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过完万圣节，一群群 “小鬼”要糖的可爱景象，记忆犹新。即使面目狰狞的恶鬼，摇身一变成化缘的小娃，也只能以糖侍候。美国人装鬼百无忌惮，中国人敬鬼神而远之。美国人装鬼不装神：装鬼是胡闹，装神则亵渎，两者壁垒分明，很难想象中国人却是鬼神合起来一个名词。
到底什么是鬼，什么是神？这问题似乎令人不安，谁敢去指一指这个是鬼，哪个是神？朦胧里鬼邪恶，神善良，都有权力。因为他们有权力，不便指出他们的善恶，鬼神一词就很管用了。“敬鬼神而远之”的意思是，对有权有势的要敬畏；至于他们好不好，不干我的事。
西方的鬼神，是完全不同的观念。多年前参观加拿大维多利亚的皇家博物馆，讲到宗教历史，从多神变成单神，神的观念也有了极大的转变：多神强调权力，单神强调的是正义和爱。很有意思，但我想不出为什么，直到连上政治哲学的“公地悲剧”（Tragedy of the commons）。简单说，如果大家都到公地去放羊，大家一定只顾自己多养羊，把公地搞得一大糊涂。反之，每个人自己一块地放羊，会把自己的地照顾得很好。显然这种自然法则也适用于宗教，多神宗教里每个神要争权，扩张自己的权力；单神宗教里没争权的问题，重要的是把人类照顾好。
基督教神照顾人类的方法，实在是匪夷所思。神一方面要是非分明，从善惩恶，一方面要宽容博爱，无恶不赦，最后折衷的办法居然是神化身为人（耶稣），为人类的罪死在十字架上！姑且把它当成“神话”。问题是，神这样待人，人要如何待人？
基督教的鬼又是一大意外。想象中魔鬼应该是面目憎狞，但是魔鬼撒旦却曾是天使长，集美貌权势荣华富贵于一身。撒旦真正的问题是骄傲，要把神比下去。严格说，所有可以导致骄傲的，包挂财富，权力，美貌，名誉，都可以是基督教里的魔鬼。到处都是鬼，真该担心了！
鬼神都在于人心。有鬼神不分的人心，就有鬼神不分的社会。或许牺牲奉献的神，物质主义的鬼，在理智上并不难接受。难的是此神非彼神，此鬼非彼鬼，同样的名词，完全不同的观念。中西不辨，加上鬼神不分，社会就乌烟瘴气。中国社会要进步，可能先要搞清楚：什么是鬼，什么是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