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华人争口气
我出国时, TOEFL 还没过关。我前面说过了,最后一次考试考得我连胆汁都吐出来了。就是那一天,J.L.说有人邀请我们去跳舞。好吧,反正今天是绝对不想看书了。
那一夜,从旧金山( S.F. )到圣何西 (SAN JOSE) ,一夜赶了三场舞会。我第一次看见高速公路上,清晨二三点,车水马龙,白色的车头灯,红色的车尾灯,划出的曲线就像轧钢厂里的火龙。第一次“享受”舞厅里震耳欲聋的“音乐”,强烈的闪光,把台上台下的人群照的艳绿、绯红,血液好像要从头顶冒出去了。我也不知道我跳的是什么舞,怎么回的家,就这样,我认识了H.Z.。
Z家是上海人。 祖父是当年上海虹口区最大的房产主。父亲是上海早期的民族资本家。听说共产党到了北平,他还特地坐飞机到北平去看看共产党什么样,后来觉得共产党太土了,不能合作,于是丢下了三家银行,五家工厂, 1948 年带着太太和三个儿子逃走了。先到香港,台湾,后在日本旅居多年。最后到了美国旧金山 ( S.F. ),和香港XXX搭伙作船运生意。
Z家老大B.Z.。老二J.Z.。老三H.Z.。J.和H.是双胞胎。我到美国时,B.Z.是波士顿顾问公司的副总裁。号称是美国对远东做生意的权威,美国华人中薪水最高的人,也是Z家唯一上班的人。我来美国时,B.Z.已经开始重返东方在上海另辟天下了。
J.Z.以第一名的成绩从 Berkeley 毕业,在 Columbia (哥伦比亚大学)拿了核工程的博士学位。他设法给台湾买了第一台大型计算机 (Cray) 。 后来我听说他的一个日本学生被美国驱除出境。
H.Z.来美国时 11 岁。 16 岁考入 MIT ( 麻省理工学院 ) , 25 岁从 MIT 拿了理论物理博士学位( plasma 电浆理论)。曾在台湾清华教书,后在 Berkeley 研究经济,哲学,计算机科学。Z家兄弟在湾区的知识界是以“ very sharp” 闻名的。
我出国前的十几年的时间里,交往了许多清华,北大,北航和科学院的知识分子,对知识分子的思维方法自认为很了解。H.Z.最初给我讲他的“价值理论”时,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 N 个变量, N 个方程吗?你再怎么算,市场也不听你的。又不能拿来赚钱,有什么用?他听了很生气,说:“我们小时候是在钱里泡大的,中国最早进口的四辆福特汽车,就有我们家一辆,我对赚钱不感兴趣。”开始我不相信,认为那是时机不成熟,总有一天这个世界会承认他的。
以后的许多年里,我和H.Z.在一起,接待了中国航天部的代表团,又帮J.Z.接待台湾中央科学院代表团,到处参加湾区各种科技团体的座谈会,诸多名流的演讲会。
那时大陆学生的活动也非常多。我们在斯坦福大学组织了经济学诺贝尔奖得主 Dr. Milton Friedman 对 大陆学生关于中国经济改革的讲演。那是 1988 年,随后 Dr. Milton Friedman 被赵紫阳总理请到了北京,谈他的货币理论。全世界所有国家货币发行和利率调控上用的都是他的那条著名的公式: PQ = VM2 ( 顺便说一句,这位先生在世时,他的车牌上就是这条公式。 ) H.Z.和他是朋友,有过学术上的交流。据我所知, Dr. Friedman 留下了一句莫棱两可的话:“ Don’t use your value theory brain wash Me. ” 意思是“不要用你的价值理论来洗我的脑。” 我想这位资本主义世界的经济大师是不会愿意承认什么计划经济的理论的,更何况他当时年事已高,不能再做什么,说话就格外慎重。
关于价值理论,H.Z.与其他两位 经济学诺贝尔奖得主:斯坦福大学的教授 Dr. Kenneth Arrow 以及伯克莱大学的教授 Dr. Gerard Debreu 也都有过讨论。即使是在美国,这些名人也不是随便什么人想见就能见的,特别是有关学术上的另一派。 据我所知, Dr. Arrow 肯定了价值的定义,但对如何确定价格的方法愿意继续讨论,后来就没有下文了,或者是我不知道了。
与此同时,我还帮助H.Z.向中国旧金山总领事馆的科技,文化领事介绍,推荐。向过往的代表团介绍,推荐,等等, 等等,结果都是泥牛入海无消息。只有我的同学陈小姐把我写的“Economic Notes"转给中国著名经济学家程思危先生,程先生看过后说:”xxx这篇文章中讲到的三个利率的排列,有点意思。。。“
我和H.Z.密切交往大概有五年,后来又联系了十几年。 我和H.Z.的人生观不同。他是追求“青史留名”的,而我是崇尚“身后名不如即时一杯酒”的。十几年的时间里,我们彼此都说了太多太伤人的话,不得不分道扬飚,但Z家兄弟“要为华人争口气”的意志却深深的刻在了我的脑海里。价值理论作为计划经济的基本理论,是比目前的老牌资本主义和失败了的社会主义都更先进一步的,也深深的刻在了我的脑海里。
在我和H.Z.初交时,他就告诉我像他这样的人,在宗教时代是要被绑在柱子上烧死的。他很明白他的理论是绝对不会被现今资本主义社会里的既得利益集团所接受的,但他也不愿意为了金钱与其同流合污。他看好中国的经济改革,和中国的集权统治,认为他的理论可以为中国的经济发展作贡献。
由于屡柬不纳,H.Z.可能累了,他把价值理论用软件专利 ( "Quantitative Supply And Demand Model Based On Infinite Spreadsheet" (Pat. No. 6,078,901) 的形式保存下来,把其他的理论放在一本书“ Knowledge ” 里面发表了。就在我写这篇短文时,想起来我应该给他打个电话,告知一下,才发现我这里有的他的电话号码已经过时了。如果中国领导人对他的理论感兴趣的话,我想他是一定愿意前往的,因为那是他等待了一生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