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域英雄传(4)

渥京镇向西五百里，乃是大加拿国京城---温可华。温可华的气候与天寒地冻的渥京镇相较，真可谓天壤之别。时令虽已届腊月，城内却是阳光明媚，温暖如春。在冬日煦煦，鸟语花香的环境中，令人全然忘记身处寒冬，反而备感慵懒闲适。
　　　皇城东头，赫然便是占地十里，金碧辉煌的皇宫御苑。花园内亭廊错落，山石有致。御笔亲书的“未晚亭”内，一身着明黄裙装的女子，半依在躺椅。膝上放着一本古书，椅旁搁着一把宝剑。但见她面似银盘，齿若珠玉，一头秀发垂肩，一双明眸似水。秀眉微蹙，口中似在轻轻叨念着什么。双眼怔怔入神地看着亭外一池碧绿的湖水。整个儿一幅素描版赵彦端的宋词：“花动仪容玉润颜，温柔袅娜趁清闲。盈盈醉眼横秋水，淡淡蛾眉抹远山”。
　　　半晌，女子向身边的丫环轻声说道：“玉儿，去替我拿一杯碧螺春来。”，丫环应声而去。
　　　眼见四处无人，那女子将书一放。抽剑出鞘，长袖一甩，腾身飞出凉亭，在亭外就地舞起剑来。
　　　一时间剑气四溢，剑花漫天，遍地枫叶在剑气裹胁之下，随招式的起落幻化成一道道红色彩练，将那女子的身形包藏在内。正所谓：“一撒通身皆是手，只见剑光不见人”。
　　　突然，那女子停下手中剑。将才刚使的招式又反复比划了几下，摇摇头，似乎对刚才的一招不太满意。沉思片刻，抬眼向花园的东头望去。
　　　花园东头大院内，传来阵阵刀剑相击和练武之人上下腾挪的声音。这里正是皇宫大内高手们练剑的大内剑府。属皇宫重地，等闲人是不得靠近的。
　　　女子朝剑府附近观察片刻，确信四处无人后。轻点莲足，两三步就悄无声息地飞上了大院高墙，向院内张望着。

　　　“姐姐，你又不听皇阿玛的话啦，偷看大内剑府别人练功夫!”，院角假山处突然闪出一个小女孩，嫩声嫩气地叫道。
　　　只见小女孩一张粉脸，两个小辫，长得格外可爱。形容笑貌和湖畔凉亭内读书的女子象是从一个模子倒出来的一样。
　　　练剑女子故意板起脸，说道：“姐姐就是想学天下最好的剑法。可阿玛总是不准。哎，然然，要是姐姐非要学大内高手们的功夫呢？”
　　　“嗯，，，那我会先给你一个拥抱。再回头告诉阿玛，罚你面壁思过”，小女孩扬起那张天真无邪的小脸，腮帮红鼓鼓地一本正经地说道。

　　　“呵呵呵，小公主可真厉害。金格格这下可算是有人管着啦。”，但见一个须眉老者自园中回廊慢步踱来，一手捻着长须一手指着小姑娘朗朗笑道。
　　　原来，那位飞上院墙偷看大内剑客练剑的绝色女子，便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金格格。而说话的老者，正是大内总教头，御前佩剑行走兼太子太傅曾万年。此人不仅武功一品，且为人清正，在武林各大剑派中有极高的声誉。在皇上钦点进宫之前，曾多次受邀主持五岳论剑等武林盛会。
　　　“师父!看你，就会笑话我。”金格格嗔道。低身亲了一下那个小姑娘，说：“然然说的对，姐姐听你话。现在，姐姐要和师父讨教武功了，你先在旁儿玩一会儿吧。”
　　　那位名叫然然的小女孩，是皇宫里年纪最小的格格。天资聪颖，活泼可爱。
　　　金格格回头对曾万年说：“师父，为何我近来总觉得我的剑法提不高了呢？您让我读庄子的书，有何深意？”
　　　“呵呵，说说看，你读老庄的文章，可领悟到些许道理？”曾师傅笑问。
　　　“除了‘说剑’一文，其他和剑法并无关系。我觉得庄子的齐物论和剑法似有相通之处。是否讲究达到人剑合一方为剑道最高境界呢？请师父点拨一二。”

　　　“格格果然天资聪慧。年纪虽轻，然自幼习武练剑，又经多位名师点拨，剑的技法已达上乘。”曾万年说道：“如果能够加深对剑道的理解，便可望成为天下一流剑客。”

　　　“剑，有‘百器之帅’的美誉。自古以来就是天地正义的象征。要在武学上有所大成，为人首要有正气。庄子的齐物说，以剑为喻。就是剑虽为物，也和人一样有其大道。是谓人和剑，要做到道相通，方有成。”曾教头接着说道。
　　　“庄子在‘说剑’中，论述天下有三种剑：天子剑、诸侯剑和庶民剑，与人剑合一又有何联系呢？”金格格追问道。
　　　“庄子说的是三个剑品。庶民之剑为下品。‘相击于前，上斩颈领，下决肝肺。庶人之剑，无异于斗鸡，一旦命已绝矣，无所用于国事’，也就是由于人与剑如果不能同道，即便用剑的技法再高，也不过是斗技伤人，绝不能达到剑道的上乘境界。习剑之人，断不可从此道”，曾万年说到这里，表情顿时严肃起来

　　　“而天子之剑为极品。无所不包，无所不在，成为自然万物大道的化身。‘制以五行，论以刑德，开以阴阳，持以春夏，行以秋冬。’”曾万年接着说道，“‘此剑直之无前，举之无上，按之无下，运之无旁，上决浮云，下决地纪。’则是说天下一品的剑道，应做到人剑合一，行天地正气而不拘技法。即便无招无式，也可‘匡诸候，天下服’。”
　　　“多谢师父指点迷津，那诸侯之剑呢？”金格格深有所悟地点头说道。

　　　“诸侯之剑为上品，‘以知勇士为锋，以清廉士为锷，以贤良士为脊，以忠圣士为镡，以豪桀士为夹。’说明练剑之人要和剑一样，以侠义正气为骨。‘上法圆天，以顺三光；下法方地，以顺四时；中和民意，以安四乡’则进一步说明上乘剑道，应行天道、顺民意、做正义的事，而不只是用于比武逞强。”，真不愧为太子太傅。曾万年虽为习武之人，经史子集却是倒背如流。

　　　“那些心胸狭窄，恃强凌弱之流，充其量就是庶民之剑。近来混入中土武林的东瀛绝生门剑派即是其一。该派剑客虽然精通剑器打造之术，硬功也算上乘，又遍寻中土剑谱以求一流之技法。但是心术不正，为求一已之私，不惜动辙伤人性命。这样的剑派，不论功夫如何了得，终不能成大器，唯有在江湖上营营苟苟而已矣。”

　　　“武林四大剑派：昆仑、峨嵋、武当、华山则是诸候剑的代表。比如华山剑派，乃是剑道之大宗。剑法宗承吕洞宾，击技工夫属博大精深。身法飘忽，剑走轻灵，当空一击，不架不迎。峨嵋的轻功，武当的内力，昆仑的剑阵，均是世上一品的剑派宗系。不过受宗派门规所限，只能各守一隅，不能窥剑道无极之全貌。”，曾万年谈兴正浓，继续娓娓道来。
　　　“近年来大有取代四大剑派之势的流年和似水两大剑派中，更是人才辈出。流年剑的玄铁剑，剑法刚直，内力已达化境自不用说。难得的是德长兼备，行侠江湖匡护正义。此外，雪中烧和水上漂两位高手在对剑法的理解上也达到了无招胜有招的境界，所率门下众剑客也都个个为人正直，心胸宽广。的确具备了天子剑的素质。不过这三位后起之秀尚未能集各家所长为已用，剑道修为未达到宽广无极的境界。其剑之锋、锷、脊、镡、夹还局限在习武行侠的范畴，因此仍属诸侯之剑。”

　　　“不过他们都具备成为天子剑的气质，我称他们为君子剑。”，曾万年话锋一转，补充道。
　　　“那依师父看来，历数百年武林，何人达到了天子之剑的境界呢？”，金格格的好奇心上来了，急切切地问道。
　　　“三十年前玄冰派掌门合一神剑段无极，可算三百年一出的天子之剑啊!”，曾万年面生崇敬地说道。“段前辈一生追寻剑道真谛。以剑为已，天地为师，忠良为骨，贤德为铭。即便他的剑法早已天下无敌，仍坚持习百家之长。并在闭关坐化之前，将所有心得写成一本‘合一剑谱’，希望有朝一日能够传承天下剑客。这样的心胸和造诣，才佩得上天子剑啊”
　　　“那为何此剑谱没有传世呢？”金格格总是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
　　　“无极前辈在写完此谱后，元气用尽，没能出关就仙去了。只有为师和玄冰门传人良锋道长知道剑谱藏于天山玄冰崖下。”，曾万年一脸遗憾地回答道。

　　　“知道师父为何送你‘仙姝剑’的称号吗？”曾万年慈祥地看着金格格，爱惜有加地问道。
　　　“因为我长得漂亮呗，象仙子一样。”金格格故意大言不惭地回答。
　　　“非也非也。师父是希望你能够象天上的仙草一样，在承天地灵气，瑶池雨露赋予的天资之后，降生世间，集各家所长，放开心胸，矢志不渝地找寻天子剑道的真谛，成为天下一品剑客。”

　　　金格格顿生一脸神往的样子。只见她轻轻点了一下头，象下了什么决心一样。低头对小然然说：“这样好不好，然然？姐姐要去天山找寻天下一流的剑法。你先别告诉阿玛。等姐姐回来后，你再向阿玛报告，姐姐自愿面壁三天。如何？”
　　　“恩。。。可以考虑”小姑娘象大人一样点点头，“那，说话算数，拉勾!”
　　　金格格爽快地和小然然拉了勾。然然满意地转过身，一蹦一跳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