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茶一杯 — 乡下人喝普洱

我并不常喝茶,主要是怕麻烦,又要烧水,又要泡,隔天还要洗茶杯。

去年底回去的时候,亲人在旁,便惬意享受,喝茶便是其中一项。常有亲友递上泡得恰到好处的茶,或弄功夫茶让我品尝。无奈自己俗人一个,不喝茶,自然也品不出味道,牛嚼牡丹便是如此。 所有茶到我手上都是“嗯,嗯,好,好,味道不错。”

其实不就是那个淡淡的苦味吗,有什么区别。当然不得不承认,无论泡前还是泡了之后,它们长得并不相同,如此而已。

只一种茶,最是与众不同。每每朋友泡时,不是将一小撮茶叶放进茶壶,而是取一整块压规则不均,压在在一起茶饼,然后铿锵有声投入茶壶。

从国外回去的人都土,这个咱有自知,所以连问都不好意思问,怕被人笑掉了大牙。可是尝过几次,竟爱上了那茶饼冲出得茶。虽然那茶入口还是一样淡淡的苦涩,但吞下之后,舌根竟是一点点甜,齿颊留香。

有次又和朋友喝那个茶,于是伸手一指,大言不惭的评论道:“这次回国,喝了这么多茶,就这个最好喝。从此我要开始喝茶了,只喝这一种。”

朋友一听,笑了。回房拿来一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递给我,说:“难得你爱喝,这个送给你,等你回了美国再喝。”

土人,就是土。我根本没多想,不就是一包茶吗,朋友送了,收着就是。

拎着茶回来家,在家里拆开包装看,才发现礼品盒里是一个圆圆的大茶饼,这才想明白,每次朋友给我冲茶大概都是从上面掰下来一块,放进茶壶。

老爸回来,看我正摆弄那个茶饼,问我:“女儿,你这普洱拿来的?”

“什么普洱?”我不光土,有时还糊涂。

到底是老爸,见识就是不同。他指指茶说:“就这茶呀?”

“朋友送的,我说我尝了那么多茶,就这个好喝,她就送我一盒。”

老爸看看茶饼,又看看我说:“你这张嘴还不是一般得刁。茶怎么品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偏偏喜欢上了最贵的一种茶。早两年,这茶和黄金一个价。人家送你这么个大茶饼,跟送你这么一大块金子一样贵重。”

我看看那只直径足有15厘米的大茶饼,这要相当于黄金,得值多少钱哪。得了,还是咱原来太土,不识货,看来这不是一般得礼,也不知能不能收。于是跟老爸嘀咕:“老爸,这礼是不是太重了,要不我给退回去吧。”

老爸一皱眉:“女儿,好歹你也是挣美元的人,怎么就跟一没见过世面得乡巴佬似的。这茶早两年是贵得离谱,现在虽然还贵,早跟黄金不能比了。朋友给你,你就收着完了,顶多给人送人点你从美国带回来的东西。”

我叹气:“老爸,您也不是没去过咱那乡下,那地方呆个三、五年,怎么都是乡巴佬了。”

老爸拿过茶饼,看看闻闻,说:“这茶看着不错。”

我当即立断,掰下来一块给老爸泡了茶,双手奉上。老爸自是眉开言笑。他看着茶,就是不喝,我也只能看着。过了一会,老爸指着清亮得茶水说:“好茶。”品一口,就一个字:“香。”

老爸懂不懂茶,咱作小辈的自然不能评论,但看得出老人家真得喜欢。我赶紧把茶饼一掰两半说:“老爸,您也知道我不怎么喝茶,给了我是糟蹋了,这么着,这大半留着给您在这喝,小半我带到美国去。”

老爸就是老爸,理所当然地推辞一番,无奈之下,才收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看见老爸抱着茶缸子喝茶,于是说:“老爸,您干嘛不喝那普洱呢,朋友送了,就是喝的。”

老爸瞪我一眼,摇摇头说:“这就是普洱,你喝这茶啊,可惜了……”

我能说啥,一边傻笑。

终于回了美国,又开始了没热水,没暖水瓶的日子。那普洱也早不知被我塞在了那个角落。

有天打电话回家,妈接起来,便叫:“老头子,别折腾你那个茶了,女儿来电话了。”

我随口问一句:“妈,爸弄什么茶呢?”

“还不是你留下的普洱,这老头子有空就拿出来品品。”

我一听大叫一声“坏了。”

“你多大了,还这么一惊一乍的。怎么了?”老妈念叨。

“我忘记喝那普洱了,这一放,放了大半年了,新茶都放旧了,肯定不好喝了,早知道还不如都留给爸。”

老爸不知什么时候拿起了分机,一听就叹气,“你怎么常识都没有,普洱是年份越久,味道越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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