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机厅里此时几乎见不到一个人,只是偶尔有一两个清洁工或服务人员经过,他们或向我们投来一个微笑,或默默走过,仿佛明白我们母子此刻最需要的是安静。已过夜里12点,儿子刚刚睡去,初春的夜晚即使在候机大厅里还是有些寒意,我将大衣脱下,把他裹紧了小心放在身边。看着他熟睡,我心里很踏实。
每次往返都要转机,以前一个人或者和Hans一起回家就觉得很累,回到家倒头就睡,如今一个人还带这个小人儿,十分艰辛,能坐下来安静一会儿已是最高的享受。离下趟飞机还有2个钟头,我很想眯一小觉,不过心里还惦记着得给家里打个电话报声平安,并问问两个老人的情况。他们跟孙子一起度过了几个月,现在说走就走这么远,心里一定很不舍,这让我放心不下。
我长久以来就是这个性格,父母开开心心的,我就坦荡荡的,而父母哪天一句话里某个语调让我察觉出来不对劲了,我就心慌。并且我是个急性子,什么事情一定要就时就地解决,结果每次到头来把事情处理得更糟,无事闹出事,小事闹成大事。
离我们不远处有一排公用电话,我抱起儿子就过去了。儿子睡得很熟,其间我施展十八般武艺空出手来拿钱买卡打电话都没有把他弄醒。还好,两个老人情绪稳定,只说觉得家里空空的,心里也空空的,一下子不知道要干什么了。然后汇报了一下儿子在上一趟飞机上的表现,让他们放心,不要挂念,到德国家里后一定马上给他们报平安。
接下来得给儿子的爸爸打个电话,这些天已经对他不闻不问,我和儿子还有十几个钟头到德国,不知道接待方现在是什么“口气”,欢迎儿子是肯定的,至于儿子的娘,我真是不敢奢望。于是给自己打气,只要不太糟糕就好,实在不行咱就撤。我现在也实在没有力气再分析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和情绪,破罐子破摔。电话打了过去,那边是下午,他精神不错,语气尚好,我把到达时间又说了一次,他说他争取到行李大厅来接我们,如果没看到他,就是没找到地方,那就在出口处等我们。
嗨,这么明显的地方,肯定都标示的清清楚楚地,怎么会找不到!
这个爸爸在我们那个小地方的中国人里头是出了名儿的找不着地儿。有一次我们去一个朋友家做客(之前已经去过无数次了),我和儿子已经坐公车先到了,他下班后自己开车过去仍是不认路,人家只好使唤自己的孩子出去给他领路。
想到要和儿子在飞机里折磨10个钟头,并且出了飞机还有可能要抱着他管一大堆行李,我就有点发软,恨恨地咬了咬牙。唉,这个爸爸,人家不认识字的都能找着地儿,你是少了哪根弦了,读到博士毕业了还找不到个行李大厅。
不过反过来再想,算啦,人家终究是来接咱,态度还是不错的,他没有这根弦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大不了坚持到见到他就立马瘫倒在地,也算转交了任务,并且这点只要不出意外我还是应该做得到的。
我于是短短地交待了他飞机着陆后没法儿跟他电话联系,因为在上个机场慌乱中弄丢了手机Sim卡,没看到就死等不要走开。
挂了电话,我回到刚才坐的地方,把儿子轻轻放下,自己斜靠着也休息一会儿。
虽然已经很困很乏,但怎么也睡不着,还时不时撑开眼瞄一下儿子,怕一不留神睡下去了,儿子给人抱走了。昨天机场送行时,舅舅还说;“你这--其它东西丢了都没事,莫把小崽子搞丢哒啦。”我点点头,回道:“那确实。”
睡不着就开始七想八想,什么都想,不过主题好像都没离开Hans。
今年是我和他认识的第七个年头,这个数字对我们来说会意味着什么。回想这些年发生的事情,我只感到身心疲惫,在是与非中徘徊,被他人的想法左右着,错过了很多应该快乐的美好时刻,我几乎忘了去想一想自己真正需要什么,自己的感情生活怎么样了。短短几年把我变成了什么样子,我不想去看清自己,对感情不做什么要求,也许麻木点好。唯一清醒的是,我仍向往那个家,希望回到他身边,只是不知道等待的我的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