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 衡一诚和校内的一群学生踢足球, 跑了十来分钟, 他突然剧烈头痛, 倒地, 昏迷不醒.
学生们慌忙把他送去最近的医院, 医生一查, 说是脑溢血, 要马上动手术把血块取出, 需要家属签字. 一诚初来这个大学城, 朋友们都不熟, 在当地又没有亲属, 学生们急得没法, 幸亏校长在校, 他飞车去医院签了字.
手术过程中, 学生们翻看他的手机记录, 查RECENT CALLS, 第一个就拨给洁恩.
“衡先生急病进院了. 请问, 您知道如何联系他中国的亲友吗?”
洁恩一听, 大吃一惊. 赶紧详细讯问当时情形及抢救细节, 觉得处理还算得当, 可是一切都将取决于手术是否成功. 放下话筒, 她急得啥都做不了, 在一分钟内就做出决定, 先到他身边去! 看看手术效果再作打算.
于是, 她把我急呼回家, 要我送她去机场, 在路上她给老板挂了个电话请假, 再跟实验员交待了几句, 就急急忙忙地坐飞机走了. 我看着她焦急忍哭的脸不见了, 我还根本反应不过来. 还有这种事? 一个生龙活虎的人说倒下就倒下了, 他平时不是经常去野外取景身体很壮的嘛? 还有洁恩, 说走就走, 果断利落, 半分钟都不耽搁, 倒真有她的风格!
我回到静悄悄的家, 一个人呆坐在沙发里, 感念人生无常, 天意莫测. 我在心里为这对苦命的人儿祈祷. 老天何其残忍, 既然安排了相遇相知, 却在这本已不易的迢迢爱路上, 再次横插一刀. 从感情到事业, 他们的考验, 他们的苦难, 他们的坚持, 难道还不够多么?
胡思乱想, 呆坐良久, 终于决定上网去看看. 艾天几乎每天都会给我发个邮件, 刚开始时总给我转浪漫短信, 我说不爱看, 他于是改成中英文精句.
今天他给我转来的句子是:
“Never frown, even when you are sad, because you never know who is falling in love with your smile.” (纵然伤心，也不要愁眉不展，因为你不知道谁会爱上你的笑容。)
这家伙, 心有灵犀吗? 咋知道我今晚会SAD?
有一次我发烧在家, 他从洁恩处得知, 马上放下午饭不吃了, 买了药就过来了. 我开门看到他着急的样子, 差一点点就落下泪来.
可是, 感动会是爱情吗?
“当然会!” 这家伙振振有词. “爱情有多种表现, 有一见钟情型的, 比如我对你. 有慢热的细水长流型的, 比如你对我.” 哈哈, 真是想当然!
洁恩说, 是我自己给自己的心上了锁, 别人进不去, 自己也出不来, 何苦呢.
想起白天苏碧说起的有关他在国内有OFFER的事, 我决定给他挂电话, 问个清楚.
“嗨! 是你啊,” 听到是我, 他很高兴. 马上又听出我情绪低落, 忙问:”出什么事了?”
我说了一诚的事. 他楞了半天没有说话, 之后安慰说, 一诚身体一向很好, 估计手术后会很快恢复的. 洁恩是医生, 有她在身边照顾, 再好不过了.
我想想也是, 于是松了口气, 转了话题: “听说, T大有个教授的位子给你, 你没有要?”
“咦, 你怎么知道的?”
“苏碧说的啊, 我今天去她家玩, 她还说老何想海归去Z大, 不过还没定.”
“呵呵, 象我这样的人才, 在哪里都会有好工作的.” 他打起了太极.
我决定换个策略: “听说, 你在美国也有好几个INTERVIEW?”
他奇道: “没有啊, 你听谁说的? ”
片刻他就明白说漏了嘴, 嘿嘿笑了两声.
我笑不出来了, 眼睛开始有点潮: “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辛苦了这么久不就是想有个教授位子吗? 现在工作又这么难找……”.
“嘿嘿, 我现在的工作也不错啊, 大机构, 好项目, 受老板重用, 钱嘛, 要买大房子的话少了那么一点点……”他接着打掩护.
我打断他: “说, 是不是真的为了我?”
他在那边沉默良久, 知道躲不过了, 终于说: “我如果走了, 你肯定会更不快乐. 只要你快乐, 我在哪里不要紧.”
眼里的潮气凝聚, 我都有些说不出话了. 他在那边急了: “不是给你压力啊, 是我自己决定的, 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真的!”
“现在又跟我没关系了?” 我反涕为笑.
“嗨, 真说不过你. 行, 你乐了就好. 晚安!” 他挂了电话.
我放下电话, 望着黑黝黝的窗外, 眼里的潮气重新聚拢.
是不是, 这也是天意? 在我倍感孤独彷徨的时候, 他出现了, 带着能够穿越黑暗的勇气与热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