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通了,向红想好的开场白却忘得一干二净,她只好没头没尾地说,是我。
秋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听出来了,终于想起我了?
听到他这个口吻,向红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至少事情不会是太糟糕了。心情一下子愉快起来,还生气吗?我们好好谈谈行吗?
秋似乎在那头叹了口气说,生气有用吗?算了,不说了,我们见面谈吧。
于是僵持了整整十天的两个人当晚就迫不及待地见了面。本来向红以为,虽然是晚上,但这次的见面除了谈话,不会有任何其它的东西,他们会像一对初次见面的情侣一样,规规矩矩地谈好多事情。因为那些隔在他们之间的东西看似无形却又坚硬无比,肯定会抑制、会阻碍他们任何非分的愿望。所以她把见面的地点约在她家附近的路边,让秋到了以后打电话给她,他们可以坐在车里交谈。
可是令她自己都没想到的是,一见面,两个人就像久旱的禾苗逢雨水一样,下意识地就敞开自己的胸怀,搂抱在一起,向红甚至一直更努力地往秋的身上贴,想和他靠得近一点、再近一点,恨不得挤进他的身体里边去。秋给她的回答则是更用力地抱紧她。一时间端的是你侬我侬、内心里一阵阵云雨翻腾,恨不得像那十七八岁的少年一样,就在秋狭窄的车里成就了好事。万般无奈,只好转移战场,蹑手蹑脚地开门上楼,然后急火火地宽衣解带,好一番纠缠厮杀、云重雨浓,直待一个娇喘嘘嘘,一个热汗淋漓方才丢手罢休。不知他们是想把损失的时间夺回来,还是想以此来冲淡那横亘于两人之间尴尬的境地。
事后向红想起来倒有些不解,也有些惭愧。她没有想到,自己竟会如此热衷于这样的肉体的激情,如此迷恋于一个男人的身体和与他做爱本身这件事。她想,如果说一个女人沉迷于某一个男人的身体,沉迷于性爱的鱼水之欢就叫做堕落的话,那这种堕落的力量也太强大了,通向堕落深渊的路也太陡太滑了,她几乎是无力反抗就沦陷了,沦陷于这种前所未有的诱惑,沦陷于这个男人一举一动中包含的温柔无限和狂野粗放,她很纳闷这两种完全对立的因素怎么会在他身上完美无缺地组合在一起呢。
当秋在她的身上攻城掠地四处出击之时,向红觉得自己的血都在燃烧,仿佛浑身上下的隐藏多年的情欲都被他调动出来了,每个地方、每寸肌肤都变成了开关,几百伏的高压电流会在他不经意的触摸下随时被打开,从而使她颤栗、发抖、如痴如醉,甚至丧失理智、不顾一切。
她希望自己能每天晚上都光溜溜地躺在他的怀里,一片布也不能剩,光洁的皮肤紧紧的贴在一起,像个贴在妈妈怀里的刚出生的赤肚小儿,舒舒服服地睡去,耳边还听得到他轻轻叫宝贝儿的声音,能感到他的手轻轻摩挲自己身体的温柔。而第二天早上一睁眼,还是在他的怀里,随时可以抚摸他,随时可以感到他的存在,不知道该有多好!
向红知道这是一种很原始的、跟她以前总想刻意做出的阳春白雪相差甚远的欲望,可是现在的她觉得,如果生活中没有了这些本能的欲望,又是多么的无聊和乏味啊。她只知道,当她和秋在一起时,不会寂寞难当,不会耐孤枕难眠,这些若干年来一直像强盗一样肆无忌惮地吞暱着她奴役着她的感觉都不翼而飞无影无踪。她也不再频繁地在夜里做那些有时模模糊糊、有时却清晰的吓人,梦醒以后想想还会脸红的春梦。不是说男人女人是被上帝从中间劈开的吗?大概秋就是自己那被劈开的另一半了,所以她才会想时时刻刻都粘在他的身上。而以前,向红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强烈、这么赤裸裸的欲望。
而如果说这种迷恋就是爱情的话,那么和这样感觉强烈、像满纸泼满了大红大绿的颜色一样的感情相比,她和黄岐生那温吞吞的十几年的婚姻生活又该算个什么?可是这却就是她真正的婚姻,是她的世界,是她拥有的一切。向红一向引以为自豪的婚姻和家庭的基础好像产生了动摇。想想她和黄岐生,长年累月的分离、各司其政带给她的毫无疑问是残酷的、违反人性的寂寞和压抑。可是即使他们以前在一起的时候,那规规矩矩的生活模式、不温不火的乏味的交公粮套路也是显得毫无生气,也毫无意义。
想到这里,向红有点害怕,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怎么会怀疑起自己早已习惯、熟悉并早已融入其中的生活方式,怎么会忽然间生出为所欲为的念头,并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按自己的好恶去生活的,不是吗?自己并不是单独的一个人,可以随心所欲,她已经有了一个家,还有那么大的儿子Kevin,不是吗?
在这十天里,秋的心里也是五味杂陈。一开始,他在心里一遍遍地咒骂向红,骂她是鸡、是荡妇,骂她以不光彩的手段劫掠了自己的身体和感情。然后就骂自己弱智,这么明显的留守大奶都看不出来。从内心深处来说,他并不愿和任何有夫之妇产生什么瓜葛,倒不是他想标榜自己清高,只是觉得没有必要趟这个浑水,在独身女人遍地都是的温哥华,在他这个年龄,他没有动力也没有激情去做此名不正言不顺并且还可能给自己惹来麻烦的荒唐之举。况且,最重要的,他是一个渴望婚姻的男人,他希望下班回家后有个女人可以和自己分享晚上的时光。可越怕黑越撞见鬼,这事偏偏不幸地给他碰上了,并且他似乎是在已经深陷这个泥坑之后,才偶然的明白过来。
一天又一天过去了,他却越来越思念这个被他骂作鸡,骂作荡妇,这个跟他才认识了几个月的女人。他能管住自己的手不去给她打电话,却管不住自己的大脑一遍遍地想起两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他不明白为什么和她在一起,自己总能超水平发挥,总能一次次地把她、也把自己带到那快乐的巅峰。每次在他们达到极致之时,看到她那几乎是扭曲变形的脸、那快乐之至却貌似痛苦万状的表情时,一股作为一个强壮的大男人的自豪感和成就感便不由自主地占领他的心。每次看到她不能自己时紧紧攥住自己的胳膊或掐自己的后背时,他都能感受到一种纯粹意义上的极大的满足。是我,带领了这个女人,是我,给了她这一切,我就是她的主宰,我就是她的男人!
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这一切之后,他知道,自己还很稀罕她,还想像从前那样和她斗嘴,和她打情骂俏,和她缠绵,哪怕她已是别人妇。至于其它的,走一步说一步吧。
秋总觉得向红会打电话给他的,他觉得自己已经相当了解她,可是一直没等到电话,他没想到,向红居然一直让他等了十天!
这一夜,秋并没有像向红想象的那样,或者劝说她离婚,或者跟她商量分手的事,而是有点反常的,絮絮叨叨地跟她讲了许多他小时候的故事,还有那个高中时代的懵懵懂懂的单恋。好像他身上聚集了太多的能量,那一番激烈的云雨大战也没法给他催眠一样。不知讲到了何时,他俩才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