冥器铺内古画卷上那个红衣女子左手腕间的蝴蝶!这究竟是何物?
宁夏双手颤抖地拾起地上的那只蝴蝶形状的东西,拿在手中比纸要厚一些,是平面的,质地上摸上去却像是皮质。这块皮质的东西大致是按照蝴蝶的形状裁成,但似乎是裁减的时候所用的器具有些钝,从而导致了边缘上的凹凸不平,乍一看,像是被牙齿咬过的痕迹。看得出来,蝴蝶的图案原本是色彩鲜艳及斑斓的,但由于时间的冲刷和环境中的湿腐之气,色彩显得黯淡发涩,如同油尽灯枯的一只死亡之蝶。
“这是什么东西?”林伟有些奇怪,“好像是张皮!上面的花纹是纹上去的!像……人的皮肤!”
宁夏没有作声,只呆呆地望着这只手中触感极为古怪的蝴蝶,顿时那种令她困惑又迷离的感觉又涌上心头,一种说不出的奇怪忧伤忽然之间弥漫在整个房间内。
林伟似乎欲言又止,他见宁夏如此,一时不好说些什么,便轻轻地递给宁夏一张纸巾,宁夏叹一口气,接过纸巾,拭去了眼角的晶莹泪水。
窗外忽然刮进来一阵寒风,夹带着雨滴扑了进来,靠近窗口的地板都被雨水浸湿了。宁夏被突如其来的雨水打湿,不禁哆嗦了一下。林伟忙把房间里的所有窗子都关得只剩一小道缝隙,把风雨暂时阻挡在了外面。
“看来要等雨停才能回去了!”林伟又把房门关上,他似乎有些害怕门外那深洞洞永远也不见光亮的走廊。
房间里顿时暗了下来,那种潮湿的腐败之气更甚了。宁夏似乎没有意识到,她仍然沉浸在那种令她熟悉但又古怪莫名的感觉之中。
眼前的蝴蝶杯宁夏用手抚去了灰尘,图案逐渐清晰起来。那是一只颜色以黄色为主的蝴蝶,形状看似普通,两只翅膀上的图案是那种抽象的龙凤图案。又是龙凤?最令人感到极为不舒服的是蝴蝶的那两只眼睛,虽然是画上去的,但却犹如两颗黑色的宝石,在打火机火光的闪烁之下,透出一种诡异的光芒,仿佛有一种生命被吸进了蝴蝶的双眼之中,而此刻正朝宁夏释放着它的生命力。
宁夏眨了眨眼睛,那忽然之间仿佛有了生命的蝴蝶仍用两只眼睛仍然死死地盯着自己,顷刻间,宁夏浑身的汗毛陡然竖起,一股寒气又迎面而来。她忙从背包中拿出一张纸巾,把这只诡异的蝴蝶包了起来,放进了背包。
林伟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宁夏的一举一动,有些不解,皱眉道:“你……喜欢那只蝴蝶?”
“不是!只是觉得……有点熟悉感!”宁夏一时也说不上来这种感觉。
“熟悉感?”林伟的眉毛挑了起来,他一直觉得宁夏身上有种与普通女孩不一样的气质与感觉,尤其是第一次见她的那种神秘而忧郁的神情,不知为何就吸引住了他。尽管他对宁夏的古怪举动有许多疑问,但还是就此打住,不再刨根问到底。
宁夏似乎也难于解释自己的古怪行为,只好尴尬地笑笑。
一道雪亮的闪光从天而降,像把利刃直劈至房间,整个房间里顿时一阵闪亮,紧接着“砰!”地一声巨响从窗外的天空中劈了过来,震耳欲聋地响彻天地,整幢楼房似乎都摇晃起来。
此情此景就像是《聊斋》里昏暗的夜晚,在本来就荒芜的废墟之中,又遇狂风大作,雷鸣闪电,似乎那披发獠牙的鬼怪随时都会从房间的任何一个角落里钻出来一般。宁夏虽然也被吓了一跳,但还不至于大声尖叫,或者倒向旁人的怀中,而是目光专注地望向了背闪电扫过的房间一角。
林伟却被吓到了,他在闪电之中,看到宁夏那张被闪电的光芒映照得极为苍白的脸颊,心头忽然猛烈地跳了起来。仿佛宁夏正是这古屋中的主人一样自然,那种古怪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
宁夏在闪电的那一瞬间的确看到了某样东西,当她定下神来时,却发现那墙角处却什么也没有!
“你看到了吗?”宁夏奇怪的眼神望向林伟。
“什么?”林伟懵懂不知。
宁夏摇了摇头,走向北面的墙角,自言自语地说道:“奇怪!我明明看见在这里的啊!”说着用手指着墙角。
林伟看着宁夏手指的地方,那个墙角除了灰尘,什么也没有,难道宁夏所指的,是那飘荡在空中的幽灵?一想到这里,林伟忽然打了个冷颤,一股莫名的诡异气息顿时飘荡在昏暗的房间内。
又是一道无声的闪电划过天际,透过窗户的那道缝隙,激射在宁夏所在的墙角!
宁夏猛然间睁大的双瞳之中忽然泛起一道血红之色,一行清晰的古怪文字斜斜地出现在了两面墙壁夹角的折角处。她身上的力气似乎在那一瞬间被抽干了,几乎要跌到在地板上。
“看!那行文字!”宁夏大叫起来,但随着闪电的瞬间消散,那行夹角处的血红文字也随即消失。
“什么文字?”林伟被宁夏的叫声喊得心惊胆战,他深怕她看见了什么不该见到的东西。
“就是那行文字啊!你没看见吗?”宁夏有些激动,那行血红的文字与葵花古镜背面的文字一模一样。
林伟吃惊的望着激动的宁夏,不好插话,他根本不知道她嘴里所说的是什么东西。
宁夏仍是眼睛死盯着墙角,对林伟说:“你注意了!闪电的时候,好好看着这个墙角!”
林伟不知所以然,但还是心怀疑虑地一动不动注意着宁夏所指的那个墙角,不希望自己的眼睛错过什么。
大约等了将近五分钟,林伟的眼睛都有些发酸了,忽然,窗外那道闪电又开始了,一道雪白的光芒恰好激射在墙角处。林伟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只等待着闪电中出现的奇迹。
宁夏顿时大叫起来:“就是那几个字!就是那几个字!”
林伟却茫然地看着墙角,闪电过后十几秒钟才敢眨眼睛,但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宁夏面带欣喜地转过身来,看着林伟那充满困惑的眼神,不禁奇怪:“你没看见?”
林伟本不想让宁夏失望,但还是点了点头。
“怎么回事?难道是我的错觉?”宁夏停顿了半晌,嘴巴才闭上。
“要不再等等!我可能没有注意到!”林伟不想让宁夏失望,提议到。
宁夏嘴唇紧闭,蛾眉微蹙,神情之中带有一丝惊恐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为什么?刚才那么明显的几个字,为何只自己看见了,林伟为什么没有看见?难道真是自己的幻觉?
林伟和宁夏在尴尬的气氛之中又等了几分钟,但闪电似乎在和他们开玩笑,再也不见了踪影,窗外的雨声渐渐稀疏起来,天色也亮了不少,云开雨散了。
林伟见宁夏仍是呆呆地看着墙角,打开了窗户,墙角处明亮了不少,他又走到宁夏身边,有些犹豫,但还是走近了墙角。
“是这里吗?”林伟顺着宁夏的眼光,指着墙角问。
“下面一点!”宁夏示意。
林伟看了看宁夏,她此刻的眼中充满了一种古怪又执着的神情,似乎就断定了墙角处一定有东西。他暗自叹一口气,在地板上找来一只断裂的木条,伸手拨开了墙角外表的灰尘,一阵黑灰向空中蔓延开来。
林伟屏住呼吸,用力地把墙角的灰尘都剥落了下来,伴随着墙上的积灰,木制墙体上已经辨认不清颜色的外墙漆也随之剥落,木体墙壁的原色露了出来,那是一种暗红色的木头底色。
“咳咳咳……”林伟用手挥开眼前的灰尘,弯下腰来仔细地看着那被虫蛀得遍体是小洞的墙体。
宁夏也凑了过来,墙壁上那些被白蚁蛀得密密麻麻的小洞让她忽然一阵反胃。
林伟借着外面越来越明亮的光线,忽然看到了红色木墙上一道淡淡的痕迹,仔细察看之下大声惊叫了起来:“真的有字!”
只见那原本暗红的木制墙壁的夹角之中,一行比红色木头稍稍深一些的几个古怪的文字印在了墙体之上,颜色极淡,十分难以辨认,若不是仔细观察,根本发现不了。林伟不禁诧异于这掩盖在墙漆之下的古怪文字,更多的则是宁夏的眼睛,难道她有神异,可以看见被墙漆覆盖了几百年的文字?
宁夏伸出右手手指,轻轻地抚摸着眼前这行与葵花古镜一模一样的文字,顺着墙体粗糙的表面慢慢下移,一种极其古怪的感觉犹如闪电般从那几个暗红文字间传入指尖,又从指尖传入她的思绪深处……
一只沾满鲜血的手指忽然覆上宁夏的手指慢慢上移,宁夏大骇之下,跌坐在一旁的墙角,不住地喘气,惊恐万分地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切——
一只原本的纤纤玉手此刻被鲜血浸染,哆哆嗦嗦地在墙角处画上了那几个古怪莫名的文字,的确是货真价实的血字!
玉手的主人此刻根本看不清面部,因为那面部已经肿胀得不可辨认,像是被重物击打过,额头处还在不断渗出血迹,头上的发髻也凌乱地散在肩上,被血迹浸湿的几缕头发紧紧地贴在了下颚,随着那人喉咙的蠕动而不断颤动。
宁夏惊骇莫名地看着眼前这个惨不忍睹的女人,几乎昏厥。这女人身上原本是鹅黄的短袄已经被身上不断冒出的鲜血染红,下半身的百褶裙也被撕得破碎不堪,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腿肌肤。女人下半身浸在一滩鲜血之中,上半身向上仰起,伸出一只手臂,用指尖的鲜血在墙体上写下了那几个古怪文字。
宁夏在惊恐之际,女人已经写完,身体倒在一旁,低声地哭泣起来,那种哀怨的哭泣声,犹如一根根带芒刺的尖针,刺痛着宁夏的耳膜。
宁夏发现女人身下的那滩鲜血尤为刺眼,而旁边则丢弃着一条白色的衾裤,顿时明白了什么,心中一下子像翻江倒海般悲痛起来,身体似乎也像是被撕裂一般,失声痛哭了起来。空荡荡的房间内顿时充满了一种悲愤欲绝的哀伤。
一阵脚步声忽然在房门外响起,女人停止了哭泣,紧紧地蜷起了身体,惊慌地朝宁夏的身边靠过来,似乎门外的来人,使她有洪水猛兽般的巨大恐惧感。
房门被打开了,但房间里依然昏暗无比,根本看不清门外的情形。女人的惊恐更甚了,身体缩得更紧了,她不住地发抖,宁夏可以明显地感觉到她身心深处传来的巨大恐慌。
门外的来人已经进入到房间内,而且慢慢朝女人蜷缩的角落里走来。宁夏依然看不清楚来人,但一丝古怪的奇异香味渐渐地从来人身上穿了过来。
此刻的宁夏惊惧万分,这股香味为何那么熟悉?
虽然看不清楚,但宁夏断定,这个带有古怪香味的人同样是个女人!一头长长的黑发遮住了这个女人的面部,顺着她身上那件泛着丝绸光芒的白色长袍一直延续到脚踝处,而脚下,一双同样丝制的白色绣鞋上,一只极为美丽而精致的凤凰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格外分明。
宁夏一时想不起来这个白衣女人,但她脚下的那双凤凰图案的绣鞋却如此眼熟,她到底是谁?
一阵寒风从窗外吹了过来,撩起白衣女人的满头长发,几股细细冰冷之极的发丝抚过宁夏的脸部,宁夏顿感一阵寒意迎面而来。是她!宁夏忽然想起来了,是她!那个曾在她梦中出现的女人!
身边的这个蜷缩的女人全身抖得更为剧烈了,她把脸部深深地埋在双臂之下,不敢望向来人,但却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呼喊,犹如一把利剑,直刺宁夏的心窝……
“宁夏!宁夏!”一阵猛烈的摇晃把宁夏拉回了现实之中。她一看,眼前一张焦急的面孔正在朝自己喊叫。
“她们呢?”宁夏忙望向身边,女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只有一堆厚厚的灰尘,而前方也没有了刚才那个白衣女人的影子,只有一脸惊慌的林伟在朝自己大喊。
“哎哟!你弄疼我了!”宁夏的双臂被林伟捏得生疼,叫了出来。
“你终于清醒过来了!”林伟松一口气,用手臂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跌坐在一旁,不住地喘气,“吓死我了!”
“我怎么了?”宁夏看林伟脸上的表情,觉得怪吓人的。
“你?……你……不知道?”林伟瞪着宁夏,似乎对她的问话感到不可思议。
宁夏摇了摇头,满脸疑惑地看着他。
“你真不知道?”林伟的神情似乎担忧起来,忙摸了摸宁夏的额头,感觉没有什么大碍,才放心下来,手指划过宁夏的脸庞,帮她抚去了脸上湿湿的泪痕,轻声道,“你刚才缩在角落里,像是看见了什么,还不断地哭泣!”
宁夏的脸颊被林伟抚过,忽然有种奇异的感觉,脸蛋顿时热了起来,眼光避开林伟关切的眼神,顿时不自在起来。
林伟意识到了什么,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身体稍稍离开了一些。
宁夏摸了摸脸颊,果然湿湿的,有泪水滑落的痕迹,她不懂为何自己刚才会看见那副让人悲痛又惊惧的画面,那个被伤得面目全非的女人,那个令人发冷的白衣女人,到底是何人?
宁夏把刚才见到的情形告诉了林伟,从林伟惊诧又难以置信的眼神中看出,他似乎并不相信。宁夏只得把这连个月来所发生的古怪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林伟。
“……”在一个多小时的讲述之中,林伟一直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深深地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你……不相信?”宁夏看他的表情,有些担心。
“啊!不是!不是!我只是觉得……有些古怪!”林伟似乎在想别的事情,宁夏只好作罢。
“要不!我陪你去黑镇看看!”林伟突然说了一句,眼中闪烁着一道光芒。
“你相信我的话?”宁夏有些惊喜。
林伟面色凝重点点头:“下周三!下周三我陪你去!”
宁夏感激地笑了笑。
窗外的雨已经停了,夏季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一会儿,天空乌云散开,阳光露了出来,房间里的晦涩之气顿时被驱散了。
从二楼下去的时候,宁夏随意看了看一楼房间处,有些奇怪:“咦!这间房间怎么用铁锁缩着?”
林伟看了看,那是右边一楼的一间较为偏僻的厢房,大门上一把黑色的大铁锁正牢牢地锁着,而周围所有的房间都没有上锁,唯独这一间。
“过去看看!”宁夏小心地避开地上散落的杂物,朝那个偏僻的房间走去。
忽然,林伟上前拉住了她,看了看天气,建议道:“今天就先回去吧!我怕又要下雨了,刚才的路一定很泥泞了,早点回去吧!下一次等天气好一些我们再过来!而且,我可早就饿了!”说完有些不好意思。
“可是那间房间有些奇怪!”宁夏道。
“奇怪的是黑镇!我觉得那间冥器铺才古怪呢!”林伟的话似乎也有些道理,宁夏的注意力被转移开来,又看了看天气,似乎又有云彩慢慢地靠了过来,加上肚子也咕咕地叫了起来,一看时间,已经下午两点多了,也就放弃了那间厢房的探寻,被林伟拉着离开了。
第十章 诡 异
宁夏被林伟拉着,从原路返回,又从灌木丛的缝隙中离开,又沿着已经泥泞的小土路回到汽车旁时,身上已经满是脏土,狼狈不堪了。
宁夏和林伟对望了一下,林伟的身上也被蹭了不少脏东西,两人都笑了起来。原本二人出门时都是衣着光鲜的,而此刻,却都像是从垃圾场里爬出来一般,浑身泥泞不堪了。
“走!我带你去一家农家吃烤玉米去!”林伟一上车,就带着宁夏朝来时的方向驶去,在一处村庄拐角处,车头一转,来到了一家“农家乐”中。
这是个当地农户开的一家吃饭的院落,虽然面积不大,但却干净整洁,几间砖瓦房围成的一个小小院子,透出一股浓浓的农家情怀。
院子里传来一阵阵玉米的烧烤香味,宁夏的肚子顿时饥肠辘辘起来。林伟随意点了几个小菜,二人便在院子的一处花藤架下狼吞虎咽地吃开了。
当盘子里的菜几乎都被风卷残云之后,宁夏和林伟终于打着饱嗝停下了。
正当林伟去房间里结帐的时候,宁夏细细地观赏期农家院落种植的那些花草来。可是,宁夏的背上忽然冷冷地生出一道寒意来,不知为何,她觉得背后有双眼睛在死盯着自己。
宁夏转过头去,后面是一片农家自己开辟出来的菜地,地里种植着时下新鲜的蔬菜,菜地外围是一片坡地,坡地之上便是一片山林。除了山林间不时传来的鸟叫声之外,就只有几丝微风吹过,连只野兔也不见,根本看不见任何的人。
看着空无一人的山林,宁夏觉得非常的古怪,她背上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仍然十分强烈,但眼帘中,除了一片片的浓绿色之外,什么也没有。
“怎么了?”林伟结了帐,返了回来。
“我觉得那里面有人!”宁夏指了指被浓密的树木铺满了的山林,恰好一阵清风吹过,山林间的树梢也相互摇动起来,夹杂着绿草气息的几丝清新的空气顿时盈满鼻息。
“你太多疑了吧!恐怖片看多了?”林伟不禁调笑起来,跟着贪婪地呼吸着这城市中难得的新鲜空气。
宁夏仍是觉得凉凉的,不禁打了个冷颤。林伟见状,忙说道:“那好!我们下山吧!万一着凉了可不好!”
直到汽车驶离年农家小院,宁夏浑身那股凉意才消失。而此时,山林间的一株松树下,一个人影也随着二人的离开而消失在那绿色之中。
回到市区宁夏所住的凌云路时,天色已经接近黄昏了,夕阳斜斜地从车窗照在宁夏身上。她浑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柔和光芒,细腻得如绸缎般的肌肤上反射出一道迷人的光彩,随着她均匀的呼吸而起伏闪烁。这是林伟把车开到宁夏单位院子门口后,等待宁夏醒来时看到的美丽景象。他呆呆地看着旁边这个美丽的人影,心中顿时涌生出一丝柔情。
“嘀零零”一阵清脆的音乐声从林伟车中的手机里传出,林伟手忙脚乱地一把打开电话,低声“喂”了一声,生怕惊醒了身边的宁夏。
电话中传来一阵微微的声音,林伟的脸色立刻大变,神色低沉下去,应了几句之后,便把电话挂断了。
宁夏迷迷糊糊地被电话铃声吵醒,睁开眼睛:“嗯!到我家了?你怎么不叫醒我?”
林伟又换上之前的那种神情,微笑一下:“我怕惊醒你的美梦!”
宁夏看着林伟脸上浮现的微笑,一股暖意顿时涌上心头,当她的一双美目一接触到林伟那双令人荡漾的眼睛时,脸颊立刻开始发烫,一股羞涩感让她不敢正视林伟的眼睛,忙一把拿过背包,慌慌张张地下车了:“再见!我走了!”
林伟笑了起来,在宁夏身后大叫一声:“我晚上给你打电话,不要关机啊!”
宁夏连头也不敢回,“嗯”了一声,快步朝楼房跑去。
林伟望着宁夏逃也似的身影,笑了起来,但忽然又意识到什么,立刻神色凝重,深深地叹一口气,开车离去。
就在林伟白色的轿车离开宁夏所住的楼房时,一道身影从旁边的一间小卖铺中闪了出来,目送着林伟的车远去之后,朝宁夏所住的楼房走去。
“叮咚!”宁夏刚把脏衣服换下,房门就响了起来,难道是林伟?宁夏立刻满心欢喜地把门打开了。
“是你?”宁夏失望之际,把门拉开,方健的身影闪了进来。
“有事吗?”宁夏掩不住失望,有些冷淡。
方健则眉头紧蹙,神色严肃地看着宁夏:“你和林伟出去了?”
“是啊!怎么了?”宁夏对方健咄咄逼人的口吻有些微怒。
“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方健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态度。
宁夏忽然转过身来,有些奇怪地看着方健:“什么人?你怎么认识林伟的?还有,我和林伟出去,你是怎么知道的?”
方健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神色有些尴尬,一时回答不出来。
“你跟踪我!”宁夏的声音提高了,神色也恼怒起来,“难怪这两天我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在盯着我,原来是你!”
“不是!不是!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是……担心你啊!”方健被宁夏瞪得有些心虚。
“担心什么?你跟踪我,还找理由?”宁夏似乎并不领情。
“不是的!我是怕……万一,万一又有什么人打那个方奁的注意呢?老师的事我都知道了!”方健似乎对宁夏的发怒毫无办法,无力辩解道,说到教授的时候,面带惭愧。
宁夏看到他的那个样子,也就不好发什么火了,有些嗔怪:“那你也不能跟踪我啊!弄得怪没有隐私权的!”
“不好意思!我也是想弄清楚一些事情的啊!”
“什么事情?”宁夏让方健坐下,给他拿了一瓶可乐。
“这个嘛!”方健有些吞吞吐吐地。
宁夏忍不住敲了敲他的脑门:“快说!我生气了!”
方健抬起头,看了看宁夏,神情有些古怪,欲言又止。
“再不说,那就请回了!”宁夏站起身来。
“你不觉得那个林伟可疑吗?”方健立刻吐出一句话来。
“可疑?”宁夏坐了下来,疑惑地看了看方健,“对了!你怎么认识他的?你刚才还没回答我的!”
“林伟?他经常在报上出现的,你不知道?他可是本市数一数二的青年企业家的啊!”方健说到,“他的那个会所,值好几千万呢!”
“是吗?”宁夏恍然,“我还以为他只是里面的高层工作人员呢!”
“所以我觉得他很可疑啊!”
“哪里可疑?”宁夏有些没好气。
“他这么‘日理万机’,怎么会有时间陪你这个丫头片子?”方健喝着可乐说到。
“什么意思?”宁夏有些不快了。
方健放下可乐,大口吐出可乐中的冷气道:“难道你不觉得他另有所图吗?你这么漂亮!”
“说什么呢?”宁夏瞪了他一眼,把话题转开,将苏云日记的事说了出来。
“哦!她也见到那个红衣女人了?和你在方奁中看到的是不是一个人?她的日记呢?”方健顿时大感兴趣。
宁夏有些气馁地摇摇头:“日记不见了!方奁也不见了!连那本〈古镜幽潭〉也不见了!”
“怎么回事?”方健惊呼地跳了起来,那个方奁可是个价值连城的古物啊!
宁夏看了他一眼,把事情都说了出来。
“你哥带走了?”方健疑惑道。
“有这个可能!算了!我也不想去追究了!我现在只想知道苏云到底是怎么回事!”宁夏对自己的哥哥只有无奈。
“可惜啊!可惜啊!”方健自言自语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低头思考着,还不断地摇着头。
“你别去想那个什么古物了!我不觉得失去它有什么可惜的,我现在倒是担心哥哥的!”宁夏此刻在这个世间唯一的亲人便是宁康,她不希望宁康再出什么意外。
“我不是可惜那个方奁,我是可惜你同学的日记,里面一定记载着一些秘密!很可能就有她自杀的原因!”方健若有所思,“还有,难说还有古潭会所的秘密!”
宁夏觉得方健说的似乎也有道理,不好再反驳他。
“所以,我觉得那个林伟难说也有问题!你还是要小心些!”方健正色道。
“……”宁夏想说什么,但却无话可说,他的话虽然有些武断,但也不是没有道理,因为所有的事情几乎都可以联系起来。
“好了!你先休息吧!我先走了,有些事情我要去弄清楚!”方健忽然想起了什么,匆忙地准备离开。
宁夏打开房门,等方健走出去,想了想,还是对方健说了一句:“下周三,……我们要去黑镇!”
方健看了看宁夏,若有所思:“和林伟?”
宁夏点了点头。
“我虽然要尊重你的自由,但是我还是想劝你,不要和他单独去那个地方!”方健正色道。
宁夏看着他严肃地样子,有些想笑,但不好表露出来,只点点头:“我会小心的!你别担心!”
方健重重地叹一口气,摇头道:“你不听我劝就算了,还是小心些为好!”
“是!是!方老夫子!”宁夏故意学他的口气。
“我走了!有什么事,一定要给我打电话,从现在起,我的手机二十四小时不关机!”方健边说边走下了楼道,声音回荡在楼道间。
宁夏回到家中,洗了个热水澡,浑身像散架一样,重重地把自己往床上一躺,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嘀零零”宁夏的手机在客厅的背包里响了起来,但宁夏却安然地睡在卧室里,白天在古屋里绷紧的神经,一下子得到松弛,她很快睡死了,没有听见丝毫声响。
在自己寓所休息的林伟听着不断从听筒里传来的“秋日的私语”,笑着摇了摇头,不一会儿就挂断了:“这个丫头!一定累坏了!”
过了一会,林伟的手机忽然响起,林伟一把翻开盖板:“宁夏吗?睡着了?……”
可从听筒里传来的一句话却令林伟脸色大变,大叫一声:“什么?”
……
宁夏迷迷糊糊地听见客厅里传来手机熟悉的铃声,忽然清醒了过来:“糟糕!他的电话!”忙从床上跳了起来,冲到客厅,翻开背包,把手机拿了出来。
“林伟?”宁夏以为是林伟,看都没看就接了电话。
“……”电话那头没人说话,但可以听出,一个细微的呼吸声从里面传了过来。
“喂!林伟吗?”宁夏有些奇怪他为何不说话。
“咦……呀……”忽然,一声又尖又细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声调极为古怪,是那种戏曲的唱腔高音。
宁夏被惊得一把把手机甩在沙发上,但那古怪的高音唱腔依然清晰地从手机里传出来,断断续续地哼着,整个客厅此刻被这种古怪的声音充斥着,在寂静的夜里尤为刺耳。
“唱腔?”宁夏猛然想起苏云日记里记录的那个古怪女人,她不正是每次都以唱腔和苏云说话的吗?
一想到这里,宁夏心头一紧,寒意涌了上来,但她鼓足了勇气,慢慢把手伸向沙发上的手机。
手机里的唱腔仍在继续,宁夏听不懂那是在唱什么,但旋律忽高忽低,像是一个女人在向人凄厉地悲嚎着什么。不知怎的,宁夏又想起白天在古屋里幻觉中见到的那个伤痕累累的女人,背上的寒意更甚了。
宁夏的手拿过手机,听筒里的声音也随着距离的缩短而越来越近,最后,从听筒里传来一阵唱腔似的古怪笑声,直笑得宁夏遍体寒生,毛骨悚然。
“喂?”宁夏忍住恐惧感,对听筒喂了一声。
听筒里的笑声忽然停住了,又没有了声音,但宁夏还是可以听出来那边传来的细微的呼吸声。
“你是谁?”宁夏大胆问了一句。
“奴家是个冤魂!”听筒里忽然传来了一声古怪的唱腔,果然与苏云描述地一样,那女人是用唱的。尽管已经有了准备,但宁夏也被听筒里那不寒而栗的唱腔弄得心惊肉跳,差点又要把手机给摔了出去。
“奴家是个冤魂!”听筒里又传了一句同样的唱词。
“你别装神弄鬼的!我可不怕你!”宁夏的声音大了起来,为自己壮胆,但背上和手心却密密地渗出冷汗来。
“哈哈哈……”一阵极为刺耳的笑声穿了出来,似乎那笑声的主人看穿了宁夏的胆怯,放肆地笑了起来。
宁夏忍住那刺耳的恐惧笑声,有些发怒:“你笑什么?”
“奴家笑你自作聪明!”听筒里传来一句唱腔,声音又高又尖,对于唱戏的人来说,那是一种功底,但此刻对于宁夏来说,仿佛是一把金属勺摩擦着另一个金属盆发出的可以刺穿耳膜的声音般,却是极为难听的。
“……”宁夏正准备反驳,却听那边“嘟”地一声,挂断了。
顷刻间,那刺耳的声音消失在听筒里,房间里一片寂静,宁夏的全身被冷汗湿透,浑身无力地跌坐在沙发上。她心有余悸地看了看来电,那是一个陌生的座机电话。
“嘀零零……”一阵铃声又忽然大作起来,宁夏刚刚放下去的心忽然又提到了胸口,她一看来电,是林伟。
“喂!”宁夏有气无力地接起了电话。
“宁夏吗?你没事吧!”林伟的声音似乎有些焦急。
“没事!”宁夏听到林伟的声音,心一下子就安定了下来。
“你的声音有些怪!真的没事!”林伟似乎有些担心。
“没……没事!我好好的呢!只是刚才睡着了!”宁夏不知如何向他说刚才的那个恐怖电话,也就敷衍过去了。
“那好!你早点休息吧!我挂了!”林伟的声音轻轻地。
“你也早点休息!”宁夏听到此话,顿时感到身心舒畅,声音也轻柔了许多。
挂了电话之后,宁夏忙把手机关了,回到了卧室。经过刚才的惊吓,此刻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她坐了起来,打开了电脑。
电脑的桌面上有个新建文件夹,宁夏双击打开了它,一看,流芳那张神情冷漠的照片出现在了整个屏幕上。宁夏又仔细地翻看了她的几张照片,这才隐隐觉得流芳似乎与她在黑镇冥器铺里画像上的那个女人有些区别。
宁夏立刻想起白天在古屋里拾到的那只古怪的蝴蝶来,她忙把包着蝴蝶的纸巾从背包里拿了出来。
暖色台灯的照耀之下,这只皮质蝴蝶的色彩缓和起来,似乎在灯光的渲染之下,也变得有丝活气了。但蝴蝶头部的那双眼睛,依然闪烁着古怪诡异的光彩,仿佛真的有了生命,透过宁夏的眼睛,直进入到她内心深处。
宁夏避开蝴蝶那双奇异的眼睛,用一只化装笔慢慢地把蝴蝶身上的灰尘拂开。
细腻的毛刷把蝴蝶身上大部分的灰尘都拂拭掉了,露出原本清晰的质地及色彩来。
蝴蝶的整个形状似乎裁减得并不规则,右边的翅膀明显地大于左边,但丝毫不影响蝴蝶翅膀上的精致图案。右边稍大的翅膀上描绘的是只秦汉时期抽象的凤凰,而左边,则很明显地可以看出,是只四脚短尾龙,形状比起后来明清时期龙的形态来,更像是只巨大的蜥蜴。这类简洁抽象的画风缘自秦汉时期,战国时期曾侯乙墓和西汉马王堆墓中的棺椁上,多半是此类风格的灵兽。看来,这只蝴蝶的历史似乎要比那幢古屋更为久远。
宁夏又打开流芳的那些照片,但并没有在她身上发现关于蝴蝶的这些小物件。
宁夏又上网查询“蝴蝶”一词,出现了几千个关于“蝴蝶”的网站,宁夏随意翻看了一下,令她注意较多的则是东晋的传奇故事—《梁祝》,也是一个与蝴蝶有关的传说。梁山伯与祝英台为爱而死,但却双双化为蝴蝶,自由自在而去。
上千个网站要看下来,需要不少时间,宁夏没有耐心去一一查询,随便翻看了几页,便下网了。
手指触摸着桌上的那只精致的蝴蝶,宁夏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古怪感觉,似乎对这只蝴蝶似曾相识,但又从蝴蝶的那双眼睛中,看到了一丝恐惧。奇怪,宁夏似乎觉得这只似有生命的蝴蝶,看到了令它战栗不安的情形。宁夏忽然又想起白天倒在血泊之中哭泣的那个女子来,那幽幽的哭泣声似乎又回荡在了这寂静的深夜中,一阵莫名的悲伤顿时涌上宁夏的心头。
宁夏关上电脑,把蝴蝶放进梳妆台的抽屉之中,在床上躺下,闭上双眼,但眼前却总是出现那个哭泣的女子和那个看不清脸部的白衣女子,两个身影相互交替着,像两片薄薄的纸片,相互交叠,飞舞在宁夏的眼帘之中……
一夜无眠,宁夏起来的时候,头脑发胀,双眼通红,一看时间,已经下午一点多了。离上班的时间还有半个月,宁夏苦笑一下,自己还可以这样熬几天?
今天的天气阴沉,窗外一直滴滴答答地下着小雨,宁夏也不想出门了,随便弄了点东西胡乱填饱了肚子,又坐在了梳妆台前,拿出了那只令她一夜胡思乱想的蝴蝶。
宁夏反复看了看蝴蝶之后,拨通了方健的电话。
“宁夏!怎么了?”电话那头传来方健担心的声音。
“别紧张,我这里有样东西,你明天有时间吗,过来看看!”宁夏笑了笑,方健的神经似乎太紧张了。
第二天下午六点多,方健就匆匆地赶了过来。
看了半晌,方健依然眉头紧蹙,没有说话。
“看出什么了吗?”宁夏从厨房端出几个小炒菜来。
方健抬头看了看宁夏,问:“是在那个大屋子里发现的?”
“不都告诉你了吗?怎么,你没看出什么来?”宁夏给方健盛了一碗饭。
方健放下蝴蝶,端起饭碗,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有,当然有,那不是什么古董!……是现代的东西!”
“现代的东西?”宁夏有些吃惊。
方健点点头:“不超过二十年!是动物的皮,而且是纹上去的图案!”
“……”宁夏忽然吃不下去了,她隐约觉得这蝴蝶的质地有问题。
“有可能是人身上的皮肤!”方健却依然胃口极佳,边说边吃,似乎并不忌讳。
“什么?”宁夏放下碗筷,她看着饭桌上的那只蝴蝶,突然觉得一阵反胃。
方健似乎看出来了,有些抱歉道:“对不起啊!我的职业习惯!”他一天到晚与古代的那些尸骨打交道,所以并不以为然。
宁夏已经吃不下了,只呆呆地看着桌上的那只蝴蝶,心中泛起一种极为悲凉的感觉。
方健匆匆地把饭菜扫光,拿起蝴蝶道:“你没事吧?我把它收起来?”
“不用!你接着说!”
方健看了看宁夏的脸色,发现并无大碍,继续道:“你看,这上面的图案虽然是秦汉时期的风格,但这皮质,却有些萎缩了,但并不厉害,可能是用了一些防腐的东西处理过,时间不会太久远。这样的皮质,细腻光滑,只有人类的皮肤才可以达到这个效果的!倒是纹蝴蝶的这个人,技巧倒是一般。”
宁夏没有说话,静静地倾听着方健的分析。
“在二战德国人的集中营里,就有过这样的作坊,先在那些肌肤白嫩光滑的年轻波兰少女身上纹下精致美丽的图案,然后把她们养的胖胖的,最后毒死之后,割下带有图案的皮肤,制成各种精致华丽的灯罩……”方健似乎越说越来劲,没有察觉出宁夏的反胃。
“你可不可以不要说这些恶心的事!”宁夏皱眉打断了他。
“哦!对不起!职业习惯又来了!”方健忙把话题又拉回来,“我看这蝴蝶似乎就像是一件工艺品,先在人的某一个部位纹下蝴蝶的图案,最后把这截皮肤用工具割下来……但也有可能是在这个人死后才割的,你不要害怕!这类事在古代那些痴男怨女身上,稀松平常!”方健忙安慰宁夏。
“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古代深爱对方的男女在某一方死亡之后,活着的那方会留下另一方身上的头发或是什么,以表真心。特别是这只蝴蝶,很可能就是双方的定情图案,所以被对方留了下来,等同于定情信物!”方健极为肯定地说出结论。
“但你又说这蝴蝶不超过二十年?”宁夏还是疑惑。
“现代人要是疯狂起来,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只不过出现在那幢明代古屋中,倒有些奇怪!”方健又道,“我回去查查资料……嗯……你是说那个大屋子里的照壁上还有一副凤凰骑在龙身上的图案?”
宁夏点头。
方健皱眉:“这可有些怪异了!难道明代有如此胆大的人?要不……我们明天去看看!”
“你明天不上班了?”宁夏提醒他一句。
“对了!我出来的时候还看见了一间被锁住的房间!”宁夏忽然想起一楼那间被一把大铁锁锁住的房间。
“你怎么没有去看个究竟?”方健听了宁夏的话之后,似乎更心急。
宁夏看了看方健,有些犹豫道:“林伟把我拉开了!”
“我就说他有问题!哼!”方健的脸色沉了下来,“周末你带我去那幢古屋看看!”
第十一章 惊 惧
周末下午,方健不知从哪儿开了辆旧旧的微型车接了宁夏,往市郊古潭会所的方向驶去。
天色仍是阴沉沉的,小雨不时从车窗里洒了进来,宁夏的心情也被影响,潮湿了起来,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涌上心田,苏云到底在古屋里看见了什么?
方健有句没句地东拉西扯,似乎想把车内的气氛调动起来,但宁夏一路无话,只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房屋、树木。
沿着古潭会所朝旁边的山间土路驶上去的时候,宁夏瞥见被烟雨笼罩下的古潭会所那些仿古建筑,林伟此时在那里干什么呢?他也是这样,会想念自己吗?
方健忽然打断了她:“从哪里进去?”
“啊?什么?”
方健有些不满地望了她一眼:“在想什么呢?那么专注!”
宁夏一阵面红耳赤,慌乱地看了看土路,此时是分开两条岔路,一条通往林伟带她去过的农家小院,另一条则弯弯曲曲地通往那座古屋。
“从右边上去!”
微型车颠簸地朝右边的土路驶去,路上被雨水浸湿的泥水飞溅了起来,溅在车窗玻璃上,窗外的世界也变得泥泞不堪。
终于到了那天进入古屋的那条小径了,方健把车停在了路边,穿好一件雨衣,又递给宁夏一件,踩着泥泞、碎石和枯枝败叶混合而成的小路,走了进去。
跟上次一样,宁夏心中充满了对这山林间肆意生长的树木的恐惧,还好这次穿了方健准备的雨衣,躲开了这些树枝的扯挂。随着离古屋的距离越来越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烧焦的糊味来。
终于来到高大的灌木丛前了,方健朝里面看了看,转过身来:“是这里面吗?”
“从那边进去!”宁夏指了指旁边被树木挡住的一道缝隙。
二人费力穿过灌木丛,终于来到了古屋之前,一股浓烈的焦糊味传了过来,此刻的景象令宁夏大吃一惊——
那座古屋,前两天和林伟一同前来的古屋,此刻居然变成了一堆残砖断瓦,断壁残垣下那些被焚烧的砖木显示出此地刚被大火烧过的痕迹!刚才空气中那股烧焦的糊味原来源自于此。
“怎么回事?”
宁夏大惊,跑到正门处,之前还巍巍而立的大门也已经找不到任何迹象,根本看不出来哪里是厅堂,哪里是院落了。除了地上一片狼藉的还冒着青烟的断木,只剩下第一进院落里的那个石质水槽和那方已经被黑烟熏得黑黑的照壁还看得出原来的形状,其余的,根本看不出这幢古屋任何以前的模样了。到处都是被大火焚烧后残留下来的断壁残垣。
“好像是才起的大火!”方健用脚踢了踢地上还在微微透出火光的的木桩,皱眉道。
“这火烧得也太快了,才两天时间,怎么就被烧得这种模样了?”宁夏的声音中带着巨大的恐慌,是什么原因引发了大火?
“难道是有人故意放火?他……”方健抬起头来,看了看宁夏,见她的神色极为阴沉,把后面的话咽了下去。
“你是说,是林伟?”宁夏接过了方健的话。
“不知道!也可能是山火!”方健又看了看四周的环境,“但是你看,这房子四周的那些枯枝都被清理过,显然是为了不让大火穿过树林引发山火!而且,这地上有股汽油味!”他又闻了闻地上被烧焦的泥土。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宁夏根本不相信方健的推断。
“喂!站住!”
忽然从古潭会所方向的小路旁转进来十几个身着绿色警服的人。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为首的一个中年人看见宁夏和方健,皱眉喝道。
“啊!……你们是……”方健也很吃惊。
“干嘛来了!”中年人又问。
“我……我们本来……想去……那边……农家乐的,但……但……”方健像个傻瓜一样结结巴巴地编着谎话,连宁夏都疑心他是否真的被吓坏了。
“我们是森林武警,昨天才刚把火扑灭的,今天过来检查一下有没有余火!你们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的?”为首的那个中年警官,口气和善了一些,不解地问道。
“我们!我们……是无意间看到这些被烧焦的房屋,好奇心驱使而已!”方健忙笑一下。
“赶快离开!万一余火燃烧起来可不好!”中年警官冷冰冰地对方健道,显然他对于这些年轻人的好奇心感到不悦。
“好好!我们马上走!”方健忙一把拉过呆站在一旁一语不发的宁夏,从来时的灌木走去。
“年轻人!真是胆大!”中年警官说了一句,吩咐手下开始查看火源。
“队长!队长!”一个警察忽然大叫起来。
“什么事?”中年警官皱了皱眉,正欲转身,又回过头来:“你们还不快走?”
“好好!”方健和宁夏急忙离开现场。
“报告!……那边有具被烧焦的骨骼!……像是人的骨骼!……”
“什么?”中年警官大惊,跑了过去。
躲在一堆土堆下的方健和宁夏听了以上的对话,大为惊诧,又听见那个中年警官打电话通知公安局,并开始封锁现场时,悄悄地离开了。
一路上,二人无话,尤其是宁夏,心情极为沉重,她不知道为什么大火会无故烧毁了这幢古屋,难道与林伟有关?
方健把宁夏送回来之后,就神色焦急匆匆地跑了。
“……一场突如其来的山火于前两天烧毁了古潭会所旁冷山上的一处房产,据会所的总经理林伟先生介绍,那是他们祖辈留下来的一座古建筑,会所现在拥有的一百多座仿明别墅的原型,正是来自于这座几百年前的古建筑!而此次的意外火灾,目前警方正在调查之中!……”电视新闻里传来记者现场报道的声音,宁夏心烦意乱地把电视关了,新闻里居然没有提到灰烬中被发现的那具骸骨。
“嘀零零……”一阵清脆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宁夏一看来电,居然是林伟!
宁夏犹豫着,不知该不该接,最后还是摁下了绿色按键。
“喂?”
“宁夏!怎么半天才接电话?吓死我了!”那边传来林伟颇为焦急的声音。
“你有什么可害怕的?”宁夏的口气冷冷的。
“你知道吗?我们去过的古屋前天被大火烧毁了!我挺担心你的!”
“是吗?那明明是你们家族祖上留下的房产,你和我一起去的时候居然会不知道?”宁夏淡淡地说了一句。
林伟忽然沉默了,半天才开口:“我……我不想……吓着你,那屋子,那屋子……”他有些吞吞吐吐。
“那屋子怎么了?”宁夏忙追问道。
“你现在在哪?我过来再说!”林伟忽然提了个建议。
宁夏本想拒绝,但犹豫片刻,幽幽道:“我在家里!你过来吧!”
“好!你等我!”林伟匆匆地挂断电话。
宁夏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十点了,有些后悔,是否应该让林伟过来呢?她想了想,拨通了方健的电话,却听见话筒里传来“不在服务区”的语音提示
“这个方健,每次有事就打不通电话!”宁夏挂断电话,有些气恼。
而此时的方健则正在市公安局里,纠缠着他的姐夫—吴林山。
“姐夫!您就帮我一下嘛,带我看一下今天发现在古屋里的那具尸骨嘛!”方健缠着吴林山。
“你胡闹!”吴林山根本不理会他。
“我也是想帮朋友,要不,你告诉我那具尸骨的年龄特征吧!”方健仍不死心。
“尸骨半小时前才运来,法医还在鉴定呢,我怎么告诉你?就算我知道了,也不能随便告诉你!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你还是赶快回去吧,我还有要紧事呢!”吴林山对方健的死缠烂打感到非常不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可是……”方健还想赖一阵,被吴林山打断了:“可是什么?是不是想让你姐姐知道,你又开始多管闲事了?上次的教训就忘了吗?”
方健讪讪地,只好离开了吴林山的办公室。
穿过走廊的时候,方健看见小李拿着一叠资料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小李!干吗那么着急?”方健眼尖,在小李手中的资料上瞥见了“骨骼”两个字,灵机一动,拦住了他。
“方健啊!我没时间跟你说话了,队长等着这些资料呢!”小李有些抱歉。
“什么资料?”方健乘小李没注意,故意往资料上靠近,眼角不自觉地朝上面望去。
小李察觉出来方健的动机,忙一把拿开资料,笑道:“方健!你可不要让我挨骂啊!”
“我就看一眼!一眼!”方健见花招被戳穿,忙请求道。
“不行!队长的一交待过,不能让你看任何机密资料的!”小李仍坚持着。
“方健!”吴林山忽然出现在办公室门口,大喝一声。
方健和小李被吓了一跳,小李不再跟他啰嗦,朝吴林山的办公室走去,方健只好失望地离开。
不过,方健的速度较快,他在资料的第一页上瞥见到了“男性,三十至四十岁之间”等几个字眼。他走出公安局,想了想,拨通了宁夏的手机,但电话关机了,方健有些奇怪,这么早就睡了?他又拨了拨宁夏家里的座机电话,响了半天之后,仍是没有人接听。
方健隐隐觉得有些古怪,立刻开着他那辆借来的微型车朝凌云路方向驶去。
方健的微型车驶入凌云路那僻静的街道中,在幽冷的路灯下停了下来。他把车停在了宁夏所住楼房的大门旁的一处角落里,准备朝宁夏的楼房跑去。
可刚一离开微型车,忽然,方健隐约觉得背后突如其来的一阵冷风,他还来不及转过头去,头上便重重地挨了一击,失去了知觉……
离凌云路不远的一家僻静的茶室里,透明洁净的玻璃窗内,宁夏和林伟各坐一边,看着眼前茶杯里袅袅而升的水气,若有所思。
“你是说,那座屋子里闹过鬼?”半晌之后,宁夏才轻声开口了。
“对!我们家的这座宅院自已经有几十年没有人住过了。自我的爷爷去世之后,我爸爸就到城里读书,留在了城里,而爸爸也没有别的兄弟姐妹,于是宅院就荒凉下来。只是每年清明和冬至的时候,我们才跟着爸爸去大院里看看。
但是在十几年前,我还是在读中学的时候,有一次回去看祖屋的时候,却听到附近的村民说起,那里面出现过人影,有时连大白天都看得到,而且,胆大的村民也进去看过,居然还见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于是,祖屋附近的居民都纷纷搬迁到几里之外,并封闭了那里的通道。最后,那里就只剩下唯一的那幢房子。传闻也更厉害了,几乎就没有人敢到那里去。
爸爸听说之后,训斥那些村民,似乎根本不相信。但奇怪的是,那次冬至回去之后,爸爸就开始生病,两年后就去世了。
自那时起,我们就再也没有去过那里,只是到后来,我开始建造会所时,偶尔去过一两次,也觉得古里古怪的,就再也没敢进去过,直到那天陪你进去!”林伟说到这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
“那些村民到底看见了什么?”宁夏大感好奇。
“好像是看见了吊死鬼之类的东西,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林伟看了看宁夏,“我怕说出来会吓着你,所以想让你随便看看之后就离开的,没想到你的胆子和好奇心会那么大!”
宁夏喝了一口杯中的绿茶,幽幽道:“尽管如此,你也不能装作没去过的样子啊!我不喜欢被人欺骗!”
“对不起!”林伟的神态有些沉重,宁夏隐约觉得还带有一丝无奈。
“那么,苏云日记里提到的那个女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宁夏把心中的疑问提了出来。
“……”林伟没有说话。
宁夏皱眉,看了看他:“你见过?”
林伟抬起头来,眼神之中有某种哀求:“宁夏!你不要再去探寻究竟了!到此为止吧!”
“为什么?”宁夏有些愤怒,追问道,“你认识那个红衣女人?”
“不!我不认识她!”林伟立刻摇头,“苏云一定是见到了那些村民看见过的东西,所以被惊吓了!那都是些子虚乌有的事,我根本不相信!”
“但是我前天晚上也接了那个女人的电话,那怎么解释?”宁夏把那天晚上接到那古怪女人的事说了出来。
“什么?你接到了她的电话?怎么会这样?”林伟的表情非常惊讶,似乎并不愿意相信宁夏的话。
“你认识她,对不对?”宁夏断定林伟一定知道什么,目光盯着林伟,追问道。
“不!我不认识!”林伟的神色有些慌张,但更多地是沉重,他不再开口,嘴唇紧闭,眼光望向玻璃窗外的夜色。
“那么,你们家祖屋的那场大火又是怎么回事?”宁夏不放过他,咄咄逼人。
林伟转过脸来,看着宁夏,有些恼怒:“我怎么知道?你是警察吗?在找嫌疑犯?你以为那场大火是我放的?”
宁夏见林伟的脸色铁青,愣了一愣,心中有些过意不去,声音也柔和下来,轻声道:“你知不知道,被大火烧过的废墟之中,有人发现了一具人的骨骼!”说完,她仔细地观察着林伟的脸色,希望能发现什么。
“哦!是吗?”林伟的表情却让宁夏失望了,有些不以为然。
“会不会是那个女人?”宁夏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林伟抬起眼来,看了看宁夏,那满脸的严肃让宁夏有些不安。
“宁夏,你不要再去胡思乱想了,好吗?这对你没好处!”林伟的口气忽然软了下来,眼神中带着一些让宁夏猜不透的东西,是哀求,还是担心?
“可是……”宁夏被林伟眼神中的哀愁感染了,无力地辩解道。
“不要可是了,听话,不要再去碰这件事了,好好地回去上班,好吗?”林伟低头看了看手表,“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宁夏被林伟不容拒绝的口气驱使,只得站起身来,和林伟一同往凌云路走去。
十分钟之后,林伟把宁夏送到楼脚,便心事重重地回去了。
宁夏见林伟的神色极为不安,把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看着林伟那孤寂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口。
宁夏回到家中,想了想,还是给方健打了个电话,但电话依然不通,便又放下了电话。她呆坐了一会儿,再次拨通了另外一个电话。
“宁夏!”电话那头传来林伟疲惫的声音。
“你……还好吗?”宁夏有些担心。
“我没什么!现在都快到家了!”
“那……你早点休息吧!”宁夏还是没有把想说的话说出来。
“你也是!别熬夜上网了,伤身体!挂了!”林伟交待了一句,便心神不宁地挂断了电话。
宁夏重重地叹一口气,把电话放下,她刚才是想问林伟,什么时候一起去趟黑镇,也正好散散心,但又怕引起他的不安,不知如何开口。
“砰砰砰……”一阵激烈的敲门声忽然响起,在寂静的客厅里尤为刺耳。宁夏刚放下的心又猛烈地跳了起来。
宁夏透过门上的猫眼看了看,才把心放了下来,打开了大门。
“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宁夏把看着有些奇怪的方健让了进来。
方健一手摸着被敲得肿胀了一大块的脑袋,“哎哟!哎哟!”地走了进来。
“你怎么了?”宁夏递给他一杯水。
“我刚才在你们大门口被人敲晕了!”方健龇牙咧嘴地揉着后脑勺。
“你被抢劫了?”宁夏惊叫。
“不是!”方健摆摆手,“我身上没丢一分钱!”
宁夏感到有些奇怪,随口开了句玩笑:“那就真的见鬼了!”
一听此话,方健的脸色居然变得刷白,仿佛真的被宁夏说中了一般。
宁夏看方健的样子有些想笑,但又笑不出来:“你怎么了?刚才看见什么了?”
方健皱眉,若有所思,又抬头看了看宁夏,一脸正色道:“你相信这世上有鬼吗?”
宁夏脸上的笑容停止了,方健的话不知怎的,让她遍体寒生!
方健看了看宁夏紧张的神情,忽然笑了起来:“看吧!女孩子就是胆小!随便说说也当真了!”
宁夏松一口气,瞪了方健一眼,这玩笑开得也太让人信以为真了。
“不过还真的有些奇怪,我被人敲晕之后,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一阵阴风吹了过来!”方健的表情有些奇怪。
宁夏此次倒不相信他了,又瞪了他一眼:“别演戏了!”
“真的!”方健倒是认真起来,“我真的感觉到那女人带来了一股阴风!”
宁夏愣了愣:“女人?”
“是啊!”方健的神色严肃,倒不像是在开玩笑了,“我晕倒醒来之后,脸上居然有几根女人的长发!”
宁夏忽然觉得毛骨悚然起来,嗫嚅道:“女人的长发?有多长?”
“至少有一米多长!想起来还真的有些后怕!”方健耸耸肩膀。
不知怎么,宁夏一听方健的形容,脑海里忽然冒出那个白衣长发的女人,顿时一阵寒气从脚底窜起,手心细细地冒出冷汗来。
“你怎么了?”方健似乎没有宁夏那么害怕,只觉得宁夏的神色有些奇怪。
“那个女人把你敲晕,到底是为什么?”宁夏非常疑惑。
方健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要不然就是认错人了,错把我当成另外一个人了!要不是旁边有几个人过来,我还不知道要晕多久呢!”
“是吗?”
“是啊!幸好几个学生从旁边那家研究所出来,看见我倒在地上,便马上把我给叫醒,可能那个女贼也被吓走了!”
“你认为那是的女贼?”
方健看着宁夏的表情,点点头:“不是贼是什么?你的问题倒有些奇怪!”
宁夏摇了摇头,叹一口气:“我也不知道!”她心中倒是希望敲晕方健的只是个普通的贼。
方健仍然摸着他的后脑勺,朝门口走去。
“你不要紧吧!要去医院吗?”宁夏打开了大门。
“我这副身体,还需要去医院,你别大惊小怪的!”方健刚走到门口,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对了!今天我们在山上听到的古屋废墟中的那具人骨,是个男的,大约三十到四十岁!”
宁夏看了看他,疑惑道:“连新闻都没有播出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当然有我的办法喽!”方健得意洋洋地离开了,留给宁夏一个疑问。
深夜,月色悄悄地透过窗帘,静静地撒在宁夏的卧室内。
月光渐渐西移,轻轻地掠过宁夏那洁白无瑕的脸庞。宁夏熟睡的脸上开始出现了一种奇怪的表情,继而猛地睁开了眼睛……
宁夏穿着单薄的睡衣站在古屋的废墟之中,从山林间突然而来的冷风撩起了她满头的青丝,与白色轻柔的睡衣交织在一起,黑白分明,仿若两条美丽的丝带,在月夜中格外动人。
宁夏站在被大火焚烧过的废墟之上,静静地望向废墟的某个地方,脸色平静而美丽。她那白得像瓷一般的光滑的双脚踏过那些黑沉沉的焦木,宛似暗夜中出现的明月,照亮着这地狱般的景象。
明月般的双脚停了下来,不远处的漆黑的地面上,静静地躺着一具被大火烧得已经变形的骸骨!
忽然,那骸骨上的黑灰很快退去,露出原本白森森的骨色,继而一些细微的肉色布满了整具骸骨,肌肉组织渐渐复原,最后一层皮肤把整个骸骨重新包裹之后,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宁夏眼前。
“哥哥!”宁夏又惊又惧地高呼起来。
宁夏猛地坐了起来,眼前依旧是那张梳妆台,月色正照耀在床边,一切都静悄悄的。宁夏伸手拭去额头上的汗水,看了看时间,才刚刚凌晨四点钟。
她又重新躺下闭上眼睛,但那具骸骨复原成宁康的情景怎么也挥之不去。宁夏立刻作了起来,打开台灯,从背包中翻出了一张名片,犹豫着是否应该这个时候给名片上的人打电话。她想了想,还是躺下了。
上午九点,市公安局。
吴林山正在翻看昨晚那场大火中发现的骸骨报告,忽然,手机响了。
“哪位?”
“吴警官!”电话里半天才传来一声轻柔的女声,“我是宁夏!”
“宁夏!你好!”吴林山有些意外。
“吴警官!有件事我想向您询问一下,不知道方便吗?”宁夏有些犹豫。
“你尽管说,我能帮你的一定告诉你!”吴林山倒是挺爽快。
“嗯!昨天我和一个朋友去了古潭会所的后山,听森林武警说起,那座被大火烧过的古屋里发现了一具骸骨。我想问一下,那具骸骨是否已经鉴定出来了?”
“你和一个朋友?是不是方健?”吴林山面色冰冷追问道。
“是啊!吴警官,你怎么知道的?”宁夏大为惊奇。
“哼!我就知道是他!”吴林山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宁夏!你为什么要那么关心那具骸骨?”
“我……我哥哥到今天还没有消息!”电话那头传来了宁夏微微发抖的声音。
“是吗?”吴林山的眉毛松开了,声音缓和下来,“哦!你不要担心!昨天那具骸骨,经法医鉴定,虽然是具男尸,年龄在三十到四十岁之间,但是,我敢肯定,那绝不是你哥哥宁康!”
“你能确定吗?”宁夏似乎松了一口气。
“我当然能确定,因为那具骸骨死亡的时间至少在十五年前!”吴林山极为肯定地回答。
“是吗!”宁夏一下子就放松了,口气轻盈起来,“那谢谢你了!吴警官!再见!”
“不用谢!对了,宁夏!你有什么事,一定要先给我打电话!再见!”吴林山说完挂断了电话,他想了想,又拨通了一个电话。
“方健!你下班以后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吴林山说完之后,不等方健回话,便挂断了电话。
方健在六点不到就赶到了吴林山的办公室。
“什么事?姐夫!”方健对吴林山的召唤有些奇怪。
“你最近在干些什么事?”吴林山冷冷地。
“没什么呀!上班呗!”方健避开了吴林山犀利的眼光。
“哼!你是不是和那个宁夏在找什么东西?”吴林山冷笑一声。
“姐夫!你怎么知道的!”方健大为惊诧。
“快说实话!”吴林山道。
方健看了看他,眼珠转了转,摇摇头:“没什么可说的!”
吴林山的眉毛又挑了起来:“你不愿告诉我!好!那我这就给你姐姐打电话,要她来问你吧!”
“不要!不要!千万不要让姐姐知道!”方健大为慌张,忙一把摁住吴林山欲伸向电话的手,“我告诉你不就行了!”
“好吧!我要人送晚饭过来,我们一起吃!”吴林山准备打电话。
“不行!我要吃海鲜火锅,你请客!”方健极为霸道地夺过电话。
“海鲜火锅?你倒挺会敲诈的啊!……好吧!好吧!我请客!走吧!”吴林山摸摸头,无奈答应。
宁夏在家里一直在拨林伟的电话,但始终是关机,明天又是周三了,林伟休息,他上周答应过陪她去黑镇的。自从前几天晚上林伟在茶室中向她解释过古屋的事情之后,林伟就再也没有联系过她,而此刻,林伟的电话却怎么也打不通,宁夏不禁担心起来。
“嘀零零……”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宁夏一把接过电话:“林伟!”
“是我!”可电话那头却传来方健的声音,“怎么,在等他的电话?”声音有些酸溜溜的。
“有事吗?”宁夏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你不是说,明天和他去黑镇吗?”
“是啊!怎么了?”
“我能跟着去吗?”方健小心翼翼地问道,生怕宁夏拒绝。
“不知道!他的电话也打不通,还不知道明天去得成吗?”宁夏没好气地回答。
“那你先联系他,等会儿给我个电话,他若去不了,明天我陪你去吧!”
“好!”宁夏挂断电话,又再次拨打了林伟的电话,终于开机了,宁夏一阵欣喜。
“喂!宁夏!”电话那头传来林伟的声音,让宁夏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你的电话怎么一直是关机的?”宁夏微嗔道。
“哦!对不起啊!电话没有电了,刚刚才发现,现在才一充电,就接到你的电话了!你一定着急了吧!”林伟在电话那头抱歉地说。
“也不是!我想问问你,明天你还能陪我去黑镇吗?”宁夏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
“当然!我答应过你的,当然要陪你去了!明天一早八点,我来楼下接你,不许睡懒觉啊!”林伟笑了起来。
“我一个朋友也想去,可以吗?”
“行啊!明天我先来接你,再去接你的朋友吧!”林伟极为爽快地答应了。
“好!我给他打电话!”
“那明天八点见!早点休息!”林伟挂断了电话。
宁夏立刻给方健打了电话。
“不用来接我,明天一早八点,我在你们楼下等你们就是了!”方健大为欣喜,忙回答道。
“好吧!”宁夏挂断了电话,把背包中的东西准备了一下,就上床入睡了。
一夜无梦,宁夏在清晨七点的闹钟铃声中醒了过来。
窗外斜斜地照进来一丝阳光,天空湛蓝无云,看来,今天是个不错的好天气。
八点差五分,宁夏就一身纯白打扮出现在大门口。
“宁夏!”方健似乎早就来了,背上背着个旅游背包,“好精神啊!看来心情不错啊!”
“谢谢!”宁夏扶了扶额前白色的旅游帽。
八点正,一辆白色的轿车出现在街道拐角处,徐徐地朝宁夏的住宅楼开了过来。
“哇塞!奥迪哎!”方健看见林伟的车,羡慕地惊呼。
宁夏瞪了他一眼,朝从车上下来的林伟召了召手。
“宁夏!”林伟看了看方健,笑了笑,“我还以为你的朋友是个女孩子呢!”
方健脸色讪讪地,没有说话。
“哦!他是我的网友,方健!林伟!”宁夏忙介绍。
“你好!”林伟笑了一下。
“你好!”方健冷冷地。
“上车吧!开车过去可能要三个多小时呢!”林伟把宁夏的背包放进了车中,又想帮方健把背包放进去。
“不用了,我自己来!”方健似乎深怕林伟碰到他的东西,忙自己把背包放进了后排。
“今天看上去心情不错啊!”林伟帮宁夏系好安全带,微笑道。
宁夏有些不好意思,笑了起来。
“咳咳咳……”后座传来方健故意的咳嗽声。
宁夏有些尴尬,林伟笑笑,驶车离去。
第十二章 探 秘
三个小时的路程很快就过去了,车子进入了黑镇。天色居然意外地晴朗起来,阳光照射在往日阴郁的黑镇上,驱赶了黑镇积聚的陈旧气息。
林伟把车停在了镇上唯一的小旅店的院子中。三人在黑镇街道旁的一家小吃店里随便填饱了肚子,就往宁夏所说的那条石板路步行而去了。
“这些店铺都是明朝时期的建筑,真是难得啊!居然没有遭到六十年代非常时期的破坏!”方健沿街看着那些被用来经营现代物品的建筑物,不断赞叹道,手中的数码相机也一直没有休息,还不时要宁夏和林伟帮他照上两张。
林伟则神色微微沉重,似乎在思考着别的事情,心不在焉地附和着方健说上两句。
宁夏随着那间冥器铺的距离越来越近,心情也越来越紧张,今天见到的情形是否又与上两次不一样呢?
“从这里转进去!”宁夏唤住朝牌坊方向走去的方健和林伟。
三人从那条僻静的小巷转了进去,顿时,刚才青石板路上的喧嚣即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静得让人心悸的沉寂。
巷子里除了宁夏他们三人,一个人也没有,似乎这条小巷并不是当地人常来的地方。小巷似乎在朝着高处延伸,直到远处的一座山脚。
又转了几个弯,终于在靠近小巷尽头的地方,宁夏在一处小小的屋檐下停住了脚步。这处地方已经远离了黑镇,四周是一片没有人耕种的荒地,荒地边缘则围了一大片密密的树林。
方健和林伟打量着宁夏带他们过来的地方,一阵古怪的感觉顿时涌上二人心头。
眼前的这间房子,已经残败破损不堪,厚厚的灰尘几乎可以把脚背淹没,无数的蜘蛛网像一张密密的大网,把那根本已经不能称之为门的地方封得严丝合缝,只能透过蛛网的缝隙,看到里面同样残败不堪的陈旧景象。
此时此地的情形,比古潭会所后山的那座古屋更为古老,更为令人战栗。一股寒意不自觉地从屋内漫延而出。
“宁夏!你的方奁是在这里买的?”方健不可思议地看着屋内的情形。
宁夏茫然地看了看他,很肯定地点点头。
“你没有记错?”林伟皱了皱眉。
“我没有记错,真的是在这里买的!”
林伟和方健对望了一下,眼光中交换了一下各自流露出的想法,又看着满脸茫然地宁夏。
“进去看看!”林伟从旁边找来一根木条,挑开围绕在大门处的厚厚的蛛网,一阵黑灰扑面而来。
方健也找来一只破损的扫把,跟着林伟撩开眼前的天罗地网,进到屋子内了。
宁夏最后走了进去,里面的布置依然是她第一次来时的情形,三个货架上都堆积着还没有卖出去的各种颜色已经黯淡的纸制冥器,连地上摆放的棺材也在原处,只不过上面堆积了厚厚的一层黑灰,棺椁的四个角被无数的蛛网连接在了正对面墙壁下的供桌脚上。
从后门透出来的一丝阳光斜斜地照了进来,成千上万的灰尘无处遁形,在光亮中形成了一道厚厚的屏障,屋子里顿时一股诡异的气氛四处散开。
林伟和方健停止了对蛛网的四处破坏,只站在屋中看着宁夏的举动。
宁夏此时忽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感觉,她径自走到被一把大铁锁所住的后门,不顾上面的灰尘和蛛网,用力地摇了摇,摇起一阵飞腾而上的灰尘,铁锁顿时发出一阵沉闷的响声。
“宁夏!你要干什么?”方健忙上前阻止她。
宁夏用力甩开他,大声道:“后面有条路!”
“你等等!”林伟也上前来,拉开宁夏,用手中那根断木用力撬动着门上的铁锁。
“过来帮忙!”林伟似乎有些吃力,对方健道。
“好!”方健和林伟用手中的工具用力撬动着那把黝黑的不知过了多少年的大铁锁。
“看来是锈死了!”方健摇摇头,停了下来。
“你们让开!”林伟忽然拨开宁夏和方健,用力朝木门上踹去。
木门发出一阵撕裂声,门板裂开了一些。
“我也来!”方健又是一脚,“咔嚓”一声,木门的边缘断裂开来,摇摇欲坠。
“再来!”林伟喊道,与方健同时用力踹去。
“快让开!”林伟及时一把拉过宁夏,破损的门板朝里面倒了下去,一声巨大的响声顿时响起,地面上那厚得如棉絮一样的灰层铺天盖地地把三人淹没。
顿时,从破损的门板出透出的光线照亮了整个屋子,三人急忙逃出那漫天飞舞的灰尘的包围,来到了后门外。
后门是条长长的通道,通道两边是高高的土红色围墙,围墙旁边,则是那片密密的树林,高大的树木几乎把这条长长的通道淹没,无数延伸过来的树枝为这长长的围墙搭起了一个天然的屋顶。难怪从外面根本看不见这条围墙。视线的正前方,依然是高高的围墙,似乎是条死路。
“咳咳咳……”方健和林伟不住地用力咳出刚才吸进的无数陈灰。宁夏却一言不发地朝前方走去。
林伟跟了上去,方健忙追了上去:“这不是条死路吗?”
在宁夏执着的带领下,来到里面凹进去的一小块围墙间,一扇隐秘的暗红色斑驳的木门出现在围墙右边,在前面是看不见的。
完好无损的两扇木门中央透出一丝缝隙,宁夏用力一推,门被打开了,里面出现了一个被荒废了的园子。
园子里一切都如同前面巷口的屋子一样,残败不堪,满园长满了高高的荒草,已看不清原本的模样,透出一股浓浓的荒凉来。整个园子大约有两百多平方,四周是白墙灰瓦的江南园林典型的围墙。
荒草中四处散落着一些雕像的残片,方健弯下腰看了看:“是石膏像!”
“宁夏!你怎么知道这里有玄机?”方健心中极为疑惑地看着宁夏,林伟同样对宁夏的反常举动感到不可思议,皱眉不解地望着她。
“不知道!我觉得我以前来过这里!”宁夏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有一股莫名的力量驱使她来到此处。
方健和林伟又对望了一下,没有说话。
“那边有条路!”宁夏忽然指了指南面的一面墙,果然,一个圆形的门洞在一人高的荒草中露出一角。
三人越过肆虐疯长的荒草,来到那处圆形门洞前,那是扇月亮门,中国园林中最常见的装饰门。
月亮门的后面,是另外一处园子,看面积,比里面的那个要大得多,而且中间居然还有一处水潭,水潭的旁边,林立着一丛小巧精致的假山,水潭过去,是条长长蜿蜒的廊道,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几幢厢房。每幢厢房几乎都是二至三层的楼房,占地面积极大,放眼望去,几乎所有的园子里包含的建筑已经遍布了半座山。沿着半山,一条隐蔽在密林间的灰白色围墙隐隐约约地露了出来。这是隐秘在密林间的一座古代庄园。
宁夏:“看!这里的建筑也是三层!”
林伟诧异万分:“奇怪!怎么看上去和我们祖屋有些相似啊!”
“哇!这是个典型的皇家园林啊!什么人在这个地方建造了如此规模的住宅啊!这种规模,只有皇亲贵族才能拥有的啊!”方健对眼前的景象大为惊诧,“从来也没听说过本地有个这样的园林啊!”
“到正门看看去!”林伟也大感好奇,建议到,与方健朝正门的方向走去。
宁夏慢慢地跟在他们身后,看着眼前的景象,一阵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怎么这么奇怪,会有如此古怪的感觉?
宁夏忽然想到了什么,她转过身来,从正大门的角度望向身后的园子,那水潭,那假山,和后面那凸起的三楼的屋檐,与她之前曾看到过的景象相差无几,那正是流芳在十年前拍摄的照片背景!难道这里是——
“卫府!”大门处传来方健的叫喊。
果然,这里就是卫家大院!是流芳等人在十年前拍摄《古镜幽谭》的地点,也正是《古镜幽谭》中提到的那个诡异之极的“麒麟阁”!
方健匆匆地跑了过来,对宁夏道:“我知道了!这里是——”
“麒麟阁!”宁夏接过了他的话。
“你真是有点……”方健惊异地看着宁夏,没有把话说完。
“有点古怪!是吗?”宁夏望向他,眼中闪出一道奇怪的光芒。
方健正欲说着什么,林伟走了过来,建议道:“我们到房子里面看看吧!”三人便朝最近的一座楼房走去。
当三人的身影消失在朱红大门的门槛之中时,满目荒凉的园子中,荒草丛中,一道被西下的阳光照射的人影,斜斜地出现在地上。
“这里是这户人家的客厅!”方健看了看空旷的大堂,对宁夏和林伟介绍道,然后又指了指厅堂两边的通道,“后面还有一间客厅!”
这座房子总共三层,围成了最大的一个院落,共有两进,所有房间加起来,可能已经超过了三十间。
“后面是个佛堂!”林伟看了看后面厅堂里四处散落的香灰道。一股奇异的香味仍围绕在这间厅堂里,多年不散。
宁夏推开了厅堂左边的一道门,门后出现了一条廊道,通往另外一座房屋,廊道两旁,是大大小小的花坛,此刻也被疯狂肆虐的荒草填满了。
宁夏慢慢顺着廊道朝前面那座屋子走去,廊道顶上画着各种各样神仙图,多年失修,此刻也已经斑驳不堪,透出一股落寞和凄凉。
推开廊道尽头的一道房门,里面是座小小的院落,只有两层楼,面积也较小,院子天井中满目疮痍,凌乱破碎,许多已经看不出原色的什物四处散落,一片狼藉。
天井里静悄悄地,只有不时吹过的风声呼呼而过。
一种奇异古怪的感觉顿时填满了宁夏整个心房,她不由自主地朝二楼的楼梯口走了上去。
穿过黑暗的楼道,宁夏沿走廊,来到了二楼北面正中间的房门前,推开了房门……
方健此刻正用数码相机贪婪地拍摄着大厅里建筑的各种部件,忽然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听到了么?”方健转过身来,问林伟。
可身后空荡荡的,整个大厅只有方健独自一人,宁夏和林伟都不见了!
“不好!宁夏!”方健及时反应过来,朝厅堂左边声音的来源处跑去。
同一时刻,在屋外花圃中的林伟也听到了宁夏那声凄厉的惨叫声,朝着正厅左边的房屋奋力跑去。
方健穿过长长的廊道,跑进那间较小的院落,看到楼梯口一行清晰的脚印,忙朝二楼跑去,来到二楼,看见正中央的房门打开着。方健咽了咽口水,鼓足勇气冲了进去……
林伟穿过乱七八糟的厅堂,沿着一行脚印,冲进了一楼的一间厢房内。
“宁夏!宁夏!”林伟一眼就看到倒在地上的宁夏,忙一把将她扶了起来,用力掐了掐宁夏的人中。
宁夏晕晕乎乎地睁开眼睛,茫然地望着眼前满脸焦急的林伟,忽然清醒过来,满脸恐慌地对林伟大叫道:“我看见她了!我看见她了!”
“别怕!别怕!你看见谁了!”林伟忙抱住宁夏,神色凝重地安慰道。
“那个女人!那个红衣女人!”宁夏惊惧地望向身后,“她就在我旁边!”
林伟看了看空旷的屋子,又看了看宁夏:“你是不是看错了!”
“没有!绝对没有!”宁夏挣脱林伟,站起身来,又四处看了看房间,忽然惊惧地对林伟叫了起来:“她就站在后面的窗户旁边!”说完,眼神极为混乱地望着林伟,透出一股巨大的恐惧。
忽然,一声惨叫又传了过来,林伟和宁夏同时听到了那声音:“方健!”
方健的那声惨叫声从屋子后方传来。林伟拉着宁夏穿过正堂,来到后院的天井中,指着楼道口说:“上去看看!”
林伟眉头紧蹙,先宁夏一步走到二楼正中央的房间前,对宁夏道:“你先呆在这里!我去看看!”说完,从地上抄起一只断裂的椅子腿,朝房间走去。
林伟亦步亦趋地走到房门前,举起椅子腿,猛地冲进房间。
“你看!”房间门口的方健一见林伟,像是遇见救星一样,哆哆嗦嗦地指着房间里的一样东西,面色惨白道,声音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林伟一看,失声惊呼起来。宁夏在一旁听见了二人的声音,从走廊走了进来,边走边惊惧道:“看见什么了!是不是……”
林伟已经来不及阻拦宁夏,宁夏的目光从房门中望了过去,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那房间中,房梁上,悬挂着一样东西,正随着对面窗户中吹来的风摇晃着。那是一个人,一个已经死去多时的人体,被悬挂在房梁之上,浑身的衣服几乎已经碎成一条条布条,身上的肤色也呈现出一种可怕的深紫色,被一根粗绳勒住的颈部上面,堆积着一的头颅。也只能用堆积来形容了,因为那头部已经肿胀得如同一个气球一样,根本看不清原来的面目了。一股极其难闻到恶臭充斥着整个房间。
林伟一把扶住全身发软的宁夏,忙对方健吩咐道:“你还不快打电话报警!”
“报警!”方健醒悟过来,用带有哭声的声音说道,“对!报警!”他掏出背包中的手机,摁了两下,又哭丧着脸对林伟说道:“我的手机又坏了!”
“拿我的电话!”林伟小心地扶着双眼紧闭的宁夏,从腰间掏出手机,递给了方健。
方健哆哆嗦嗦地拨打了“110”几个数字,口齿不清地终于把事情说清楚,挂断了电话。
林伟把宁夏扶在走廊上,对方健吩咐道:“你去大门那边等警察吧!我怕他们找不到这里!”
方健有些犹豫,但又似乎忌惮林伟的严厉目光,只有拖着发抖的双腿下楼,往大门方向走去了。
林伟看了看地上晕倒的宁夏,又看了看房间中的尸体,一阵恶心顿时涌上心头,他忙趴到走廊的围栏上干呕起来。
忽然,一个诡异的人影出现在林伟的眼角处,他忙抬起头来,四处静悄悄地,除了地上的宁夏和房间里的那具尸体,什么人也没有!
一阵寒意顿时涌向林伟,他愣了愣,神情凝重地朝人影出现的楼道口走去……
宁夏醒了过来,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静静地躺在二楼的走廊上,方健和林伟都不见了,她没敢抬头看房间里悬挂的尸体,忙跑下楼。
宁夏忍不住呕吐起来,等她把胃里的东西都吐得精光之后,忍住巨大的恐惧感,跑到院中,寻找方健和林伟。
宁夏跑到天井中央,一眼就看见林伟躺在一楼的走廊上。
“林伟!林伟!”宁夏发现林伟头上有个红红的肿块,显然已经失去了知觉。她忙用力掐着林伟的人中,但似乎没有用,林伟依然双眼紧闭。
方健的声音从侧门处传了过来:“就……就在上面!”两个身着警服的男子尾随着方健来到了天井之中。
“你们怎么了?”方健望见晕倒在地的林伟和已经清醒过来的宁夏,顿感奇怪,两人怎么忽然调换过来了。
“你说的那具尸体呢?”方健身后的一名警员皱眉看了看四周的环境,问道。听口音,是黑镇本地人。
“就在二楼的那间屋子里!”方健心有余悸地指了指房门大开的房间。两名警员立刻从楼道口跑上去了。
“他怎么了?”方健弯下腰看了看林伟,“他头上怎么了?”
宁夏则惊恐地四处张望,直觉告诉她,这院子里还有别的人。
“喂!你!”站在二楼房门口的一名警员忽然朝天井喊了一声。
“啊!叫我吗?”方健抬头。
“你上来一下!”两名警员望着方健他们,脸上涌现出一种极为古怪的神情来。
方健有些不解,但还是马上跑上了二楼。
站在房间门口其中的一名警员对方健道:“你刚才报警的时候,是说这里有具尸体?”
“对啊!就是这间房间啊!”方健觉得他的问话很奇怪。
“你看看!”另一名警员示意道。
方健胆战心惊地探过头去,一看房间里的情形,嘴巴一下大张,眼珠瞪得溜圆,大吃一惊——
房间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不对啊!刚才那具尸体呢?”方健大叫着冲进房间,刚才还在房梁上不停摇晃的那具惨不忍睹的尸体此刻居然像是被空气融化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去隔壁找找!”警员看方健的样子也不像是在开玩笑,向另外一名警员建议道。
两名警员开始在整座屋子里搜寻,方健则看着那道房梁发呆:“怎么回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伟在天井中醒了过来:“噫!我怎么躺在这里?”
宁夏听到了方健和警员的对话,眼睛望向二楼,对醒过来的林伟道:“刚才……刚才那具尸体不见了!”神色极为不安。
两名警员很快就回到天井中,对从二楼下来的方健道:“你能确定刚才真有具尸体在这里?”
方健忙解释道:“对啊!我们三个人都同时看见了,没有骗你们!”
林伟站起身来,和宁夏一同点了点头。
两名警员对望了一下,神色中交换了某种信息。其中的一名警员皱了皱眉,对他们说道:“你们是怎么进来的?这里已经被封了十几年了!”
方健老实回答道:“我们从巷口的冥器铺后门进来的!”
“哦!是吗!我还是第一次听到那里也有通道通往这里的!”警员似乎有些惊诧,又道:“你们是不是听说了这黑镇上的什么传说,私自跑进来的?”
“这个嘛……”方健望向宁夏,不好作答。
宁夏有些恼火了:“就算我们一时好奇跑了进来,但刚才的那具尸体是确实存在的,你没有必要怀疑我们!”
“这个就不好说了!”另一名警员插话了,“这个庄园向来就是没有人烟的,本地人也有不少你们这些好奇者,有的也说看见了什么古古怪怪的东西,我们也接到过诸如此类的报案,但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什么也没有!”他看了看宁夏,流露出一种不信任的眼神。
“但是我们三个人都同时看见了,难道都产生了幻觉?”林伟对警员的态度也很不满。
“你们刚才也看到了,房间里什么也没有!而且,我们也找过其它的房间,的确如此啊!”警员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宁夏三人一时无话可说,神情尴尬。
“那么!能不能请你们多找些人手来,把整个庄园都找一下!”林伟建议道。
“人手?我们这个镇上的派出所,总共才四个人,其中一个要守在所里,另一个则去了市里开会,现在就只剩下我们俩了!”警员似乎没有别的办法。
另一个警员道:“你们还是先回去吧!在这样一座被当地人称为‘鬼屋’的地方,自称看见古怪东西的人实在太多了,一个月至少有五、六个看见,来报警的也不少,但我们每次接到报案赶过来,都是如此,什么也找不到!接到报案,不来也不行!真是没有办法!”言语中似乎也有些无奈。
“那么!我被人打晕总该是真的吧!”林伟指了指头上的肿块。
“是吗!”其中一个警员看了一下他的伤,皱眉道,“是不是你无意中摔倒的?要不要紧,先回镇上看看吧!”
三人对望了一下,再与这两个警员说下去也是无济于事,只好跟着他们从“麒麟阁”的正门出去了。
一辆旧旧的警车停在“麒麟阁”的正门处,警员请宁夏她们上车,并指着正门解释道:“你们看,这门上的封条至少每个月都要重新贴几回,有不少胆大的年轻人总是要来探险,我们都成这里的常客了!”言下之意,他们三人不过是来寻找刺激的无聊之人。
警车沿着一条蜿蜒且颠簸不平的山路穿过一片树林,从黑镇的另外一个方向下了山,把他们送到了镇上的小旅店中。
宁夏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五点多了。
林伟道:“怎么办?要不先回市里?”说着,他摸了摸头上的肿块,龇牙咧嘴地。
方健神色极为不安:“我们刚才看见的那具尸体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真是幻觉?”
宁夏看了看远处山峦上的那座黑色的“麒麟阁”,一股极为古怪的感觉仍然萦绕在她心头。
“我觉得那里面有人!”宁夏望着被树木环绕的“麒麟阁”说道。
林伟看了看她,感到奇怪:“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宁夏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一种直觉!”
方健神经兮兮地说道:“我觉得你有时候像个巫婆!样子怪吓人的!”
宁夏瞪了他一眼,望向林伟:“我想再去看看!你觉得呢?”
林伟似乎没有听见宁夏的话,若有所思,抬起头来:“什么?”
“你在想什么?我是说,我想再进去看看!”宁夏有些奇怪林伟的反应。
“哦!”林伟看了看天色,建议道,“还是先回去吧!天也快黑了,我觉得那里不安全!要不改天再来!”
“胆小鬼!”方健低声嘀咕了一句。
宁夏看看时间,觉得也有道理,点点头:“好吧!我们明天再去!今晚就住这里了!”
林伟有些意外:“你要住在这里?可是,我明天还得上班啊!”
“那好!你一个人先回去好了!我陪宁夏住在这里!”方健立刻接口,眼中闪出一丝得意。
林伟没有理会他,而是看着宁夏,柔声道:“要不还是先回市里!过两天我再陪你过来!”
宁夏在心中叹一口气,轻声回答道:“你有事就先回去吧!我们明天就回去!”
林伟的眼神闪过一丝无奈:“那好!我先回去,你一定要小心!晚上不要关机!我给你打电话!”
“放心!有我在呢!”方健有些说不出来的高兴。
林伟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又对宁夏道:“我走了!”
宁夏点点头,目送着林伟上了车,直到白色的轿车驶离了黑镇。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夕阳终于从山头落了下去。宁夏和方健在小旅馆里开了两间房间,来到镇上的大排档的一个小食摊上,随便吃了点东西,便又回房了。
宁夏洗完澡后,呆坐在床沿旁,看着旁边的一张床,顿时又想起一个月之前和苏云生前最后一晚的情形来。
“我一定是做了不该做的事情,上天来惩罚我了!!”苏云那哀怨的神情浮现在宁夏的眼前。
“苏云到底看见了什么呢?”宁夏不断地回想着苏云那晚的每一句话,想从中找出一些线索来,为什么她会出现在黑镇?还有,苏云怎么知道“麒麟阁”是那两个醉鬼口中的“鬼屋”呢?难道她去过?
“宁夏!”方健的叫门声打断了宁夏的思路,宁夏皱皱眉,起身打开了房门。
方健拿着他那部数码相机走了进来,对宁夏道:“宁夏!白天你帮我拍照的时候,有没有动过别的按钮?”
宁夏打开了窗户,在床边坐下:“什么意思?”
“奇怪了,我白天拍的那些照片全被删掉了!”方健不解地看着手中的相机。
“是不是你自己无意间弄没了,我可没删你的照片啊!”
“不会啊!我自己的相机不可能乱来的啊!会不会是林伟那小子删的?”方健道。
宁夏有些不快地瞪了瞪他:“你可不要随便怀疑别人!有证据吗?”
方健见宁夏有些不高兴,讪讪道:“好好!我不说了!只是真的很奇怪,照片会无缘无故地没了,才买了两个月的相机!”
“算了,你明天再去拍几张就行了!”宁夏有些心不在焉,她一直在想苏云那天的古怪举动。
“可是那屋子里的尸体的照片却没有了啊!”方健随口说了一句,继而愣住了,他此刻才想起来,白天他一见到那具尸体,立刻拍了下来,只是后来被惊吓过度,居然忘记了。
“什么?你拍下了尸体的照片?”宁夏吃惊道。
方健点点头,想了想,继而又摇了摇头,让宁夏一时糊涂起来:“到底拍了没有?”
“我肯定拍了,而且不止一张!”方健忽然停住了,他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宁夏,让宁夏一时不自在起来。
“怎么了?”
“后来!后来你晕倒了!林伟要我报警,我报警之后,就把相机递给了他!”方健想了起来。
宁夏看他的眼神,忽然意识到什么,立刻摇头:“不会!怎么会是林伟!他为什么要删那些照片!”
“可疑!很可疑!”方健边想边在房间里转悠起来。
“对了!”方健忽然大叫一声。
“什么?”宁夏被吓了一大跳。
“我想起来了,我在拍了几张尸体的照片之后,发现内存满了,就倒在了数码相机的伴侣之中了!”方健欣喜道。
“真的!赶快看看!”宁夏也顿时高兴起来,这下可就有证据拿给那些警察看了。
“但,现在没有电脑啊!”方健又想到了这个问题。
“走!上街找网吧去!”宁夏不由分说,拉起方健就走。
黑镇已经进入深夜,青石板上的店铺几乎都关门了,只剩下路面上几盏昏暗的路灯照射着这座古老的小镇。此时的黑镇更像是沉睡中的地狱入口,黑暗而让人战栗。
宁夏和方健用了不到半个小时就把黑镇转了个遍,居然没有发现一家网吧,狭小的街道上只有几家烧烤摊在营业,其余的似乎都进入了梦乡。
“怎么回事?镇上居然没有网吧?”方健极为失望。
“明天回市里再说吧!”宁夏看了看时间,已经夜里一点多了,难怪街道上人迹罕至。两人只好回到旅店中。
“我得先回去打个电话!”方健忽然想起了什么,匆匆地回房了。
宁夏回到房间,正好听见手机响了起来。
“宁夏!”电话那边传来林伟的声音。
“你到家了吗?”
“早就到了,你呢?还没睡呢?”
“没有,刚才出去了一下!”宁夏有些疲倦地躺在了床上。
“这么晚去哪里了?”林伟有些奇怪。
“哦!是找网吧去了!”
“网吧?”林伟笑了起来,“怎么,网瘾发了?”
“不是!是要……”宁夏正欲说出照片的事,但忽然停顿了一下,没有说出来,“啊!是啊!看看有没有邮件!但是这镇上却没有一家网吧!”
“那好!你早点休息吧!明天你回来之前给我打个电话,我去车站接你!”林伟的声音也透出疲倦。
“好!你也早点休息!”宁夏挂断了电话,在床上躺下了。
这间房间与一个月前同苏云一起住过的房间一样的朝向,也是窗户临街,只是改在了二楼。老板自苏云自杀之后,为了避嫌,就把三楼的那间房间改成了杂物间。刚才开房间的时候,老板看见宁夏,眼神都有些怪怪的,似乎有些忌讳。
窗外皎洁的月色静静地撒在了房间内,像是有种催眠的魔力,使宁夏的眼皮也渐渐酸涩,进入了睡梦之中……
第二天一早,宁夏就被方健的敲门声惊醒了。
“猜猜我找到了什么?”宁夏一打开房门,方健就满脸惊喜道。
“什么?”宁夏看看手表,才六点多。
“快!你收拾一下,到一楼厅里来!”方健乐滋滋地跑下楼去。
宁夏随便洗了把脸,背起背包就下楼了。
楼下是小旅店所谓的大堂,只有五六个平米大小,楼道口放置着一张高高的台子,台子后面有道木门。
方健正站在木门前等着宁夏:“快!快进来!”
宁夏疑惑地跟着方健进入门后,里面是个小小的房间,房间里随便摆放了一张单人床,床边有张小茶几,茶几上居然放着一台手提电脑。电脑前坐着一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
“这是老板的儿子—小成,现在放假在家,帮忙看店!”方健道,“我租用下了他的电脑!”
满脸疲倦的小成对方健道:“你们就在这里用吧!我先出去了!”
“看不出来老板对儿子倒挺大方的!”宁夏对房间弥漫的气味感到很不舒服,打开了床边的窗户,一阵清冷的空气透了进来。
方健把数码伴侣接到了手提电脑上,打开了里面的文件夹。
一张张黑镇明代建筑出现在了电脑屏幕上,方健可真能照,这个文件夹里的照片大约有一百多张。
“看看最后的几张吧!”宁夏建议道。
方健直接点击了最后的几张照片,一张卫家大院的院子慢慢在屏幕上从上往下现了出来。
“这是正堂的!”方健解释道。
“看最后的几张!”宁夏有些着急。
“别急!”方健点击了最后一张照片。
宁夏惊呼起来,果然,一张看不清楚极为模糊的照片出现在了屏幕之上,照片的像素很高,占据了整整一个电脑屏幕,但是,可能由于方健当时的极度战栗,照片呈现出一种模模糊糊的景象来。尽管如此,房间正中央那具悬挂的尸体仍大致可见。
“嘿嘿!幸好当时没有内存了!”方健侥幸地笑起来。
宁夏又翻了翻后面的几张照片,却发现只有眼前这一张模糊不清的照片上有那具尸体,而且由于光线昏暗,那具尸体难以辨认,若不是那垂下来的肿大的头颅,咋一看,还以为是挂在房梁上的一个破烂的麻布袋。
“怎么只剩一张照片了啊?”宁夏忍住胃里的一阵阵不舒适感。
“幸好还有一张照片了啊!”方健则掩饰不住庆幸的喜悦,忙掏出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喂!姐夫!我找到照片了!嗯!你快来一趟吧!好的!我等你!”
宁夏皱眉望着方健把电话打完,奇怪道:“姐夫?”
方健有些得意:“是啊!我姐夫是个警察!”
宁夏没有说话,又把眼光放向电脑屏幕上那具模糊不清但却让人惊惧的尸体:“我想先去‘麒麟阁’看看!”
“啊!”方健有些意外,但还是答应了,“好吧!反正姐夫他过来也要几个小时,我陪你去看看!”
清晨时分,镇上的人比平时更为稀少,天空中堆积了厚厚的一层乌云,看样子像是又要下雨了,整个黑镇灰蒙蒙地,透出一种莫名的神秘古怪的气息来。
冥器铺仍然静静地在小巷的尽头被人遗忘着,昨天的那两名警员似乎还没来得及把这道门也封上,宁夏和方健悄悄地又从这里潜入了卫家那座荒凉的庄园。
“麒麟阁”里死一般的沉寂,天空中又开始飘着一丝丝小雨,一股阴冷肃瑟之气弥漫在整个庄园之内。被浓烈深绿色包裹着的卫家庄园,就像一个巨大的坟墓一样,没有一丝活气。
方健在前面带路,径直来到了发现尸体的院子中,走过潮湿发霉的木楼梯,来到了尸体被最初看到的那间厢房的门口。
宁夏望着厢房里昏暗潮湿的环境,一股说不出的古怪感觉从心底升起。她仿佛被里面的一种神秘的东西吸引着,不知不觉地慢慢走到了悬挂着尸体的横梁之下。
“怎么了?”方健有些忐忑不安地跟着宁夏进入了房间,四处打量着,仿佛在提防什么东西会忽然从角落里冒出来一样。
“他被吊在这里!”宁夏忽然指了指横梁上的一处地方,方健被吓了一跳。
“你怎么知道?”
“上面有道痕迹!”宁夏在昏暗几乎无光的环境中居然看出来横梁上厚厚灰尘中露出的痕迹,让方健感觉极为古怪。
“还有!你看地上,这里有被重物拖过的痕迹,一直到窗口!”宁夏边说边走到窗口处,朝外面望了下去,忽然皱眉道,“难道,他被扔进去了?”
“谁?谁被扔进去了?”方健忽然觉得整个房间里阴森森的,加上外面有是飘着细雨的阴天,宁夏说话的口气就像是一个巫婆。
“快!到下面看看!”宁夏忽然拉着不知所措的方健,从房间里跑了出去,沿着一楼的走廊,来到一处较为隐蔽的侧门,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小小的天井,面积不大,大约有二十平米左右,地上堆满了杂乱的家具破什和一些垃圾。宁夏站在院子中央,抬头一看,刚才二楼上的那间厢房的窗户,正对着这个天井。
方健四处看了看,院子里那些堆集地杂乱不堪的东西来。小雨淅淅沥沥地落在那些晦涩的杂物之上,一股极为难闻的腐败之气漫延开来。
宁夏忽然爬到正对着窗户的那堆破烂之上,开始找寻什么。
“你干什么?小心!快下来!”方健忙上前阻止,但被执拗的宁夏摔开了手,继续一言不发地拨开那些破烂。
“什么东西?这么臭!”方健只觉得宁夏此刻的举动大为异常,但不好再阻止,只有帮助宁夏把那些破烂物挪开。那些堆积着的烂木头家什被移开之后,一个青色的石制水缸似的东西露了出来,那是一口井!而那股腐败的味道更为强烈了!
宁夏停止了之前那近似疯狂的举动,呆呆地看着那口井半天,咬咬牙,把身体凑了过去,一井黝黑的水质夹带着一股极为浓烈的恶臭扑面而来,一团黑黑的东西浮在井水的水面上。
宁夏忽然全身如虚脱般,浑身冷汗地瘫倒在井边,不住地控制住一阵阵从胃里冲出来的酸气,大口大口地喘气。
“什么东西?”方健跟着也凑了过来,失声惊叫道,“那……那是什么东西?”
“就是你照片上的东西!”宁夏有气无力地回答道,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勇气找到那具尸体藏身的水井的。
方健忙掏出数码相机,对着水井中的那具已经开始发出腐烂臭气的尸体拍了十几张照片之后,又拨打了“110”报警。
“这下他们总得相信我们了!”方健又给吴林山打了个电话。
待吴林山带着两个手下赶到“麒麟阁”的时候,黑镇的两名警员才磨磨蹭蹭地赶来,显然是对于方健的报警有些不太相信,直到两人都亲眼看见了井里的尸体之后,才惊慌起来。
方健扶着虚弱不堪的宁夏坐在了“麒麟阁”宽敞的大门槛上,静静等待着警察打捞尸体的结果。天空中的雨点越来越大了,整个“麒麟阁”被雨水笼罩在一片水雾之中,一股股肃涩寒冷之气从“麒麟阁”四面的树林里渗透而出,仿佛一只只看不见的鬼魅,游荡在“麒麟阁”之间。
跟着吴林山一起来的小李匆匆地跑了过来:“方健!组长要你们过去一下!”
方健和宁夏神色沉重,交换了一下眼神,尾随着小李又来到了那个小院之中。
尸体已经被打捞上来了,与吴林山一起来的另外一名警员和黑镇那两个值勤警员正在检查现场,吴林山则蹲在尸体旁,手拿一个黑色的皮夹在翻弄着什么。
尸体仰面平躺着,面部歪朝一边,身上的衣物破烂肮脏不堪,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露在衣服外面的身体被井水浸泡得肿胀了起来,皮肤呈现出一种发绿的惨白之色来。
宁夏有些恶心,转过头去,站在屋檐下,没有靠近。方健走了过去,吴林山抬起头来,跟方健说了几句。方健的脸色似乎变得十分惊讶,并抬头看了看宁夏。接着,吴林山递给方健一样什么东西,方健有些犹豫,但还是面色沉重地朝宁夏走来。
宁夏见方健的神色古古怪怪地,不由奇怪:“你怎么了?这幅表情!”
“这是在井边角落里找到的!”
方健的口气怪怪的,只用一种担心的神色递给宁夏一样东西。宁夏接过来,是张身份证,她一看到上面那张熟悉的面孔后,心脏立刻纠了起来,再一看底下的名字—宁康!
宁夏忽然头脑一阵嗡嗡作响,眼前黑了过去……
第十三章 梦 魇
待宁夏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静静地躺在医院的一间白色病房里,手腕间插着一只针管,针管里的点滴正悄悄地往她血管里输送营养液。
宁夏猛然想起刚才看到的那张身份证,一股巨大的痛苦几乎把她全身的骨骼都挤碎,难以言喻的悲痛几乎又使她昏厥。
“宁夏!宁夏!”旁边的一个声音响了起来。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宁夏的视线之中,是方健。
“你醒了就好了!”方健惊喜地叫了起来。
宁夏满脸泪水,几乎不能说话,只呆呆地望着对面的白墙。
“你昏迷了两天了!差点吓死我了!”方健忙帮宁夏擦去泪水。
“那个人!”宁夏开口了。
“什么?”
“那个人!是我哥哥吗?”宁夏泪眼直望方健的眼睛,眼中充满了红红的血丝。
方健低头不语,默认了宁夏的提问。
忽然从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方健道:“请进!”
房门打开了,林伟提着大包小包进来了。
“小夏!你醒了!”林伟一见宁夏,惊喜地放下东西,坐在宁夏的床边。
宁夏满脸悲痛地望了他一眼,哽咽道:“你知道吗?我们在房间里看到的那个……是……我哥哥!”
“是吗?”林伟脸色顿时沉重起来,“方健都告诉我了!”
宁夏又止不住哭泣起来,不再说话。
林伟和方健对望一下,不知该如何安慰,一时沉默起来,房间里只有宁夏虚弱的哭泣声在回荡。
“笃笃笃……”又是一阵敲门声响起,这次进来的是吴林山和小李。
“宁夏醒了!正好,我们需要你们三个人的口供!”吴林山面无表情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宁夏忍住哭泣,点点头。
“这么说!你们谁也没看见宁康的尸体是如何被推下后院那口井的?”吴林山在听三人把事情经过说完之后,眉头深皱问道。
三人都点点头,他们心中也是对这个问题充满疑惑。
“那么!宁夏!你怎么会知道你哥哥在井里的?”吴林山忽然问道。
宁夏有些茫然,望了望方健,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感觉那里面有古怪!”
“就这么简单?”吴林山有些咄咄逼人。
宁夏点点头。
“就是这么简单!当时我和宁夏一起发现的!有什么不对!”方健一见宁夏被追问得不知所措,打断了吴林山。
吴林山冷冷地瞪了方健一眼,没有说话,站起身来:“好了!你好好休息吧!没事了!”说完就和一旁做记录的小李出去了。
林伟沉默了一阵,也站起身来:“小夏!我先回去了!会所里还有事情!明天我再过来!”说完神色匆匆地也跟着出去了。
“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宁夏问了问仍一旁呆坐着的方健。
“医生说你是低血糖,这两天补充了营养液倒没事了,但可能还要观察几天!林伟没有时间,我陪你啊!你想吃什么,尽管告诉我……”
宁夏不再说话,闭上了眼睛,她这两天的神经已经绷得太紧了。在方健絮絮叨叨的话语中进入了深睡之中。
两天之后,林伟把宁夏接了回去,方健依然尾随着来到了宁夏的家中。
“我先走了!有什么事,打我的电话!拜托了,方健!”林伟似乎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没等宁夏坐稳,就匆忙地离开了。
“怎么回事嘛?有那么忙吗?”方健一直不愿意林伟离宁夏太近,但见林伟如此匆忙,又埋怨起来。
“方健!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没事了!这两天真是谢谢你了!”宁夏感激地对方健道。
“是吗!那好!我也应该回去洗个澡了!”方健见宁夏的神色恢复了,也就离开了。
随便收拾了之后,便是晚上十点多了,宁夏洗了个澡,早早地上床休息了。
但躺在床上之后,宁夏深藏在心底的悲痛却毫无掩饰地宣泄了出来,她一把蒙住被子,在被子下放声痛哭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宁夏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可入睡不久,一阵极度的心烦意乱又使她惊醒过来。
宁夏睁着红肿的双眼,怎么也无法入睡,只有勉强自己不再去想身边的遭遇,强迫自己闭上双眼,但却无法抑制眼眶里盈满的泪水,任它流下脸颊,把枕头浸湿。
窗外树影婆娑,一阵阵微风吹过,撩起了卧室里的窗帘。窗帘的影子投射在床头的梳妆台前,一道半透明的影子在对面墙壁上以一种奇怪的状态舞动着。
宁夏坐起身来,呆呆地望着那道看似古怪的窗帘影子,一种极为怪异的感觉忽然从她的毛孔中渗出,那股久违了的寒气又从四面八方朝宁夏围拢过来。
宁夏静静地看着从口鼻处呼出的白色寒气,与以往不同的是,她此刻的心底似乎对于那久违了的恐惧感已经减淡。
宁夏眼光望向床对面的梳妆台的镜子,里面出现的是一张在黑暗中显得极为惨白的脸蛋。已经多久没有照过镜子了,宁夏苦笑起来,镜子里的宁夏看上去孱弱而神情冷漠。她也不知道为何自己的表情会如此怪异。
忽然,宁夏在镜子里看到了那极不可思议的一幕——
镜子里的宁夏忽然从床上起来了,并毫无表情地穿过梳妆台,打开房门,离开了房间。
宁夏惊惧地看着镜中的影像,深深吸一口气,那镜子就像是一个电视机屏幕,影射出另一个宁夏的身影!
宁夏久久没有说话,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看到的刚才那一幕难道是自己的幻觉?她一直坐在床上一动也没动过,可为何镜中的那个“宁夏”会忽然起身离开?那个“宁夏”真是自己吗?
所有的疑问和惊恐又开始重重地挤压着宁夏那脆弱的心脏,难道自己的病情加重了?
宁夏望了望卧室的门,是关着的,但一看镜子里反射出来的景象,却是打开的,而且,透过镜子,宁夏隐约可以看见镜子里的那个“宁夏”的身影出现在了书房的一角。
“她在干什么?”宁夏眼睛都不敢闭,直盯着镜子里的那个“宁夏”的举动。
由于镜子的视角有限,宁夏所看到的那个“宁夏”在书房时隐时现,似乎在书架周围找寻着什么!
不一会儿,那个“宁夏”终于从书房出来了,并小心地带上房门,回到了卧室,并依然面无任何表情地回到了床上。
而宁夏在镜子中看到了这一切,仿佛从电视机里看到的景象一样真实。当看到那个“宁夏”爬到自己身边时,那股巨大的恐怖使她全身战栗不已,她不由自主地看了看身边,但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是镜子里的景象在那个“宁夏”睡到了她身边,并似乎与真正的她重合而后就消失了。
而宁夏则在“宁夏”睡到自己身边的那一刹那,一种古怪而又熟悉的恐惧感觉忽然迎面而来,一阵冷汗使她惊醒过来,她猛一睁开眼睛,原来是场梦!
宁夏坐起身来,看着床前那没有任何古怪的镜子,伸手摸了摸额头,上面已经布满了汗水。刚才的这个梦太真实了,就像真的一样!
看看窗外,已经拂晓了,透过窗帘的灰蓝色的天空正渐渐地变亮,窗外树上的小鸟也开始叽叽喳喳地叫唤着,楼下也已经听到了看门人扫地的声音,一切,都是那样的熟悉,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由于好几天没有整理房间,整个居室里的脏乱已经超过宁夏的容忍限度,她拖着疲惫的身躯起身,脱下被汗水浸透的睡衣,换上一件T恤和一条牛仔裤,梳洗了一番,开始打扫卫生。其实,她也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有点事情做做,不再去回想那让人身心撕裂的痛楚。
当她打扫到书房的时候,清晨那怪异的梦境顿时浮现在她眼前,梦境中的那个“宁夏”半夜出现在书房里干什么?梦境中的情形不过是一种虚幻,但宁夏却不由自主地朝书房走去!
她打量了一下书房,靠窗的一边摆放着一张父母生前使用过的书桌,书桌前有张高大的转椅,平时父亲就喜欢坐在窗口的位置一边晒太阳一边看书。而朝右边,一排整齐的书柜高至天花板,几乎占据了整整一面墙。而朝门的角落,则放着一张仿明的案几,上面放着一些父亲的书画作品和笔墨纸砚。
一切都是以前的样子,书桌上除了一盏台灯之外,还有一张宁康去上海之前的全家合影,那是六年前全家到大理时在洱海边的合照。照片上的父母亲看上去都很健康,宁康则还是一个大小伙,宁夏那稚气未脱的脸蛋上,浮现着一种少女独有的魅力。一股欢乐的气息洋溢在每个人的脸上。
宁夏抚摸着照片上的玻璃,眼泪又不知不觉流了下来,现在,这张照片上的人只有她一人存在这世间了,那昨日都仿佛还在身边的亲人一个个消散在尘世,唯一留下的,只有无尽地怀念。世上最大的伤痛莫过于此。
宁夏看着从像框玻璃反射出来的自己现在的模样,比起六年前,是那样的消瘦和憔悴,眼神中还充满了深深的忧郁,照片上那个青春洋溢的少女已经不见了。
忽然,宁夏看着自己这张十七岁照片的时候,脑海中忽然闪现除另外一张面孔来!
流芳!
宁夏惊诧地想了起来,正是流芳!流芳少女时代的样子,不正是眼前这个女孩天真无邪的面容吗?
难怪宁夏再第一次看道流芳的照片时,感觉到非常熟悉,原来她们俩竟长得如此相像!
想到流芳的惨死,宁夏又是一阵悲痛,不知为什么,她对那个女人,心里总是有种难以割舍的情绪。
宁夏放下照片,坐在转椅上低声哭泣起来,手中的抹布也随之跌落在地上。
宁夏弯下腰,准备去捡地上跌落的抹布,眼角却闪过一样东西。
那是书柜底部靠近最里面的一排柜子。平时这些柜子都是放置着一些基本上用不到的书籍,其中还包括了宁夏两兄妹各个时期的课本书籍和一些过时的刊物,根本不会上锁的。可宁夏却在弯腰捡抹布的时候,瞥见了最里面的一个柜子靠近地面的地方,却上了一把锁!
那把锁隐藏在书桌的后面,平时站立的时候根本注意不到,若不是弯腰,头部接近地面了,宁夏恐怕这一辈子都看不到书柜角落里的那把锁。
书柜的门是推拉式的,她伸手过去够了够,勉强可以把手臂伸进去,拉了拉,但丝毫不动。宁夏有些奇怪了,父母生前从来不会在书柜上上锁,自己也没有任何印象,难道是宁康?
宁夏又使劲拉了拉,但书柜的门依然打不开。她想了想,索性用力推开旁边的书桌,找来一把起子,开始下锁上的螺丝。
那锁是那种极为普通的暗锁,宁夏几下就把螺丝下了,柜门很快就打开了。
原以为柜子里藏着宁康偷走的那些东西,可宁夏找了找,只在一大堆的旧书籍里找到一个大纸盒。
宁夏打开大纸盒,里面有个塑料袋,塑料袋里露出一截红色的布料。宁夏把布料从塑料袋里取出,发现这是一条大红色的裙子,式样是那种简单的连衣裙,款式和质地都比较上乘。宁夏看着这条连衣裙,觉得有些眼熟,但一时却又想不起来,难道是简娜的?
宁夏把连衣裙放回塑料袋中,又在塑料袋的底下发现了一个小巧的红色绒布首饰盒。
宁夏打开了首饰盒,当她的眼光一接触到里面那样东西时,不由倒吸一口冷气。里面赫然躺着的,是一只制作得非常精致华丽的金属蝴蝶,而这蝴蝶,除了金属的质地之外,其余的,大小、色彩、纹路,都与宁夏前些天在林伟那东北焚烧了的古屋中找到的皮质蝴蝶一模一样!甚至,连蝴蝶头部的那双眼睛,也是同样的充满了一股诡异的灵动!
宁夏猛然心悸,手一抖,金属蝴蝶跌落在地上,背面露出一截金属链子。宁夏颤抖着把蝴蝶捡了起来,发现这个金属蝴蝶,实际上是一个非常精致的手链。不知怎么,宁夏忽然有一股非常想把手链戴在手腕间的强烈欲望。
闪烁着金色光芒的蝴蝶手链被戴在宁夏那雪白的腕间时,一道阳光不偏不倚地照了进来,恰照射在那闪烁着古怪光芒的蝴蝶上。蝴蝶上的古朴花纹是由一些些小小的透明彩色颗粒组成,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一阵阵耀眼异常的光芒。
“玉石?”宁夏看这些圆润的小颗粒,心中浮现出这样一个念头。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马上跑进卧室,找到那天在古屋里找到的那个皮质蝴蝶,果然,这两者之间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真的是上乘的和田玉啊!”方健被宁夏急匆匆的电话叫了过来,翻看了半天之后,得出了这个结论。
“这两只蝴蝶之间,会有什么巧合吗?”宁夏看着桌上的这两样东西,满怀心事。
“不好说!”
方健从背包中拿出几张打印纸,递给宁夏:“这个就是我能够找到的资料了!你先看看!曾经使用过凤压龙图案的女人,历史上最有名的只有一位,就是清末代的慈禧太后,而明代的天凤公主也曾用过类似的图案,但是因为她本人并无任何名气,也就被历史学家忽略了!”
“天凤公主?”宁夏接过资料。
“是啊!据说她是朱元璋最喜爱的女儿……”方健摸着后脑勺在沙发上坐下。
明代洪武八年出生,殁于永乐五年,终年三十二岁。洪武二十八年下嫁都察院副都御史卫权为妻……
宁夏翻看着资料,忽然失声惊叫了起来:“天哪!她的丈夫居然就是那个卫权!”
方健被吓了一跳:“什么……什么叫居然?你知道卫权这个人?他本人并没有多大的名气……”
“就是那本《古镜幽谭》里的那个强娶民女的卫权!余教授的那本古书!”宁夏解释。
方健皱眉:“可惜现在那本书不见了!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啊?”他对宁夏的惊诧感到不解。
宁夏:“但是《古镜幽谭》里从来就没有提到过天凤公主这个人,只有……只有……”她的脸色忽然变得难看之极。
“怎么了?”
“我记得,古书里除了那几个失踪了的女孩意外,还有一个女人出现在书中……”
方健忙追问:“哪一个?哪一个?真是,我居然都没有看过那本书!”
宁夏回过头来,眼神闪烁:“就是那个浑身穿着白衣幽灵一样的女人!”
方健:“宁夏!宁夏!你把书中的内容好好想一想,全部告诉我!”
宁夏看他一眼,开始把记忆中《古镜幽谭》的内容说了出来,并且增加了苏云日记中那些并不明确的内容。
方健愣了好一阵,翻开资料:“难怪你看,这个天凤公主是与她丈夫卫权一同下葬的!难道真的是两人同归于尽的?”
宁夏:“真的很奇怪啊!为什么公主明明住在家中,那个卫权居然公开纳妾?”
方健:“那也没有什么啊?古时候的男人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的?”
宁夏摇头:“但卫权的原配妻子是当朝公主啊!而且还是皇帝最喜爱的公主!就算公主应允,朱元璋恐怕也不可能那么轻易答应吧?”
方健忽然摇头:“不对!这个天凤公主并不是卫权的原配!”
“什么?”宁夏一把接过资料,上面写道:
卫权,于洪武二十八年休妻,娶公主,洪武三十年离职,远迁至云南丽江府的通安州,后迁至黑镇“麒麟阁”,永乐五年,与天凤公主同葬于冷山……
“冷山?”宁夏惊讶道:“古谭会所的后山!林家祖屋被烧的那座山?”
方健奇怪:“你知道这个地方?我怎么不知道?难道……”方健的眼神变得怪异,吃惊地看着宁夏,把欲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宁夏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抓住方健,喘着粗气道:“难道……难道,林家祖屋就是天凤夫妇埋葬的墓地?”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方健摇头,极力想把这个可笑的想法驱出脑海。
宁夏也同样难以置信:“太怪异了!墓地居然被修建成房屋的样子!”
方健安慰宁夏:“这一切只是我们的猜测!你不要胡思乱想,被吓倒了!”
宁夏:“不行!我得问问林伟!”说罢立刻拿出手机拨打了林伟的电话,但是令人失望的是,电话关机了。
看着满脸失望的宁夏,方健安慰道:“算了!我估计你问他也是白问,他一定不会说实话!”
宁夏若有所思,低头不语。
方健的眼光被房间里的那个大纸盒吸引住了:“那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是从书柜里找到的”宁夏把塑料袋里的红色连衣裙拿了出来。
“不是你的吗?”方健看着眼前这条漂亮的裙子,心中疑惑之极。
“当然不是!”
“会不会是你哥哥送给什么人的?”
“不知道!”宁夏摇头。
方健翻看着那个大纸盒,里面除了那健被塑料袋包着的连衣裙和那个装着蝴蝶手链的连衣裙之外,就什么也没有了。
“要不,到书柜里再找找?”方健满脸疑惑建议道。
“我没力气了!你自己去看看吧!”宁夏有气无力地指着书柜角落说道。
方健二话没说,立刻爬到地上,开始翻看那柜子里的东西。
宁夏斜斜地靠在沙发上,眼前飞舞着那只怪异美丽的蝴蝶,不知不觉地闭上了眼睛……
等宁夏一醒来,发现方健正愣愣地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发呆。
“咦!我都睡了这么长时间了?”宁夏一看时间,居然已经下午六点了。
方健转过脸来,神情极为古怪地看着宁夏,仿佛在打量一个陌生人一般。
“你找到什么了吗?”宁夏发现茶几上有几张单据,拿过来说道,“你又怎么了,表情像见鬼了!”
方健一听此话,脸上肌肉忽然跳了起来,就好像是真的被宁夏说中了一样。
宁夏感到奇怪,也不再问了,翻看着被方健从书柜里找出来的一叠票据,她估计方健的表情源于手中的这些东西。
首先窜入眼帘的是一叠火车票,加起来大约有五十几张。宁夏一看详细内容,都是往返于黑镇和本市之间的火车票。
“奇怪!怎么会有这么多到黑镇的车票?”宁夏低声说了一句,一看上面的发车时间,她的脸色渐渐变了。
“这都是几年以内的车票!”方健冷冷的声音响了起来,“这个家中,除了你和你哥哥之外,不可能再有别人在这半年之内往返于黑镇的!但你哥哥是在上个月才从上海回到本市的!”
“你什么意思?”宁夏也感到非常吃惊。
“你不知道吗?”方健的脸色难看起来。
宁夏惊异地看着方健,不知他为何发怒。
“你一直在撒谎!”方健高声叫了起来,“看看这上面的时间,你早在几年前就去过黑镇了!你还说是上个月第一次去的黑镇!”
宁夏委屈地看着方健,不知怎么回事,也没有说话,只是在不停摇头:“我没有!我没有!”
“还有!你看!这是余教授去黑镇的日子!你怎么也在同一天去了黑镇?难道是巧合吗?”方健从车票中翻出一张车票,丢在宁夏眼前。
宁夏看了看上面的时间,正是陈瑛去世后的那几天,她一直在家中静养,根本没有去任何地方。
“这些车票不是我的!”宁夏对方健大叫起来。
“是吗?这些车票你可以不承认,那么这两张呢?”方健一把夺过车票,从最后扯出两张航空机票,递给宁夏,“这机票上的名字,你可不要告诉我是别人的!”
宁夏哆哆嗦嗦,极为疑惑地接过那两张航空机票,一看时间,是二十几天前的往返于上海和本市之间的往返机票,时间都是在午夜之后的红眼航班,而名字栏处打印的正是“宁夏”!
“不可能!不可能!”宁夏不可思议地看着机票,不住地摇头,“我根本没有去过上海!我没有去过!而且这上面的日期,我想起来了,那两天我发烧,一直躺再家里,哪里也没去!”
方健近似同情地看着宁夏,好半天没有说话。
宁夏疯也似的把所有的票据铺在地上,一张张看着,不住摇头,眼神中充满恐慌,这件事情,比起之前的那些古怪事情,更让她觉得惊惧万分!
“那么!这条裙子和这个手镯……”方健没有接着说下去。宁夏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刻挣红了脸颊,大声申辩道:“那不是我的东西!”
方健静静地望了她一会儿,忽然叹一口气,柔声对满脸无辜的宁夏说道:“要不然!我明天陪你去医院看看!”
“不!”宁夏一想起几年前那个地狱般的地方,声嘶力竭地大叫起来。
“宁夏!你这个样子,病情好不了的!”方健翻开一本病历本,“你应该继续去做检查,你才能得知你这几年所作的这一切啊!包括你的噩梦!”
“滚!”宁夏愤怒地一把夺过方健手中那本印有“精神病院”字样的病历本,浑身不知从哪里冒出的力气,猛力把方健推出了房门,“砰”地一声,把不知所措的方健关在了大门外。
“宁夏!开门啊!开门啊!我也是担心你啊!”门外传来方健焦急的声音,宁夏却软软地瘫坐在地上。
方健终于走了,宁夏不知道在地上坐了多久,天色也已经完全黑了,四周也渐渐进入沉寂。一片黑暗笼罩着没有开灯的房间,透过窗外的微弱光线,地板上那个玉石蝴蝶正在黑暗中闪烁着一道道诡异的光芒。
宁夏抹干脸上的泪水,把那只蝴蝶纂在手心里,任由蝴蝶那凸起的棱角刺痛着手心,直达心底最深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些票据,难道真是自己的?越来越多的疑问和恐惧向许多巨大的石块,直压下来,简直要把她压得体无完肤。
“嘀零零……”一阵激烈的电话声响了起来,宁夏睁开眼睛,已经天亮了,难道她就在地板上呆坐了一夜?
“喂?”
电话里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好!我马上来!”宁夏整理了一下思绪,顾不上浑身的酸痛,梳洗了一番,重新换了一套衣服,出门了。
“不好意思啊!这么早就把你叫过来!”说话的是吴林山,此刻,宁夏整面无表情地坐在吴林山的办公室里。
吴林山似乎也察觉出宁夏的不对劲,但一想到停尸房里的宁康,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宁夏!你看看,你认不认识照片上的这个人?”吴林山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宁夏。
照片的像素很低,有点模糊,但还是可以清晰地看出一个车场乱乱的场景,车场中停放了十几辆规格不同的家用车。在吴林山手指示意下,靠近最里面的一辆黑色轿车旁,一个年轻的男子正和一个看不出年龄的女人说话。
“这个男的,有点面熟……”宁夏一时想不起来。
“男的就是开车撞死陈瑛的张彦方,你前几天应该见过他的!”吴林山提醒了她。
“哦!”
“你看看那个女人,是否认识?”
宁夏又看了看照片上的那个女人,那女人身穿一件大红色的外套和短裙,看上去比较有气质,年纪大约在三十几岁。但宁夏却从来没有见过她,她随吴林山摇了摇头。
“你在看看这几张照片!这些是那天租车行老板的儿子用他爸爸的手机拍下的,可能有些模糊。据车行老板的儿子说,他有点印象,那天张彦方租车后与这个女人在车场里说了好一阵话!”吴林山又拿出几张照片。
几张照片都是乱乱的,只在角落里出现了张彦方和那个女人,女人的脸颊时而正面,时而侧面,有时还不太清楚。
“我真的没有见过她!”宁夏有些奇怪,“你们可以找这个张彦方来询问一下不就知道了!”
吴林山脸上闪过一道复杂的表情:“张彦方在上个星期淹死在了冷湖里!”
“什么?”宁夏忽地又闪现出一种不安的感觉。
“所以!这张照片上的这个女人非常关键!她很有可能就是与撞死陈瑛的事件有关,那也就与你的那个方奁有关!而且,张彦方的溺水也不能排除他杀的可能!请你再确认一下!”吴林山不容置疑地把所有照片推在宁夏的眼前。
宁夏不好推辞,只得在吴林山犀利的眼神下,再度仔细地观察起那个女人来。
隔了一会儿,宁夏抬起头来,对吴林上摇了摇头,吴林山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
“这样吧!我要小李做了处理,把这张放大的照片给你带回去,好好想想之后,给我电话!”吴林山把其中一张特意放大了的女人的脸的照片递给了宁夏。
宁夏接过照片,放进了背包,准备离开,临了她忽然转过身来轻声问了一句:“吴警官!”
“什么?”吴林山抬起头来。
“方健他……”宁夏有些犹豫,“他有没有向你说起过什么?”
“什么?他没有说过什么呀?”吴林山笑了笑,“怎么了,他惹你生气了?”
宁夏忙解释道:“没有!没有!”
“年轻人!唉!斗完嘴就没事了!不要放在心上!”吴林山想不过是两个年轻人相互闹别扭,也就笑笑。
宁夏看他的样子,似乎方健并没有把昨天的事情告诉他,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晚上,宁夏打开电脑,桌面上暂时留着的那个流芳的文件夹还在。宁夏想了想,点开了文件夹,一张张翻看起长相与自己极为相似的流芳照片。
所有的照片找过之后,宁夏都没有发现与蝴蝶相关的图案,宁夏有些气馁,照片轮回闪现着,最后在流芳与“古镜幽谭”的剧组人员的合照前停了下来。
当宁夏的眼光扫到流芳左边那个阳光灿烂的女孩时,忽然愣了一愣,这个女孩看上去怎么如此眼熟?那个女孩穿着一套丫鬟的戏服,脸上却已经卸妆,一头乌黑的长发垂在亮丽的脸颊两边,一股清新的感觉流露而出,年纪决不超过二十岁。这个女孩与一旁神情忧郁的流芳俨然是两个鲜明的对照。
忽然,宁夏的心脏“扑通扑通”地猛烈跳动起来。她立刻打开背包,把上午吴林山给她的那张照片拿了出来。
照片上的女人已经三十几岁,装扮也是时下的流行装扮,尽管她脸上的妆比较浓烈,但宁夏还是一眼就看出来,她就是流芳身边的那个年轻的小女孩!
再一看照片的时间,1990年!由此看来,十几年后照片上那个小女孩也成了中年女人了!
宁夏立刻上网,找到这个网站,重新打开那天那些照片,在一张分辨率极小的合照照片上方,宁夏看到了一行合照人的名称:
“第一排中,流芳;……
第一排左三,导演陈灿雨;……
第一排右二,新人林倩……”
从合照的位置数过来,那个右二,便是照片上这个叫“林倩”的女人!
宁夏立刻拨打了吴林山的电话,并把此事告知了他。
“好的!我现在就把照片发到你的邮箱,嗯!”宁夏终于松了一口气,把那些照片统统下载下来,发给了吴林山。
过了两天,宁夏又接到吴林山的电话,来到了市公安局。
吴林山一见宁夏,立刻发话了:“你是否真的不认识那个林倩?”
“我真的不认识她啊!只是在一个网页上看到她以前的照片,才知道的!你们查到了吗,她到底是什么人?”宁夏也非常想知道这个林倩的来历。
吴林山眉头皱了起来,他低头想了想,又抬起头来,看了看宁夏,声音平和之极:“你不认识林倩我倒相信,但是你却认识另外一个人!”
“谁?”
“古潭会所的总经理!”
“林伟?”宁夏的脸上的表情忽然僵住了,她神色忽然惊诧起来,“林倩?林伟?”
吴林山眉毛又挑了挑:“你应该从他们的名字上知道答案了吧!林倩就是林伟的亲姐姐!”
宁夏无论如何也不能想到这个林倩会是林伟的亲姐姐:“我怎么从来没听林伟说起过他有个姐姐?”
“这个!可能是他的难言之隐吧!”
“为什么?”
“我们的资料显示,林倩在十几年前因为拍摄一部戏曲电影被惊吓,导致精神失常,从此就住进了西安一家精神病院中,一住就是五六年,直到前几年,才痊愈出院。林倩出院后,回到本市,利用家族的一些资本和关系,创办了近年来本市最昂贵的私人会所—古潭会所!”
宁夏一听见“精神病院”的字眼,脸上忽然不自在起来。
“这段历史!我想他们家里所有的人都不愿意在人前提起。有谁会相信,资产雄厚的古潭会所的创办人,居然曾经是个精神病患者呢?这些资料,都是属于内部资料,一般人根本得不到!所以,林伟不向你提起他姐姐的事情,也情有可原!”
“但是!林倩为什么会想要撞死我呢?”宁夏忽然想到了一个最难解的问题。
“说到这里,我还要告诉你的是,张彦方曾经也在古潭会所里干过侍应生,所以,他在前些天回答我们的那些口供,很可能并不是真实的!他根本就可能已经受雇于林倩,直接把刹车弄坏,想把你撞死!却怎料陈瑛成了你的替身!”吴林山翻开厚厚的一叠资料,边看边说。
“可为什么呢?”宁夏还是不解。
吴林山合上资料,看了看满脸疑惑的宁夏道:“我看!这个问题,她自己最清楚!”
“那你们为什么不直接抓她回来问话?”宁夏急道。
“宁夏!我们抓人,是要有充分证据的!而且,能够证明林倩想加害你的那个张彦方,也已经溺水身亡了!”吴林山此刻倒冷静了下来。
“还有!这个林倩会不会是杀害我哥哥的凶手?”宁夏又问了一句。
吴林山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我不知道!但是……”宁夏的思绪一片混乱,“我直觉上猜测,这个林倩想害死我,没有得逞,就把哥哥……”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你能提供足够的证据证明林倩要加害你们兄妹吗?还有,动机呢?”吴林山又问了一句。
“这个……没有!这不是你们警察应该去做的调查吗?”宁夏对吴林山不冷不热地口吻激怒了,声音不觉提高了。
“宁夏!你先冷静!我知道你失去家人的心情……”
吴林山似乎又要开始那套安慰人的惯用语句,却被宁夏打断了:“不!你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我的感受!”说完,她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根本不再理会吴林山,迅速离开了办公室。
回到家中,宁夏立刻拨打了林伟的电话,怎料林伟的电话中传来“不在服务区”的声音,她极度懊恼地把电话压上,开始细细地回想之前那一连串的事情。
从苏云日记里记载的红衣女人开始,这个林倩就已经进入了宁夏的生活,但是为什么她要加害宁夏呢,难道是为了那个方奁,还是苏云的日记?
苏云的日记中到底有什么呢?她为什么要自杀?她的情人是谁?
宁康一定也是看到了日记中的一些东西才失踪的,他又是为了何目的呢?他的被害,是谁人所为,林倩吗?
那个方奁现在到底在何处?
林家祖屋被谁所烧毁?
祖屋里的那只蝴蝶究竟是怎么回事?
书柜里的东西到底是谁的?
……
一连串的疑问使宁夏的头脑一片混乱,一阵胀痛使她不得不闭上眼睛。忽然,一阵“嘀零零”的短信声音在宁夏的背包里响起。
宁夏打开手机,发信人居然是林伟,上面写着:“今晚午夜,来祖屋废墟,有事相告!”
宁夏立刻拨了过去,可是林伟的电话依然不在服务区,她有些困惑了,想了想,又拨打了方健的电话,可方健的电话居然关机了。
宁夏看看时间,离相约的午夜还有两个多小时,她想到要拨打吴林山的电话,但一想到白天他的那种冷漠的态度,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宁夏随便梳洗了一番,发了条短信告知方健,就出门了。
第十四章 危 机(修改)
要去林家祖屋的那个地方还真要有些胆量,宁夏一坐上出租车,说了地名之后,便不再说话,静静地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夜色。出租车司机从反光镜中打量着这个全身白衣的美丽女子,又听她说要去荒山野岭那么一个鬼地方,好些时候都是战战兢兢地看着反光镜,想要说什么,但却怯怯地把话咽了下去。
出租车司机沿着山路一直开到小路的尽头,看着外面黑漆漆的树林,脸色都吓得白了,直到宁夏已经进入了那条黑沉沉的树林,他还心有余悸地反复观看手中的钱币,生怕会变成一张冥币。
宁夏手持一把手电,沿着以前的那条小路向林家被大火焚烧的祖屋走去……
方健很晚才回到家里,这两天单位一直在加班。等他梳洗完毕之后,才发现手机有没电了,接上电源之后,才看到了宁夏在两个多小时前发出的短信。
“什么?”方健一看,脸色立刻变了,他马上拨打了宁夏的电话,却不在服务区里,他立刻穿上外衣,冲出了家门。
前往林家祖屋的路上,方健一直在拨打吴林山的电话,却被小李接过电话,说吴林山正与几个组长召开紧急会议,此刻无法接电话。
方健懊恼自己的手机为何总在关键时刻没有电,加大马力,微型车立刻飞驰在了深夜的路上……
宁夏战战兢兢地鼓足勇气,踩着地面上嘎吱嘎吱作响的枯枝,慢慢地朝林家祖屋方向走去。周围的树木在黑夜的晕染之下显得更加狰狞可怕,从树林间不时发出各种各样古怪的声音,并不比白天更清静,仿佛在每个黑暗的角落里都躲藏着形形色色的妖魔鬼怪。
宁夏压抑着随时从心底跳出来的恐惧感,硬着头皮往前走去,费力地穿过那道灌木丛后,宁夏闻到了一股焦味,这么多天过去了,那股味道仍然挥之不散。
借着天空中明亮皎洁的月光,前面那一大片断垣残壁像一堆堆黑色的煤堆,匍匐在那片空地上,四处散落着各种各样被焚烧的木条,原来的三进大院此刻只剩下几堵围墙和满地的灰烬。一阵山风吹过,卷起的灰烬夹带着浓烈的焦味直冲宁夏的鼻息。
忽然,那一大堆的煤堆般的残墙中,隐隐地闪现出一道微弱的白色光源。宁夏小心避开地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慢慢朝白色光源走去。并轻声唤了一句:“林伟!是你吗?”……
方健即将把微型车开上山路的时候,忽然发动机一阵猛烈巨响,顷刻就熄火了,他一跳下车,大力朝微型车踢去,并不停咒骂着:“该死的,怎么在这个时候熄火了!”
此时已经是进入了山路了,最近的村子用眼睛看去大约都有十几里路,周围寂静一片,根本没有任何人或车经过,方健此刻的处境,可以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来形容了。
掏出电话,方健拨了几下,却发现在这里居然没有信号,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懊恼之极。他抬头看了看山路,离林家祖屋还有好长一段距离,如果开车的话,大约都要四十分钟左右,若步行,就不知道要到何时才能到了。
但他一想到宁夏此刻孤身一人正在那上面,并且面对的是那个难以捉摸的林伟,他咬咬牙,从车里找出一把手电,朝山上走去……
“林伟!林伟!”宁夏找到了白色光源,那是一个白色的纸灯笼,正在一间破损了近半的房间地上发出诡异的光芒。但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仿佛这个纸灯笼是自己长腿跑来的一样。宁夏忽地想起《聊斋》中的那些情形,一股寒气从脚底窜起。
“咔嚓!”忽然从房间仅存的半个屋顶上掉落下一片瓦片来,宁夏吓得差点坐在地上,抬头看看,从断开的屋顶上,可以看到外面深邃的天空,一只长着翅膀的小动物“扑嗤扑哧”地飞开了。
宁夏心有余悸地松一口气,原来是自己打扰了别人了。她拍着心口转过身来,忽然,眼前闪过一个黑色的人影,并在瞬间消失了!
宁夏的心又提了起来,她失声惊叫起来,但四周仍是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就连刚才的那小鸟也不见了踪影。
“林伟!”宁夏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并大声叫唤起来以壮胆,“林伟!是你吗?”
宁夏低头看了看地上的白色灯笼,那灯笼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宁夏看,宁夏心中一阵发毛,索性提起了灯笼,慢慢朝外走去。
忽然,从左侧一幢还保持着二楼模样的建筑物里传来一声闷响,似乎什么东西倒在了地上。
宁夏提着灯笼,朝声音的来源跑了过去。等她跌跌撞撞地跑过去之后,声音消失了,周围又安静了下来,只有从山林吹来的山风在“呼呼”作响。
“林伟!快出来!我知道你在这里!”宁夏大声叫了出来,声音已经开始愤怒了。但过了一会儿,仍是没有任何回答。
“哎!……”一声极度哀怨的叹息声在宁夏身后响起,宁夏全身像是被冰水浇过一样,寒意直渗入了毛孔。
宁夏猛一转身,一张极为古怪的脸颊出现在灯笼那白色的光源之中。
“林伟?是你吗?”宁夏看着眼前这个鬼魅一样的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此刻的林伟正冷冷地看着宁夏,一种令她极度战栗的恐惧感冲林伟那双陌生的眼神中射出,仿佛是一个猎人在捕捉到猎物之后眼睛发出的贪婪光芒。
“你!”宁夏不自觉地朝后退去,“是林伟吗?”但她很快被后面的一堵围墙挡住了,无法移动身体。
“怎么?你不认识我了?”林伟却慢慢地逼了过来,令人感到古怪而又惊惧之极。
“你要干什么?不要过来!”宁夏惊叫起来,身体企图离开,但却怎么也抬不起脚步。
林伟怔了一会儿,停住了脚步,眼神中那股陌生的感觉渐渐消失了,往日看宁夏时的那股柔情慢慢浮现出来。
“小夏!”林伟哀怨地轻声唤了一句,眼光却散漫在宁夏的身后,似乎焦距穿过了宁夏的身体,直到后面。
宁夏恐惧地看了看自己的身后,只有一堵焦黑的围墙,什么也没有,她本能上感觉到眼前的这个林伟,与平日已经大不一样了。
“你想知道这里发生过的一切吗?”林伟忽然幽幽地道,眼神仍然散漫在四周。
“你……要告诉我吗?”宁夏边说边打量四周的环境,一有机会,她便要立刻逃开。
“这个宅院,在五百多年前,是一位公主的宅院!哦!不!应该是墓室才对!”林伟四周环顾。
“天凤公主?”宁夏冷冷道。
“你知道?”林伟惊诧于宁夏的冷静。
宁夏环视着这个地狱般的地方:“那么说!天凤公主和她的丈夫就是被埋葬在这里的某一处了?”
林伟点头,继而又摇头:“据我们家族的族谱记载,的确曾经有明代永乐时期的一位皇族埋葬于此,而我们的上祖,就是这对夫妇的守灵人!”
宁夏难以置信地看着林伟,这个事实太令人意外了!
林伟继续道:“我们祖上,根据永乐帝的旨意,将天凤公主生前所喜欢的任何东西,包括这间屋子,都以墓葬的形式进行处理,但是因为怕掘地三尺,大兴土木修建陵园会引来边陲地区对明王朝有抵抗情绪的民族的不满。他们将尸骨隐藏在这间屋子的某个地方,上面堂而皇之地修建了一座看上去像人居住的宅院。所以这里就成为了一座历史上最为奇特的墓室。”
宁夏久久说不出话来。
林伟忽然转过头来,表情复杂地看着宁夏:“但是几个世纪以后,这间屋子的人没有一个人发现过他们夫妇二人的尸骨!”
宁夏吃惊不小,愣了好一会儿:“那么,黑镇上的“麒麟阁”也曾是这个天凤公主的宅院了?”
“对!……那就是他们夫妇二人暴毙的地方!”林伟的声音不大,但在宁夏听来,却是万分惊诧。
宁夏摇摇头,把这些难以置信的东西尽力挥散:“那么你之前说的什么闹鬼,也是真的了?难道天凤的幽灵出现在这里过?那个白色灯笼,我捡到的那只蝴蝶,还有……一楼那间被铁锁锁住的房间,苏云在屋子里看到的不可思议的东西……”
林伟摇头,眼神透出一股极深的悲哀,打断了宁夏:“不!这里根本没有任何鬼怪和灵异!一切都是人为的!”
“我不明白!”
“是我姐姐,林倩!”林伟眼神游离开来,“一切都是来自于她的幻觉!她从小便幻想自己是天凤公主!你现在看到的一切,包括苏云看到的一切,都是来自于她那异于常人的幻觉!”
宁夏猛地摇摇头:“等一等!太乱了!太复杂了!我不明白!”
林伟低头想了想,说道:“我想,应该还是从三十几年前说起吧!”
宁夏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那是1975年,我的父母从新疆回到了这间祖屋里,那时候我刚刚出生,而我姐姐林倩,也只有五岁。父亲带着我们全家赶回来的时候,爷爷已经去世两个多月了。由于我爷爷一生只有两个儿子,一个我从未蒙面的叔叔,据说六十年代的在动乱中失踪了,而能够继承这间祖屋的,就只有我父亲。
我父亲带着我们全家住进了这间祖屋里,办理完爷爷的后事之后,父亲从伺候爷爷的吴妈口中得知了爷爷临终前的交代,那就是,必须要有林氏家族的成员守住这个祖屋,否则,就会遭到来自地狱的诅咒!
虽然我的父亲并不太相信这个林氏家族从祖上流传下来的承诺,但是为了尽到最终点孝道,父亲决定暂时留在此地居住半年。”林伟大眼角闪过一丝泪光。
宁夏看到他的样子,心中有股非常不祥的预感,但是她没有打断他。
“我想,我父亲这一生之中最为遗憾的,就是做出了这个决定!父亲联系好一切之后,就到离这里不远的镇上去教书了,每个礼拜回来一次,吴妈也随着离开了。因此,这个偌大的破烂祖屋里,只留下了我母亲和年幼的我们。于是有一天,噩梦开始了!”林伟的眼中透出一股强烈的伤感。
宁夏静静地望着他。
“我那时只有两岁,根本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情,所有的一切,都是后来从村里人的嘴里断断续续地得知的!”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宁夏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我母亲……我母亲……在住进这个屋子后的两个月不到的一天……她……她……”林伟的面色苍白,显然在忍受者巨大的痛苦。
“母亲她……她居然无缘无故地吊死在了屋子里的二楼横梁上!”林伟一口气说了出来,捂住面颊痛苦起来。
宁夏倒抽一口冷气,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有天凤的鬼魂在作祟?
“那后来呢?”宁夏幽幽道。
林伟抽泣了一阵,缓过劲来:“父亲几乎要疯掉,他疯狂地找到当时村里的人,一家家地询问母亲的死因,但是由于村子离这里太过偏僻,根本没有任何人得知这里发生的情况!最后,父亲忽然想到了一个人,就是我姐姐林倩!”
宁夏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但立刻摇头否定了。
林伟:“当时我姐姐已经五岁多了,应该可以记得起那晚发生的事情!但是,无论我父亲如何哄骗,她就是一句话也不说,只用一双怪异的眼神定定地望着父亲一动不动!父亲愤怒地几乎要抡起手掌来,姐姐的口中居然跳出一大段古怪离奇的语言来,把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村里的一些自愿来帮忙的人都吓坏了!”
“她说了什么?一个五岁的孩子能说什么让那些成年人吓坏?”宁夏忍不住问了一句。
林伟看着宁夏,似乎有些犹豫:“她……她居然对着满屋子的大人们呵斥了一句:‘大胆刁民!胆敢如此放肆!小心你们的脑袋!’”
“什么?”
“我也很难想象,当时那些村民,包括父亲的反应!但是,姐姐的确是说出了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来,说完之后,便双眼一翻白,倒在了地上,等她醒过来之后,居然什么也不知道了!”
宁夏大口吐出胸口中的那些闷气。
“所以,后来,村里人都认为姐姐被鬼上身了,全部都被吓得远远地搬到了更远的地方,如此一来,这里就只有这间屋子了!父亲再也不敢提母亲的死因,于是带着我们俩,搬到了市里,再也没有回来过!”
“……”宁夏无语。
林伟继续说下去:“可是令人奇怪的是,从那时开始,姐姐就出现了种种幻觉,她总是认为自己就是天凤公主,而且还作出了异于常人的各种举动。幸好她的病情时隐时发,父亲向外界隐瞒了姐姐身上的一切。因此,在黑镇‘麒麟阁’的事件发生之前,大家都认为姐姐是个正常的人!”
“是不是拍摄那部《古镜幽谭》时发生的惨案?”
林伟点头:“对!当时姐姐刚刚从戏曲学校出来后,就被导演选进了那个剧组。握大家都以为,这对于刚刚毕业的姐姐来说,是极其幸运的事情。但是,却没想到,导演居然选中“麒麟阁”来拍摄影片,更没人想到,那里居然接二连三地发生了那样的惨案……”
“流芳猝死,男主角坠楼身亡,女配角精神失常,导演失踪至今……”宁夏回忆着网站上的报道。
“姐姐……就是那个幸运的女配角,她只是被惊吓得精神恍惚……后来姐姐从西安回来之后,已是十年后了。姐姐像是变了一个人,她四处联系,通过父亲学生的各种关系,一手创办了这个古潭会所,发展到今天的规模,是极不容易的,这中间的艰辛,旁人是不得而知的……”林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宁夏望着林伟伤感的眼神,本想说点什么,但却无法开口。
“到了去年,会所已经步入轨道,姐姐把经营权全部都交给了我,独自住进了这间祖屋。当她住进这间祖屋后,因为早期在‘麒麟阁’的那次经历,神智有时候会变得极为反常。她经常不由自主地将自己化装成十几年前演过的一个戏曲角色。所以,苏云当时看到的那个红衣女人,就是姐姐在精神状况不好的时候化装的模样。”
“那个红衣女人?”
“是!而且,连我都没想到,姐姐居然把苏云带到了祖屋里!”
宁夏惊呼起来:“是啊!苏云在写到进祖屋的时候,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还喷出一口鲜血来!她在里面究竟看到了什么?天凤的幽灵吗?”
林伟幽幽地道:“不!她看到的是具尸体!她看到了一个十几年前就已经死去的人!”
“什么人?”宁夏惊诧万分。
“那个人,本来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死去。但是,姐姐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好,就把这个人,不,应该是这个人的骨骸锁在了一楼的房间内。苏云进到祖屋后,看见了那具尸骨仍然和姐姐住在一起时,便大惊之下,失去了短暂的记忆!”
“什么人的骨骼?”
林伟望着宁夏疑惑万分的眼神,低下头,叹一口气:“原谅我,我不想说!”
“可是……”宁夏看了看在顷刻之间就如此憔悴的李伟,也就咽下了后面不满的说辞。
宁夏想想又道:“那么那天森林武警发现的那具尸骨,就是苏云看到的?”
“是!”
宁夏一阵反胃,林倩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居然可以把一具十年前死人的尸骨保留至今,还成天朝夕相处?一想到那种惊骇莫名的恐怖情形,宁夏不难想到苏云当时的反应。
“你一定觉得难以想象,我也是如此,但是姐姐的状态时好时坏,我根本不能说服她放弃那样恐怖的举动!”
“所以,我在得到苏云的日记之后,你们就想让人撞死我?只是为了不让我知道这件事吗?”宁夏冷冷地看着林伟。
林伟眼中闪过一丝歉疚:“我根本不知道苏云的日记里有些什么,也不想要你受伤害,这一切,都是另一个人的所作所为导致的!”
“谁?”
林伟近乎同情地看看宁夏,口中吐出了两个像炸弹一样的字眼:“宁康!”
“砰”地一声巨响来自宁夏的大脑,她顿时蒙住了,一时无法言语,只呆呆地望着李伟。
“苏云虽然没有把在祖屋里看到的情形接着写在日记里,但是她在回想起来之后,就把这件事告诉了你哥哥宁康。而宁康,居然拿着这件事情,以此来要挟我出让会所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你想想,我们的会所有今天的发展,是非常来之不易的,若是被一个像宁康这样的律师把姐姐与一具尸骨住在一起的事情宣扬出去,可想而知,那我们的会所即将遭受到的打击,所以……”林伟没有说下去。
宁康,他怎么与苏云联系上的?来不及细想,宁夏被林伟后面的话惊怒了,她近似疯狂地大叫起来,“啪”地一记耳光甩在了林伟的脸上,顿时,五个指印立刻呈现出来。“所以你们就杀了他!还把他丢在井里!”
林伟似乎没有感觉,抬起头,眼神忧郁看着宁夏:“我不知道他就是你的哥哥!原谅我!”
宁夏冷笑一声:“原谅?你以死谢罪我就原谅你!”
“与他何干?你要他死?”一声极其怪异的声音忽然从旁边一处墙边传来。
令宁夏极度战栗的是,这个声音又尖又细,居然是声高音唱腔。
唱腔回荡在空旷的山林间,许多小鸟被惊吓得“扑通扑通”四处乱飞。
宁夏和林伟同时惊异地发现,墙角边慢慢转出来一个人影!
“你就是那个宁夏?那个居然让小伟魂不守舍的女人?”女人那血一样鲜红的嘴唇中吐出一句令宁夏浑身发抖的声音。
林倩!宁夏终于见到了这个古怪的红衣女人!
正如苏云在日记中描写的一样,女人头上挽成了一个古怪的发髻,全身穿戴着一套只有在戏曲表演时才穿的古代服饰,上身是一种缕金百鸟穿花大红洋缎上衣,大红的绸缎底色上用金线绣着五彩斑斓的花鸟图案;外罩一件红底纹锦银鼠毛滚边的背心;下身同样也是一条红色的百褶裙,裙上飞舞着许多金银双线绣着的蝴蝶;从腰间系着一条长长的洋红色宫绦。
她身上的装扮,如果放在几个世纪以前,可能会是一套极为华丽的装束。但是此时此地,林倩的样子,仿佛是几个世纪的墓室中复活的尸体一样,浑身散发处一股陈旧的腐烂气息。尤其是她的那股神情,却像是个已经有几百岁的老僵尸,寒冷而令人惊惧!
宁夏浑身开始战栗,分不清是寒冷还是害怕!
这个女人如此怪异莫名的装扮使宁夏忽然想到了另外的一个人,那副挂在黑镇冥器铺里的画像上的女人,与眼前的林倩,有着诡异的神似!
“姐姐!你……”林伟对林倩的到来似乎有些惊慌。
“你是小伟吗?”林倩柔声对林伟道,“刚才你那样对我,你还是我疼爱的那个小伟吗?”声音虽然柔美,但宁夏听来,却是万分地恐怖刺耳。
林伟皱眉道:“我刚才把你敲晕,只是不想让你伤害小夏!”
宁夏看了看林伟,刚才听到的那声闷响,原来是林倩倒地的声音。
“哈哈哈!……”林倩忽然转向宁夏,一双阴郁无比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宁夏,仿佛要一口把她吞下肚,手里忽然多了一柄闪烁着光芒的锋利匕首。
“姐姐!不要!你不要伤害她!”林伟忽然一把拦在宁夏身前。
“让开!”林倩冷冷道。
“不!”林伟一再坚持,并和宁夏慢慢朝后退去。
“让开!”林倩忽然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
“不要!求你了!”林伟几乎绝望地望着眼前这个唯一的亲人,又看了看身后那个像小鸟一样无助的宁夏,两个人在他的心目中一样的重要,他不愿意其中任何一人受到伤害。
“你,是不是你,害死了我哥哥?”宁夏既惊又怒。
“哼!小伟!你是不是为了这个臭丫头不要姐姐了?”林倩慢慢靠近,眼睛呈现出一道冰冷之极的目光,手中的匕首闪烁出诡异的光芒。
“姐!你听我说,慢慢把刀放下,这一切我会处理的……”林伟忽然放开身后的宁夏,慢慢朝林倩迎了上去。
“不要!她有刀!”宁夏伸手欲拉住林伟,却被林伟重重地推了一把,往后踉跄几步,差点摔倒。
“你想放了这臭丫头!”林倩忽然发现了林伟的意图,猛然朝林伟身后扑来。
“不要!!!”
“啊~~”
“林伟!”宁夏惊惧一呼,她只听见一声锐器刺入肉体的声音,接着,一股热热的血腥味的液体喷在了她的脸上,她便头“轰”地一声,失去了知觉……
方健正气喘吁吁地往山顶上跑,忽然听到一声极度凄厉的惨叫声,怔了一怔,立刻撒开腿,向祖屋方向跑去。
来到祖屋那座地狱般的地方,方健大声呼喊宁夏的名字,但周围静静的,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片浓浓的黑暗。
忽然,方健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声音,似乎是从一间房间的地上发出的。他忙举着手电,朝声音的方向找去。
地上果然有堆东西在缓缓蠕动,方健靠近去,把手电一照,忽然失声惊叫起来:“林伟!”
林伟此刻全身趴在地上,腰部被一大滩鲜血染红,什么尖锐的东西还在他腰部上随着他的爬行而缓缓移动,地上被他流出的鲜血染红了一大片。只让方健极度疑惑的是,林伟似乎已经流血不止,进入了半昏迷状态,但还仍然执著地朝会所方向移动,不断流出的鲜血将地上拖出一条约几米长触目惊心的血痕。
“林伟……你……你……”方健看着那血人似的林伟,立刻脱下外衣,堵住从林伟腰部源源流出的鲜血。
“快!……小夏!……”林伟看见了方健,用手指了指会所方向,气力似乎用尽了,陡然全身一软,瘫在地上。
“林伟!林伟!”方健惊慌失措地叫了起来,他发现林伟的身体已经越来越冷,手中的那个血洞也堵不住了,一摸鼻息,已经没有了任何气息。
方健惊惧地跌坐在一旁,望着身体渐渐僵硬的林伟,猛然想起林伟临死前说过的话。
“宁夏!宁夏!”方健立刻站起身来,朝着会所的方向奔去。
当警方接到方健的电话包围了整个古潭会所之后,林伟已经失血过多当场死亡了。
“混账!你为什么不在电话里说清楚!”吴林山对狼狈不堪的方健大为恼火。
“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啊!”方健几乎都要哭了,刚才警察把整个会所翻了个遍,但都没找到宁夏的踪影。
“看情形,难道是宁夏把林伟杀死了?”吴林山盯着证物袋中满是血迹的匕首道。
“不可能!”方健跳了起来,“林伟临死前还担心地呼喊着她的名字呢!”
吴林山冷冷地看他一眼,不再说话。
恍恍惚惚,一片黑沉沉的屋顶……这是哪里?
宁夏睁开眼睛,发现视线中出现了一片黑灰的瓦片,瓦片下有道横梁。视线再转过去,这是一间极为陈旧的屋子,房间里光线黯淡,不远处的一张破烂的桌上,点着一只蜡烛。自己正被五花大绑地捆绑着,躺在冰凉的地上。
宁夏试图坐起来,却发现全身根本不能动弹。
“你醒了?”旁边传来一声又尖又细的嗓音,林倩那张鬼魅般的脸出现在一旁。
“林伟!林伟怎样了?”宁夏忽然想起晕倒前的情形来,那从林伟身上喷射而出的鲜血,仿佛还存有热度地洒在她的脸上。
林倩狠狠地望着宁夏:“你!你这个臭丫头!终于把小伟害死了!”
“什么?”宁夏心中一阵痉挛,痛楚顿时蔓延了全身,一行热泪夺眶而出。
“你这个妖女!我第一天见到你,就知道你会带来噩运!你这妖女!,妖女!”林倩愤愤地看着宁夏。
“为什么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不是你弟弟吗?”宁夏泪流满面对着林倩大叫道。
“你闭嘴!明明是你害死小伟的!”林倩的脸色变得铁青,眼神渐渐混乱,满脸通红,歇斯底里起来。
宁夏被她的样子吓得怔住了,林伟曾说过,林倩一旦精神失常,什么怪异的事都敢做。她觉得此时不能再继续这样激怒她,便不再开口说话,只低声地不住哭泣。
“你这个妖女!你这个妖女!”林倩在房间来回不停地走动着,口里一边嘟哝着,眼神极度混乱地四处张望。
宁夏干脆低下头,不再看她,心中却充满了极度的惊慌和恐惧。
果然,林倩没有了外来的刺激,渐渐地情绪平息下来,忽然在宁夏不远处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不住地喘着粗气,跟着居然闭上了双眼,发出一阵均匀的呼吸声。
宁夏难以置信地看着林倩这种反常的入睡情形,忙背着手奋力地坐了起来,四处打量,寻找逃跑的机会。
房间是那种旧式的砖瓦房,摆设及其简单,除了一张破桌和一把椅子之外,什么也没有了。地上堆着一些破损的瓦罐,散发出一股恶臭。房间里唯一的窗口被几根大木条从里面钉死了,房门也是用一把大铁锁牢牢锁住,而林倩,正坐在房门前的一张靠椅上熟睡着。
宁夏挣扎着,把捆绑在身后双手上的绳索在地上磨断,十分钟过去了,似乎手上那绳索仍是坚固不断。
“你想干什么?想把绳子弄断逃跑吗?”一个冷冷的声音在宁夏头顶上方响起。
天!她怎么就醒了!宁夏在心中怨愤道。
“想跑!没那么容易!”林倩一把拉过宁夏,并重新加固了绳索。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不杀了我?”宁夏抬头望着她。
林倩看着宁夏,幽幽道:“你?你当然要死!不过,你可不能死得那么便宜!”
“……”宁夏望着眼前这个神智混乱的女人,忽然从心底产生了一种对她近似于可怜的同情感。
林倩看了看四周被封锁地严严实实的门窗:“哼!当年那个混蛋,也是这样孤独地死去的!”
她那双冰冷的眼神中又泛起一种令人恐惧的寒意,朝宁夏微微一笑,这个笑容让宁夏想起了屠宰场上的屠夫。
“知道你会怎样孤独地死去吗?”林倩伸出手指,抚摸着宁夏光滑的脸颊,仿佛在抚摸一只待宰的羔羊。
宁夏浑身颤傈着,说不出话来。
“你开始发抖了,是吗?”林倩笑了起来,对宁夏的恐惧感到满意。
“你……你真的是个疯子!”
“疯子?哈哈哈”林倩像鹰一样的眼睛逼近战栗的宁夏,狞笑起来,“是啊!我是疯子,当年那个混蛋在临死之前也是这样骂过我的!不过我这个疯子倒是可以好好地活下去,而你们这些所谓的正常人倒要去见阎王了!哈哈哈……!”
“你……你……”宁夏望着林倩大笑不已的表情,“你害死了自己的亲弟弟,还能这样心安理得地活下去?”
林倩忽然止住笑容,望着宁夏一言不发,宁夏心中一阵阵发毛,心里暗想糟糕!不该用言语来刺激这个女人!
“心安理得?嗯~!那我问你,这个世上,有几个人能真正心安理得地活下去?你?你敢说,你没做过对不起任何一个人的事?”林倩眼角斜睨着宁夏,反问一句。
“我……”宁夏一时语塞,她忽然想起陈瑛的死因来,要不是因为自己,她也不会遭遇横祸,而且似乎一连串的事件,都似乎与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哼!知道吗?在十几年前,我和你一样单纯,相信这个世界是美好的,人们都是善良的。但是,人一旦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在心目中就会对这个所谓美好的世界画上一笔浓浓的黑墨,直到有一天,你再也不相信这个世界会有希望出现,那个时候,你心里的世界,就只会是个永无任何光明的黑暗地狱!你要想在这个地狱中生存下去,就不可能心安理得!”林倩此番的一席话倒像一个正常人了。
“你就没有过任何希望吗?那么,你的感情呢?你不是曾经那么疼爱你弟弟,这个也不能让你对生活充满希望吗?”宁夏看着林倩那脸上近乎绝望的笑容,心中忽然动了一下。
“小伟曾经是我生活下去的源泉,但是,自从你出现以后……他的胳膊就开始往外拐了……”林倩又开始浮现出怨恨之极的神色。
宁夏心中暗骂自己又多嘴了,但似乎林倩的思路却忽然地游离开去:“还有那个人……心思也永远不在我的身上……”
望着林倩忽然幽怨并迷离的眼神,宁夏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那个人……是……你……爱过的人吗?”宁夏小心翼翼地顺着林倩的话头问下去。
林倩愣了一愣:“爱……”
“你……很爱那个人,是吗?”宁夏忽然想起了林伟说过的话,他说林倩一直把一具骨骸锁在林家大院中,并时常鞭笞那具白骨。是什么样的原因致使一个女人做出这样变态的事情?除了极度的仇恨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爱情!宁夏做出了一个大胆的推断,她觉得,在十几年前,林倩深爱过一个男人,这个男人就是那具白骨!
“你……这么多年来,一直不愿意放弃你心底的那个人,不是吗?”看着林倩若有所思的神色,宁夏继续往下说,看来,似乎被她猜中了。
“可是,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他根本不爱我!!”林倩的神色忽然愤恨起来。
宁夏被吓了一跳,想说的话又不敢说出口了。
沉寂了好一阵,宁夏的不安更甚了,她不知道这些话是否让林倩感到反感,万一她发起疯来,后果不堪设想。这个该死的方健,怎么收到短信道现在还没有任何反应?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拖延时间,让方健能够从短信的线索中找到自己。
正当宁夏绞尽脑汁思索怎样拖延时间的时候,让她意想不到的是,林倩居然不由自主地开始了她的回忆:“十七年前,我就像你现在一样,花一样的年龄,充满了对戏曲的热爱,在一次戏曲电影选演员的时候,我遇见了一个人!”
“十七年前?”宁夏细想一下,正是《古镜幽谭》拍摄的时间!
“你……遇到了……那个你最爱的人?”宁夏顺着她的话语往下说,“他是谁?”这个问题宁夏一直很好奇。
林倩望了望宁夏,眼神中充满着极其复杂的因素,说不清楚是爱还是恨。
“他,就是那个毁了我一生梦想的人!”
“你……爱他吗?”宁夏观察着林倩的表情,心中暗喜,似乎林倩的思绪被她引入了回忆之中。
“我在那个时候,对未来抱有了一种极其美好的憧憬,我当时只是想好好地把那个角色演好!可是,他却亲手毁灭了我的梦想!”林倩的双手紧紧地握住,手指骨节被绷得发白,浑身颤傈不停,眼角流出一丝泪水。
宁夏望着她,心中忽然油生出一种悲哀,但凡女人,似乎永远也逃离不了爱情的桎梏!
“想起来,我当时真是一个傻瓜,他不过是个花言巧语的骗子,我却被他的假相所蒙蔽,跟着他来到了那个……地狱!”
宁夏心中忽然激烈地跳了起来:“地狱?难道是黑镇上的那个……”
“麒麟阁!”
林倩望一眼宁夏,继续道,“我跟着剧组第一次来到‘麒麟阁’时,便感到了一种极其古怪的感觉,仿佛……仿佛……我以前曾经来过这里!而剧组里所有的人,也似乎都在过去的某一个时刻见过面!”
这段匪夷所思的话让宁夏打了个寒噤:“过去的某个时刻……”
林倩没有理会宁夏的诧异,继续道:“而我,在那个时候那么地爱他,为他付出了我的全部,他居然把女主角的位置给了那个流芳!”
“他?难道……难道是……”宁夏忽然想起网站上的报道,当时坚持拍摄《古镜幽谭》的导演,是那个在麒麟阁失踪了的陈灿雨。
莫非,林倩当年爱过的男人,难道是他!
“在来到黑镇的‘麒麟阁’之后,他对我越来越好,并且向我许诺,他将要把流芳女主角的位置要我顶替。我当时信了他的话,并且在他那热情洋溢的花言巧语下,把自己给了他!”说到这里,林倩的眼角闪烁着一丝泪光。
宁夏沉默不语,女人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此!
林倩自嘲道:“我当时真的很天真,我以为从此可以平步青云,像流芳那样成为一代名角!”
“那么!后来呢?”宁夏一边听她讲述,一边慢慢地把手抵在牛仔裤的口袋里,里面有个硬硬的东西,那是林倩疏忽了的手机,趁林倩陷入回忆之中,宁夏摁开了重拨键,如果没记错的话,她最后一个电话应该是打给了方键。
“后来?”林倩的眼神中忽然闪现出一种让宁夏不安的恐慌。
第十五章 真 相(修改)
“后来,就发生了那些事情!我们根本没有意识到,那个‘麒麟阁’,就是一个地狱的入口!我们这群自以为是的傻瓜,无意中打开了那道地狱之门!”林倩幽怨的声音在房间里飘荡,宁夏身后忽然一阵汗毛遍竖!
“那么,那个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尽管遍体寒生,宁夏还是对当时发生的事情感到莫大的好奇。
“都是因为那个流芳!”
“流芳?”
“当时,陈灿雨和我之间早有协议,我们俩的关系必须要保密,这样他才能方便让我取代流芳的位置,成为女主角。我照做了,我一直在人前和陈灿雨保持着距离,就像一个新人那样,对导演恭恭敬敬,不敢造次。当时流芳并不知道我和陈灿雨之间的秘密,她很照顾我,并教给我很多东西,一直还把我当成小妹妹,我当时还挺感激她的,我觉得她是真的对我好。曾经好几次,我都想跟陈灿雨说,女主角我不想当了,如果我真抢了这个角色,岂不是太忘恩负义?”
果然,林倩爱的那个男人,就是那个导演陈灿雨。看来,当时花样年华的林倩,遇人不淑。
宁夏黯然,林倩当年也是如此纯洁的一个女孩,何以如今,居然变成了一个弑亲而不悔过的人?难道,爱情的消逝,也会带走人性吗?
“其实,他说,我的气质更适合出演剧中的那个狠毒的公主!他说我的脾气有时候比公主更加跋扈!”林倩说到这里,笑了起来,眼神出现了一丝柔情。
宁夏静静地望着她,她急于想知道,流芳到底是怎么猝死的!不知为何,她对于那个多年前与自己毫无关系的演员,有种说不清楚的牵挂。
“那么……后来呢?”宁夏心中虽急,但却并不催林倩。
“虽然我一直很顾及流芳的感受,万一陈灿雨忽然让我出演女主角,那么她会怎么想?怎个剧组会怎么想?但似乎陈灿雨一直坚持,一定要让我替代那个不听话的流芳。我当时并不知道,他所谓的不听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直到那一天,我发现了陈灿雨的无耻面目!”林倩眼神中出现了愤怒的火花。
“发生了什么事?”宁夏的心提了起来,她实在不愿意听到那些让人哀伤的事实。
“我当时和其他几个女演员住在后厅左边的厢房里,右边的厢房住着剧组的男演员。中间的二楼上,流芳一个人住,而陈灿雨,则住在一楼那间正房里,其余的灯光啊,场务啊,都是住在了另外一幢楼里。
那天晚上,全部剧组的人员在忙了一天之后,都熟睡了,我则是在半夜被肚子闹醒了。
当时我一个人挺害怕的,但还是壮着胆子跑到厕所里解决之之后,就急忙往宿舍里跑去。可是,在我沿着厢房跑回左边房间的时候,我忽然发现正楼的二楼上,传来几声低声的谈话声音,那是流芳和陈灿雨的声音,尽管他们压低了嗓音,但在这夜深人静之时,仍是非常清晰。
我悄悄地站在一楼的楼梯间,静静地听着二楼上的谈话声,他们也定没有料到会有人出现在他们所住的正楼旁。
流芳的声音传了过来:‘你来干什么?’听上去似乎不太高兴。
陈灿雨鬼鬼祟祟的声音:‘我来是想和你谈一笔交易!’
‘什么交易?’
‘你这几天的表演非常差劲,我在考虑是否要换主角了!’
‘你在胡说什么?’流芳的声音大为惊怒。
‘我当然有这个权利换人了,除非……’一声冷笑传了过来。
‘除非什么?’流芳尽量压低了嗓门,不让怒喝声传开。
我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了,难道,陈灿雨在要挟流芳做那些苟且的事情,他把我放在什么位置了?我差一点就冲出去了,就在此时,我听到了他们后面的对话。
‘最近你不是有个海外的伯父来信了吗?他不是要你跟着他去法国继承他的遗产吗?’陈灿雨的声音。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流芳冷冷道。
‘现在没有关系,不过,我成了你丈夫之后,不就有关系了吗?’陈灿雨无赖的话让我如五雷轰顶,浑身发软。
‘你在胡说什么!’流芳似乎对陈灿雨的话大感惊诧,“你疯了!”
‘嘿嘿!!我可没疯!我还要当你的好老公呢!’陈灿雨笑了起来。
“啪!!”一声响亮的声音忽然响起。
“你……干嘛打我!!”二楼传来陈灿雨惊怒的声音。
‘我不介意你今晚所说的胡话,我只当你刚才不过是放屁!明天你最好忘记。好了,我要回房休息了!’流芳冷冷的声音。
脚步声忽然乱了起来,听得出来是两人纠缠的声音。
“你想干什么?”流芳怒喝。
“哼!不许走!”陈灿雨似乎想撕破脸皮了,“你可别惹火我,我可知道你的那个秘密!”
“你说什么?”流芳似乎停止了挣扎,撕扯的声音听了下来。
‘……’陈灿雨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像是在对流芳耳语。
‘你怎么知道的?’流芳大惊,声音忽然提高了。
‘嘘!不要惊慌,你想所有人都知道你的过去吗?‘陈灿雨得意地笑了起来。
‘……’
‘怎么样?我们什么时候定婚期啊?其实这样很好啊,女主角和导演在拍摄中相恋,迅速结婚,很可能会给这部片子带来很好的票房哦!’陈灿雨得意洋洋的声音从二楼传来。
‘不!’许久之后,传来流芳斩钉截铁的声音。
‘哦!那好啊,那我就昭告天下,说鼎鼎大名的戏曲大师流芳先生曾经在未成年的时候,生过一个小孩,小孩现在被一对夫妇收养……’
‘你闭嘴!’流芳怒喝起来。
‘我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如果你还不能做决定,那么下个星期你女儿学校前就会贴满了她亲生妈妈的故事!她的亲生妈妈,为了自己的名利,不惜抛弃自己的亲生女儿,而且,这个女儿,居然没有爸爸,因为,连她妈妈自己都不知道她爸爸是谁~哈哈哈……’
‘你~~’流芳的声音在发抖。
陈灿雨的声音听上去让人让人想吐:‘不错啊,这个故事也可以拍成电影了!大师的早年被人强暴,生下孩子之后又亲手抛弃,最后奋斗多年,终于成为一代名伶……嗯,真是有看头,看来我的下一个剧本有草稿了……哈哈哈’
听了以上的谈话,我几乎惊得喘不过气来,陈灿雨说的是真的吗,流芳真的被人强暴后,生下过一个私生子?
似乎过了很久之后,流芳沙哑的声音低低响起:‘你让我……考虑几天……’
‘记住,一个星期!就一个星期!那么……今晚,你就不要回去了……’陈灿雨喜滋滋的声音响了起来。
流芳像被陈灿雨拖进了房间,接着传来了闩门的声音。
我浑身发软,像一个瞎子一样,摸索着慢慢回房间,蒙上被子,眼泪一直在流,一整晚都无法入睡。
接下来的几天,我的情绪受到了很大的干扰,在拍摄过程中一直出错,神色憔悴,神情十分不安。出现这样情形的人,还有流芳,她的样子比我更加憔悴疲惫,仿佛在短短几天内就老了十几岁,所有的人都以为她病了,建议她好好休息两天,只有我和陈灿雨知道她失常的真正原因。
陈灿雨并不知道那天夜里我听到了他们所有的谈话,还依然厚着脸皮纠缠去我,并装作十分诚恳地许诺我,要把主角的位置给我。
我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的一脸真诚,几乎不敢相信那晚听到的那些事实。我对这个道貌岸然的男人感到深深地厌恶,看到他的样子,我就想吐。
但是我不是那种感情用事的人,我现在很需要这个女主角的位置,同样,我也知道金钱的魅力。
我的心里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因此,我有意无意地提到了那夜他们的谈话。
陈灿雨显然没想到我居然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脸色都变了,对我训斥道:‘你不要胡说,我根本没有找过她!’
‘是吗?我想,现在流芳伯父的遗产就不能够你一个人独吞了!’我冷冷地笑了起来。
陈灿雨脸色铁青:‘什么意思?’
‘我要一半!’我只吐出了一句话。
‘哈哈哈……你在做梦吧!’陈灿雨望着我半晌,大笑起来。
‘好啊!那么我可以去找你所属的电影制片厂,告诉他们,你利用手中选角色的权力欺骗了我的身体,而我今年,还不满二十岁!’我冷冷地丢下一句话。
‘你觉得,就凭你这丫头片子,会有人相信你吗?我同样也可以说,你在勾引我,目的就是想要得到那个女主角的位置!’陈灿雨丝毫不惧怕我的威胁,我怔住了,呆呆地没有说话。
‘哈哈哈……小丫头,路都不会走,就想学人拦路抢劫了!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你乖乖地保持沉默,我会让你保留这个角色的,不过嘛……在我寂寞的时候,你还是得来陪我的哦……哈哈哈……’这个混蛋大笑着离开了,留下我这个傻瓜在原地哭泣。
但是,我可不是流芳,我想到了一个回击的办法。
过了几天,似乎流芳仍然没有答应陈灿雨的要求,从陈灿雨拍摄时不时地大发雷霆就看得出来,他还没有达到他的目的。
于是,在这个时候,我极为怯懦地找到了陈灿雨,向他哭诉哀求,请他给与我那个机会,我会答应他的条件。
陈灿雨没有想那么多,以为我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傻丫头,便也就对我放松了警惕,当然,他没有放过这一次蹂躏我的机会。
可是,他更没想到的是,我放置了一部借来的相机,用自动装置将我们俩在一起的情形拍了下来!
两天后,当他看到我手中刚刚冲洗好的那叠清晰无比的照片时,脸上就像变花脸一样,阵红阵白,几股冷汗从他的额头上流了下来。
‘别紧张啊!这些照片的底片,我只卖给你遗产的一半,没有那么糟糕的!’我笑着帮他把额头上的冷汗擦干了。
‘贱人!别碰我!’他一把推开了我,像一头愤怒的豹子,眼中充满了血丝。
我笑了起来:‘你自己考虑吧!不过,时间不等人哦!我等着喝你们俩的喜酒!呵呵呵!’说着便走出了房间。”
说到这里,林倩的眼神中充满了得意与报复。
宁夏仿佛吃进了一只活着的苍蝇一样,直恶心想吐。
林倩继续道:“我当时只是想要报复他一下,让他也尝尝被人要挟的滋味。却没料,我的这个小小的计划把他的进程给扰乱了,陈灿雨可能想尽快把我手中的底片要回来,居然频繁地要挟着流芳,于是,在一天拍摄过程中,流芳被陈灿雨无止尽的贪婪弄得心烦意乱,发生了意外!”
宁夏一惊,流芳的死亡居然是出于这个原因!
“那天晚上,剧组拍摄的,正是女主角断然自尽但却被人拉住的一幕。剧本里的女主角被人折磨得精神已经崩溃,欲撞墙自尽,但却被下人拉了回来,只将额头撞在梳妆台前的镜子上,镜片碎了,人却被救了。本来饰演下人的我和另外一个男演员应该及时拉住欲撞墙的流芳的,但却被当时疯狂状态下的流芳奋力挣扎着,朝桌上撞去,结果我们没有拉住她,任由她的额头被桌角撞了个大洞,鲜血喷撒了一地,将我和另外那个男演员的衣服都染红了,还染红了桌上的那面铜镜。”
林倩说到这里,好半天没有开口,显然她仍沉浸在多年前那令人惊惧的情形之中。
“流芳……她怎么样了?”宁夏的心深深地沉了下去。
林倩摇头:“我从来也没见到过一个人的头部会喷出那样多的血液来,被吓得发了好一阵呆,等清醒过来时,躺在地上的流芳已经在众人惊恐之极的呼喊声中死去了!整个房间的地板上,全是鲜红的血液,那种状态,仿佛如地狱中的血海。”
宁夏忍不住哽咽起来。
林倩看了看宁夏,继续述说着:“陈灿雨在一旁装作极度悲痛的样子,居然号啕大哭起来,我知道,他是在心疼他即将到手却还未到手的那一大笔财产。后来,等警察调查完事情,确定为意外之后,陈灿雨又接着他的拍摄了,当然,女主角换成了我。可此时,整个剧组人心惶惶,因为他们都开始听到镇上流传的关于这座‘麒麟阁’以前那些恐怖的传闻,都觉得流芳的死亡太过蹊跷离奇,肯定是当年这个宅院里那些个无辜亡灵在伺机向人们报复。地狱的门,被流芳的鲜血打开了!”
宁夏怔住了!
地狱之门!
林倩冷冷地看她一眼,幽幽道:“整个剧组里,就只有我和陈灿雨知道流芳真正死亡的原因,她根本不是死于意外,也不是死于亡灵的报复,而是在陈灿雨的纠缠勒索之下,情绪极度低落之时,选择了自尽。我们大家都认为,传闻不过是传闻,时间一久,就自然消失了,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我们所有的人,都开始相信流芳的死亡,不过只是一个开始,那从地狱来的亡灵,开始向我们这个剧组伸出那黑暗之手!”
“发生了……什么事了?”宁夏忽然觉得浑身开始发冷。
“因为,在后来的拍摄中,又有人无故死去了!”
“什么?”
“就是那个和我一起扮演下人的男演员,因那天没有及时拉住悲愤欲绝的流芳,而导致她意外身亡的事发生之后,就开始郁郁寡欢,总是把流芳死亡的责任归咎在自己身上。终于有一天傍晚,他独自一人爬上‘麒麟阁’最高的房梁上跳了下去,整个天井被他的鲜血染得就像是一块红色的地毯!”
看着宁夏眼中流露出来的巨大恐惧,林倩冷冷道:“剧组里所有的人都惊恐不已,连续两个星期之中,就有两名演员无故死去,难道这‘麒麟阁’里真的有亡灵的存在吗?顿时,人心惶惶,镇上的警察和镇长同时来劝说,要剧组另选拍摄地点,但执拗的陈灿雨根本不听任何人的劝说,执意疯狂地要把电影拍摄完毕。剧组其他的人没有办法,只有诚惶诚恐地小心翼翼地接着工作,尽量避免悲剧的再度发生。
但是,要发生的还是发生了,饰演公主一角的二号女主角居然一夜之间就疯了!她语无伦次地告诉我们,当天夜里,她看到了满身鲜血的流芳来向她索命,而且,居然还是从那面被鲜血染红的那面铜镜中爬出来的。她会不时地大叫道:‘流芳来了!流芳来了!‘眼光游离到房间的各个角落里,仿佛流芳的灵魂真的就在四周似的。
我一听这话,顿时连脚都软了,根本走不动路了,当天就停止了拍摄。
可陈灿雨像是故意要和大家做对似的,立刻换上人选,重新开始拍摄。他这种疯狂的举动顿时遭到愤怒又恐惧剧组人员的反对,每个人都开始收拾行李,准备离开这个阴森恐怖的地方。
‘你们谁敢离开?我就杀了谁!’陈灿雨忽然手执一柄巨大的钢刀出现在众人面前,双眼充满的红红的血丝,神态愤然而疯狂,似乎真的会拿人开刀一样。
所有的人都被他那种疯子一样的状态吓住了,虽然不敢确定陈灿雨是否会杀人,但谁也不想带头冒这个险,各自恐慌地放下行李,又开始了拍摄。
一坐在摄像机前,陈灿雨似乎又恢复了常态,他开始指挥着每个人迅速工作起来。
而我,对剧组里所有的一切都烦透了,对陈灿雨的无理态度更是深恶痛绝,因为我心里还是存有对流芳死亡时的巨大恐惧,加上不断四起的关于这个宅子里的恐怖流言与我们的拍摄剧本是如此的相似,我作出了一个决定!”说到这里,林倩的脸上浮现出一股阴森的笑容来。
“什么决定?”宁夏看着那笑容,浑身一阵发冷。
“在之前的一个多月的拍摄之中,我无意间发现了‘麒麟阁’的一处地下室,那个地下室除了我之外,整个剧组根本没有人发现过。所以,当我对目前所有的一切都感到厌倦和极度恐惧之后,我便做出了一个决定!一个可以解放我自己,也同时可以解放大家的决定!那就是,杀了陈灿雨!”
宁夏打了个冷颤。
林倩得意地笑道:“于是,我选择了一个闷热的夜晚把陈灿雨悄悄地约了出来。陈灿雨被我带着四处乱转,一直到他晕头转向之后,我确定没有任何人注意到我们,便把他带到了那个隐藏在神龛后面的地下室里。
陈灿雨忽然不耐烦起来,停住了脚步:‘你干什么?带我到哪里去,我要回去休息了!’
我故意柔柔地对他一笑:‘好了!就快到了,我要给你看样东西!’
‘什么东西?’
‘你知道那下面是什么吗?’我指着那座神龛道。
‘什么?古董吗?’陈灿雨的注意力被那个神龛吸引住了,却不料被我猛地一推,跌入了那间地下室。
‘你混蛋!干吗推我?’陈灿雨跌跌撞撞地被我推下地下室之后,咒骂起来。
我立刻趁着他还不清醒,抄起一旁早已准备好的一根木头,朝他脑袋上敲了过去,他声都没吭,就软软地倒下了。
我把晕倒后的陈灿雨五花大绑地捆在了地下室房间的柱子上,点亮了一根蜡烛,等待着陈灿雨醒来。
陈灿雨好半天才苏醒过来,他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我捆了起来后,立刻破口大骂起来。我却在一旁微笑着,一直等待着他闭嘴。
果然,五分钟后,他停了下来,他知道这样做只是徒劳的,只得恨恨地看着去我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玩弄着手中的一把锋利的钢刀,微笑着看着他。那把钢刀是我从道具组那边偷来的,是管理道具那个老王从西藏买回来的藏刀,绝对不是假货。
陈灿雨看着我的表情,脸都吓白了,那不争气的冷汗又从他那几乎秃顶的额头上冒了出来,他结结巴巴地试探我的口气:‘你……你是不是……在和我……开……开玩笑?’
我没有回答他,手一伸,那把锋利的藏刀立刻在陈灿雨的脸颊上留下了一道鲜红的口子。
‘哎哟!’陈灿雨立刻像杀猪一样大叫起来。
我忽然意识到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的叫声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立刻用地上的一块抹布将他的嘴给堵上了。
陈灿雨的表情变得十分可笑,两眼睁得比平时都要大得多,整个脑袋不住地向我摇晃着,嘴里含糊不清地‘嗯嗯嗯’地想说着什么。
‘你想求我放了你?’我冷笑一声。
他那滑稽的近秃头的脑袋立刻狂点头。
‘我可不想放你,你知道吗,你这个人有多令人讨厌、恶心吗?’我根本不理会他。
陈灿雨那颗脑袋又是一阵猛烈的点头,似乎他也知道平时的为人有多差。
我忽然把刀口放在他的脖子上,他立刻吓得一丝也不敢乱动了,一双眼睛中,充满了极度的恐惧。
我突然觉得这样有点好玩,正想继续这样折磨他,但忽然,听到了一个声音!那是一丝女人的叹息声!
我和陈灿雨似乎同时都听到了这个声音,立刻安静下来。我静了一会儿,侧耳倾听,但却没有再听到任何声响,就在我以为听岔的时候,忽然,那道轻微的叹息声立刻又响了起来。
我猛地一下跳了起来,心脏剧烈跳动起来,地下室里本来就略带冷意,虽然是在夏季,但我仍然可以体会到那种透骨的寒气渗入我全身每一个毛细血管!
陈灿雨的表情似乎比刚才更叫恐惧了,被捂住的嘴里发出‘嗯嗯啊啊’的声音,全身奋力挣扎着,想挣脱绳索。
叹息声断断续续地回荡在整间地下室内,我怀着巨大的恐惧,仔细打量者这件不足十平米的地下室,整个房间是直接在地下的石块上敲凿出来的,没有窗子,只有一道狭小的楼梯口通往地面,整个地下室阴暗潮湿,可能是以前的主人摆放物品的地窖。
整个地下室里除了地上散落的一些干草之外,还有一张案几乎乱地丢弃在墙角,案几下面,乱乱地堆着一些东西。
这道令人毛骨悚然的叹息声似乎正是从案几下那堆东西传来的。我怔了好一会儿,看了看慌乱不已的陈灿雨,咬咬牙,拿起只剩下半截的蜡烛,慢慢地朝案几走去。整个地下室因为光线的移动,呈现出一种极其古怪的状态来,仿佛地下室正随着蜡烛的光影儿移动着,充满了令人战栗不已的恐惧。
叹息声忽然停止了,在蜡烛微弱的光线照射下,案几下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露出了原来的面目,我鼓足勇气,把那堆东西从干草堆里拖了出来。
那是一个带着铜镜的首饰盒!
这个东西我知道,是古代女人的化妆箱,名字叫‘奁’!”
林倩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股莫名的恐慌,宁夏听到这里,几乎要昏厥过去!
林倩咬牙切齿道:“我不知哪来的勇气,把里面的已经被摔破了的铜镜扶正,放在了案几上面,一种极为古怪的感觉顿时漫延在四周。
‘哎……’一声极为清晰的叹息声忽然在我身边响起,仿佛发出声音的这个女人就站在我面前似的。
我惊声尖叫起来,那种从来没有过的恐惧感令我几乎要疯狂了,心脏像是马上要冲出胸口,浑身的血液几乎凝固,腿脚一阵发软,摔倒在地上。我太害怕了,因为那声音,是从镜子里发出来的!
我不知道我是怎样逃出那间地下室的,我只记得我回到地面之后,把地面上的那道入口用几根大木条死死地钉上了,然后几乎疯一样地逃回宿舍。
在极度的惊慌中度过了那一夜之后,我才想起陈灿雨被我扔在了地下室里,和那面鬼一样的镜子在一起。
整个剧组都在寻在陈灿雨,我心中忐忑不安,一方面因为怕有人找到那个地下室,另一方面,那晚的情景实在太过诡异恐怖,我根本不想去回想。
剧组的人似乎根本没有用心去找陈灿雨,反而呈现出一股难得的高兴来,因为大家终于可以摆脱这个阴森恐怖的鬼地方了,所以,那间地下室的秘密,没有人发现。
剧组敷衍地找了两天之后,副导演作出了解散的决定,所有人,都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鬼屋。我也是如此,立刻飞奔离开了黑镇,回到了家中。
因为那晚的事情让我一直处于极度恐慌之中,回到家不到十天,我似乎总是从各种各样的镜子里听到那道诡异的叹息声,仿佛那个声音已经变成了我的影子,如影随形地四处追踪着我。我被家人送进了精神病院,但是那个声音仍然尾随着我,似乎要把我从这个世界拖向那无边的地狱。我终于意识过来了,我是遭到报应了,我把还活着的陈灿雨独自一人丢在了那间地下室里!我借机从精神病院逃了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五年之后了,但我决定,回去‘麒麟阁’看看。
当还是中学生的小伟陪着我再次来到‘麒麟阁’时,那里已经被当地镇政府给封了,可能自上次剧组的事情之后,政府就不再让任何人进出‘麒麟阁’了。我和小伟悄悄地从围墙中翻了进去,一切都和以前一样,满目疮痍,凌乱不堪。我带着小伟来到了地下室的入口处,那几根大木条仍然还在原来的位置,没有人来过。
小伟找来工具,撬开了木条,从他的眼神看出,他很难以想象我当时的疯狂。我们拿着手电筒走了下去,地下室里传来一股刺鼻的恶臭,是一种肉类腐烂的味道。我知道,这是陈灿雨尸体的味道。小伟忍住呕吐,举着手电筒,站在楼道口不敢进去。我一人慢慢地向那堆五花大绑的东西走去。陈灿雨已经变成了一堆散发着恶臭的尸骨,因为地下室的密封,他的尸骨在五年之后还没有完全腐烂掉,仍然发出令人窒息的味道。
墙角边案几上的那个令我五年来无时无刻都恐惧着的镜子仍然好好地正对着整间地下室,犹如一只巨大的眼睛瞪着我,仿佛在嘲弄我的惊惧。我忽然做出了一个令小伟都感到可怕的决定。我让小伟找来一个大箱子,把陈灿雨的尸骨放了进去,并且,同时放进去的,还有案几上那个让我恐惧不停的镜子!我不顾小伟的坚决反对,把装有陈灿雨尸骨和那面镜子的大箱子从‘麒麟阁’悄悄地运到了我们林家的那幢祖屋里。做了这些常人不能理解的怪异事情,为了弥补对小伟的歉疚,我开始了另外全新的生活。
我借助了父亲在世前的许多重要关系,开始了生意场上的日子,通过三年时间,我一手建立起来的古潭会所终于发展到了今天的规模。当一切都步入轨道之后,小伟也成长起来了,我便把会所的经营权交给了他,自己便隐居在了林家祖屋里。”
说完这段历史之后,林倩大口喘着粗气,停了下来。
宁夏瞠目结舌地听完林倩的这段令人半信半疑的故事,心中既惊又惧。
“那面镜子呢?”宁夏不由自主地问了一句,她不知道林倩所说的那面镜子是否是自己从黑镇上得到的那面。
林倩看了看宁夏,眼中闪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恐慌:
“对啊!那面镜子!
自从我把那面镜子和陈灿雨的尸骨带回祖屋之后,便再也没有听到过那个声音了!但是,接下来的事情,让我陷入了更大的恐惧之中。我把会所交给小伟之后,几乎整日便呆在那间放置着骸骨和镜子的房间里,似乎这两样东西产生了一种巨大的魔力,把我牢牢地锁在那间屋子里。当有一天我在陈灿雨身边醒过来的时候,忽然发现手腕上多了一样东西!”
宁夏听到这里,忽然心中一惊,失声叫了出来:“蝴蝶?”
“对!就是一只蝴蝶!”林倩瞥了宁夏一眼,冷冷道,“听小伟说,你捡去了?”
“那是你的?”
“当然是我的,当我发现手腕间的那只蝴蝶纹身越来越清晰,怎么样也洗不掉之后,我忍着疼痛用刀把它给割了下来!”林倩抬起右手腕,露出一截衣袖,手腕间有块蝴蝶形状的伤疤,看上去已经痊愈了,留下了一块红红的极为难看的痕迹。
宁夏忍住恶心想吐的感觉,久久没有说话。
“所以!我觉得,这面镜子的确有诡异,仿佛它在惩罚我所做的一切!当那个苏云无意间窜入我的视线之后,我忽然又有了一个计划!我想试试,这面镜子是否会让其他的人也受到这样惩罚?”林倩的眼中闪烁出难以捉摸的神态,令宁夏一阵战栗。
“苏云?她?”宁夏一惊。
“我从她的资料上发现,苏云正在和一个有妇之夫来往,而那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你的亲哥哥宁康!”
“什么?”
此话如同一枚炸弹一样,炸得宁夏体无完肤,久久回不过神来。
“我故意把‘古镜幽谭’里的故事说给苏云,并且在时机成熟之后把她带到了祖屋里,故意让她看见了陈灿雨的尸骨和那面镜子!她居然相信了我,并且被惊吓得晕倒在了祖屋里。她醒过来之后,我故意躲了起来,她惊慌失措地逃了出去。我的第一步便成功了。我此刻的心理,忽然感觉就像那个公主一样,看着别人的巨大恐惧,便会让我有种满足感!
我真的难以相信,苏云这样一个有知识的现代女性,会轻而易举地相信那个古老的传说!哼!”林倩得意地笑了笑。
宁夏默不作声,她在想林倩所说的,是否真实?
“但是,我低估了另外一个人!”
“谁?”
“就是你哥哥—宁康!我没想到苏云把我这里所有的事情全部都告诉了宁康,而宁康当然没有苏云那样容易上当,他居然开始偷偷地调查我来,直到有一天,他居然拿着一大堆的照片找到了小伟。
小伟看到上面的照片,全是我在祖屋里各种各样在常人看来非常疯狂的一切举动,包括我用一条长鞭抽打陈灿雨尸骨的一些照片。小伟惊呆了,他没有想到宁康会拍到这些照片。
宁康得意洋洋地拿着这些照片,向小伟提出了非常过分的要求,他居然要求小伟出让给他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否则,就将这些照片交给当地报社和公安机关。这些东西一旦被人看到,整个会所立刻就会瘫痪破产,小伟不得已,准备了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以合作的形式准备交给宁康,但被我拒绝了!
我既然在十年前就杀过一个人,现在我也可以再杀另一个人,所以,我就把让小伟把宁康骗到黑镇的‘麒麟阁’,想以同样的手法把宁康困在那个地下室里。但是宁康太狡猾,我还没有把他带到地下室就被他识破了,最后,我不得不故意装晕,然后趁他不备,用铁棍敲晕他,最后费劲地把他吊在了二楼房间的横梁上了!但没想到第二天你们就闯了进去,我手忙脚乱地不得不让小伟和我一起把宁康的尸体推到了井里。”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宁夏泪流满面地大叫起来。
“恶毒?”林倩忽然弯下腰来,捏了捏宁夏的脸蛋,“你这个样子,就不恶毒吗,迷得小伟团团转!”
宁夏忽然想到了什么,质问道:“可你当时为什么要杀我呢?是你要那个张彦方开车想撞死我的?”
林倩看着宁夏的面孔,幽幽道:“因为你太像一个人了!当你第一次进到会所得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个妖女!你一定会毁了小伟,你最重要的是,你长得那么像那个人!我一定不能让你活着!”
“你疯了!”宁夏简直不敢相信林倩杀人的动机,惊叫起来。
“你真以为我疯了?苏云的日记到了你的手中,难道你不会成为另一个威胁我们的人吗?小伟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稀里糊涂地居然把日记亲手交给了你!我为了防止另一个敲诈者的出现,要那个张彦方开始跟踪你!当那个贪心老头出现之后,我的计划可以说更加完美了!”林倩笑了起来。
“余教授?”宁夏有些吃惊。
“是啊!我故意让张彦方接近余有文,然后把你给他的那个方奁故意说得极为珍贵,并且有人想要高价收购。于是,余有文虽然知道那个方奁并不是什么珍贵的古董,但在张彦方开的价格前居然动摇了,他上了我给他设下的圈套。张彦方自告奋勇说帮他除掉你,余有文居然应允了。于是,张彦方在我的指使下,得到余有文手机上传过来的你的照片,那天晚上便开车向你冲了过去。不过,那个蠢祸居然认错了人,居然撞死了另外一个女孩,真是愚蠢!”
“后来也是你杀了余教授吗?”宁夏想起陈瑛的无辜死亡,声音哽咽起来。
“我可没有杀他,这件事情弄错之后,老头整天惶恐不安的,连张彦方的电话也不敢接听。他一定也吓坏了,一定以为那个女孩的死亡是他自己的过错,但他到死都不知道,他只是我的一个利用过的工具!”
“你杀了他!”宁夏的声音提高了,眼睛愤怒地望着眼前这个冷血动物。
“我没有杀他!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我的存在,我也感到奇怪,为什么他会在不久后去了一趟黑镇回来之后,就心脏病发作死了!”
宁夏没有说话,双眼仍然极度愤慨地望着林倩:“张彦方也不是什么溺水了?”
“他,他是心太贪了,所以才导致意外的发生的!”林倩轻描淡写地说道。
“你到底要杀多少人才肯罢休?”宁夏冷眼问道。
“只要再没有人骚扰我和小伟就行了!”
“但是苏云和陈瑛是无辜的!”
林倩忽然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宁夏:“你又错了!苏云虽然是自杀的,最终原因是你唆使的;而那个被车撞死的女孩,也是因你而死的!所以,害死她们的人不是我,是你!”
“什么?你说什么?我唆使苏云自杀?”宁夏忽然一阵啼笑皆非,不知道这个女人的脑子里是个怎样的一个逻辑思维。
“不过,那时我真就没有想到,你和宁康居然是兄妹!你们根本一点都不像!”林倩冷冷地打量着宁夏,尽量压抑着,但宁夏发现那眼神中时隐时现出一种惊慌。
“太像了!你的眼神!你的气质!你和十七年前的那个女人简直一模一样!”林倩忽然摇了摇头,“难道你是她的……?”
“你在说什么?”宁夏被林倩的胡言乱语打断了思路,她在想另外一个问题。
“我没有估计到的是,小伟对你的感情!他这么多年在我身边,很难有人会打动他,可是你一来,就扰乱了他正常的生活,而且还越陷越深!居然好几次都阻止我伤害你!哼!到头来,还不是被你害死!”林倩越来越气愤,神情激动起来,她双眼放出一种猛兽般的凶恶光芒,朝宁夏逼了过来。但是,林倩一走到宁夏面前,望着宁夏那张充满恐惧的脸颊时,忽然又停了下来。
“你!你就是她!就是那个人!你来做什么?你来做什么?”林倩盯着宁夏的脸忽然大叫起来,开始语无伦次起来,“你找我做什么?不是我杀的你!不是我杀的你!”
宁夏又惊又惧,不知道林倩说些什么,她忙摸到屁股口袋里的手机,希望方健能在电话里听到这里发生的一切,能及时赶过来。但是,这里是哪里?
宁夏见林倩的神情忽然之间大变,难以保证自己不被伤害,但却又想不出什么计策来,急得眼泪都掉了出来。
“不!不!我不能让你复活!我不能让你复活!你这个死女人!不要来找我!不要来找我!”林倩眼睛中暴出一道光芒,双手用力狠狠地掐在宁夏纤细的颈部,想把宁夏掐死。
“救命啊!”这句话还来不及喊出口,宁夏的咽喉就被堵住了,感到一阵窒息,眼前只有林倩疯狂得已经变形了的脸,眼前冒出许多金光,双眼疼得几乎要爆裂开来,耳朵里嗡嗡作响。她感到气力越来越弱,眼前渐渐变得很暗很暗……
“宁夏!宁夏!”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宁夏恍恍惚惚地睁开了眼睛,一片柔和的白色布满了整个眼帘。这是哪里?天堂吗?
“宁夏!你醒了!”旁边那个温和的声音惊叫起来,听上去有点耳熟,方健!
宁夏忙抬起头,果然,旁边坐着的,正是满脸胡子拉茬的方健!
“我没有死吗?”宁夏忽然想起林倩那张疯狂得变形的丑恶嘴脸,吃惊问道。
方健忙帮宁夏抬了抬脑后的枕头:“你当然没有死!要不然怎么会躺在医院里!”
“那个林倩呢?”
“她死了!”
“什么?”宁夏回想起刚才那一幕,听到这个结局,似乎有些匪夷所思,刚才如果没有人及时赶到的话,死去的人应该是自己啊!
“你们在她差点掐死我之前赶到的吗?”宁夏喝了一口方健递过来的水。
“什么?她要掐死你?”方健惊问。
“你们没有看见吗?你们什么时候赶到的?我们当时在哪里?”宁夏又问。
“其实,她就把你藏在会所里面一间杂物间里,我听到了你的电话,费了很大的劲才找到你们的。我听到你在喊救命,却怎么也找不到你们在哪里,过了十几分钟,我们才在马场附近找到一排杂物间,进去的时候,你已经吓晕过去,林倩也死了!”
“你听到我喊救命之后的十几分钟才找到那间房间的?”宁夏吃惊道,自己能够坚持十几分钟的窒息,真是奇迹,但是林倩是怎么回事?
“林倩是怎么死的?”
“心脏病突发身亡!”方健似乎没有想到这其间的复杂过程,“据法医说,是受到了极大的恐惧而引发心脏病突然死亡的,死的时候,那瞳孔已经放大到了极限了。连法医都被她的那种样子吓坏了。她的那副样子,像是见到了世上最恐怖的东西,嘴巴张得大大的,满脸惊恐得已经变形了,全身都僵硬得像僵尸一样!咦!不说了,越想越害怕!总而言之,她死的那副样子,太骇人了,我根本不敢看第二眼!”
宁夏被方健的话惊得说不出话来,林倩到底看到了什么?
“对了!你看到什么没有?”方健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不知道!我被林倩掐在脖子上,晕了过去,醒来就躺在这里了!”宁夏摇摇头。
“没看见就好!”方健松了一口气。
“林伟怎样了?”宁夏忽然又想到了一个人。
方健的神色变得非常难看:“他……被刺中要害,流血过多……”
方健的话没有说完,宁夏就已经知道结果了,一阵撕裂心肺的疼痛立刻从心底最深处漫延全身,一股控制不住的热流从眼角中喷涌而出。宁夏抱住双腿大哭起来。
方健看了看悲伤不已的宁夏,轻轻地带上门,出去了。
“姐夫!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进去?”方健在病房外有些意外地见到了眉头深皱的吴林山。
吴林山听着从房间里传来的哭泣声,把几张资料放到了方健的手中,重重地叹一口气:“你看看吧!”
方健接过资料看完之后,极不可思议地望着吴林山:“怎么会这样?这不可能!”
“我也觉得难以相信!但是这样正好解释了为什么林倩在最后掐死宁夏的那一刻,惊恐导致胆囊破裂而亡。实际上,多年前,流芳也是极其悲惨地死在林倩的面前!十多年过去了,突然有张与流芳及其相似的面孔出现,难免林倩会惊恐!换成任何人,在那种环境下,看到了相似的面孔,肯定以为那个死去的人来作祟!自然会恐怖!”
方健幽幽地道:“但是我要怎样开口,告诉她,她的亲生母亲就是那个多年前死去的流芳?”
“我也觉得难以接受,但是,这是事实,你看看,什么时候合适,告诉她!”
“不!不能告诉她!她已经遭受不了任何打击了!我不能这么做!”方健有些恼怒,把资料往吴林山手中重重一放。
“这些东西,按常规我们是应该交到当事人手中的,既然你是她最好的朋友,好吧,你来处理吧!给不给她,随你!”吴林山又把资料放回方健的手中,转身离开了。
方健望着手中那几张看似普通的资料,脸色变得复杂起来。
“好了!你哥哥的事情也处理完了,你什么时候上班?”方健翻开房间里的日历,问在窗边一直沉默的宁夏。一个星期前宁夏就出院了,方健几乎每天一下班就赶过来照顾宁夏,宁夏的精神在慢慢恢复之中。
“我辞掉工作了!”宁夏轻声地回答了一句,眼睛仍是呆呆地望着窗口外的梧桐树。
方健愣了愣,没有说话。
“我还有件事情不明白!”宁夏忽然转过身来,“为什么警方找不到被哥哥带走了的苏云的日记、那个方奁和那本孤本?”
“姐夫他们派人找过的!但是你哥哥生前去过什么地方还真不好说,中国这么大,如何去找?”方健解释道,但眼神有些闪烁。
“那几样东西里一定有林倩的秘密!她那晚究竟看见了什么东西?”宁夏边说边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眉头深锁,满脸疑惑。
“你不要去想这么多了!事情都过去了!”方健安慰道。
“不!事情还没有完,这里面蹊跷太多了,连我自己都不能解释那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宁夏指了指被她放在茶几下的大纸盒,里面放着那天与方健一起找到的一条怪异的红色连衣裙和那些奇怪的票据。
方健好半天没有说话,连一开始看到这些东西,他都居然怀疑到宁夏了,但后来林倩的出现,也就洗清了宁夏的嫌疑。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方健还是有些担心宁夏的精神状况。
“我要去趟‘麒麟阁’!”
“你又要到那个鬼地方去干什么?”方健惊呼起来。
“我要找那些东西,既然哥哥最后遇害是在‘麒麟阁’,难说那几样东西就在里面!”
方健有些恼火,在客厅里来回走了走,忽然道:“算了!还是给你吧!那些东西,都在我那里!”
“你……”宁夏静静地望着他,怔住了。
“姐夫把那些东西从林倩的住所找到之后,就要我交给你,可是我担心你的状况,又怕你受什么刺激,所以想等你恢复一阵子再给你,既然你现在这么急着要得到那些东西,我现在就回家给你拿来!”方健脸色也不好看,不等宁夏的反应,便立刻离开了。
第十六章 阴 谋(修改)
方健在一个小时之后便把当初被宁康带走的那些东西拿了过来,其中,当然包括了那个神秘诡异的方奁,苏云的白色硬壳日记本和《古镜幽谭》的孤本。
方健将这些东西交给宁夏之后,便离开了,临走的时候,满脸沉重。
手指触摸着那个紫褐色的方奁上凹凸不平的雕纹,宁夏的心中忽然产生一种怪异情绪,不仅仅是因为它所带来的一系列的古怪事情的发生。似乎这个东西自在她手中出现之后,便开始与她的生活纠缠不清,居然有了一种让她割舍不了的情感,让宁夏有一种说不明道不清的复杂感觉。
让宁夏最矛盾的是苏云的那本白色的硬壳日记本,她是否应该接着以前看过的往下看呢?
翻到那天看过的日记,是2006年5月22日,接下来的:
“2006年,六月九日,晴:
一个多星期他都没有过来了,我给他在上海的事务所打了个电话,他对我说,明天从上海回来。
我挂断了电话,心中一阵难过,他这半年来频繁往返于上海和本市之间,把原本在上海的律师事务所已经迁了过来。他说这都是为了我。但是,我知道,那只是他给我的一个玫瑰色的谎言。他之所以要回来本市发展他的事务所,最重要的原因是想要摆脱他那个精神不正常的妻子!
上个星期他回来的时候告诉我,他妻子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居然整天沉浸在那个红衣女人的幻想之中,甚至变态到把一个古里古怪的香囊放在他身上。
我不知道他妻子到底是因何而患病的,但听着他的述说,我心中忽然对他的妻子产生了一种歉意和同情感。我不知道小夏是否知道这件事情,她若知道我做了第三者,能否原谅我?”
宁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翻到了后面一页,这些日记的日期有些跳动,似乎并不是按照时间的顺序每一天都记录的。
“2006年,六月十三日,小雨:
今天是十三号,在西方是很不吉利的一个日子。对我来说,今天似乎也并不好,我和他又吵翻了。
我把上一次在会所里见到那个女人的情形向他说了之后,他建议我去看心理医生,但是我向他发誓道,那座鬼屋子里真的有具尸骨,他居然哈哈大笑起来,嘲笑我和他妻子一样,患上了臆想症。
他的态度让我非常恼火,我发怒了,把这些天来的所有的不快都发泄了出来,并当着他的面把他送给我的水晶麒麟摔了个粉碎。
当那个无辜的水晶麒麟在地上变成一堆破烂之后,我放声大哭起来。他显然是吓坏了,他从来没有看到过我如此的激动,忙一把抱住我不断地安慰着。
他柔声问我,为什么会如此激动,我不想把得病的事情告诉他,便把在会所里看到的一切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原以为他还是不相信我的,但是,他听完了之后,居然沉思起来。好半天之后,他忽然笑了起来,我觉得莫名其妙,问他怎么了,他居然搂住我说,我无意间发现了一座宝藏了。
我不知道他所指的是什么,但是隐约感觉到他的笑容里藏着某一样让人战栗的东西。
2006年,六月十七日,晴:
今天,我又来到了古潭会所,傍晚的时候,他赶过来了。我们一起吃的晚饭,晚饭之后,他忽然提出,要我带他到那座鬼屋子里去看看。
我有些奇怪,但是看到他那充满好奇的表情,答应了他。
我们沿着那天那个红衣女人带我走过的山路走了进去,但是奇怪的是,我们仿佛迷路了,我怎么也找不到那天那条碎石小路,一直在会所后山的林子里转悠。仿佛那天走过的那条小路消失在了空气中一样。
两个多小时过去了,我们满头大汗,终于从林子里回到了会所。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满脸疑惑地望着他。
他却跟我说,要我一个人先回去,他从另外的地方再去看看。我很惊讶他为什么如此执著,当初他不是还不相信我的吗?可现在,他怎么忽然对那间鬼屋感兴趣了?
我一再问他为什么那么感兴趣,他居然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地把我独自一人扔在会所的后山,转身从林子里进去了。
我呆呆地站在已经陷入黑夜的会所后山,看着他消失在那片令人惊惧的黑色林子之中,心中感到万分地迷茫和不解。
直到半夜时分,他才悄悄地回到“幽兰斋”,一句话也没说,就躺下睡了,我惊讶万分,一直睁着眼睛,看到窗外渐渐发白才昏昏睡去。
醒来之后,他已经留了张字条,说先回上海了。我有些沮丧,他此次来“幽兰斋”,究竟是为了什么?他昨晚是否找到了那间鬼屋?
2006年,六月三十日,阴:
昨天接到他的电话,说今天晚上的航班到本市,说是要给我一个意外的喜讯。我很高兴,晚饭之后,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就到机场去接他了,我也想给他一个惊喜。
在机场等了一个多小时,结果,他的航班晚点了,一直要到夜里十一点多才能到达。我看了看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有些无聊,便在机场的贩卖书籍的柜台前坐下,随便翻看着时下的新书,以打发时间。
忽然,我在候机厅的玻璃外面看到了一个红色的身影,看上去非常像小夏,但那个红色的身影一晃而过,消失在人群中,我没有看清。我以为一定是我太过紧张了,看错人了,小夏根本从来不穿红色的衣服。
但是过了一会儿,我居然在候机厅的一个角落里又看到了她,那真的就是小夏。我太吃惊了,她的那个样子,我简直认不出来了,穿着一件非常简单典雅的大红色的连衣裙,手腕间还戴着一只漂亮的手链,样子非常出众,但给我的感觉,却是非常的怪异莫名。
我本想上前去打声招呼,但是忽然想到我要接的人是不能让小夏知道的,所以我便忍住巨大的惊异,看着那个怪异陌生的小夏进入了候机厅,我看了看她进去的那个厅,上面的到达地是上海。怎么那么巧呢?
我不知道刚才进去的那个红衣女人是否真的是小夏,因为尽管她的样子与小夏一模一样,但是那股冰冷之极的神态,却像是另外一个人。
我想了想,立刻拨打了小夏的电话,却听到关机的声音,我又给陈瑛打了个电话,陈瑛在电话里说,小夏这两天发烧在家躺着呢!我又拨打了小夏家中的座机,但是十几声过后,没有人接听!
我奇怪万分,小夏做事从来不会这样的啊!难道刚才我看到的女人不是小夏?
接到他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我见他神采飞扬的样子,便把刚才见到小夏的事情咽了下去。
他迫不及待地告诉我,他离一笔巨大的宝藏不远了,他已经找到了宝藏的钥匙。我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心里想的是刚才见到小夏的情形。如果刚才见到的那个人的确是小夏的话,她的举动非常奇怪,上海只有她哥哥在那边,可眼下,她的哥哥正在我身边,她去那边干什么?如果我见到的不是小夏的话,怎么天下会有如此相像的人呢?双胞胎也不过如此,那个女人从年纪、发型、身材各方面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一样。
我想得头都要大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莫名伤感涌上心头。”
宁夏看到这里,浑身血液几乎要凝固了,苏云那天晚上看到的那个人是谁?她记得有一次从机场出来的时候,一个出租车司机也说是见过她的。宁夏忽然想到了什么,她看了看这篇日记的日期,又手忙脚乱地翻开方健从书柜里找出来的那叠票据,抽出那两张航空机票,浑身颤抖地望上面的时间看过去——
2006年6月30日,21点整!
按照苏云的说法,那天从上海过来的航班晚点了,正确的时间应该是晚上十一点半左右,那个司机没有说错,她那天乘坐的航班是班红眼航班!
宁夏忽然感到天旋地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她自己所做过的事情居然什么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穿着这件红色的裙子去上海?去做什么?……
宁夏忽然陷入了一个巨大的谜团之中,她感到头疼欲裂,惊惧异常,难道她五年前的病情不但没有减弱,反而加重了?不!不是这样!不是这样,一定是有人弄错了!她没有精神分裂!
宁夏抑制不住内心的恐慌和茫然,蹲在地上大哭起来。
十几分钟以后,宁夏疯也似的重新翻开苏云的日记,接着往下看:
“2006年,七月三日,晴:
我终于明白了他口中所说的宝藏是什么了。
原来他这段时间所做的事情,居然是到处搜集古潭会所所有者的各种证据,包括在那个鬼屋里那个古怪女人的各种照片。
他得意洋洋地告诉我说,很快,那个林伟就要在合作书上签字了,一旦这份合作书生效,他就可以无偿得到古潭会所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他得宝藏原来指的就是这些,我感到极为难过,我无意间成了一个敲诈勒索者的帮手!
我此刻才看清楚他得真实面目,原来他不过也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小人!我是否看错了人了?
我这几天一直在思考,是否应该劝阻他,不要去妄想得到那些不属于他的财产,但是他似乎什么也听不进,整日沉浸在得到巨额财富后的幻想之中。他见我闷闷不乐,提出带我到黑镇去散心,我答应了。
到达黑镇的时候,天都已经快黑了。我们随便吃了点东西,便往那个黑镇上传说中的鬼屋走去。本来我是极不愿意去那种地方的,但是他却在刚才吃饭的时候,对旁边食客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说吸引住了,说什么也要拉着我向那个鬼地方走去。
当我们正准备从镇上向旁边的村子小路往那座鬼屋走去的时候,我忽然又眼花了,我好像又看见了小夏!
我忙告诉他说见到小夏了,他被吓了一跳,于是便打消了前往鬼屋的念头,他也非常害怕小夏见到我们在一起,他一直是小夏心目中令人钦佩的哥哥,如果被她撞见我们俩在一起,那种情形,一定是非常尴尬的。
我们便像做贼似的逃回那家小旅店中,关上房门便不再出来。
夜深了,他在我身边沉沉睡去,可我怎么也睡不着,刚才小夏的样子又让我想起了那晚在机场的情形。
小夏刚才也是穿着那条红色的连衣裙,脸上同样是一股陌生的冷冰冰的神态,她往那个小巷里去干什么?刚才我见到的那个,是小夏吗?
我看了看窗外的夜色,想了想,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悄悄地穿好衣服,从房间里出去了。街上静悄悄的,几乎都没有人了,我硬着头皮,从小夏走过去的那条小巷里走了进去。小巷里都是一些镇上的住户,几间房子里透出微弱的灯光来,但小巷里,一个人影也看不见。我越来越心慌,小夏在什么地方?
直到小巷尽头,快接近一片荒地的时候,我忽然看见了一间黑乎乎的破烂屋子,我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她会在里面吗?我移动脚步慢慢朝那间淹没在荒草丛中的破屋子走去。快走到那座黑沉沉的屋子的时候,我忽然听见了里面传来一些奇怪的声音。我停了下来,头皮一阵发麻,这间屋子里传出的声音,就像是《聊斋》故事中经常出现的场景,鬼怪在半夜从坟墓里爬出来,找寻可吃的尸体!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恐怖想法,但是我仍然清晰地听到屋子里传来的声音,是一阵找寻东西的声音!里面找东西的人,是小夏吗?我不敢确定,我顶着巨大的恐惧感,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朝黑屋子靠近了过去。幸好我穿了一双橡胶底的运动鞋,里面那人没有听到我的脚步声。
忽然,黑屋子里闪出一片微弱的光线来,我被吓了一跳,屋子里被点上了一支摇晃不定的蜡烛。我的眼前仿佛忽然清晰起来,一个黑色的背影遮住了摇摇晃晃的蜡烛火光,看身影,有点像小夏,是她吗?她在这里做什么?
我大气也不敢出,静静地蹲在屋外的一个角落里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她仿佛在寻找着什么东西,整个屋子散发出一股难闻的霉味,我看到屋子里被微弱光线照到的地方,有些架子,架子上面堆放着一些色彩已经变得十分黯淡的纸制品,但看不清楚是写什么东西,直到蜡烛的光线照射到屋子角落里的一样黑漆漆的棺材时,我才看出来这是家旧式的冥器铺!天啊!小夏半夜跑到这里来做什么?我顿时感到一阵寒气从冥器铺里扑面而来,那种令人惊悸的恐惧感布满全身。我的腿一下子软了下来,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随着蜡烛的光线四处照射着,我终于看清楚了小夏的脸了,她面无表情地在很认真地寻找着什么东西,脸上的那种神态,给我的感觉,就像一具僵尸!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但的的确确,她浑身都散发出一股让我极度战栗的恐惧感,她仿佛已经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宁夏,而是别的什么人!
忽然,她停止了动作,脸部朝着屋子里的一面墙壁发了好一阵呆。我不知道她看到或是找到了什么,我所处的位置,看不到她眼睛所望着的地方。但我能清晰地看出,她眼神中忽然闪出一丝狂喜,她像是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了!过了一会儿,她慢慢地朝屋子里的一个地方走了过去,我看不到她的身影了,只能一声不吭地呆在外面。过了好半天,她的身影又出现了,我的感觉,她此刻的样子,像极了一个从坟墓里钻出来的幽灵!她的手里忽然多了一样东西,我看不大清楚,那看上去像是一个盒子,颜色暗暗的,看不出是什么东西。我见她似乎要从屋子里出来了,忙提前一步,躲到了屋子外面的草丛里去了。
果然,她吹熄了蜡烛,细细簌簌地又磨蹭了好一会儿,才从那间阴森恐怖的冥器铺里出来了。她手上似乎还是拿着那个她刚才找到的盒子,从来时的方向往黑镇走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小巷口。
我蹲在草丛里,双腿几乎都要麻掉了,才从草丛里钻了出来,身上被草里的蚊子叮得起了好大几个包,又疼又痒的,我此刻才知道,刚才我所看见的那一幕,并不是我的幻觉!我又望了望身后那间寒气森森的冥器铺,那种由毛孔渗入的巨大恐惧感驱使我想尽快离开这里。但是,当我正准备逃离开这里时,不知怎么,屋子里忽然有种让我万分的好奇感居然让我走进了那间冥器铺。
我打开随身携带的手电筒,进入了这个布满蜘蛛网和灰尘的房间。里面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又潮又闷得腐朽霉味,显然已经多年没有人来过了。手电筒中射出的那道白色的光源,在黑沉沉屋子的映照下,也变成了一种让人极不舒服的惨白色,照射着这个坟墓一样的地方!里面似乎并没有什么古怪的东西,那个角落里的黑漆棺材又让我吓了一跳,我吓得手电筒胡乱转了一下。忽然,我好像看到了一个人影!我的心脏似乎都从胸口跳了出来,手中的手电筒也差点掉在地上。我慌乱地把光线转向刚才看到人影的地方,人影在光源的照射下出现了。令我又惊又惧的是,那不是什么人影,那是挂在对面墙壁上的一幅画!
画上是个古装仕女图,图中的女子的尺寸与真人一般大小,难怪刚才我以为自己见到了人影!我心有余悸地看着画上的那个女人,忽然心里产生了一种怪异之极的感觉。那个女人穿着一套红色的古代华丽异常的服饰,但神情却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手腕间还有一只图案古朴的蝴蝶纹样,看上去像是手镯。
整个画面让人极不舒服,不仅仅来自于这间房间的诡异,更多的是画上这个女人的那双眼睛,她就像是有生命一样,正在居高临下地冷冷打量着我,仿佛随时都要从画里走出来一样。
我再也呆不下去,忍住发软的双腿,提一口气,奋力地从那间坟墓一样的地方逃了出来,头也不敢回,直跑到我们居住的旅店三楼,疯一般地冲进房间,用力把门关上了。他被我惊醒,吃惊地看着满脸惨白,几乎虚脱的我,把我扶到了床上躺下。
我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他这件事,小夏的行为太过诡异了,那间屋子里的那个画像上的女人也让我不知该如何说起。幸好他不是那种刨根问底的男人,只是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地陪着我,直到我入睡。”
宁夏惊惧得几乎拿不住手中的日记本了,苏云那晚见到的,真的是自己吗?她接着往后翻去:
“2006年,七月十日,阴:
我太吃惊了,简直不知该如何叙述这件事情。
昨天,小夏把我和陈瑛叫到她的家中,把一样古里古怪的东西拿了出来,我一眼就看出来,那个盒子,正是上个星期小夏在那间冥器铺里找到的东西!
我不知道为什么小夏会自己编一个故事来告诉我们,看上去,她似乎真的是不知道那晚所发生的事情,我几乎都以为是我自己产生了幻觉了。我心中的惊异太甚了,我不动声色地听小夏把得到这个东西的经过说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夏完全是在编谎话,而且,她说的,有鼻子有眼,若不是我亲眼看见那晚的情形,简直就相信了她的故事了。
但是,当我听到小夏叙说她看到的那副画像上的那个红衣女人时,我几乎要晕倒,她到底在说什么啊!到底是她的精神出了问题,还是我自己的?连我自己都糊涂了。
而最让我吃惊的是,那个古怪的方奁,我早就见到过了,是会所里的那红衣女人给我的。我记得很清楚,那个东西,现在应该正在我的书房里摆放着的!为何?为何?这个东西是怎么跑到那间古铺子里去,又被小夏找出来的?难道,是我神经太紧张产生的幻觉,还是,这个东西,不止一件?
我匆匆回到家,立刻打开书房底部的书柜,我全身的血液几乎倒流,那个方奁,那个红衣女人给我的方奁,居然不见了!就像融化在空气里一样,它消失不见了!
我几乎要神经崩溃了!!!!!!!为什么???????我疯了吗??????
2006年,七月十四日,阴:
我这段时间身体非常不好,前两天发生的事情我暂时不想再去想了,因为,我的生命已经没有多长时间了,我已无法分散精力去追寻那件莫名其妙的事情。
昨天去见过那个主治医生,他虽然一直在安慰我,但他眼神中那种惋惜的神情已经让我明白了一切。在我的追问之下,我得知我的时间不会超过两个月了。我放弃了医生建议我得各种各样的化疗医治,我决定在这最后的时间里,陪着他一起度过,我不想我自己在即将离开这个人世的时候,成为一具令人厌恶和绝望的行尸走肉。
他今晚又过来了,我们一起去了会所。他在身边入睡之后,我却怎么也睡不着,我的脑子里一直是医生对我说过的话,最后,我居然联想到了小夏的那些古怪行为,我不知道应不应该把小夏的事情告诉他,毕竟他们是亲兄妹啊。
我看着窗外远处那片密林,忽然想到了那个神秘的红衣女人,一种巨大的恐慌忽然涌上我的心头。那个传说是真的吗?那个被公主折磨致死的女人,真的在地狱里等着那些抢夺别人丈夫的人?这里面,包括我吗?
我忽然一阵不寒而栗,我的病情已经告诉了我,我已经受到了相应的惩罚!我的眼泪忽然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
我的手机忽然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他在一旁翻了个身,继续睡去。什么人竟然在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我深怕吵醒他,忙一把接过电话,下床,进了卫生间里。
电话半天没有说话,忽然里面传来了一个极为陌生的女人声音。
‘你好!请问……你是苏云小姐吗?’那个声音带有浓浓的江南一带的口音,细细的,听上去很有礼貌。
‘我是!请问您是哪一位?’我有些诧异。
‘我……我是……小夏的嫂子!’那边犹豫半天的声音终于说出了一个答案,令我吃惊不小。他不是说他太太是个精神病患者吗,为何听上去并不像?
我感到唐突万分,心头忽然一阵恐慌,那是一种做错事情被人逮到的惊慌!
我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好!’
‘我不好!’声音忽然冷冰冰起来。
‘……’一种歉意之极的罪恶感忽然涌上心头,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听小夏说,你和阿康已经来往了半年多了,是吗?’女人幽幽地问道。
我大惊,小夏是怎么知道我们的事的,她在我面前怎么从来也没有透露过?
‘难怪阿康在近半年来频繁地往那边跑,事务所也悄悄地注销了,我一直被蒙在鼓里,要不是小夏跑来告诉我,我都不知道要被那个混蛋欺骗多长时间!’女人的声音渐渐愤怒起来。我倒抽一口冷气,我和他之间的事情极为隐秘,我身边任何一个人都不知道我们的关系,小夏是如何得知的?我忽然有种被人出卖的感觉。
‘苏云小姐!如果你是想要在他身上得到他的财产的话,我想你打错算盘了!’女人忽然冷冰冰地说了一句。我一直满怀歉意地在听这个女人说话,但是此刻,我被激怒了:‘你错了!我和他在一起根本不想要他的任何钱财,你把人看简单了!’
‘哈哈哈……’那个女人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一个笑话,在电话里大笑起来,‘我没有听错吧?你在和他玩感情游戏?他值得吗?你知不知道当初他追求我的时侯,是怎样的一个人?他那个时候,把我哄得晕头转向,为的就是要利用我父亲的各种关系,在上海开办他的事务所,为了这个,他都不惜跟他父母闹翻!’
我冷冷地打断了她:‘你们以前的事情我并不想知道,我只知道,你们之间,的确没有感情了!’
‘感情?你知道那个混蛋眼里的感情是什么吗?是金钱!是各种可以依靠往上爬的关系!一年前,我父亲离休之后,各种关系渐渐疏远了,那混蛋见我们家气数已尽,便开始了找寻别的出路了。你以为,他真的像他所说的那样,是个君子?他在我父亲离休之后,就开始有离婚的念头了,你知道他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提出和我离婚吗?’女人问了一句。
我听到她所说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嘴里的那个‘混蛋’,真的是他吗?
女人见我半天没有说话,冷笑一句:‘他是个律师!他一直在想,要怎样做才能得到我们在婚前协定中所有的财产!如果他在此时提出离婚,那么我们在上海所有的房产,不动产,包括两百多万的股票,他一分钱都拿不走!因为那些财产,全部都是我们家的!他在和我结婚之前,是个彻头彻尾的穷光蛋!’女人的声音中充满了鄙夷。
我没有说话,听那个女人继续往下说:‘于是,他想到了一个毒招!他知道我胆小,居然在我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窜通别人一起来陷害我,让我周围所有的人,包括我的朋友、同事,他们都认为我患上了精神病!最后,连我父亲和母亲都居然相信了他的话,把我送进了精神病院!’
我听到这里,几乎要崩溃了,天啊!这个男人是那个在我身边温柔无限的男人吗?这个女人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我终于看清楚了那个混蛋的真实面目!我要离婚!我要让他身败名裂!我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的丑恶嘴脸!他休想从我这里得到一分钱!’女人在电话里恶狠狠地吼道。
我不知所措,手中的电话忽然被人抢了过去:‘你省省吧!你不要以为我对付不了你!你是个疯子!’说着就把电话挂断了,全然不听从电话那头传来的最后一声凄厉的喊叫声。
我呆呆地望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个是那个我最深爱的男人吗?为什么他此刻脸上的表情是那样的陌生,眼神中充满了一种让我感到战栗和惊恐的东西。
我浑身发抖起来,忍不住连声咳起嗽来。
他忙一把抱住我,柔声安慰起我来,我根本没有听进去他到底在说什么,只感到一种无尽的恐惧在等着我,我忽然幽幽地问了他一句:‘我就要死了!你知道吗?’
他愣住了,脸上露出一丝极不自然的表情来:‘胡说什么呢?’
我望着眼前这个让我熟悉又陌生的男人,眼泪流了出来,把我的病情全部都告诉了他,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反应。
他脸上忽然呈现出一种惊慌,身体本能地离开了我,坐到了床边,不住地摇头:‘不可能!不可能!’
我低头哭泣起来,我不知道他是不相信我说的话,还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他默不作声,房间里只有我的哭泣声在响。
我忽然抬起头来:‘她说的是真的吗?你为了得到她的财产,窜通别人把她送进精神病院?’他忽然用一种极为冰冷的眼神注视着我:‘她本来就是一个疯子!你怎么会相信一个疯子的话?哼!你在试探我?’
我不明白他后面的那句话。
‘你故意编了一个罹患绝症的谎言来试探我,是吗?’他忽然逼近了我,眼神中闪烁出一种让我极其陌生而又感到惊惧的光芒。我不觉往后退去。
‘你想让我同情你是吗?’他忽然一把抓住我的头发,用力地向后扯去,我疼的连声叫唤起来,简直不敢相信他在片刻之间变得如此粗暴。
‘你是不是想要和我瓜分这个会所的股份?’他的手劲根本没有因我的叫唤而放松,而是用了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声音厉声喝道。
我被惊得无以复加,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头皮被扯得生疼,眼泪哗哗地流了满面。
他静静地看了我一会儿,忽然放开了手,坐在了一旁,用一种极为阴郁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我,我几乎虚脱了,跌坐在地上。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站起身来,迅速地穿上衣服,用一种极为冰冷的口吻说道:‘我得马上赶回上海去!我警告你,你在这几天里,最好守住你的那张嘴!’最后的那句话,几乎就是在威胁。
他极快地离开了,我伏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不知哭了多久,天色已经大亮了,我从地上爬了起来,忽然想到了小夏,我该不该把这些事情告诉她呢?而这一切,也都是因为她的缘故,为什么她要出卖我?”
日记记到这里,就结束了,后面是空白的纸页,看时间,苏云就在记下着篇日记的第二天夜里,从黑镇小旅店的三楼上跳楼身亡了。
宁夏手中的日记本滑落在地上,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她此刻的心情,惊恐、疑惑、哀痛、悲伤……似乎一个人能够感受到了所有最痛苦的情绪都集中在了此刻,宁夏不知所措,她根本不能够相信苏云在日记里所有的话,包括她看到的那个奇怪的自己的举动,或是日记中提到的宁康的所作所为,那看上去匪夷所思,离奇得无以复加,根本不能让人信服。
难道有两个自己?宁夏难以挥散这个令她浑身恐怖的想法!在不久以前,她根本不知道苏云和宁康的事情,更加没有跑到上海把简娜从精神病院里救出来,苏云记下的简娜所说的一切,难道是苏云的臆想?可惜苏云、简娜都已经死去,这日记里所说的一切,难道就成了一个永远也无法解释的谜团了。
宁夏头疼欲裂,忽然想到了一个令她极度震惊而恐惧的一件事情,最近来发生的所有的事情,凡是牵连进来的人,几乎都在不同的意外中丧生了!
苏云、陈瑛、余有文、简娜、宁康、林伟、林倩,还包括那个被利用的张彦方,甚至到十年前的流芳、陈灿雨等等,这所有的死去人,似乎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卷在了一起!难道真的是命运吗?
宁夏反复想着这些离奇的事情,脑子里像一团浆糊一样,越搅越混,不知不觉昏昏沉沉地睡去。
忽然,一阵门铃声响了起来,宁夏睁开眼睛,不知不觉,天又亮了,昨晚一夜没有睡好,脑子里反复出现那些古里古怪的画面。
门铃声继续响着,宁夏看了看时间,已经上午九点多了,她拍了拍疼得欲裂的脑袋,打开了房门,门外是一个小伙子。
“你好!是宁夏吗?”小伙子看了看手中的包裹,看他的衣服,是本市一家快递公司的职员。
“我是!”
“这是你的包裹!请签收!”
宁夏签了个字,接过包裹,关上了房门,感到有些奇怪,谁会寄包裹给自己?
包裹不大,跟一本书差不多,宁夏看了看包裹上面的寄件人,上面写着“姬雪”,宁夏看着这个名字,想了想,似乎有些熟悉,但一时却想不起来了。宁夏把包裹拆开后,发现里面居然是个数码摄像机。
宁夏感到非常好奇,打开了摄像机的镜头,按动了上面的播放键……
第十七章 终 结(一)
方健是在当天晚上十点多钟接到宁夏的短信的,上面只写了四个字:“速来我家!”当他急匆匆地赶到宁夏的居所时,发现房门都没有关,里面黑黑的,也没有开灯,顿时感到不妙,忙冲了进去。一打开灯,却发现宁夏正坐在沙发上发着呆,眼神直直地看着正前方,仿佛那里有个人或什么东西。
方健心中一阵发怵,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忙朝宁夏眼神延伸的方向望过去,只见一个数码摄像机正静静地摆放在她对面的茶几上,播放着什么。
宁夏忽然抬起头来,眼神游离在方健四周,声音极为古怪:“你来了!”
方健点点头,皱眉道:“你怎么了?”
宁夏忽然露出一个让方健感到一阵寒意的笑容,幽幽道:“你不是想知道所有事情的答案吗?”
“什么事情?”
“所有的,所有的一切!”宁夏用一种极其古怪而又陌生的神情看着方健道,不知怎么,这忽然让方健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有个人!可以告诉你所有的一切!”宁夏继续道。
“谁?”
“她!”宁夏指着茶几上的那台摄像机。
方健极不自然地在宁夏的直视和示意下,坐在了沙发上,按开了摄像机上的播放键。摄像机上有根线连接着对面的电视机,电视机上忽然跳出了一个画面,看上去像就是方健此刻坐着的客厅,而画面,正好对着沙发。
方健忽然感到十分的古怪,宁夏把自己客厅拍下来作什么?
画面中静悄悄的,一点动静也没有,看光线,像是在夜间,整个房间,只有窗外透出的一点天光,其余都沉浸在黑暗之中。
宁夏坐在旁边一动也不动,没有说话,方健心中的古怪,难以用语言形容。
画面中忽然闪动了一下,看上去像是有个人从旁边走了过来。果然,一个黑影走到沙发上坐了下来。窗外的月色静静地撒在房间的地板上,但那个黑影却坐在沙发的角落中,脸部陷入在了黑暗之中,根本看不清是谁。
但方健却从那个黑影的身材一眼看出,那个黑影应该就是宁夏,她半夜拍摄自己是什么意思?方健有些惊诧,他转过头去,用一种询问的眼光看着宁夏,但宁夏却依然死盯着整个画面,似乎并不想回答方健的疑问。
“你好!宁夏!”电视机里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听上去极为陌生,而且非常古怪。
方健大惊,里面的人不是宁夏?谁在这个房间里出现过?
画面中的那个女人的脸部依然陷在一片黑暗之中,根本看不清楚究竟是何人。
“你收到了我送给你的这件礼物,一定感到非常诧异吧?”女人的语调很慢,声音听上去非常柔和,但方健听起来却感到有种不可思议的怪诞,却说不上来为什么。
“我应该从哪里说起呢?因为这件事情太过复杂,如果我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你说清楚的话,你是不会明白的。我想,我还是从我最早来的时候说起吧!那是我出嫁的时候!”
听到这里,方健更觉奇怪,莫名其妙。他看了一眼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宁夏,她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但想必她是已经看过这摄像机里的内容的,便把疑惑吞进肚里,继续听电视机里那个女人往下说。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是永乐四年!那年我刚刚十七岁!”女人柔和的声音幽幽道。
“永乐?”方健觉得有点熟悉,什么,明朝?他惊得几乎从沙发上跌了下去,这个女人出嫁的时候在明朝?这简直比一个外星人出现在眼前更为令人惊讶的了。这个女人如果真的在明永乐年间出生的话,现在就已经几百岁了,她到底是人还是别的什么?不可思议的疑惑让方健失声叫了出来。
“你现在一定感到非常奇怪,是吗?”女人像是看到了方健的举动,问了一句。方健忽然连气都喘不过来了,只感到一阵心惊胆战。
“就在我刚刚过完十七岁生日的第二天,父亲回到家中,给我带来了一个令全家都非常不安的消息!那就是,镇上的那个卫府的卫老爷,向我父亲提亲了!”女人的声音变得忧伤起来。
方健瞪着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画面中那个看不清面目的黑影,感到一股股的寒气从画面中扑面而来,大气也不敢喘。
“我父亲非常疼爱我,根本舍不得把我嫁给那个卫老爷!一方面是因为那个卫老爷娶我过门不过是填房,而另外一个原因,则是关于卫府在镇上传得沸沸扬扬的传闻。卫老爷的上两任太太,都在过门之后不到半年时间便与家人失去了联系,似乎永远沉寂在了那座令人惊惧的大院之中了。而这两位太太的家人,上任县令和镇上最大的茶商两家人,都在一天夜里,莫名其妙地被一场大火焚烧得只剩下了一堆黑灰。这些传闻,都让镇上所有的人心惊胆战,惴惴不安,谁也不愿意再把女儿嫁入卫府了。
但是,卫老爷据说是朝廷里的人,在朝廷里非常有势力,谁也不敢得罪他。所以,镇上凡是有待嫁闺女的人家,都想尽快把自己的女儿嫁入别人家,以绝卫老爷继续填房的后患。
我父亲也是如此,一直联系了好几家媒人,想尽快把我嫁出去。可是天意弄人,我居然在帮助父亲打点家中药铺的那天,遇见了卫老爷!
父亲在那天约了一个媒人商量我的事情,把店铺暂时让我打理一天,但他却没想到,就在那天,卫老爷阴差阳错地逛到了我们家的药铺里,看到了我!
卫家老爷看上去三十多岁,一副书生模样,文质彬彬。我当时只觉得眼前忽然出现的这个男人用一种让我浑身极不自在的眼光上下打量我,并且在打量之后,便露出一种满意的笑容回去了。我只感到莫名其妙,怪异之极,却没有料到,从此我的命运便被改变了。
第二天,父亲便带回来了令全家都不安的消息,那便是,卫家老爷看中了我,向父亲提亲了,并且要在半月之内回话!其实,我们全家都知道,卫老爷是在强迫父亲答应,表面上给他半个月的时间,但实际上,如果父亲不答应这门亲事的话,他便会令我们家在此地无法呆下去。
父亲唉声叹息了十多天之后,熬不住了,因为在这十几天中,我们家的药铺没有任何一个人前来买药。我们全家都知道,这是卫老爷给父亲的一个警告。父亲那天晚上老泪纵横地喝多了一些,居然在母亲面前哭得一塌糊涂,告诉她,不得不把我嫁给卫老爷了。
我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离出嫁只有两天了,母亲告诉我得时候抱着我大哭了一场。我呆呆地坐在房里,心里想着那天遇见的那个卫老爷的情形,似乎他并不像传闻中那样的令人恐惧,看上去,他不过是个普通男人。
就在我出嫁的前夜,父亲把握叫到房中,双手颤颤巍巍地把一样东西交到了我的手中,我打开之后,发现那是一个极为普通的方奁,里面放着一个非常漂亮的蝴蝶镯子!
父亲把这两样东西交到我手中之后,极为郑重地告诉我,这个方奁是祖上传下的宝贝,会在非常紧要的关头保佑着我,要我一定要随时带在身边。第二天,我便带着这两样父亲珍藏多年的东西上路了。
第二天,全家人犹如送葬一样哭丧着脸把我送上了花轿,我一路颠簸着,披着红色的头巾,被人带着送进了新房里。
新房里静悄悄的,除我之外,什么人也没有!我的整个视线,只限制在头上那块大红头巾下。
我一直僵硬地坐在床边,不知等了多长时间,房间里也暗了下来,陷入了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之中。
我又累又饿,感到非常难受,不得以,把头巾拉了下来,只见眼前偌大的房间里,只简单地摆放了几件家具,床榻的旁边是道屏风,上面画着梅兰竹菊四君子,屏风后面有块小小的空间,里面放着便桶。一张案几临窗摆放着,上面简单地放着几个小瓶子。案几的旁边,是两个大红柜子,房门的正对面,一张八仙桌和两把椅子靠墙而放,八仙桌的上方,挂着一张仕女图。整个房间简单得难以相信,这居然是间新房,而且是富可敌国的卫府中的厢房!
我看了看,除了我身上那套大红色的新娘服,整个房间没有任何一样喜庆的红色饰物。我感到非常惊讶,这个房间看上去更像是一个死气沉沉的坟墓!
窗外撒进了一丝皎洁的月光,看样子,已经是深夜了,卫老爷呢?我嫁的这个男人在哪里?
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情绪顿时让我心烦意乱起来,那些镇上的传闻是真的吗?这个卫老爷有弑妻的癖好?
我走到房门前,推了推房门,难以置信,外面居然上了一把大铁锁!铁锁在我的摇晃之下,在死一样的沉寂中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女人的话在客厅里飘荡着,方健就像是在看一个离奇的电视节目,呆呆地望着屏幕。
第十八章 终 结(二)
“我被吓了一跳,为什么要把我锁起来?难道这也是那个卫老爷古怪的嗜好?我肚子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了,只感到一阵虚弱,在感到一种不可思议的恐慌和绝望中,我爬上了那张冷得像冰块一样的床榻,昏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我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眼前出现了一个人影,人影在我面前似乎已经好一阵子了,我勉强自己睁开眼睛,发现那是一个中年女人!
她眼神极为冰冷,站在床边,用一种居高临下冷漠的眼神打量着我,我忽然有一种被人剥光了的感觉。
‘吃饭了!’中年女人态度近似蛮横地把周中的餐盘往案几上重重地一放,转身离开,离开时迅速又把房门在外面锁上了。
‘等等!……等等!’我忙从床上下来,可是极度的虚弱让我一下子跌倒在地,我不得以往房门处爬了过去,边爬边用我最大的声音喊道:“等等!……等等!”我是想让她放我出去。
但是不等我爬到房门边,那个中年女人的脚步声已经走远了。我失望地哭了出来,他们为什么要将我像犯人一样关起来?
我看了看餐盘里的东西,说实话,这些食物,只比街上要饭的那些东西好一点点。但是我得填饱肚子,好从这里出去。我胡乱地把那些冷饭菜吞下肚,透过被封得死死的窗户,打量着这外面的一切。
窗户不能移动,但是可以把窗纸弄破。我从窗洞中看到外面是一个天井,天井周围是一排围起来的四合院。从窗口的位置看去,我所在的这个房间在二楼。远处四合院的外围,有很多茂密的树林,那是卫府特意在四周栽种的林子。我看出来了,那个林子的外面,便是黑镇,镇上住着我的亲人。但是此刻,我却被困在这幢小楼上,过着囚犯一样的生活!”女人低声哭泣起来,方健心中顿时充满了无限的同情,他看了看旁边的宁夏,她脸上依然没有任何悸动。
“我在案几下看到了一个红色的包袱,那是父亲亲手交给我的那个方奁和手镯,用母亲亲手绣制的大红布裹着。而此刻,包袱却像是团废物一样,被丢弃在案几下阴暗的角落里。
我含着泪水,把包袱里的东西拿了出来。方奁里,放着母亲准备的各种各样女儿家用的东西,包括那只美丽的蝴蝶手镯。我将蝴蝶手镯戴在手腕上,忽然感到了一种亲切感,那是父亲和母亲的亲情温暖。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铁链的声音,有人来了!我吃惊地看着被打开之后的房门后,走来了一个男人!这个男人便是我嫁的男人,卫权!
卫权依然是我第一次在药铺里见到的那副模样,只不过此刻脸上多了一丝忧郁,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我见到了我的夫婿,忽然不自在起来,不知所措,只呆呆地站在那里。
‘看上去你很好!’他忽然开口说话了。
我慌乱地点点头。
‘真是对不住你了!要你在这里受委屈!’他继续说道。
我一时茫然起来,小心地问他:‘你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
他眼中闪过一丝歉意,似乎想要告诉我什么,但是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便转身离开。
我愣了愣,反应过来,朝他扑了过去:‘等等!你不能把我关在这里!’
但是我晚了一步,房门被重重地关上了,接着是一阵铁锁锁门的声音。我感到一股愤怒从胸口喷涌而出,大叫起来:‘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走廊上的脚步很快便消失了,我又冲到窗户前,从窗洞上看过去,卫权和一个仆人装扮的男人一起从天井旁边的一道小门出去了,并且在走后,把那道小门也关上了,然后我又听到了一阵锁门的声音。
我既惊又怒,不知该怎样来形容此刻的心情,这个卫权,将我强行娶回来,只为了将我像一只老鼠一样关在这里吗?
天色慢慢地又黑了,早晨那个送饭的中年女人又过来了,给我送来了另外一份冰冷的饭菜,我根本无法借机跑出去,因为她来的时候,旁边跟着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仆,他在中年女人将饭菜给我的同时,用他那副门板一样宽的身体,挡住了房门。
我静静地望着那个面无任何表情的中年女人,忽然开口了:‘你是谁?’
中年女人冷若冰霜,抬头望了我一眼,冷冷道:‘叫我王妈!’
‘你是专门来侍候我的吗?’我看着王妈换了一个干净的便桶。
‘还谈不上侍候吧!我只做主人吩咐的事!’王妈依然冷冰冰地。
‘你主人是谁?’我下意识地感觉到她口中的主人,并不是卫权。
‘你很快就要见到她了!’王妈从门口端来一盆热水,接着便推出房门,将铁锁锁上,与铁塔一样的男仆离开了。
我将那些猪食吞下,就着盆里的热水随便擦了擦身子,便在黑夜中躺下了。房间里没有蜡烛,我只能在黑暗中无奈地叹息着。
大半夜过去了,我依然无法入睡,这里所有的情形太令人惊异了,为什么卫权要把我关在这个地方?我回想早晨见到他的情形,似乎他有难言之隐,看来,这并不是出于他的本意。
第二天,我向每日必来的王妈索要蜡烛,但却被王妈拒绝了:‘你不能在这间屋子里点灯!’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不能就是不能!’王妈冷冷地打断了我的话。
看来我每晚都要与黑暗共同度过了。
‘那么!能给我几套换洗衣服吗?’我又提出了一个要求。
王妈打量了我一下,似乎从我身上闻到了什么味道,冷冷道:‘我要请示一下主人!’说着便离开了,留下那盘冰冷的猪食。
我无奈地跌坐在床边,这样的监牢一样的日子,我要过多久?难道卫权前两任太太都与我一样,被关在一个房间里?我感到了无限的恐慌和绝望。
夜色慢慢降临了,我从窗口边起身,那里是我唯一看到的外面的情形。以前自由的时候,从来都不曾对黑镇上的一草一木如此专注过,此刻却近似贪婪地望着外面的一切。我看着窗外的景色渐渐陷入黑暗,直到看不见为止,才站起身来。
我在黑暗之中,爬上那石头一样硬的床榻,抱着一床薄薄的被子,瞪着眼睛,望着乌沉沉的房梁,胡思乱想,直到在极度的疲劳中合上双眼,才昏昏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忽然被一阵吱呀声音惊醒了,一股冷风吹了过来。我睁开眼睛,发现房门不知什么时候忽然被打开了,门外露出一片月色的皎洁。
我从来也没有如此欣喜过,忙冲下床,跑到房门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自由的空气。但是没过多久,我忽然感到一丝不安,这种不安的情绪将我的欣喜压了下去。
房门外是条走廊,左边的尽头看上去便是楼梯口。我不再犹豫,忙从楼梯口跑了下去。从楼梯口下去之后,便来到了天井之中,这是一个典型的四合围院,共有两层楼。一楼天井右侧,有一道木门,通往外面。
黑漆漆的天井中空无一物,周围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一种诡异的感觉油然而生。我捂住胸口,压住那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的恐惧感,挪动脚步,从天井右侧的木门走去。
木门也没有上锁,轻轻一推,便开了。借着月光,我看到一条蜿蜒曲折的廊道将这道木门与什么地方连接了起来,旁边是一些花圃,整个院子,看不到尽头在哪里。
我忽然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慌,因为这个偌大的院子里,居然没有一个人!也没有任何一丝光亮!仿佛此地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空坟,里面填满了四处游荡着的看不见的古怪东西!
我战战兢兢地走在这个坟墓一样的院子里,顺着廊道,我不知道转了几个弯了,也不知道来到了什么地方,我迷路了。不知不觉中,我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道月亮门!
我正犹豫着是否要从这道月亮门进去之时,忽然听到了一阵细微的声音。声音断断续续地,我仔细听了挺,听出那是一个女人的哭泣声!
我忽然停下了脚步,但那声音似乎与我得脚步一起停止了,四周又死一样的沉寂下来。我慌了,不知道该不该沿原路返回,但是身后同样是一片黑沉沉的,不知道是房子或是山林,都像是一只只巨大的怪兽一样,在黑暗中窥视着毫无抵抗力的我。
忽然,那个古怪又哀怨的哭泣声音又从那道月亮门后传了过来。我居然不知不觉地跨过了那道门,来到了那个院落之中。
我借着微弱的天光,细细地把这座小院落打量了一遍,只觉得奇怪。按正常的园林院落结构,院子四围的墙上应有若干镂空窗轩或圆形门洞,但这座奇怪的院子除自我过来的通道外,简直就象一个密封的四方罐子。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女人幽怨的声音在电视机里回响,仿佛在上演一出旧式的广播剧。
方健此刻的心中充满了各种疑惑和不安,但是他被电视机里的女人的故事吸引着,不由自主地往下听。
第十九章 终 结(三)
“哭泣声渐弱渐明,我只感到越来越恐怖,但还是慢慢地朝院子里面走去。忽然,一阵莫名奇妙的寒风吹来,我的心猛然绷紧了,一股寒意从脑后一直通到脊梁。我的脚步混乱起来,右脚忽然踢到了地上的一块木板,那是一块被丢弃的牌匾,借着月光,我看清了上面的三个字—‘听雨轩’。
忽然,不知是眼花还是幻觉,我的视线中,闪过一道影子。待我慌忙再四处打量时,却什么也没有,而只有一两株枯树枝在寒风中颤抖。
刚才那个恐怖凄凉的声音陡然消失了,这种死一般的寂静更是让人毛骨悚然。我一回身,眼前却出现了一副极其恐怖的画面。
一张似人非人的面孔直凑到了姬雪的面前。那张脸,确切地说,应该只能算得上是一张脸皮。脸上应该有的五官都还在,只是它们的位置全都象是被挪了位,而且残缺不全地悬挂在这张象是被沸水煮过的脸皮上。有着这张诡异之极的脸的主人,正用“他”那只已斜挂在脸皮上的唯一的一只眼睛,定定地望着我这个不速之客。此刻的情景仿若是地狱里的被油锅炸过的冤魂忽然从地下悄无声息的冒了出来,窥探着我的一举一动。
我连惊叫的力气都已经没有了,眼前一黑,身子软软地滑了下去……
待我醒来,发现自己又躺在了二楼卧室那张冷冰冰的床上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天色已经大亮,透过窗纸的阳光洒在了房间的地板上,这让我感到一阵温暖,仿佛昨夜见到的那一幕,不过是我的一个噩梦。
八仙桌上仍然摆放着一个餐盘,里面同样是前几天一样的难以下咽的猪食,但是我此刻却忽然有了一种求生的渴望,昨夜的恐怖情形让我忽然有了生命的需求,我用从来没有过的速度把那些猪食吃完,直到胃里被填满为止。
我忽然发现,前几天被我捅开的窗纸此刻又被严严实实地蒙上了,很有可能是王妈干的。我冷笑一声,又把那些微不足道的窗花纸撕开了,一阵清新的空气涌入房间,我索性将所有的窗纸都撕开,只剩下那些雕着花纹的窗格。当看到窗外那些茂密的树林出现在我视线之后,我感到了无比的畅快
此刻的天气已经接近秋末,山林间不时吹来阵阵凉风,我打了个冷颤,身上依然是出嫁那天穿的衣服,没有任何的换洗衣服提供给我,此刻的我,根本就是一个囚犯!
我坐在窗前,将父亲送给我的那个方奁打开来,看到镜中的自己,忽然感到一阵酸楚。我的十七岁,原本是充满活力和阳光的,但是此刻镜子里出现的这个女人,居然像一个病态的中年女人,苍白的脸上布满了憔悴和忧愁。这是我吗?我问自己,我从出嫁那天算起,到今天才不过十几天!我如何就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我不愿意看见镜子里的那个女人,伤心地将镜子放下,合上了盖子,看着窗外那方仅有的天地,发起呆来。
又过了几天,在一个深夜里,天色大变,狂风呼呼地在窗外吹着,窗户上没有任何遮拦。那些窗纸自被我撕碎之后,就成了一个每天深夜透风的大窟窿。
我不由自主地抱紧了身上那床薄如纸一样的被子,浑身发起抖来,四肢酸痛无比,全身滚烫,我发烧了。
迷迷糊糊之中,我忽然听见房门外传来了几声铁锁的声响,房门被打开了。在这样的寒夜里,我根本看不清楚进到房间的人。
忽然,一丝柔和的光线出现在门口,那是我已经久违了的油灯的光线。光线中,出现了一个铁塔似的身影,我看清楚了,那是那个每天跟着王妈过来守着我的男仆。
我全身没有一丝力气,仍哆哆嗦嗦地抱着被子蜷缩在床榻上。
男仆将油灯放在八仙桌上,便又出去了,另一个人影进来了,如果我没有失去记忆的话,这个男人就是我的丈夫—卫权。
卫权走过来,看了看蜷缩在床上已经快要不省人事的我,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惊呼起来,对外面的男仆吩咐了几句,又坐在了我的床边,神情颇为焦急地看着我。
我已经吃力地说不出话来,但是我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他对我充满了某种歉疚和不安。
又过了不知多久,我迷迷糊糊之中,被人灌下了几大口又涩又苦的液体,随着那些液体滑入体内,我感到一阵热流涌遍全身,汗水浸湿了我的衣服,我昏睡过去……
醒来之后,我发现自己已经退烧了,身上还多了几件冬衣,被子也换成了厚棉被,窗户上又蒙上了厚厚的油纸。
我不敢再去撕那些挡住我视线的窗纸,只得在窗角处,撕开一个小口子,作为我的视角。
王妈依然每天面无表情地来送饭菜和换便桶,她似乎再也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任凭我怎么用难听的话语惹恼她,她依然闭口不答。我有些慌了,因为每天我只有在见到她的时候,才能感觉到一丝人气,现在连王妈也不和我说话了,我不知道自己将怎样度过后面的日子。
就在我病情痊愈后的一天夜里,我终于见到了一个人!这个人给我带来的,是无尽的痛苦和伤痛!
当时,夜已经深了,我拥着厚厚的棉被已经入睡,忽然听到了房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房门被打开了。
房间里进来了一个人,但是我看不清楚到底是谁,我只感觉到从这个人身上传来一阵奇异的香味。这种香味,我从来也没有闻过,但我肯定,这个人,是个女人!
果然,在黑暗中,这个浑身异香的女人一身雪白地出现在了我面前。房间里虽然没有任何灯光,但是我可以依稀地看到这个女人披着一头厚厚的长发,发际垂到了脚踝处。
我从床上坐了起来,一阵无形的恐慌包围了我,我不知道这个忽然到来的女人究竟想做什么。
‘听说卫权还让人给你熬药了?’她开口了,声音尖尖细细的,有些怪异。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她到底是谁,她为什么直呼卫权的名字?
‘哼!我就知道,他一定会偷着来看你的!’女人的口气似乎非常霸道,我有些不解,她是卫权的什么人?
‘告诉你吧!我就是卫权的正房太太!’女人忽然说出一句让我惊诧不已的话来,卫权的正室太太不是在几年前就在京城去世了吗?眼前的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我仍然默不作声,这似乎惹恼了她,她冷冷地在黑暗中注视了我一会儿,转身离开,但房门却没有关上。我正诧异,房门外又走进一个人来。
这个人显然并不是刚才那个自称卫权太太的女人,这个人从他的身影看,根本不像是一个人,他的背驼得很厉害,全身弯曲着,像是被人扭曲过一样。
他慢慢地朝我的床边走来,我忽然感到了一阵巨大的恐慌,正想跳下床,却被这个人死死地按住了。从他的身上,我闻到了一股难闻的烟草味道,这是个男人!
我惊惶失措,放声大叫起来,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男人想对我做什么!我奋力抵抗起来,但是他力大无比,很快就将我压在床上,我忽然看清了这个人的脸!
我几乎要晕倒,这个人的脸,正是那天晚上我自以为做噩梦时在那个被荒废的小院子里看到的那张恐怖的脸,那张像鬼一样令人惊惧的脸!
我在极度惊慌中声嘶力竭地惨叫起来,但这似乎没有用,我被伤害了!我被那个像鬼一样的男人深深地伤害了。
我浑身疼痛地躺在了地板上,脸上在他猛力地击打下,已经肿胀得疼痛难忍。但是更大得疼痛却是在心里,我已经被不是我丈夫得男人侵犯了!我身上的衣服被撕成了一片片,身体里流出的血液浸透了身下的裙子。
那个禽兽男人终于出去了,我无力地爬在地上痛哭起来。一股奇香又飘了进来,那个女人又回来了。
我极度吃惊地抬头看着那个正朝我走来的女人,是她!是她指示那个畜牲侵犯了我!就是这个有着鹰一样眼睛的女人,将我彻底毁灭!
女人看见我的样子,忽然笑了起来,声音里充满了一种极大的满足感:‘哈哈哈……我倒要看看,卫权还要怎样保护你!’
我感到了一种巨大的恐惧,这个女人根本不是人,她是一个魔鬼!我的直觉告诉我,她仍然要让我继续受到更大的伤害!
女人出去了,我几乎要崩溃了,我不知道继续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于是我在房间里四处寻找可以让我早日解脱的工具,但遗憾的是,这个房间里,根本没有任何可以让我离开这个恐怖地方的东西。
于是,我又想到了一个让我早日解脱的方法,我开始绝食!自被人强暴之后的那天开始,我就粒米不进,想早些上路。
但是,这个计划却被王妈破坏了,她见我连续两天都不动饭菜之后,立刻和那个男仆一起,强迫着为我灌下浓浓的米汤,居然将我的生命延续下来了。
我尝试着咬自己的舌头,但是一触碰到舌尖,那种巨大的疼痛感让我放弃了这样的方式。于是,我又想到了将被单挂在房梁之上,上吊自尽。但是在最后我费劲力气将被单挂在上面之后,我忽然想到了我的父亲母亲,我的泪如雨下,心中充满了对他们的牵挂。
不行!我告诉自己,我不能这样简单地离开这个世界,我要活下去,为了我的父母亲,我一定要活下去,我要与那个女人僵持到最后!
就这样,我重新有了求生的欲望之后,我又开始过着囚犯一样的生活。
我不知道过了多少天了,只记得我的头发和指甲已经长得很长很长,头发已经可以拖在地上,而指甲,变成了弯弯曲曲的形状。外面的天气也已经变成了深冬,茂密的树林也变成了枯黄色。我依然每天呆呆地在窗前端坐着。我已经很久不敢看镜子了,我知道,我一定会被镜子里出现的女人吓坏的。”
方健听到这里,心中忽然涌起一阵深深的痛楚。
第二十章 终 结(四)
“王妈依然每天带着那个铁塔似的男仆出入我的房间,当她有一天发现我根本已经没有了任何逃跑的想法之后,那个男仆也消失了,就只有她一人每天为我送来可以维持我生命的饭菜。
忽然有一天,王妈一大早打开铁锁,进入我的房间之后,用一种惊诧的目光注视我片刻之后,神情慌乱地跑了出去。我感到万分的奇怪,她看到我为何如此紧张,甚至眼神中还带有一种恐惧感。
我怪笑了几声,将案几下面已经被灰尘铺满的那个方奁拿了出来。我有些胆怯,但还是将镜子打开了。
我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高声尖叫起来,那镜子里面,出现了一个怪物!
那个怪物,满脸深深的皱纹,枯黄的脸上毫无任何血色,两只眼睛陷入眼窝中,仿佛是个几百岁的老妖精!但最可怕的是,这个怪物的眉毛、头发,全部都变成了白色!
我看着镜子里出现的这个怪物,想起了刚才王妈的举动,忽然想到了一个可以逃离这个地狱的办法!装疯!
对!我可以装疯,让王妈放松警惕!
于是我开始高声惊叫,我知道,我的叫声一定可以让住在旁边院子里的人听到。
然后,我故意翻出出嫁时穿的那套衣服,端坐在镜子面前,用母亲为我准备的各种装饰物将我那满头的白发好好地打扮起来,然后,我开始在房间里唱歌!
王妈似乎带着某个人来了,躲在窗户后面注视着我,我开始满面笑容地唱我们家族特有的地方戏,那忽高忽低的声音和我的举动一定让窗户外面的那个人惊诧不已。
果然,我听到了王妈和那个人的低声谈话。
‘她还真能熬!到今天才疯!’我听出来了,是那个女人!
‘殿下!现在怎么办?’王妈的声音。
我愣了一愣,王妈叫她什么?殿下?
‘观察几天,看看她到底是不是真的疯了!’女人说完便离开了。
我有些高兴,她们至少开始相信我失常了,于是我每天更加卖力地在房间里弄出古里古怪的声音,好让她们相信。
卫权也来看过我一次,他看到我的样子,一下子忍不住哭了起来,但马上便被男仆神情紧张地拉了出去,看样子,他们很有些忌惮那个女人。
又过了好些天,王妈似乎还是非常紧张我,丝毫也没有放松警惕,我不得不继续装疯卖傻。
那天晚上,我睡得很熟,因外白天太过卖力地表演,到了晚上,天色一黑,我就很快地入睡了。不知睡了多久,我忽然被一阵哭泣声惊醒。我猛地睁开眼睛,房间里有个人!
那个人正站在窗户旁,一动也不动,但是却发出一阵阵哀怨的哭泣声,那是个女人!从她的声音判断,她不是我在这里见到过的任何一个女人,她是谁?
我惊得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那个女人仍是静静地站在窗户旁,窗外的天色透进来,她的身影形成了一道剪影,仿佛如皮影戏上的一个角色。
她仍然断断续续地在哭泣,我结结巴巴地开口了:‘你……你是谁?’
她没有回答我。
我跳下床,沿着墙边慢慢朝门边摸去。她依然没有任何动静,仍然站在原地低声哭泣。
我想,如果她是从房门进来的,那么此刻的房门一定是没有上锁,因为我没有听到门外有别的什么人的动静。
我压抑着巨大的恐惧感,脚步慢慢地靠近了门边。忽然,我猛地扑到门边,一把拉开房门。但是,房门却被外面的一股力量拉住了,一阵铁锁的声响在房门外响了起来,在这个寂静的深夜里尤为清晰。
我吓得几乎要晕了过去,窗户边的那个女人是怎么进来的?如果她不是从房门进来的,那么她到底是人是鬼?
我全身一下就软了,似乎已经动弹不了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忽然,窗户边的那个女人移动了一下,跟着慢慢地朝我跌坐的地方移来。她的动作非常奇怪,不像普通人那样一步步地走过来,我说不上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感觉到她似乎是平平地移动过来的。我忽然想到了一个字来形容她的动作—‘飘’,她是飘着过来的。
我的心几乎要跳出来,浑身发软,连声音都叫不出来了,只见她在黑暗中伸出了一只手,用力地捏在我的手臂上,我只感觉到一阵热血冲上脑门,失去了任何反抗的能力,晕了过去……
我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我的眼前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我忽然感到了一种难得的亲切感,大叫起来:‘王妈!王妈!我看见了鬼!我昨晚看见鬼了!’
王妈忽然用一种怜悯的眼光看了看我,但立刻又变得冰冷起来,摇了摇头,站到了一边。
她身后,出现了一个身影,满身白衣散发着奇异的香气,一头又浓又厚的长发直到脚踝。一张又瘦又黄的脸出现在了长发的中间,一双鹰一样的眼睛用一种极恶毒的眼神瞪着我。那个女人!那个卫权的太太!我终于看到了这个魔鬼一样的女人!
‘你果然在装疯!’她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脸上随着她的话语不断扭动着,呈现出一种难以置信的疯狂。
我愣住了,昨晚的那一幕是这个女人弄出来的,目的就是要试探我!我惊慌起来,不知道这个女人要怎样来对付我?
‘你是谁?你到底要怎样?’我忽然向她冲了过去,这些天来压抑在心中的愤怒终于爆发了,我发疯似的撕扯着眼前这个极度不正常的女人。
她被吓坏了,惊呼起来,门外冲进来两个高大的男仆,奋力将我从她身边拉扯开来,她惊恐地退了出去。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我对门外大叫道,那种神情,一定非常可怕,让王妈都望而却步,连忙跑了出去。
‘啊!啊!’我放声大叫起来,门外已经没有人了,我的大叫声转变成了哭泣,我释放着这段时间里所遭受的所有的恐怖遭遇。
忽然,窗户旁的案几上‘咔嚓’地响了一声,我满脸泪水抬起头来,看到了案几上父亲给我的那个方奁。
我颤颤巍巍地摸着镜面上那已经斑驳的铜斑,望着镜子里那个满头白发,女鬼一样的面孔,心中忽然泛起一股奇怪的感觉。
父亲最后一晚对我说了一句我无法理解的话:‘小雪!你一定要记住!如果你在遇见什么不测之时,一定要打开这面镜子,这面镜子会让你得到解脱!’
我不知道父亲这句话的意思,但是此刻便是我需要解脱的时候,我已经无法再这间地狱般的房间里呆下去了。我开始寻找这面铜镜上任何有可能的开关。但似乎这与普通的镜子没有什么区别。我在捣腾了大半夜之后,有点想放弃了。
窗外静静地,什么声音也没有,只有一丝柔和的月光穿过那个被我撕裂的窗口透了进来,洒在了镜面上,镜面上反射出一丝光亮,投射在对面的墙壁上。
一行血红的文字忽然出现在对面的墙壁上,那行文字歪歪扭扭,看上去非常古怪,一般人根本不可能看得懂,但是我却看懂了,那是我们家族特有的文字,只有我们这个秘密的家族才能读懂这行文字,这行文字,是我们这个秘密家族几千年来用来惩罚那些恶人的咒语!
我忽然笑了起来,因为我们家族有个传说,传说中,凡是作恶的人,在我们家族特有的诅咒之下,一定会得到相应的惩罚的。这个诅咒,藏在家族中的一个极为秘密的地方,几千年来一直有人想寻找到这个地方,但是,除了家族的传人,谁也不知道。现在我知道了,这个咒语藏在了这面普通的镜子中!
那行文字的意思我用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读懂,原来是:‘用鲜血让罪人坠入地狱!’”
方健忽然之间喘不过气来,他们之前一直研究的那行文字,居然是一道咒语!
第二十一章 终 结(五)
女人的声音平和缓慢,像是在述说一个故事:“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做,‘用鲜血让罪人坠入地狱’这句话让我很费解,用谁的鲜血?罪人的,还是我自己的?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案几上的镜面忽然轻微地响了一声,我一看,原来镜面不知怎么回事,居然裂开了一道裂缝!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镜面会突然裂开?我还没有反应过来,镜面又裂开了两道裂缝,‘咔嚓’一声,一块从裂缝中破碎的镜片跌落在案几上,镜面也立刻恢复了平静,停止了开裂。
那片镜片静静地躺在方奁的旁边,上宽下尖,中间反射出一道耀眼的光芒,宛若一把冰冷的匕首。
我望着那片匕首一样锋利的镜片,难道家族的诅咒需要我们家族人的鲜血来做引子?我不由自主地拿起那片匕首一样的镜片,手心被锋利的边缘划破了,几丝鲜血从手心里涌了出来,浸湿了镜片。但奇怪的是,我丝毫也没有感到任何的疼痛,那些染在镜片上的鲜血居然渐渐地被镜片吸收,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望着镜片上反映出来的一张面孔,那是我,我的面容忽然变得饱满起来,白发也渐渐转黑,不一会儿,镜片中出现了那个十七岁时健康美丽的容颜。
我大喜之下,用手中的镜片慢慢割开了手腕,那只蝴蝶手镯也被鲜血染红,但更多的鲜血被那匕首似的镜片吸了进去,我没有了任何的痛苦,望着不断涌出的鲜血,渐渐地,我的身体变得很轻,像是身上长出了翅膀,飞了起来,穿过房顶,来到了外面的世界。
我一阵释然,忽然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畅快,我居高临下地看到了外面的世界,我脚下的这一大片,是一群辉煌的建筑物,周围布满了茂盛的树林。
忽然,我的脚下出现了一个身影,那是王妈,她的样子急匆匆地,奔向这群建筑物的最中间的那幢屋子。
我飞了下去,尾随着她来到了屋子的二楼上的一间房间里,听到王妈张皇失措地叫道:‘不好了!殿下!那个姬雪自尽身亡了!’
姬雪,怎么这么耳熟,但我马上想起来了,那是我出嫁前的名字!我自尽了吗?我没有啊,我正好好的飘在王妈的上啊!但我忽然意识到我已经自由了,我可以四处飞翔了,我根本不在乎是否已经死亡了,我喜欢现在的状态!
果然,那个白衣女人鹰一样的眼睛里闪烁出一丝惊异的光芒,她迅速跟着王妈跑到了我之前被囚禁的屋子里。我也跟着去了,我看到地板上留了一地的鲜血,一个身体一动不动地躺在那滩鲜血之中,身上的衣服被流了满地的鲜血染得变成了血红色,头上的一头白发也变成了红色,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我听到了那个白衣女人的惊叫声,她似乎有些懊恼:‘怎么就死了?我还没有完呢!’
我静静地看着脚下那副身体,那就是我,我在她们眼里,已经是一个死人了。但实际上,我被我们家族的那面镜子变成了现在的这个状态,所以我并不觉得那就是我!
我看了看案几上的那面镜子,居然完好无损,只是上面沾满了我的鲜血,难道那个咒语就是要我变成这样的一个样子吗?
我听见王妈战战兢兢地问:‘殿下!我要怎么处理她……’
女人冷冷道:‘哼!便宜她了!去把卫权找来!我得让他去找第四任太太了!’
我大惊,这是什么意思?我决定用我这具谁也看不见的身体,弄清楚这发生的一切!
卫权匆匆地从外面赶了回来,我尾随着他飘进了那个女人的房间。
‘姬雪死了?’卫权的神态既惊又怒,厉声喝道。
女人鹰一样的眼睛瞟了他一眼,冷冷回答:‘是啊!怎么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那样折磨她们?’卫权的眼睛里闪烁出一丝晶莹的泪光。
她们?难道还有别人吗?
女人恶狠狠地望着卫权道:‘这还不够呢!你还得去娶第四个太太!我觉得对你的惩罚还不够!’
‘如果你觉得我对不起你,那么你让皇上赐我死罪好了,为何要对那些无辜的女孩下如此毒手?’
‘哈哈哈……这些女孩都是因你而死去的,我就是要让你的良心受煎熬,谁让你当初不愿意娶我,而娶了那个贱货的!’
‘不许你这样说她,她是我最爱的女人!是我妻子!’卫权愤怒地吼道。
‘什么?你胆敢称她是你妻子?还说她是你最爱的人?你……你……’女人显然不相信卫权嘴里吐出的话,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怎样?我怎样?要不是你这个目中无人,卑鄙无耻的女人在先皇面前搬弄是非,我怎会娶你?你这个心如蛇蝎的女人!’卫权气急败坏,破口大骂起来。
“大胆!”女人被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卫权的鼻子,哆哆嗦嗦道:“小心……小心你的脑袋!”
“哈哈哈!我卫权对于生死已经不在乎了,你要怎样处置我,随便你!”卫权闭上眼睛。
女人忽然放下手臂,冷笑起来:“好啊!你的小命不要了,但是你家族那几百口人的性命也可以不要了吗?你忘记了你老父亲是怎么跪在地上求父皇的情形了?”
卫权睁开眼睛,脸色变得刷白,胸口在不断地起伏。
卫权忽然捂住面孔,哭泣起来:‘你已经嫁给我了,为何还要如此做啊!那些女孩都是无辜的啊!’
‘我嫁给你不过是要让你得到应有的惩罚!我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以为我还稀罕你那个正室的位置吗?自从你将那个贱人先娶回家之后,我就发誓,一定要让你生活在地狱之中!’女人的脸上露出恶兽一样的狰狞。
‘那么!你杀了我吧!不要再折磨那些无辜的女孩了!’卫权满脸泪水地用乞求的眼神望着那个女人。
‘我说过,我不会让你这样轻易地死掉的!我要让你生活在地狱中!’郡主鹰一样的眼神中透出野兽一样的可怕。
‘那么!就让我先送你去地狱吧!’卫权忽然从腰间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匕首在灯光的照射下,闪烁出一道冰冷的寒光。
‘你根本不敢动手,如果你是个男人的话,已经早就和我闹翻了,还等得到今天?你难道没有想过,你若杀了我,你的家族就会被诛九族?你如此做法,会牵连你家族至少上千人的性命!’女人冷冷道。
卫权的额头上流出一丝冷汗,握匕首的手忽然抖了起来,嘴唇变得煞白,不断颤抖起来,接着,他的手一松,‘当啷’一声,匕首掉落在地上。卫权蹲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懦夫!’女人冷笑道。
我在一旁再也忍不住了,忽然冲到他们面前,捡起了地上的那把匕首,朝那个有着鹰一样眼睛的女人走去。
女人抬起头来,表情变得十分不可思议,脸上几乎变形了,忽然大叫起来:‘鬼啊!’
卫权抬起头来,向女人和我的方向望过来,他的神情十分古怪,眼神直接穿过我的身体,望着女人不解道:‘怎么了?什么鬼?’
我忽然有种感觉,只有眼前的这个女人看得见我,其他的人根本无法见到我。
女人的脸变得比死人还要惨白,浑身开始发抖,哆哆嗦嗦地往后退去,边退边对我说道:‘不要!你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
卫权仍是十分不解,四处张望,焦急起来:‘你在和谁说话?你怎么了?’
我忽然明白了镜子背后出现的那行咒语的意思了,这个罪人终于可以得到惩罚了,这一切,都是我用鲜血的代价换来的。
卫权忽然看到的被我握在手中的匕首,表情也变得惊恐起来,大叫道:‘那是什么?那是什么?’很明显,他看不到我的身体,他只看到一只匕首在空中飞舞的诡异情形。
女人忽然双手抱着自己的脑袋大叫起来:‘啊!你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神情已经接近极度疯狂了。
我看到她的样子,忽然放下了手中的匕首,她此刻似乎已经得到了惩罚了,她的样子,比死亡更可怕!
我在心中叹一口气,站在原地,看着这个疯子一样的女人双手在不住地晃动,似乎想阻挡住我的伤害。
忽然,她看见被我丢弃在地上的匕首,猛地一下子冲了过去,一把捡起地上的匕首,疯也似地朝我站立的方向冲了过来。
我看着她手中那把匕首和她的身体一起穿过我的身体,扑到了我的身后,身后传来一声痛苦的声音。
我一转身,卫权的痛苦表情出现在我眼勤,那把匕首已经深深地插入了他的腹中,只露出匕首的柄端。
卫权指着惊慌不已的女人,口中忽然喷出一股鲜红的血液,跪倒在地,声音断断续续地道:‘你终于……终于……如愿了!’说完身子一软,倒在了血泊之中。
女人极度惊恐的哭叫起来,那种凄厉的惨叫声我永远也忘不了。
‘你不要这样啊!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爱你啊!我所做的一起,都是为了让你多看我一眼啊!啊!……’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古怪起来。
我忙过去,发现女人在极度的悲伤和惊恐之中,抽出卫权腹中的那柄匕首,迅速往自己的颈部抹去,一股鲜血从她颈部的那道口子喷涌而出,顿时将整间房间的地板染红了。
女人那双鹰一样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我,直到身体倒下还没有闭上,我仿佛听见了她在说:‘我要让你下地狱!’
我忽然感到一阵寒冷,身体不由自主地飘了起来,渐渐地穿过房顶,飞到了整个建筑物的上空,慢慢的,这座建筑群变得很小很小,转眼,整个黑镇也变得很小很小,再接下去,我的眼前一片白茫茫的,顿时,我失去了知觉,仿佛沉浸在了睡梦中……”女人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方健此刻的心情,像是在听一段离奇的鬼怪故事,只不过与众不同的是,这个鬼怪故事的主角,居然就是鬼本人。一种难以言喻的怪异感觉将方健包围,他有点窒息,甚至想吐。
第二十二章 终结(六)
女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现在觉得我说的这一切非常的难以理解!但是这的确是真的!我觉得我似乎睡了过去,睡了很久很久,直到有一天,我被什么唤醒了!
那是一声巨响,‘砰’地一声,似乎什么东西破碎了,我惊醒过来,眼前忽然出现了一片浓浓的血红色,像是鲜血。
我从那片鲜血中看到了一张女人的脸,一张破碎的女人的脸,那张脸已经被鲜血染红,额头上破裂开来。她穿着一套红色的衣裙,式样看上去很像我的那套嫁衣。
她紧闭着双眼,倒了下去,倒在了我的脚前。我自己都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苏醒过来的,一醒过来,便看到了这个女人死在了我面前。
我很吃惊,不由向后退去,身体忽然被什么东西穿破了,另一个人体从我后退的身体里穿了过来,那是一个男人,他跑到刚才倒在地上的那个女人身边,大声喊道:‘流芳!流芳!’
原来这个女人的名字叫流芳!旁边又跑来了一群人,有男有女,都惊声尖叫道,不知所措,他们身上的衣服都怪怪的,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我打量了一下这个房间,这里居然是我最初住过的那间囚室!我很惊讶,这里的装饰似乎都变了,变得有些奇怪,有些东西我从来也没有见过。
忽然,我的眼光停在了房间的一个角落里,那里有个很年轻的女人正在墙角边瑟瑟发抖。我一看见她,立刻想起了那个身穿白衣的女人,和她一样,这个年轻女人有着一双鹰一样的眼睛!
这个有着鹰一样眼睛的女人似乎从我这边看了过来,我甚至有些吃惊,难道她看得见我?
但是,这个鹰一样眼睛的女人地目光穿过了我的身体,停留在了另外一个人身上。我眼看到他,几乎窒息了,他的脸部虽然有了很大的变化,但是他的那种神态和举动,与当年伤害我的那个鬼一样的男人一模一样!他就是那个强暴过我的丑陋男人!
‘陈灿雨!’鹰眼女人如此称呼他。
我记住了这个当年做下恶事的这个陈灿雨,我想,他最终一定会坠入地狱的!
果然有一天,这个陈灿雨被那个鹰眼女人骗到了一个地下室里,将他丢弃在了那间封闭而令人绝望的密室里。我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们俩的丑陋行径,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便将那个鹰眼女人吓坏了。她将陈灿雨关在了地下室里,还在外面将门口封了起来。
整个地下室陷入了无限的黑暗之中,我慢慢从角落里出来,朝这个当年强暴我的禽兽走去。
他显然是被我吓坏了,放声大叫起来,我用一种非常缓慢的语调告诉他他当年做下的恶事,但是他似乎并不知道这些,他几乎疯狂地奋力挣扎,似乎觉得我想伤害他。
其实我根本不想伤害他,毕竟他已经不是当年伤害我的那个人的记忆了,我只是静静地在一旁看着他。他似乎沉陷在极大的恐惧中,没有过多久,他居然咬断了自己的舌头,自尽身亡了。
我重重地叹一口气,离开了地下室,这个恶人终于已经在地狱里受苦了。
我出去的时候,发现所有的人,包括那个鹰眼女人,都消失了,我游荡在整个庄园里,发现这个庄园的名字叫做‘麒麟阁’。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我无论如何也不能从这个‘麒麟阁’里出去!
直到有一天,一个小女孩被一对夫妻带着来到了‘麒麟阁’,并在我的房间里拜祭了那个名叫‘流芳’的女人!
我听出来了,这个小女孩就是那个‘流芳’的亲生女儿。她那个时候才七岁,似乎什么也不知道,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听着带她来的那对夫妻的述说。
不知为什么,我觉得这个小女孩好像在房间里看见了我,因为她在对着我微笑。我感到一阵温暖,手不知不觉地伸了过去,融入了她的身体里,那种感觉非常奇怪,似乎我变成了一丝轻柔的微风,进入了她的体内……
很奇怪,我的身体居然随着小女孩,离开了那座‘麒麟阁’,来到了现在这个世界。
我一直寄居在这个小女孩身体里,与她一起念书、成长,于是,我得到了现在这个时代的各种各样的知识。随着女孩的一天天长大,忽然有一天,我发现自己可以在女孩神智不清的时候,成为独立的自我,我可以借用这个女孩的身体,在这个世界里如常人一样行动。”女人说到这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方健似乎明白了些什么,瞪大眼睛望着电视机中的那个黑影,又看了看身边一直沉默不语的宁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于是,我利用这个女孩,做了很多她根本不知道的事情!我觉得非常抱歉!
我在黑镇的老宅里找到了我们姬家的那个方奁和蝴蝶手镯,并将它们带了回来,这个女孩却不知道那个方奁是从何而来的,不知为什么,她自己想出了一个令人惊奇的谎言。
但是,这个谎言只有一个人知道是假话,那就是她的同学—苏云,那个苦命的女人!苏云一直被一个男人欺骗着,不但欺骗她的身体,还欺骗着她的感情,直到她得知自己患上了绝症,最后选择了主动离开这个世界。
现在,你应该明白一切了吧!我就是你!宁夏!”
电视机里那个女人的话犹如一枚炸弹,炸的方健体无完肤,难以置信!
“后来,我帮助的另一个苦命的女人又意外身亡了。她是你的嫂嫂—简娜,我在无意间接到了她从上海一家精神病院打来的电话。她在电话中将我误认为是你,她的声音很无助,在电话里痛哭流涕忏悔说由于她的自私而导致了你养父母的意外!我在电话中被她打动了,我决定帮助她摆脱此时的困境。于是,我飞到了上海,找到那家精神病院,与院长交谈了将近一整天的时间,院长终于答应让简娜回家。
我在临行前为了让她重新振作起来,送了她一个香囊以示鼓励。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简娜在后来被你哥哥重新关进精神病院之后,正是为了去捡那个香囊,发生了意外!”女人的哭泣声幽幽地传了出来。
方健的嘴巴已经张得可以吞下一只鸡蛋,他对电视机里这个女人的说法的感受,简直比听见天方夜谭更加离奇,难以置信!
“我觉得非常抱歉!我利用了你的身体!但是我必须要送那些伤害过我的恶人去地狱!
于是,我开始四处寻找那个鹰眼一样的女人!她似乎也在寻找你,并且想一再伤害你!但是奇怪的是,我居然不能对她作出任何伤害她生命的举动,我感到非常不解,我只能让她的身上印上了我的一个记号,那便是我的蝴蝶手镯的形状,但是令人发齿的是,她居然把自己手腕上的那块皮给割了下来。我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是人还是鬼!
而且这个鹰眼女人还做出了许多想伤害你的事情。她雇佣了一个在她会所里的小伙子,让他开车撞死你,但是却无意间将你的那个同学撞死,这令你非常歉疚,但是请你不要自责,这与你无关!罪魁祸首是那个鹰眼女人—林倩!
再后来那个贪心的教授想将那个方奁纳为己有,我不得不将这个贪心之极的老头带到黑镇的‘麒麟阁’中,向他述说了我生前发生的事情。我没有伤害他的意思,只是想提醒他,那个东西不是他能够驾驭得了的。结果,教授没有能够经得住惊吓,在几天后,便自己惊恐而亡了。我想,这也可能是贪心的报应吧!
那个林伟!对了,就是你内心深处爱过的那个林伟,我想告诉你的是,他就是多年前的那个卫权!他的生命,本来就应该由鹰眼女人来结束,那一刀,他是一定要受的。他们在重复多年前的那番景象,这根本也不是你的责任。
而林倩做下了这样许多的恶事之后,居然想要发疯似的将你掐死。原因是,她回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我,但是她的记忆忽隐忽现,她一直被多年前的噩梦包围着,最后,她在下手要伤害你的最后时刻,我出现了!她被我的出现惊呆了,她终于想起了多年前所做过的各种恶事,我想,她看到了几百年前的情景,同时被自己所做过的一切吓得不知所措,最后居然惊惧而亡!
我想,这发生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多年前的再现,恶人终究是要受到惩罚的!当鹰眼女人结束了生命之后,我忽然感到一阵轻松,我意识到,我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了,我即将要离开这里了,我也即将要离开你的身体了,我将不再借用你的身体,因为,我家族的那个诅咒,已经完全应验了!我已经完成了我的使命了,从此之后,我不会出现在你的身边了!所以,我将发生的这一切记录先来,你现在看到这个记录的时候,我已经去了我该去的地方了!希望你将来能够好好地珍惜自己的生命,我想,终有一天,我和你,会在某一个地方见面的!珍重!再会!”
电视机里的那个女人终于说完了这一切,她慢慢地站起身来,缓缓地走到镜头前,宁夏那张熟悉的面容充满微笑地出现在了屏幕上。渐渐地,那张笑脸慢慢地减淡,变成了半透明的状态,随着时间的推移,宁夏那张面容最后居然完全看不见了,像融化在了空气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电视机里忽然跳出一段雪花点来,影像终于结束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方健大惊,看着一直默不作声的宁夏。
“我不知道!”宁夏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我想,这段影像应该不是我自己弄出来的吧?”
“难以置信!难以置信!”方健不断抓着自己的脑袋,似乎像从那里得到什么信息似的。
“我想!明天我得带着这段影像去一个地方!”宁夏将摄像机收了起来,装在了盒子里。
“什么地方?”
“我五年前呆过的地方!”宁夏看了看方健,露出一丝看不懂的微笑,“精神病院!”
第二十三章 尾 声
市公安局,吴林山的办公室。
“哦!是吗?你没有编故事?”吴林山听完方健的述说,眉毛一挑,似乎根本不相信。
“当然没有!后来,我陪宁夏带着那个摄像机去了精神病院!”方健有些恼怒。
“那么!那个摄像机呢?”
“最令人奇怪的是,摄像机居然坏了,在医院里怎么也打不开了,里面的内容也被毁了!宁夏只得将摄像机里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给了那些医生,连院长似乎也觉得宁夏和我的描述匪夷所思,有些不敢相信。在宁夏的坚持下,医院对她做了各种测试。初步判断是,宁夏的症状类似分裂性人格障碍!她在早年受到过较为严重的精神伤害,她养父母的意外一直让宁夏心里有种难以挥散的阴影!自从她接触到关于亲生母亲流芳的种种情况之后,便在脑子里出现了不寻常的知觉体验,如一过性的错觉、幻觉、看见不存在的人或事情。医生说,这种情况比较少见,但是还是可以有办法减轻病患,所以医院对宁夏做了各种检查后,决定先让宁夏住下,观察一段时间再说!”方健的眼神中露出一股无奈。
“那么,你相信这个匪夷所思的聊斋故事吗?”吴林山笑了笑。
“我不知道!我对这个世界了解得太少了!我得走了,我今天要去看宁夏!”方健起身,笑了笑,离开了办公室,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了外面的街道上。
温暖的阳光照射在整条街道上,方健的身影融入了川流不息的人群,消失在那忙碌的世界之中。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