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顾倾城的城
张蓉生日那天跳江之后，我们都有三天没去上班，那几乎是我一生中最受折磨的三天，任我百般解释与恳求，她就是不开一次口，饭照样做给我吃，衣服照样给我洗了还熨平。我把近二十万的存折和不再与冯素贞来往的保证书放在她面前时，她也视若无睹，收拾房子的时候当作废纸扔进了垃圾筒，我还是跑到楼下的垃圾箱里才寻了存折回来。睡觉时她也是抱了毛毯在沙发上躺着，倘若我走近要表示关怀，必怒目以对，我总是缩了手脚回屋子去长吁短叹。
张克也有些看不下去，帮我求情，说：“程咬牙这个人本质不坏，他也是想给你幸福才如此下贱去傍了富婆，如果他真在感情上对你什么二心，现在也不会折磨成不像人样了，早就拍屁股走人了。”张蓉并不理会她哥的说辞，只是冷笑几声做答。
我确实有些不成人样了，胡须在脸上肆虐成灾，眼神呆滞无光，但我天天会下楼去卖两束花插在瓶里，插了新鲜的，就把原来的捧在手里，一瓣一瓣地摘掉并揉碎，期待着一旁的张蓉能开金口赦我死罪。
那天张克并没有在家，我将一束新鲜的百合插在花瓶后，张蓉终于说了这三天的第一句话：“你不必枉费心机了！”我听得她开口，一时竟激动得有些结巴，说蓉你终于原谅我了。张蓉的语气依然冷漠：“你不是辩解了三天么？你又没有错，有什么需要原谅的。”
“我错了，错得太离谱了，蓉，我人高马大的，以后一定可以靠真本事出人头地。”
“你也不必说废话了。自己去刮刮胡须吧，哥今晚不回来，就我们俩吃饭。”
“我要你帮我刮，之前总是你给我刮胡须。”
张蓉并没有拒绝，去拿了剃须刀和胡须膏，让我仰头躺在椅子上，涂了好些泡沫在腭下与腮边。我闭了眼睛开始享受着她柔滑的手划过腮边的感觉，很熟悉的感觉，心想她纵是铁石心肠也会记得我们青梅竹马的美妙时光，如今她原谅了我，我以后得如何如何争气，在感情上绝不再欺瞒她半分。可剃须刀在脖子上停了下来，几滴热泪洒在我闭上的眼角，还沁了进去。我睁眼看时，她正悄无声息地哭，忙唤着她的名字，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安慰的话合适。见她闭上了眼睛，我也闭上眼睛长叹一口气，尚未合上嘴巴，只感觉脖子上一疼，本能之下扼住她的手腕，却见刀片上红色殷然，兀自有滴鲜血淌到刀尖，摇摇欲坠。
料来她终究心软，没有用上什么力道，才使我的咽喉并未割开，只有一滴滴的热血流到胸膛上去。心里的痛麻醉了伤口的痛，我重新闭上眼睛，说：“如果你要这样才解恨，就动手吧。”
剃须刀掉在地上的一声脆响，才让她醒过了神，疯也似地去抽屉里翻，找到创可贴，不顾我的阻拦，将伤口贴住了，才开口哭到：“咬牙，我不想杀死你的。现在去医院吧。”我说：“这点伤死不了的，如果你一直不理我，我才会死掉。”她略微怔了一下，便蹲下身去伏在我膝盖上放声大哭，我也是抚着她的头发泪流不止。两个人都哭了个够，我才揩拭着她的泪迹说：“蓉，让我们一切重新开始好么，饭菜都凉了，先吃饭。”
“我们出去吃吧！”
“外面的哪有你亲手做的好吃，何况已经做好了。”
“我在饭里面下了毒。”
我沉默了。
“我是想着我们一起死的，可我刚才在你脖子上划那一下就明白了，爱情的债务不该用生命来偿还，否则那不是对别人的惩罚，是对自己的否定。”
“你知道，我可以为了你死的。”
“你不必说这些话了，我们分开吧。”
“为什么要分开，你不是已经原谅我了么？”
“不，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我要的爱情是没有任何污点的爱情，对方的历史只有我一个人。”
我并没有死心，第二天拎着东西离开的时候，还在楼下喊：“张蓉，我一定会让你重新接受我的。”将头探出窗口的是张克，扔了一个鸡蛋下来，险些砸中了我。
冯素贞当天就找到了我，我早打定主意不再与她有什么瓜葛，一进酒店房间里，就揪住她的领口问：“为什么不小心把你的发夹放在了我西装口袋里？”
她笑着推开我的手，坐在床沿上道：“谁说是不小心？我是故意的。”
我冲上去，把她推倒在床，喝问道：“你疯了？”
“是，我疯了。”她咯咯笑道：“谁叫你每次都在床上把我整得发疯一样呢，我爱上了你，再也忍受不了你的身体还属于另一个女人，所以我给你三天时间处理和那女人的事，看你这副样子，恐怕偿了我心愿吧。”
“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很成熟的女人，怎么会有如此幼稚的想法呢？你明明知道我这辈子是只会爱张蓉的，即使她现在怨恨我，我总会有赎罪的方式让她回心转意，你阻止不了的。”
“你难道忘了？去年你不能去俱乐部上班的事情，也是我阻止的。”
“那是因为我本身并不想继续在那里干下去，不过，无论如何我都还是感谢你以前对我的照顾，但这次你的陷害把我们之间的恩怨扯平了。”
“你想离开我？”
“嗯。”
“你会一无所有的！”
“是，我什么都没有，就还有一点点自尊！”
“咬牙，你要想清楚你离开我能够干什么？你不要以为你是多么能干才坐上经理的位置，你去别人餐厅里洗盘子，别人还担心你粗手粗脚摔坏盘子呢。”
“我可以摆地摊，我刚看了书，大富豪都是从小地摊做起的。”
“哎，你看，你脑子里还向往着做大富豪，我现在早把财富看得淡如流水，你却陷了进来。性，性才是人生最美好的东西！我最大的财富就是你！所以你不能离开我。”
“你疯了？我一定会离开你的！”
“哎——你真要离开，我也没办法——那你今晚还让我疯一次吧？”
我在那一刻居然心软了。
第二天出酒店的时候，腿也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