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茜 作者:姚姚
露茜
这是真的。
据说,所有的小说加上这一句话,立即会显得立体与真实起来。我希望这故事看上去真实,那么,容许我也加这么一句,这是真的。
这是个真实的故事。
露茜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叫王喜儿,这名儿是她妈妈取的,为什么呢?因为她妈妈喜欢儿子。露茜打小就觉得男女不公平这回事儿是存在的,她不喜欢这名字,在小学时去张楚群老师家学英语的时候,大伙都得取个英文名,自打那时候起,王喜儿这名字只在户口本与身份证上存在了,大家都叫她露茜,以至有一天徐子郁同王露茜登记结婚时,才发现自己是同一个叫王喜儿的人结的婚,他顿时有种受骗上当之感。
徐子郁是露茜的上司,当上司当很多年以后,才变为露茜的丈夫。
露茜高中毕业以后,上了一家野鸡学校,学的是文秘。虽然说是野鸡学校,但露茜同人说起的时候,一口一个我大学里的时候,如同她上的是清华北大。她的理直气壮面不改色,在绝境中很能带给人信心。
朗奇公司在招人的时候,那主管愣是被露茜强悍的气势给震傻了,他怎么瞧觉得这小姑娘落落大方、亭亭玉立,虽胖不过杨贵妃瘦不过赵飞燕,可毕竟比起外头那些一说话就脸红或绞手的应聘者,差得并不是一二个平方。
露茜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还颇兴奋了一会儿,拿给她老娘看。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黄女士都不用拿在手上,只拿眼瞟一瞟,不屑地说,就算是个大公司,你也是个小秘书,可得意什么?
露茜这时候才明白了一个道理,永远不要讨好不喜欢你的人,黄女士根深蒂固地重男轻女,从露茜一出生,她就是一个小小的错字,长大了,就是大大的错字,本质不会改。就算是露茜当了总经理,她老娘大约亦会冷笑着:大约那公司就两人吧,一总裁一总经理。
想明白了这一点,露茜觉得心理舒坦了很多,如同武侠小说里被人打通了任督二脉,面前豁然开朗,出现一条阳光大道,该干吗还干吗去了。
露茜有很多好朋友,丽娜、美兰妮、杰克、苏珊是学英语时的朋友,阿三、小四、大宝是一块儿长大的领居,王芷瑶、许美美、方敏、薛英杰是露茜所不断提及的大学的同学,还有她去跳健身操时的姐妹,去泡吧认识的小青年,露茜像一块巨大的吸铁石,走哪儿都粘了一堆的人,一伙人聚会,冷场了,总会有人想念着:假如露茜在这里该有多好啊。她是过年节庆白馒头上的红点,少了她,就如同新年不放鞭炮,虽然还是新年,可气氛就是不同。
可是话说回来,有很多好朋友,也就是没有一个知心的朋友,他们虽然聚会时少了露茜会感到冷清,可是办正经事儿的时候没人会想到她。露茜听了会笑,谁要他们正经事儿的时候想到我?
露茜的口号是咱们只重肉体,不重精神。
她有她精神上的发泄渠道,可到底是怎么一种方式?露茜从没对人提起,这是个秘密。
如同刚进公司的所有职员一样,露茜进行了为期二星期的培训。同期任秘书一职的还有贺家丽。
贺家丽有一个朋友在朗奇公司的人事部,因此在培训结束前的三天,便知道了两人的顶头上司。
“山下?”露茜惊奇道,“不是说是美国人的公司吗,怎么还有日本职员?”
“什么呀,阳光,密斯吴,阳光吴小姐,中文名我不知道。”贺家丽哭笑不得。
露茜心里想,姓吴,取什么名字都别扭,叫快乐,便是无快乐;叫美丽,便是无美丽;叫智慧,便是无智慧,叫阳光,便是无阳光了。
“听说,阳光照多了会得皮肤癌。”贺家丽小声地说。
露茜笑一笑:“我会记得擦防晒指数30以上的防晒霜的。”
贺家丽庆幸自己的上司是胡坚强先生,胡坚强据说对下属最为体贴,比起还不是老姑婆却已有老姑婆脾气的吴阳光更是如同一个是软糯可口的汤圆,一个是嘣了牙齿的铁蚕豆。在那最后几天的时间里,贺家丽看着露茜的眼神如同她是即将要被送上神台的祭品,是迷途的羔羊。而她不是史达琳警官,她没有莱克特博士的相助,她无法拯救露茜。
露茜觉得她要再在贺家丽的眼光下生存下去,还不如在阳光下得皮肤癌算了。
山下小姐给露茜的第一感觉如同一座冰山,并不是热情的阳光。后来才知道,山下小姐的阳光不是露给她瞧的,她是主管,那么得大于主管的经理以上职务的人员才有可能见到她露出的阳光。露茜心里可惜,她买了防晒指数那么高的化妆品,原是应付海边强烈的阳光,岂料是阿尔卑斯长年的积雪。然而总比买了无用的要好。
密斯阳光吴小姐瞧见露茜,上下打量后说:“上任徐小姐生孩子去了,希望你可以待久一些。她桌上有日程表,日常工作就是这些,有特别的工作我会通知你的。”
露茜觉得她就如一具有X光功能的精密仪器,可以看穿你的心。
退出她房间后,露茜暗暗握紧拳头,心想,这下可算是踏入江湖了。浑不觉背后已出了一身汗,不知是房间的空调威力不够大,还是她紧张所致。
徐小姐是上星期走的,空档的一星期是由张志忠的秘书爱丽兼任,因为是知道是短时替代,她并没有很放心思在那里,所有的会议记录只有一个时间,并没有摘要,更别提工作日记了。
露茜将这星期的工作安排输入电脑,可是看看上周的工作会议,搞要空白在那里,于是决定找找贺家丽试试,看看她那里是否有会议记录。
待事情做完,走出大楼的时候,已夜幕降临。城市里虽然没有满天星斗,可是黑夜并没有因此而推迟,露茜抬头看看黑漆漆的天空,试图找出北斗七星,可是并没有如她所愿,小时候在奶奶家看到的北斗七星已经消失很久了。
露茜在三岁时被父母送到乡下奶奶家,因为弟弟出生后,父母没有办法照顾二个小孩子。她在乡下长到七岁,才因为要上小学而被送回城里,露茜觉得现在就如同她当时穿着奶奶做的小花布衣站在陌生的父母前,手足无措。与当时不同的是,现在的她有能力使自己显得镇定,她能微笑面对困难。
她深深吸了口气,她现在是露茜,不是再王喜儿了。
她永远记得母亲看到她第一眼便说,她头上有没有蚤子呀,拿药水洗洗,乡下什么细菌没有。她手足无措地望望父亲,素来怕老婆的他牵着她的手到洗手间,拿药水倒在她头发上,他轻声地说,得拿大毛巾包住,小心药水流入眼睛里。
见露茜哭,他问她:“呀,我不是告诉你了,头得低下些,这样笨。”
她素来在乡下以强悍出名,向来只有邻居向奶奶告状,怎么受得了这样委屈,抬头想辩解,没想到药水真正流入眼睛,刺疼得她流更多的泪。自那时开始,露茜便知道生活并不像她在乡下生活时那样的简单与快乐。
阳光小姐的眼神比起黄女士的,露茜微微一笑,她自小经历九段高手的考验,哪里会在乎这小小轻蔑的表情。
回到家里,客厅里亮着灯,露茜大感神奇,黄女士是在等门吗?什么时候她要扮演慈母的角色了?
“小滑头,是你呀。这么晚了还不睡?”
果不其然,黄女士维持了她一贯在露茜心中的角色。在客厅里看电视的是露茜的弟弟王燕博。
露茜虽然不着黄女士待见,可是很是她弟弟心中的偶像。一个七岁的小孩子的世界是四岁小孩子向往的,何况她还愿意带着他玩,她会爬树,拿报纸烤蚱蜢,会玩花样跳格子,甚至能拿火柴盒与筷子加橡皮筋做一把远射程的左轮手枪。她不仅是她姐姐,亦是全楼小孩子的偶像。
“这么晚?上司给你下马威啦?”
露茜换上拖鞋,倒在沙发上:“你个乌鸦嘴。啊,有没有什么喝的?”
王燕博变戏法似的取出两瓶啤酒:“知道你累了,孝敬你的。”
露茜看看主卧室的门,指指自己的房间:“到我房里喝。”
两人躺在地板上喝酒,王燕博问:“怎么样?第一天上班?”
“还不错。传言有误。”
“家丽姐姐不是说是毒辣太阳光么?”
“不是,是千年冰山。”露茜灌下一大口啤酒。
“你反正怕热不怕冷。”王燕博取笑她。
露茜也笑:“那倒是,妈妈的级比不知高她多少。”
露茜对黄女士的感情非常有趣,她一直对她抱有希望,她希望她能有一天像喜欢燕博一样喜欢自己,可是又知道这希望的实现率小于百分之一。她又爱她又恨她,她就像她生涯中永远爬不上的那座高山,因为它在那里,过不了一段时间,她就会想试试爬山。
第二天,露茜提早了十分钟上班,然而她看看吴阳光的办公室,吴阳光小姐已经来了,她并没有拉上办公室的百叶窗,露茜看到她低头在写东西,电脑荧幕的白光映着她的脸。
吴阳光进公司已经有四年多了,她并不是一应聘就是坐主管位置,她从小办事员开始做,她觉得其中艰辛难于言表,因为知道此份工作自己付出多少努力,所以她对职位的需求太过于渴求,在别人看起来就是趋炎附势,恶形恶状。她知道下属对她有许多意见,可是,她笑,总经理喜欢她不就成了?反正她也讨好不了那么多人。
露茜当然也不在她讨好的人员名单里。她压根没放她在眼里,她看不顺眼的,是公司里今年刚招的那位女主管。
露茜送文件进去的时候,顺道问她要不要咖啡或是茶,吴阳光摇摇头。
公司虽然事情多,可露茜过得还算愉快,因为她在时候认识了柳一柏。
柳一柏是方敏的朋友,一块儿去打球时认识的。方敏说介绍个教练给她,因为露茜的网球水平实在太臭了。
两人认识了以后,虽然谈不上一见钟情,但互有好感是一定的,第二天,柳一柏就约露茜出去喝咖啡。
柳一柏符合露茜对男朋友的基本要求,无论身高体型长相或是经济程度。对于露茜而言,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条件都符合了那还等什么?!而她,也刚刚想谈场恋爱。
吴阳光觉得她的秘书神情有趣,一个人好好地坐在那里,会得微笑起来,然后慌然望望四周,见没人注意她,才继续微微笑。她摇摇头,这不是陷入情网是什么,看来这一任秘书亦干不长。秘书对于吴阳光而言,就如家里的钟点工一样重要,她已经厌倦了三天两头要换人,她寻思想下次招秘书得要个男的。
吃中饭的时候,贺家丽来找露茜吃饭。露茜看看吴阳光还在办公室,于是敲门问:“吴小姐,您中午吃什么?要不要我帮你带什么东西?”
吴阳光一愣,才想起已经下班了,摆摆手说:“不用了。我叫外买好了。”
露茜想一想,跑到自己桌前拿了张名片,然后又递给她:“这家店的东西很不错,又干净,我去看过的。”
贺家丽同露茜走出去的时候,低声问:“对她这么好作什么?”
露茜诧异道:“这叫对她好?举手之劳而已。”
“喂,对了,她有没有为难你?”
露茜摇摇头:“没有。她堂堂一主管,为难我一个小秘书做什么,我同她又没利害关系。”
露茜有时候简直有点同情她,吴阳光每日最早来,最晚走。她暗想,这阳光小姐除了工作,大约根本没有娱乐时间。听门卫张大发讲,周六周日都经常看见吴小姐。露茜想,这样一个员工,简直是所有企业梦寐以求的,总经理怎么会不喜欢她。全公司大约就她升得最快,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跟同事的关系不太好。
柳一柏带露茜吃饭,两人笑闹着玩,拖着手逛公园,昨晚下了雨,草地上有点湿,露茜看看自己的白色皮鞋,柳一柏笑道:上来吧。露茜欢呼一声,跳至柳一柏的背上。
他背着她走,并不顾旁人的眼光。露茜嘻嘻笑,她就喜欢他背着她,她觉得安全与可靠,露茜抓着他的耳朵,柳一柏叹道:你是不是想爬到我肩膀上啊?
露茜笑道:既然是你先提出的,我不爬一下,好像对你不住啊。
露茜深陷其中,虽然刚开始有心理准备,可还是没料到自己陷入的这样快,这城池,她防守不住,乐意投降。
王燕博瞧着姐姐开心,他也挺开心。甚至也黄女士这段时间也对露茜好了起来,露茜不能说事事如意,倒也算得上春风满面。
除了工作。
吴山下小姐日日工作到七点,露茜作为秘书,时常跟着她加班,对于露茜这种最远大的志向就是做个总裁秘书的人来说,加班虽不能要了她的命,可是彻底打乱了她的生活安排。她已很长时间没有跟丽娜她们去逛街,也没有跟张家乐他们上酒吧,最重要的是,她每天还要谈恋爱的不是?每日七八点下班,回家洗把脸化个妆跟柳一柏出去,玩到十二点,总得回来了,否则第二天上班打呵欠倒是露茜做不出来的。她还是很讲职业道德的。
有时候瞧着贺家丽的悠闲劲儿,在大楼里晃来晃去,露茜眼睛放利箭,可惜的是贺家丽这人并不识相,刀枪不入,时不时过来看看露茜,还发出一声叹息。
柳一柏几乎天天约她出去,一天不见面都不成,这大大满足了露茜的自尊心。他没她不行。
晚上十一二点,柳一柏发信息过来说:我想你了。
露茜回过去说:我亦是。
二十分钟后,他就开车到她家楼下,露茜溜出去,碰到王燕博进厨房找东西吃,拿手比划了一下,燕博看着他姐像只蝴蝶似的飞出去了。
他走到窗前观望,只见两人手拉手地走出去,柳一柏低头亲了一下露茜,燕博仿佛看到不该看的东西,面上一红,忙转过头去。
他没想到精明如姐姐露茜,掉进爱河里亦会像变了个人似的。
王燕博想,不知道露茜这份热情可以维持多久。他可没料到三个月后是柳一柏提出分手。
露茜一个月后才在某天告诉燕博,他不要婚姻。
王燕博吃惊地望着姐姐。
露茜说:“我没提过,一次也没有。”
她转身回自己房间:“可他害怕我提,他提前断了我的路。”
王燕博从声音可以听出露茜的挫败感,他竟然害怕她。
是的,这次恋爱,对露茜的打击是巨大的,她怎么也没料到柳一柏会提出分手,之前的预兆大约是每天见面改为两天见一次而已,前一天见面,他灼热的眼光似乎还可以穿透她的心,可是第二天他的信里却说他喜欢刺激的生活,她安定的态度使得他心慌。
像露茜这样从小受循序渐近的教育的人来说,与柳一柏的恋爱简直让她二丈摸不着头脑,一开始到最后就全是热恋。她想了很多计划,与他到哪里玩,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没料到全派不上用场,露茜觉得她像上个月的吴阳光,辛辛苦苦做了份计划书,岂料老板没兴趣,一转手,就搁垃圾筒里了。
吴阳光那天脸色极不好看,露茜走近她的办公室,就觉得冷风嗖嗖,方圆一丈之地,草木皆亡。
露茜提醒自己千万别发出迫人寒气来,即使心里冷得像西伯利亚,表面上还应该是在亚热带,谈场恋爱就把气势谈没了,枉费了她这么多年的功夫。
她开始恢复正常的社交活动。没饭局不要紧,她组织,她搞不定柳一柏是她没本事,可是她还搞不定一个想要热闹的人么,即使那个人是她自己。
露茜约了张家乐他们去新开的天使酒吧。
张家乐早早便到了,自顾自叫了一杯威士忌,露茜凑近闻了闻,取笑他:这才下午几点哪,您就满身的酒气。
张家乐一本正经地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您敢情是曹操,美死你呢。”
“竹本无心,奈何横生枝节。我真热爱谈情说爱啊。”
露茜一听,就知道了。这张家乐很有点浪子的风气,在他三十之前,他要行走江湖,他要饮马江湖,他要红颜知已,当然也要知已们知道适当的时候隐身。
“那谁阻着您谈情说爱哪。”露茜嘲笑他,“您向来不是万花从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吗?难道湿了鞋?”
张家乐指指前面走过来的人。
王玛丽穿着时兴的粉红亮片小吊衣,满面笑容地走过来。
爱上一个人,便会变得蠢且钝。明明心理知道他不爱婚姻,可还是觉得自己魅力够大,他会为你改变。爱情小说的痴情蠢笨女主角成了自己,怎么可能这么勇敢的可耻。
不爱了便可冷静分析,他不爱婚姻。即使某天他突发奇想要结婚了,也不是为了你。
露茜看着张家乐与王玛丽愣了半天,心里升起一阵寒意。
这是相同一个人啊,柳一柏与张家乐。她可以一眼就知道张家乐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却被爱情蒙了眼睛。露茜看着王玛丽便像看到另一个自己。她有时候自嘲地想,柳一柏算是有职业道德的,没有拖着她。以她当时爱他的程度,就算他永不与她结婚,她还是爱他在他身边的。只是这爱终有一天会变成恨。
太可怕了。
第二天,吴阳光看见她的秘书在整理开会的文件。她向来不关心秘书小姐们的情绪,可还是觉察到秘书今天的不同。她说不出变化有多少,可是她觉得今天露茜看上去很是温和。以前,她虽然总是微笑,可眉头的不开心若隐若现。
虽然做了决定,可是露茜每日睡醒的时候、一个人坐着的时候、打印文件的时候、甚至在同朋友逛街玩耍的时候,无时无刻都会想到他,一想心里就一晃,人不知不觉会走神,过一分钟才回过神来。她无比苦恼,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她删掉所有有关他的信息号码邮件,不是看了伤心,而是怕自己会忍不住联系他。每次拿电话的时候,那个号码简直要呼之欲出。
露茜也知道只不过难过一时,可这一时真是难熬,她有一刻怀疑自己过不下去了。吃得很多,可是人还是急速地瘦下去,洗澡时望着镜中瘦骨嶙峋的自己,她开始恨柳一柏,他带着她上天堂,可同时亦给了她烈火熊熊的地狱,这痛苦,抵过了他曾经带给她的快乐。露茜从那时候开始,对但凡美好的不像真的事物,心存怀疑,从那段感情以后,露茜从此知道,事情不可能都如她愿,没有最坏,只有更坏。美好的事情不是没有,而是发生以后会以更惨烈结局呈现,自此,露茜成了彻底的怀疑主义者。
柳一柏再没有在露茜的生命中出现,几年以后露茜甚至已忘掉他的样子,可她永远忘不了他带给她的挫败感。
与柳一柏分手之后,露茜与贾凯在一起,露茜深信,从一段恋情的打击中恢复过来,最好的方法是立即展开下一段恋情。贾凯以前追过露茜,只是没成功。现在露茜处在情绪低靡期,得找个人调节一下,于是贾凯就成了她的男朋友。
王燕博深深同情贾凯,他就是再崇拜他姐,也不能睁眼说瞎话认为露茜对贾凯的态度是好的。他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露茜对他这么坏,贾凯还一往情深地守着她。
露茜也知道自己的恶劣,有时候想,这大约就是报应吧,因果循环。她有时也想对贾凯好一点儿,可是瞧见他做的事儿,例如开辆小奥拓兴高彩烈地到公司门口接她下班,去咖啡厅点盘绿茶瓜子吃得津津有味,穿件格子衬衫把后摆系进裤腰去,这一切如果换柳一柏做,露茜会觉得有个性,可是搁在贾凯身上,露茜就觉得不靠谱。
露茜有时候觉得这样不道德,她甚至比柳一柏都坏,她不爱他,却为着使自己不无聊而拖着他。可转念一想,她从没说过自己是个好人,也就心安理得地继续对贾凯恶劣。
贾凯那天说:“我们从前要是在一起,到现在会是怎么样。”
露茜心里想:“会是怎么样?分手呗,结了婚也会离婚。”
她望着烛火,如果这前面是柳一柏该有多好。
倘若是分手后的柳一柏,露茜大约会将熔化的烛水浇到他脸上。想到柳一柏的俊脸给烫出可笑的水泡,露茜忍不住微微一笑。
这笑看在贾凯眼里,是露茜在对他含情脉脉。他不由得心神一荡。
一年以后,露茜调到经理室当秘书,吴阳光微有不舍。能做徐子郁的秘书也是凑巧,因为原先徐的秘书请事假一周的时候,是露茜代的,后来原本的秘书回来的时候,徐子郁反而不习惯了,于是让人事部叫露茜到他那里去。徐子郁比吴阳光高了好几级,吴阳光哪里敢当面说不字。
只是在背后恨恨地说:“好不容易培训成使得上手了,就把你调走,重新来一个,又得重新教,赶明儿我到培训处专负责训练新人得了。”
露茜见她将她比做一件物品,不知是高兴还是应当不高兴,只得陪笑道:“原先的徐小姐回来了,她可能好点。要不来新人的话,我带她一周吧,不会把你的事儿给耽搁了。”
吴阳光冷笑:“徐小姐,她都快一年半没来上班了,新生儿小,惦着哪里能认真做事,比新人更糟。我倒不如要个新人。”
这一年多接触下来,吴阳光虽说对人际关系冷淡,但对露茜还是有一定感情的,她觉得露茜是个明白人,知道自己的位置,该干吗干吧,记性又特别的好,人名会议地点,她比备忘录还要可靠。
吴阳光瞧着来找露茜的贺家丽,哼,哪里像老胡的这个秘书,整天打扮得花枝招不说,工作上失误,老胡才说几句,竟哭了,这是请秘书还是养闺女呢。
贺家丽是来让露茜请客的,她这算高升了,从主管秘书组升到经理秘书组。
“这下您可在我们头顶上了。”
露茜白她一眼:“那你索性搬到二十四层信息中心得了,在总裁顶上。”
贺家丽笑:“我倒也想啊。老胡舍不得我。”
露茜狠狠地说:“没见过走狗屎运走成这个样子的。有你这么做秘书的吗?谁是大爷啊。我看老胡是您秘书呢。”
贺家丽嘴一扁,露茜立即投降:“得,您也是我大爷。”
贺家丽长着一张娃娃脸,一双眼睛又水汪汪的,套露茜的话说,被那眼睛一望,铁石心肠立即变成绕指柔。女孩子长得好,到底是有好处的。
而且贺家丽目标明确,当秘书只是权宜之计,她的目标是在公司中层以上男性中寻找一个日后能成为丈夫的人选。
两人在公司下面的咖啡厅吃商务特餐,虽然名称好听,其实也只是饭盒子而已,唯一令露茜们满意的是,有餐后水果与咖啡,这咖啡居然还不是速溶的。
贺家丽如数家珍:“徐子郁,男,三十三岁,上海某大学毕业,先在美国一公司待了一段时间,是大前年到公司的,二年升了二级,算是快的。”
露茜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的重点呢。”
贺家丽不好意思地笑:“目前单身。好像订过一次婚,女方不详。”
露茜好奇地道:“情报这么不准确,不像你的风格。这符合你的要求吗?”
贺家丽很认真地道:“不符合。他订过婚了,如果他反悔的,那就是始乱终弃;假如是女方不要他,那他肯定有什么见不得光的毛病。不过,总比在吴阳光底下干活的好。”
“你对吴小姐有偏见。”
贺家丽不屑一顾,“她先对我有偏见的。”
她狠狠地:“在老胡面前说我坏话,关她什么事儿,她倒做太平洋警察,管得宽。”
露茜不知道她们之间还有这么一回事,抿着嘴笑,她知道这两人互瞧着不顺眼,但吴阳光跑去跟老胡说他下属的坏话,倒真的令人吃惊。
“要不是那天刚好我在复印,被我听到,否则都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就被人暗算了。她呀,丑人多做怪。”
露茜阻止她:“别说了,小心隔壁有耳。”
吴阳光倒不是像贺家丽以为的一贯仇视美丽女性,她是一贯看不起美丽且知道自己有多美丽,并且善于利用美丽来达到自己目的的女性,她们自己不努力,反而夺取他人的努力成果。
其实,吴阳光遗漏了一点,像贺家丽也是在努力的,她努力维持她的美丽。
吴阳光看到张凤凰坐上销售经理的位置,心里就像被人结结实实地捶了一拳。那应该是她的,那间朝南的大办室。
在贺家丽身上,她仿佛看到张凤凰的影子。她现在不能对张凤凰怎么样,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小秘书?贺家丽只道吴阳光对她不满,却不知道自己做了替死鬼。
她兴高采烈地:“据说张经理对徐子郁有好感。”
露茜大吃一惊:“真的?那个号称历史最美丽的经理?”
“嗯,最新消息。”贺家丽说,“这个你要小心些,小心她会迁怒。”
露茜笑:“没家世的上司要注意他的追求者,有家世的则要除了留心他的太太……”
贺家丽接下去说:“也还要留心那些追求者。”
两人都笑,露茜眨眨眼:“所以我宁愿上司是单身。”
秘书们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对于某些消息要守口如瓶,但有些,则要互通有无,特别是相同职位的上司有关连的时候,更要注意发展动态。
张凤凰其实并不像吴阳光认为除了美貌以外,什么都没有。吴阳光看不起她,她对她也没有好感。
这么自己拼命死干,说得好听叫勤奋,说得不好听是傻,自己没领导才能,指挥不了人,只得亲自上阵。
徐子郁换秘书的事儿她一早听说,她与吴阳光倒真是有点共同的,不大瞧得起秘书,或者是压根没放在眼里。听得徐子郁亲自提出来换人,她倒好奇这人如何的三头六臂。后来她看到露茜时还颇有些失望。
徐子郁有个缺点,记人的本领差劲,客户的名字好不容易记住了,跟人又不能对号入座。
上次露茜过来帮忙,他要见王冠国,他皱眉在想这人长什么样,露茜拿了份资料给他,照片都有,身高年龄爱好。
徐子郁第一次先于对方客户叫出名字,当王冠国讲笑话时,他脑子里闪过露茜的备注:爱讲笑话,然而讲得很难让人笑出来。
他哈哈大笑。王冠国还以为是他的笑话的成果,万分得意。
徐子郁此时才真正走进了露茜的生活。
露茜还与贾凯在一起,这算是她谈得最久的一次恋爱。当然,说是恋爱,好像有些不确切,对于露茜来说,贾凯的身份很奇特,在他的朋友面前,她大方可爱,给足他面子,然而她又从来不带他在她朋友群里出现。说到底,露茜还是看不起他。这样看不起他,可还是跟他在一起,露茜觉得自己也变得不靠谱起来,当然,她是决不承认是自己自私怕寂寞,她认为贾凯的不靠谱是会传染的,因此她更看不起他。
黄女士现在有意无意地问起露茜的感情生活,这使得露茜很好奇,她问王燕博:“妈妈这是什么了?”
王燕博对她们俩的关系从刚开始的好奇至想做和事佬以及到现在的见怪不怪任之发展,他摇摇头:“我不知道。或许她开始关心你了?”
露茜哈哈大笑,像听了个十分好笑的笑话。
王燕博看着姐姐,深信这母女永无可能恢复正常母慈女孝的关系,就算露茜能对以往几十年的漠然释怀,黄女士还不承认自己哪里做错。
“她到想了解什么呢?”露茜自言自语。猜测黄女士的心理活动向来是露茜业余的智力题。
“你什么时候结婚呗。你跟贾凯到底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露茜想一想:“你是学工科的,知不知道有备品备件这个名词?”
王燕博点点头:“贾凯是备品备件?那他有没有转正的可能?”
露茜笑:“某天他把不靠谱全传染给我的时候。”
王燕博无可奈何:“你真给我一个坏榜样。叫我如何相信女人。”
露茜嗤之以鼻:“你可别以为贾凯是省油的灯,尽由着我欺负。保不定我才是他的备品备件。”
她说完狐疑地望着王燕博:“你开始对女人怀有戒心?不会是性取向有问题吧?”
王燕博一听耳根子都红了,摇头道:“姐,你电影看多了。”
露茜警告他:“有这个苗子也得趁早断掉。我倒对同性恋没有什么看法。黄女士知道非出人命不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她舍不得打你,一定会杀了我的。”
王燕博只得发誓,他不是同性恋者,即使有天他不小心成了同性恋者,也与露茜无关,她清白的像块刚出厂的肥皂。
黄女士的确有心事。
露茜今年二十有六,虽有男友,但却不见她提出要结婚。那么她还得住在家里。
平时不觉得,可是现在要拆迁了,她们住的这房子也在拆迁之列。黄女士寻思着老房子只有六七十平方,四个人挤挤倒没关系,可是就只有两个卧室,燕博与露茜都大了,总不能还像小时候挤一个房间。
再租房的话,每月多一笔支出,黄女士已近退休,收入骤减,而且拆迁的房子重新还得买回来,又是一大笔支出。王燕博还在读大学,纯伸手派,露茜前几年的收入少得可怜,近一年才收支平衡。
她希望露茜能结婚。
露茜听得母亲问她怎么都不带男友回家?
她笑笑:“一个鼻子两个眼,有什么好看的。”
黄女士示意王强说,王强素来惧内,便跟露茜说:“你一个女孩子,老谈恋爱不结婚不是办法,叫人说闲话。”
露茜反问:“谁说闲话?别人说就让他说,反正我又不会少块肉。”
黄女士不耐烦这样曲径通幽,坦白地说:“这房子快拆了,老房子的状况你也知道,四个人即使住得下,也不舒服。”
露茜心里的怒火一下子腾的冒上来。这还算一家人么,有说住不下而让女儿快点嫁人的么。她不怒反笑:“那倒是。我工作这么久了,也该自已生活了。我尽快找房子搬。至于我嫁不嫁人,爸爸妈妈就别再操心了。”
黄女士点点头:“那倒不急,这儿三个月后才搬。你慢慢找房子吧。”
露茜彻底心凉。
从前黄女士抛弃过她一次,是因为当初有了燕博,她照顾不过来。现在还是这样,黄女士一遇到困难,第一个想到的还是抛弃她,露茜真的怀疑黄女士如果有得选择,大约不会生下她。
不过当她四处找房子时,倒是微微了解黄女士的心,时下五六十平方带装修地点近工作单位的,开出的价格令人诧目,亲情再可贵,也经不得每月一二千元的房租。
所以当朗奇公司有优惠租住宿舍楼的消息出来的时候,露茜决定无论怎么样,也要争一间房间。
贾凯对女友说:“要不你住我那儿吧。”
露茜说:“我跟你住一块儿那叫非法同居。”
“那咱们结婚吧?”
露茜心想:那还惨过非法同居。
“为着没地方住而要跟你结婚?!你无所谓,我弱小的心灵受不得这样的冲击。”
“反正早晚要结婚,你又何苦死抱着理由不放。”
露茜郁闷至死。她从没觉得钱是这样的可爱。以前虽然标榜金钱万岁,可到底没吃过金钱的苦。露茜吃一堑长一智,她开始攒钱买房子,如果她当初足够聪明,也不至于今天黄女士让她走时这么不爽气。
徐子郁自然不知道为着这一套房子的廉价租金露茜她们挤破了头。
那天露茜找行政后勤部,递交申请表,然后急着赶到朝阳宾馆,在徐子郁来之前准备好资料,她站在宾馆大门口等待。
徐子郁顺手将手上的资料递给露茜:“这次宇宙公司来者不善。他们的报价据说会压得低,那个庄诗文什么来头?”
“庄诗文,原来是做销售的,现在升为招投标办公室主任,讲话爱杂英文,性格急燥,爱呵斥人。不过升级很快。”
“露茜,这些资料你哪里得来的?”
“他前任秘书是我的同学。”露茜说,“啊对,他还十分注重细节,您今天打的领带是他最不喜欢的颜色。”
徐子郁一愣:“是么,我把领带解了吧。
露茜摇摇头:“不行,他更讨厌不修边幅的人。”
“以后你得把细节早点跟我说。”
“好。不过,我也是刚刚听说,昨天晚上我过来看场地时,他们的职员在谈天说庄总某天让职员换条别的颜色的领带。”
“他喜欢什么?”
“华衣美食。据说对饮茶之道也颇有心得。”
“露茜,你先给他上杯酒店里的绿茶,看他喝不喝,然后再上龙井,上次拍得的那种“御井茶”,看看他的反应。”
露茜点点头。
公司里有前次拍卖来的龙井,露茜先打电话让人先取了一部分。
人是不能对物质的东西太过苛刻,露茜看到庄诗文从原先的绿茶不屑一顾,到要求再泡一杯,露茜觉得他掉进了徐子郁设的圈中,一步一步。会议结束后露茜颁发给纪念品,纪念品是茶叶,这一点不会落人口柄,给庄诗文的茶叶也是绿茶,只是中间多了一小包10克装的龙井“御井茶”,时价一万八千元。
徐子郁春风满面,露茜看到此次中标的单位是朗奇公司,宇宙惨败于“御井茶”的手中。
露茜现在跟贺家丽住在一起。她忙完了以后回家,贺家丽还没有回来,待她洗完澡煮了红枣汤,贺家丽才翩翩而至。
露茜问她:“喝不喝?”
贺家丽摇摇头,在露茜对面坐下:“已经吃的饱了。”
露茜瞧瞧她,贺家丽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充满笑意,露茜知道她有话要说,即使她不问,贺家丽的性子也忍不住。可是呢,住着人家的房子,总还是要配合主人的脾气。
“你去哪儿啦?”
贺家丽站起来,轻快地转了个圈:“没去哪,就去跳舞了。”
“跟谁去的?”
贺家丽轻描淡写的:“乔张。”
就算贺家丽没用那种特地的轻描淡写语气,露茜的吃惊也不是装出来的:“张志忠?”
“嗯。”
这是小说里写的,所有的浪子都叫乔。这个乔也有通常不能惹的男人特征,英俊大方,有种懒洋洋的不在意。
张志忠几乎吸引了刚刚进公司的所有的女性,可是露茜不喜欢他,对于危险,她有种本能的觉查感,当然,露茜的直觉也有出错的时候,可是柳一柏看上去那样阳光与正常,她偶尔的失误也是情有可原的,可是,这错,犯过一次就足够。公司的不少女子都与乔张出去过,不管是不是主动,露茜不知道,可是这样滑不留手的男子,露茜的本能告诉她,离得愈远愈好。
“你疯了,跟他出去。你还想不想在公司里面找丈夫了?名声一传出去,你是乔张的旧女友,谁还能惹你?”
贺家丽不以为然:“乔没有你们想像的不羁。而且,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露茜疑惑:“但愿我看走眼。”
“你不知道,原来跳舞是这么好玩。我明天去报名学国际舞。”贺家丽两眼发亮:“乔带着我跳,他说我第一次就跳这么好,很是难得。”
露茜看着贺家丽美丽的脸,微扬的嘴角,心想算了,反正人总是要跌倒的,跌倒之前能这样快乐过,也值回跌倒的惨痛。而且,贺家丽的美丽倒真有可能俘虏一个浪子。露茜自嘲地笑,你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贺家丽哼着歌去开了窗,露茜取笑她:“跳这么一个舞,您就热血沸腾了?”
贺家丽扑去过撕她的嘴,露茜边躲边笑:“呀,杀人灭口。”
贺家丽去洗澡,露茜顺手关门关窗,贺家丽皱眉:“您怎么老关窗啊,空气多不好。”
“开着窗空气倒是好了,可是小偷就可以爬进来了。我还不想明朝报纸上说,两女青年命丧盗贼之手。”露茜说,“我老人家觉得生命宝贵,世界多美好哇,没有我哪里行。”
“盗贼进不来,空气也进不来了。我看,明日报纸会更轰动:两女青年活活闷死。”
“所以啊,我让你装防盗窗。装了防盗窗,我就不怕了。”
贺家丽洗完澡溜到露茜床上,露茜怪叫:“我不卖身的。”
贺家丽没好气:“躺进去点。”
露茜苦笑:“大小姐,您又要聊天谈心么?能不能限定时间?我明早真要六点半起床。”
“九点钟上班,你那么早起做什么?”贺家丽疑道。
“今天从酒店直接回去了,我记得明天徐总有两个会议,早点去公司准备。”
贺家丽警告她:“小心变成吴阳光。”
“我可没她那么能耐。”露茜笑,“你太看得起我了。”
“喂,徐子郁怎么样?”
“当然没有老胡好。”
“可徐子郁年轻啊。张凤凰有没有打电话给他?”贺家丽好奇地,“没去找他?”
露茜笑:“您还以为我那儿是婚姻介绍所哪?张凤凰就算对徐子郁有意思,也不可能通过我那儿啊,她可以直接拨手机给他。”
贺家丽失望地:“我以为你总了解点八卦。”
“你小心自己成为八卦的主角。”露茜提醒她。
“露茜,我怎么听着我们公司像大观园?不能走错一步路?放心,我又不是林妹妹。”
“你不是林妹妹,可乔张也不是痴情的宝哥哥。”露茜小声嘀咕道。
贺家丽是露茜在公司的唯一好友,她人虽八卦,但对露茜十分地亲厚。她觉得贺家丽在公司找对象并不是一件特别理智的事情,大部分的高层,都已经有儿有女,一两个还没结婚的,就算他们眼睛往下瞧,瞧见得也不会是秘书。
徐子郁早上去公司的时候,见他桌子上整齐地摆放着两堆资料,他心想,让露茜过来真是件明智的事情。他转头看看秘书的位置,露茜并不在。
他自己去茶水间,看见露茜在泡咖啡,一手在揉眼睛,打呵欠。
“露茜?”
露茜转头回来,已经换了个表情,精神地看着他:“徐总,您要咖啡么,我给您泡吧。”
徐子郁点点头,想想又说:“你申请宿舍了?我听王刚说的。”
露茜点点头:“嗯,上班方便一点,我现在住的地方离公司太远了。”
“早上的会议你不用跟到现场。下午会议在公司,你跟徐小姐联系。我们公司的公关处不盯着点,他们不知道会搞成什么样。”
“好。”露茜将咖啡递给他,“加奶不加糖。”
“房子的事情需不需要我跟行政后勤处讲一声?”
露茜微微笑:“徐总如果不麻烦的话。”
徐子郁去开会以后,露茜将昨天落下的工作补好,然后打电话给公关处,知道会议室设在十三楼,于是跑到十三楼去看布置。
待她下来的时候,桌子上的电话响个不停。
露茜接起来,张凤凰不满的声音便响起来:“你跑哪里去了,电话没人接。”
露茜心想我又不是你秘书,我去哪里不用向你报告吧,嘴里还是很恭敬:“我到公关处了一趟。张总有什么事儿吗?”
“徐总到哪儿啦?”
露茜一愣,找人怎么找到秘书这里了:“他去开会了。”
“我找他急事,你给我找到他。”
“您拨他的手机吧。”
“废话,我要拨得通他的号码还用着找你么。”
“张总,您有什么事儿这么着急,徐总下午就回来了,要不下午您再拨他电话吧。他现在不接电话,可能是不太方便。要不,他回来我告诉他一声?”
“好好,他来了,你叫他拨个电话给我。”露茜听得她在电话里轻骂了一句“榆木脑袋”挂了。
露茜从没受过这样的称呼,气得站在当场。这张凤凰业还不是徐子郁的正牌太太,已经开始指使她了,等她转了正,她岂不是要做通房大丫头。到时得应付两个人,她露茜只是秘书,可不是管家。
露茜下班的时候,见王刚还在车上,于是走过去跟他打招呼:“王师傅还在呀,我看徐总好像走了啊?”
王刚努努嘴:“还不是有只鸟儿多事。”
露茜取出一个袋子:“我正找你呢。你上次不是说需要英语摸拟卷吗?我叫朋友寄过来了。”
王刚的女儿正面临中考,说需要上海的小学出的摸拟考卷,露茜听到便记下了。
王刚连声道谢:“上次小晶的补习班还是托你才进得去,这次还是你帮的忙。”
露茜笑:“举手之劳。那老师的儿子刚好是我弟的同学。”
以露茜的处世之道,便是所有的人能帮就帮,指不定哪天用得着了,即使不帮忙,大约也不会落井下石。
特别是徐子郁的司机王刚这类的直性子,你帮了他一个忙,他定会时刻记在心里。
露茜见张凤凰从公司走出来,笑着对王刚说:“鸟儿来啦。您忙,我先走了。”
王刚抱怨:“这鸟儿真是麻烦,将人使唤得团团转。”
露茜笑着说再见。
当人长得太美以后,便对美丽能得到的好处太过有信心。
张凤凰长得美是事实,套露茜的话说,可同我们有什么关系?
贺家丽问露茜:“据说张凤凰跟徐子郁在一块儿啦?”
露茜皱皱眉:“哪儿传出来的?”
“大家都那么说呗。”
露茜收拾衣物,她准备下星期搬到宿舍去。
“为什么这次你的申请能批准?”
露茜说:“因为我有实际的困难。”其实她心里也知道,徐子郁帮了忙,可是这种事,还是不要跟贺家丽说的好。
“其实你说吧,张凤凰也是经理,徐子郁也是经理。张凤凰长得多好看哪,徐子郁有什么呀,凭什么大家提起来还是一幅张凤凰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露茜笑:“所以说生女儿没前途。”
“徐子郁的经理是不是实权大于张凤凰?”
露茜摇摇头:“我不知道。怎么,你不是沉醉在乔张的魅力中么,怎么还有心思管这些事。”
贺家丽甜蜜地笑道:“这叫与时俱进。否则中午跟爱丽她们在一起说什么。”
露茜心想,徐子郁至目前为止,还是好上司,可是他要娶了张凤凰,那就难说了。
她突发其想,笑嘻嘻地跟贺家丽说:“要不你跟了徐子郁吧。你比张凤凰年轻又漂亮,你只要答应嫁了徐总以后,别把我当下人使唤就成。”
贺家丽狞笑:“我要你夜夜暖床。”
现在张凤凰早晚两个电话,俨然一副徐总夫人的派头。对露茜还算客气。
露茜已经顾不得研究张凤凰的心理了。因为王燕博同家里人闹翻了。
王燕博一直是黄女士的骄傲,可是乖宝宝闹起事儿来,更令黄女士伤心。
王燕博现在放学住在露茜的宿舍里,他不说吵架的原因,露茜问也问不出来,只得由着他去。
黄女士也不来问,仿佛这次真伤了心了,她甚至不打电话给露茜。
露茜问王强才知道答案,原来王燕博谈恋爱了。
“谈恋爱是好事啊,妈急什么?”
王强皱着眉:“是他的老师。大他六岁,据说离过婚。”
露茜笑笑:“吓我一跳,我还以为燕博什么时候转性子了,要谈一场特别的恋爱。”
王强骂道:“这还不特别?!燕博才二十二岁,她都二十八了,多显老。”
露茜说:“那该是女方担心的事情,我们担心什么呀。”
露茜十分好奇,她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怎么会使得燕博同家里人闹翻。
那天下班,露茜跑到王燕博的学校。
那个女子娟秀高挑,同王燕博站在一块儿十分地般配。看上去比王燕博要成熟,露茜认为不是该教师老的缘故,而是燕博实在孩子气。
露茜因为对自己的容貌没多大信心,所以对长得好看的女性有种发自心底的羡慕。她认为相由心生,长得这么好看的女子,而且还是大学讲师,不可能是黄女士口里的狐狸精。
王燕博吃晚饭的时候,露茜忽然发问:“学校不管师生恋吗?”
燕博一口汤差点噎住,过半晌回答:“我们又没做什么事。”
“啊对,现在大学生在校都可以结婚。”
王燕博望着姐姐,狐疑地:“姐,你想说什么?”
露茜慢条斯礼地:“你跟那个老师谈恋爱归谈恋爱,可没必要跟妈妈闹翻吧。”
王燕博沮丧道:“我也不想,可妈妈一知道了就像点了引线的爆竹,哪里由得我说话。”
露茜问:“你们到了什么程度啦,非娶不可?”
燕博低头:“我也想。可秀姿不答应。说我连自己都养不起。”
露茜心想,这倒是个明智的女人。像燕博这样的大学生,彼彼皆是。他现在还是伸手派,而且总要读完研究生才能真正出来做事,嫁给这样一个人,连做为燕博的亲姐姐,露茜都觉得不是件靠谱的事儿。
“你为着还没成功的恋爱同妈妈闹翻,真够笨的。”露茜想想说,“明天你跟我回家。你什么话也别否认与承认,黄女士问什么,你只嘻皮笑脸地胡混过去。”
王燕博问:“这行不行?”
“怎么不行。黄女士现在心里也一定后悔呢。”
露茜想一想又问:“她离过错?那有孩子没?”
王燕博吓一跳:“谁说她离过婚?!她只是订过一次婚,没结过婚!”
露茜瞪大眼睛:“爸爸说的。我敢打赌,他是从黄女士那儿听来的。”
王燕博哭笑不得:“我说呢,怎么发那么大的火。我还以为黄女士到更年期了。”
姐弟二人对视而笑。
第二天,燕博起来跑步,拖着露茜起来。
露茜连声喊苦,她更下定决心要把王燕博送回家去。他青春他活泼他运动,可是露茜简直头疼的要命。这样的乳臭未干的小子,徐秀姿女士怎么会喜欢?
两人沿着宿舍旁的公园跑步。清晨的叶子随着风轻轻的摆动,王燕博哼着歌,露茜这时承认清晨起床还是有点好处的。
徐子郁就看到这样一副场景,露茜一边笑一边做势打王燕博,阳光照在她的笑脸上,这笑脸不是在公司她一贯的礼貌微笑,看得出来,她很高兴。
王燕博推推露茜,跟她说:“姐,有个男人在瞧着你哪。想不到,你还有魅力。”
露茜一脚踢向他:“废话,你姐一向魅力出众。”
她转头看见徐子郁,于是微笑地打招呼。
徐子郁觉得不应该打扰人家的相聚,也点点头转身跑走了。
“谁啊?”
“我上司。”露茜推推他,“走了。买早点吃吧,你上课要迟到的。”
“姐,”王燕博挠挠头,“今天真要回家去吗,要不,我就住你这里算了。”
露茜连连摇头:“不行,你一个人在火坑里就算了,不能把我这里也变成火坑。”
王燕博气得在他姐姐狠狠地敲了一记。
回去的时候,露茜买了大饼油条豆浆。想一想多买了一副。回去在公寓前果然碰到徐子郁,她笑着跟他说:“中式经典早餐。”
徐子郁一愣:“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早餐?”
“您一向都在公司楼下餐厅吃早餐,我有天听你抱怨这餐厅不供应中式经典早餐,油条豆浆。”
露茜微笑:“其实我们宿舍前面就有家台湾豆浆店,一应俱全。”
徐子郁忙掏钱,露茜笑:“这个原是买给我弟的,他学校有事早点走。您觉得好的话,下次我顺道给你买好了,到时您再给钱。”
“啊,早上那人是你弟弟啊?”
“是。看上去不太像吧。”
上了楼王燕博取笑露茜:“我什么时候学校有事情了?我记得你好像以前不吃早餐的?”
露茜笑嘻嘻:“我说你有急事你就得有急事。我现在觉得吃早餐有益健康。哼,取笑我?!过阵子同你那位老师闹别扭时,别说这儿没你待的地儿。”
王燕博立即闭嘴,开始喝豆浆。
过了会儿忍不住提问:“要这样讨好上司啊?不是做好工作就好吗?”
露茜说:“讨好上司就是做好工作。秘书又不是什么很需要特长的工作,谁都能上手。”
看着王燕博黯然的表情,露茜笑:“怎么啦,深深体会到社会的阴暗啦?”
燕博说:“还是秀姿说得对,在社会待得久了,仿佛错的也变成对。你们对错的习惯无动于衷。”
露茜皱皱眉,说这话的要不是王燕博,她非得飞两个卫生球给他。这徐秀姿多少岁了,还这样感慨?不随波逐流怎么活得下去,怪不得她一直待在学校里。露茜一点也不喜欢那些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她较喜欢与人勾心斗角,她自认为不是个好人,再说谁要做好人?
可是她不便对弟弟的女友发展议论。这次她与黄女士站在一起,她不太希望弟弟的恋情能成功,太与众不同是不行的,人还是按惯例做的好。露茜一家其实都是跟红顶白的人,说不上势力,也不至于落井下石,可一但关系到切身利益,则还是老子天下第一。从本质来说,露茜跟黄女士还是像的,她唯一不满的也就是黄女士对她太过于刻薄。
露茜心想仙女一样的人就该老实待在画册里,偶尔有个把定力不够把持不住的,也该找董永或是宝莲灯他爹之流的,凭什么找王燕博啊,就算露茜承认徐秀姿美貌如花,做弟媳还是得考虑考虑,她有点明白黄女士的心理了,她好好一个儿子(弟弟),别娶个媳妇,连儿子(弟弟)都丢了。
一想到这儿,露茜立即说:“下课到我公司等我。我打电话给妈妈。”
王燕博应了一声,他完全不知道他的那句话使得露茜对徐秀姿的态度发生一百八十度的大拐弯。她无法忍受别人借由燕博的口批评她,不管是不是有意。
王燕博其实已四面楚歌。
他还乐呵呵地跑去跟徐秀姿讨论暑期到哪儿玩。
徐秀姿看着他飞扬的脸,虽然明知霸住他不过一时,然而还是忍不住心动。
她微笑:“我瞧你考得不好还有什么心思去玩?”
王燕博嘻嘻笑:“为着能和你出去玩,我也一定考得好。打球去吧,你别老待在办公室。”
徐秀姿笑:“同你打球,老师与学生,胜之不武。赢了也没劲。”
“这么有信心,输了怎么办?”
徐秀姿斜眼看他:“输了是正常的,谁叫你是男的。”
两人说说笑笑去打网球。
待王燕博想到下午要去公司等露茜的时候,已经五点了。
他赶紧同徐秀姿告别,连衣服都没换就要走。
徐秀姿奇道:“怎么了?”
王燕博笑:“我跟我姐约好了。迟到要被她骂的。”
露茜皱着眉头望着王燕博:“您哪里刚干完苦力吧,方园十里,都是您的汗臭。”
王燕博不好意思地笑:“刚刚与秀姿打球。”
露茜想一想:“不成,你要这么回家,妈妈非杀了我不可,先回宿舍洗个澡。”
张凤凰站在三楼的阳台上,看着露茜走出去,她闲闲地跟徐子郁说:“瞧,你的小秘书跟他男朋友。”
徐子郁拿了杯饮料给她,走过来看看说:“不是。这是她弟弟,我们早上见过面。”
“怪不得,我看那个男的还是个学生样。”张凤凰略觉得没趣。她原本想说,这露茜当街就同男友搂搂抱抱,打打闹闹的,到底还是显得轻挑。
她对露茜有种敌意,她看不起她,可有时候还不能得罪,毕竟她还没和徐子郁结婚。再说,徐子郁对露茜赞不绝口,这才是令她反感的,不就一个秘书么,何必特地从吴阳光那里调了来,长了她的神气。
张凤凰微笑着对徐子郁说:“晚饭你要吃什么?我做给你吃吧。”
徐子郁一想到要陪女友上菜场,还要忍受自己的厨房油烟滚滚,如果好吃还倒值得,最恐怖的是不好吃还要装做美味,说实话,他对张凤凰的厨艺没多少信心,又不好直接说,于是笑道:“你今天穿得这么美,哪里舍得让你下厨。下次吧,今天我们到外头吃。”
张凤凰笑:“都六点啦,现在到哪个餐厅有位置?”
徐子郁取过她的衣服,递给她:“我叫露茜帮我订了个座位,在‘奇门’那里。”
张凤凰皱眉:“这个餐厅的名字真怪。”
“露茜说很有趣,是一个爱好科幻的人开的,东西不错,我们去试试。”
张凤凰暗暗吃惊,有秘书这么了解上司的吗?连他业余爱好都知道。张凤凰是来到徐子郁的家,看到他满墙的科幻书才知道他喜欢。张凤凰的心阴晴不定,心想这露茜怕是没有这样料事如神,那就是她来过徐子郁的家了。一想到这里,她哪里还有味口吃饭,她以为她是第一个来到他家的女子,当然,徐子郁以前当然不可能守身如玉地等着她,可是那也该是朗奇公司第一个来他家的女子。
她郁闷地出去吃饭,表面上还要装做若无其事。露茜知道怕是要大笑的,她确实没有去过徐子郁的家,不过,他每期的科幻杂志都是托她买的,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徐子郁喜欢科幻,并且是忠实的星战迷。
黄女士的脸还是阴天,露茜有时候怀疑世界怎么会创造像黄女士这样一个难以讨好的人,这个人居然还是她的母亲。
姐弟俩在吃饭时大气不敢出,王燕博以前虽然也同情姐姐得不到母亲的关爱,可到底没有感同身受过黄女士这种冷嗖嗖的眼神,这下他觉得露茜对母亲没有多少感情是正常的。
洗碗的时候姐弟俩挤在厨房,王燕博悄悄问:“还是让我住到你那儿吧。”
露茜白白眼:“我怕妈妈出血滴子追杀我,这几天我打电话给她,你听她的语气,已经在怀疑是我拖着不劝你回家。”
露茜将切好的水果递给王燕博:“不成功则成仁。我就是得罪全天下的人也不敢得罪妈妈。你这次再激怒她,你就睡大街吧。”
王燕博嘟囔:“那我睡到学校去。”
露茜道:“是是是,你再叫徐老师帮你付学费。你就永远叫她老师得了。”
王燕博立即端起果盆走到客厅:“妈妈,吃梨吧。”
黄女士虽然还是没好气,可是毕竟不再板着脸:“吃什么呀,气都气饱了。”
“是胃涨气吧,那我帮你泡杯热茶来。”
黄女士接过茶,喝了一口说:“在姐姐那里住得舒服吧,还回来干吗!”
王燕博想想,哼你不仁则我不义,你都不让我住了,那我说你的坏话也是正常的,于是半是埋怨半撒骄说:“姐姐哪里会烧菜,我成天吃方便面。妈妈烧的菜最好吃。”
露茜在厨房听得做呕吐状,心想,养不熟的白眼狼,我那么多的外卖叫的敢情喂狗了。且不说家中的零食被搜刮一空。
这番话黄女士显然很受用,看看王燕博还说:“瞧着几天是瘦了一大圈。”
露茜心想,天天陪着女朋友打球,怎么会不瘦。
王燕博回家以后,露茜顿觉房间空荡了许多,一想到每日不必早起陪青春鸟儿运动,她就觉得晚上受黄女士炯炯目光还是值得的。
才到家,徐子郁的电话就打了来,兴奋地说“奇门”在搞活动,已有VIP卡的可以免领取星战里的一把光剑,问露茜有卡么?
露茜说:“要卡号还是要卡过去换。”
“卡,卡号不行。我要现办张卡他们都不让。”
“那你等着,我马上过去。”
露茜匆匆赶过去,拿了光剑的徐子郁兴奋地说:“亏得你办了。否则今天太可惜了。”
露茜微微笑,一幅我办事你放心的样子。
其实以露茜算计的性格,哪里有便宜不占的道理?她还有无数的打折卡与贵宾卡。她有本事第一次到新开的店里吃饭就弄了张贵宾卡,套贺家丽的话说,露茜不到朗奇的公关部实在是浪费。
倘若你想到本市的宾馆或酒店消费,找露茜保管能拿到最低价。
徐子郁其实不知道,是他给了露茜方便,他是销售部经理,活动应酬多,这些几乎是露茜一手包办的,订会场,订酒店,订宾馆,在哪里开,什么档次,几乎是她说了算。办的事情多了,那些服务行业的店主们看到露茜个个笑脸相迎,你要报徐子郁的名字还不如报露茜的名字有效。
不过奇门的贵宾卡倒真是露茜吃回来的,王燕博在这儿的三个星期,两人几乎天天到这家店来吃,那店主说起来还是燕博的师兄。
露茜还拿了一个黑武士的面具,递给徐子郁,“这是老板加送的。”
徐子郁玩心大起,戴上面具,挥舞光剑。
旁边也有顾客拿到礼物,于是决战起来。
张凤凰站在旁边哭笑不得。
露茜微微笑,这时的徐子郁让她想到青春鸟王燕博。王燕博亦是个星战迷,想到这里,露茜暗呼糟糕,这王燕博知道她把礼物给做了人情不知道会怎么样。
张凤凰跟露茜抱怨:“跟个孩子一样。”
露茜了解这些话的含义,某些母亲提起自己孩子,都会以抱怨口吻说,这孩子太皮。虽是抱怨,实乃有得意之色。
“这说明徐总童心未泯,人有童心是件好事。”
张凤凰不知怎么回事,微微向露茜透露了点心事:“小孩子的心才最令人琢磨不透。”
说完问露茜吃了吗?露茜点点头。
徐子郁笑嘻嘻地过来:“自大学以后就没这样玩过了。”
露茜自然地接过他的光剑,给放到盒子里。
“我们回去吧。”
三人往回走。
徐子郁开车,他跟张凤凰才聊了几句,已见后视镜里的露茜倦得在打呵欠。
徐子郁觉得露茜有趣,面对他老是神采翼翼,可是趁他不注意的时候,老是见她偷偷打个呵欠。
想到这里,徐子郁微微一笑,她打呵欠的样子真好笑,脸皱得像一个包子。
露茜一到家,就摊到床上不动了。
第二天,徐子郁出差去北京。就像所有的职员一样,老板不在,虽然工作还是一样,但压力就小了许多。
露茜暗暗高兴,终于可以轻松一下了。她不知道,早已经有人对她虎视眈眈了。
吴阳光借机过来让露茜去她那里帮忙,她的秘书又走人了。
吴阳光有时候觉得自己简直是秘书克星,每一任都干不长,生孩子的,结婚的,生病的,露茜是她最满意的,可偏偏上司又将她调走。
她望着徐子郁:“就一个月。让露茜帮我。徐总,我们那儿整编,人手实在不够。”
“一周。就一周。让露茜过去帮你。”
吴阳光心想总比没人好,一周,她那新秘书总该上任接手了。
露茜又回到了老位置。
贺家丽不解地问露茜:“你有什么好的,吴阳光非得找你不可?”
“我能干呗。”露茜笑。
“你,笑话。”贺家丽想一想又说,“知道不知道这任吴主管的秘书为何走人?”
“不知。”露茜想想也觉得奇怪,这位置还真是留不住人。
贺家丽附在露茜耳旁悄悄地说,露茜大惊,半晌说:“不可能吧。”
“是真的。那天爱丽去医院碰巧看到,那些医生如临大敌,高明扬在偷偷垂泪。”
“可是她女朋友有病,他也犯不着辞职啊。”
“你都知道在吴阳光手下干活有多少忙,他根本没办法照顾女朋友。”
露茜沉默了半晌:“这高明扬是个好人。”
贺家丽点点头:“是的。你呢?如果处在高明扬的位置?”
“不知道。”
“我大约是半年,这病如果半年好不了,我大约就会受不了了。每天去照顾一个病人?是亲人没有办法。”
露茜点点头:“这种事是最考验人的时候。他女友生这种病都没让他离开。家丽,这世上是有爱情这回事情。”
两人都沉默不语。
“可是,可是到最后,大约是责任了吧,还有多少感情在?”
露茜笑:“这年头,最缺少是责任,感情要多少有多少。说爱谁不会啊,肯照顾你,即使生病都不远离,我宁可要责任不要感情。”
贺家丽赞同道:“是,肯娶我的人才是好男人,不肯结婚的,哼,爱嘛干嘛去。”
“咦,乔张不结婚?”
贺家丽冷笑:“他,我大约得单脚跪在地上求婚,并与他婚前财产公证,他还得思考半年呢。他是浪子,一结婚,就不值钱了。”
“新目标?”
贺家丽笑:“不是徐子郁,你放心了吧。”
露茜道:“你追徐子郁我才放心。”
“对手太强了。张凤凰那个人,太难惹,算了。她呀,以为徐子郁是唐僧肉呢,我们公司的女性都要插上一手。”
露茜笑:“你不是最会知难而上吗。”
她凑到露茜面前:“我不喜欢唐僧,我喜欢牛摩王。”
“你什么时候喜欢收集扇子啦。”露茜取笑她。
两人笑作一团。
吴阳光发现,露茜在徐子郁旁边这几年,变得更加的能干,几乎不用她嘱咐,露茜便能在她开口前递上她要的东西。她事倍功半,怪不得徐子郁舍不得她走。
如果是现在的露茜,她决不会让她去顶谁的位置一两天,所谓财不可外露,当初她犯的错在于她不知道好好把露茜藏起来。
露茜的优点在于,无论多小的事情,她都很仔细,考虑可能会出现的状况。并且准备处理方法。更何况她人际交际能力一流,至上到下,她都能打点得利落。
当然露茜再出色,也只是个出色的秘书,是绝对盖不过阳光的。否则为什么她是秘书,而她是主管。
吴阳光开始考虑有无可能让露茜留在她身边。
露茜可不知道吴阳光对自己的评价,她对着前任高明扬留下的烂摊子头痛,高明扬是个好人,高明扬是个好男友,可他绝不是一个趁职的秘书,如果高明扬还在这公司,露茜大约挖地三尺也要找他出来,将电脑扔到他头上,不砸他半死实在不解气。这做的叫什么资料啊,一点归档记录也没有,会议资料就放在资料室,你要找本资料,得将整个房间舔一遍。当然最可气的是,居然还找不着。
露茜皱着眉头,暗自叫苦,她以为徐子郁出差后她能休息几天,岂料会在吴阳光这里打短工,这时她无比怀念徐子郁,虽然当初忙,可也不会像现在找资料像在拍奇宝夺兵,她顺着高明扬留下的蛛丝马迹前进,琼斯博士碰到这样的情景也会苦恼吧。
露茜叹口气,整理资料。原来的电脑上还留有高明扬的生活照。那相片大约在某个海边拍得,美不胜收,露茜看到那姑娘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她想到在电视上看到艾滋晚期患者的样子,暗暗打了个冷战,算了,她心里想,你好好谈恋爱,我替你打扫残局。
过一会儿又想,是不是就因为高明扬当初只顾谈恋爱而将工作干得一团糟,上帝惩罚他?自己都讪讪地笑,上帝没有我这样无聊与小心眼。
露茜小心地将照片删去,省得别人瞧见不好。
下班的时候,贺家丽叫露茜去逛街,露茜一副着急的样子,说自己不逛了。
“啊,什么事儿?”
“我叫了钟点工,她六点钟到,我得给她开门。”
“咦,不是周一么,小红什么时候改期了。”
“不是我家,是别人家。我走了,赶不及了。”
徐子郁的公寓原本是有人定期打扫的,每周二次。前一次那钟点工说要请假回家,徐子郁在北京气极败坏地打电话给露茜,让她替他另找一个钟点工。
露茜只得先将自己的钟点工叫上替他打扫。
她拿备用钥匙开了门,自己先将开火烧上,准备泡杯咖啡喝。这次吴阳光叫露茜帮忙,实在是累死她,她倦得要死,几乎走路都可以睡着。
可是食品储藏柜一打开,露茜发出一声呻吟,全是空的,什么东西都没有。
小红是个从江南山城出来的小姑娘,干起活来可是一套一套的,讲话也一套一套的,露茜每周一的乐趣在于看她一边在干活一边讲话,而且分析起昨晚的电视剧非常的理性,结合自己的生活评论。
比如,她叫露茜大姐,这很让露茜绝望,在她坚持不懈地教育下,她才学会叫她露茜。某天贺家丽的疑问是:“为什么小红叫你露茜,而叫我大姐?”
不能做大姐,做小妹都不能做大姐,一做大姐你这辈子就完了。
小红在打扫,露茜则拿电话本翻超市送货电话。
“这个家只有一个男的?”
“嗯,大概吧。”
“真可怜。”小红无限同情。
“为什么说可怜?”
“一个人哪。”小红边擦地板边说,“昨天电视里演的,一个人住,没老婆,吃方便面,可怜。”
露茜靠在沙发上休息,竟睡着了。连送货的人来了后,还得靠小红推醒她。
徐子郁三天后回来。张凤凰去机场接他。
徐子郁此次去北京与合作的第二供应商谈判,非常辛苦,可最让他受不了的是天气,干燥的连拉车门都要小心翼翼,更别说整个鼻子痒痒的,像是太干燥而引起的上火。
张凤凰问:“先回去洗个澡吧,我订了奇门的位置,然后咱们去吃饭。”
徐子郁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疲倦地说:“要不,咱们叫外卖吧,我想休息一下。”
张凤凰体贴地道:“也好,你想吃什么?要不你先上楼吧,我去买点食物吧。你那儿什么都没有。”
张凤凰开车去买披萨饼与饮料,徐子郁先上楼。
待她回来的时候,闻到一阵鸡汤香味,徐子郁笑嘻嘻地盛了一碗给她:“味道不错。要腊肉大白菜年糕吗,微波炉里还有。”
张凤凰放下手中的东西,疑惑道:“这是你烧的?你会烧菜?”
徐子郁笑:“不。是海螺姑娘。我这里现在什么都有。”
第二天露茜听到徐子郁的评价,笑道:“小红说你一个人,太可怜,自告奋勇烧的。腊肉是她自己晒的。”
“鸡汤也好,还放了西洋参,刚好我上火。这个钟点工真不错,往后你就叫她来做吧。”
徐子郁挂了电话后深觉别扭,露茜还在吴阳光那边,有什么事情,都得打电话与她说,徐子郁开始深深觉得以往露茜就在隔壁办公室,随叫随到真是好。
在徐子郁两天内脱口叫了露茜十几次后,他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于是他亲自去吴阳光那里要人。
吴阳光与徐子郁接触过一段时间,她做项目协理的时候徐子郁刚刚进公司,她看着他两年三级跳,一直跳到她头上。
吴阳光还没有说出要露茜留下来的借口,徐子郁就已开口要人。要露茜明天回去,有一个她非常熟悉的大客户明天来,资料都在她那里。吴阳光后悔莫及,这个借口刚刚是她想到的,只是被徐子郁抢先说出口了。
套贺家丽的话说,露茜又压到了她头上。
露茜喜欢在徐子郁底下干活,以前没比较,在吴阳光手下干活也不觉得不好,可是有了对比,露茜稍稍有点理解贺家丽为什么不喜欢吴阳光了。她让她们替他干活,可骨子里又看不起她们。贺家丽说:“阳光小姐仿佛受过某个秘书小姐的气,心理不平衡。”
露茜泡了咖啡送到徐子郁的办公室,他满意地喝了一口,同她说:“其他人泡的味道好像就是不一样。”
“她们拿错咖啡,您喝的那种是在左边柜里的。”露茜冷静地表示自己的高兴。
“啊对,那个钟点工真不错,煲的汤也好。”
露茜一愣,半晌说:“呵,小红的确很值得信任。”
张凤凰现在每周五晚上都会在徐子郁家里,因为徐子郁每周五都会在家里,他说,他家的海螺姑娘煲的汤非常好。而且,猜测她下周煲的是什么汤成为了徐子郁的每周的问答题。
“今天会是什么?”徐子郁问张凤凰。
“我哪里知道,我又不是海螺姑娘。”张凤凰嗔道,“你着魔了。”
徐子郁笑:“是这个钟点工非常有意思,每次煲的汤好像刚刚是我想喝的。”
“跟个钟点工心有灵犀?”张凤凰道。
徐子郁也觉得自己有点奇怪,笑:“吃醋啦?!”
张凤凰说:“跟个煲汤吃醋?!我疯了?!”
今天的汤是鲫鱼奶白汤。
徐子郁吹个口哨。忙拉着张凤凰坐下来吃东西。
张凤凰瞧着吃东西像个孩子的徐子郁,觉得嫁给这样一个孩子式的人,一样是件非常不错的人,她想他结婚。
她成功了。一年之后,徐子郁结婚了。只可惜拉他入殿堂的人是露茜。
露茜与徐子郁要结婚了。这事儿是朗奇公司的一件大事,所有人都感到惊奇包括露茜。
这件事是这样的。
起因是另一个人的求婚。
贾凯跟露茜不咸不淡地交往了四五年,露茜虽然看不起他,却一直跟他谈恋爱,实在是因为露茜觉得忙与不必要,新找男友,从先生贵姓在哪儿高就兴趣是什么慢慢交往,纵然花费功夫谈至浓情蜜意,到头来还不是落到柳一柏这样的地步。爱情就是做无用功的过程。露茜心想,贾凯这人,虽然无味,可胜在知根知底。
可是老好人也有发威的时候,贾凯不下百次提到结婚的事情,露茜或是佯作听不到,或是打哈哈搪塞,反正她不想与贾凯结婚。
贾凯那天生日的时候对露茜说:“你送我生日礼物吧。一是你同我结婚,这是我最想得到的礼物,要么我们俩人分开,你不能拖着我。”
露茜没料到他会讲出这样话,当下愣住了。半晌恢复过来说:“我怎么拖着你了?我绑着你了,捆着你了,你有手有脚,我怎么就拖着你了?”
贾凯还是不惯与露茜争辩,低头没看露茜的眼睛:“你利用我爱你,你,你要我在你身边,是填充品。”
露茜一听,有种被人揭破心事的恼羞成怒:“这也得是你自愿,我可没本事拖着您这么大一个填充品。”
贾凯见露茜生气了,心里感到恐惧,可是知道这次自己再不强硬点,大约是永远没机会再说这样的话:“是,是我自愿的。可是,可是我的自愿也有个限度。我要成家,要结婚。你不跟我结,我找别人去。你,你考虑一周吧。下周二告诉我。”
露茜气得笑出来,这世界真是奇怪,她想与之结婚的男人不要结婚,她不想与之结婚的男人则要结婚。
可是老实人固执起来,有种一根筋的恐怖。露茜回到家中,不得不认真思考。
看来,她如果坚持不结婚,就要放弃贾凯了。她已经二十八岁,再重头找男友,怕找得还不如贾凯。
她拼命想贾凯的好处,长得高?他才一七二,露茜穿高跟鞋还不能高于五公分;长得帅?得了,那街上各个是明星;有钱?月入六千,刚够养活自己与房子,结了婚,老婆收入不是贴补家用,而是家里半边天;老实?嗯,确实是老实的,可露茜认为是没有机会,要有机会,老实如贾凯一样会做乱。
事物正反两面,他不高,可总比露茜要高点;不帅,可长得不毁坏市容;挣得不多,可总能养得活自己;出轨,至少老实人的诱惑少点。
露茜那两天不断做着辩论赛,正方是她,反方也是她,天人交战,思来想去。
哪一派的思想都不能牢牢占上风。
令露茜下定决心的是,她在那七天内碰到了方敏。
自露茜与柳一柏分手之后,她几乎与方敏她们失去了联系,露茜是个有超级自尊心的人,虽然男女分手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可露茜下意识还是疏远了方敏她们,她至害怕别人露出惋惜的神情。
在公司的楼下碰到她的,方敏胖了许多,露茜一开头并没认出她来,方敏叫了露茜,露茜才哇哇地喊起来:“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怀孕的?”
露茜请她吃东西,两人兴奋的不得了,仿佛已离别了十几年,当然,谁也没去深究为何在一个城市这么想念都不去见对方。
“没结婚吧?”方敏问。
“这比问人年龄还要尴尬。”露茜笑,“还没呢。”
“还在朗奇?”
“是。我对公司忠心耿耿。朗奇就在上面十九楼。”
“秘书?”
“是,我也干不了别的。”
露茜笑,“你呢?几月份生产?”
“八月吧。”
两人相互问完情况,出现暂时的沉默。只听得汤匙搅拌咖啡的声音。
方敏吞吞吐吐:“你现在还与柳一柏有联系吗?”
露茜一愣,半晌回过神才想到是他,笑笑说:“许久没见了。”
方敏瞧见她神色自若,才放心地说:“他倒结婚了。还有个小孩,是个男孩。”
“男孩很调皮哩。”露茜想起当初自己与柳一柏在一起时,胡想着以后小孩叫什么名字,男孩叫柳暗,女孩叫花明。
方敏点点头:“我当时后悔极了,我要早知道他还与前女友纠缠不清,哪里会把他介绍给你。”
露茜在经过这么多年以后,发觉这名字还是对她有极大的杀伤力。
方敏还在絮絮叨叨:“两人不久就结婚了,唉,也总算有个好结局。”
露茜当初的判断竟是错的,他并不是浪子,他只是不想与露茜结婚。
这如同在露茜完美的自信心上割两个大口子。
露茜在与方敏分手后,一个人逛了半天的商场,用于平息怒火。
柳一柏要是在这里,露茜一定毫不犹豫地将他从顶楼推下去,他带给她的伤害死一万次都不足以平息。
过了两天,露茜去找徐子郁,请他再找一个秘书,自己要请假。
“请假做什么?”
“请假结婚。”露茜平静地,“我想年纪到了,也该成家了。再不结婚,别人该说我老姑娘了。”
“结了婚,你也可以工作啊。”
露茜摇摇头:“不,我想休息,结了婚我想休息。我累了。”
徐子郁一想到没有露茜不在的日子,心里的恐惧慢慢浮上来。
“露茜,你容我想想。”
露茜点点头:“一个月。我再干一个月。”
徐子郁在此时无比后悔,他为何要如此依赖露茜,现在她要走了,他怎么办?
他破天荒地在钟点工来的时候还在家待着。
小红看见他时还吓到,以为进贼了。
徐子郁看着她擦家具整理东西,突然说:“我还没谢谢你每周为我煲的汤。”
小红一愣,回过意来说:“那不是我做的。是露茜。她每次周五跟我一块儿过来,然后熬完汤再走。”
原来露茜是他的海螺姑娘,他不解她为何瞒着他。
那天晚上,徐子郁稍稍明白了自己的心。
徐子郁每天下班前一件事就是问露茜:“改主意了吗?”
露茜刚开始几天还有心思认真回答,到第七天,她一见徐子郁准时一来,二米以外便做摇头的姿态。
贺家丽知道露茜要辞职结婚去了,缠着问:“谁?你跟谁结婚?”
露茜这才想起来她从没有让贾凯在她朋友面前露过脸。
“一个现在肯跟我结婚的男人。”露茜并不在意,“我想结婚了,他又肯跟我结婚。”
贺家丽苦口婆心:“虽然现在肯负责的男人少了,可你也不能随便找个人结婚。”
想想又说:“该死,你不会怀孕了吧?”
露茜哭笑不得:“不不不,我要未婚先孕,黄女士会打死我的。”
王燕博打死也不相信姐姐居然真要嫁给贾凯。
两人沿着校园走,王燕博发出跟贺家丽一样的语调。
“你又看不起他,何苦要同他在一起。”
露茜一口气喝完手中的可乐,抛出一个完美的弧线,铝罐与垃圾筒相撞发出碰的一声。她拍拍手:“我累了,想换种生活方式,是时候结婚了。”
她伸出手:“恭喜我吧,贾凯不是个坏人。”
王燕博看见露茜眼中露出倔强的眼光,仿佛看到当初刚刚从乡下回来的小姑娘,倔强地要保持穿小花衣服,挥手打落妈妈买的天蓝海军服,黄女士气极,按在床上就打,露茜并不哭出声,只是眼泪大滴大滴地落在被褥上。
后来才知道花衣服是奶奶做的。
王燕博将姐姐拥在怀里:“我知道你并不爱贾凯。可是,你嫁他后,他要对不起你,我就揍死他。”
露茜伏在他胸前静静地哭,哭完了抬起头对王燕博说:“我没有办法。”她绝望地第一次跟弟弟说,“我真没有办法,我太累了。”
徐秀姿那天傍晚从教学楼出来,快到自己的宿舍时,看到王燕博在等她,他低头踢石子玩。
“想你了,过来看看你。”
那天晚上王燕博突然抱着徐秀姿泪流满面,她吓了一跳,连声问怎么了。
王燕博将头靠在她的头发上,轻声说:“我们俩相爱,这真是幸运。”
露茜哭完了,回到贾凯那里便恢复镇定,认真跟贾凯讨论礼金要多少,摆几桌酒,要办什么手续。
“你要辞职?”
露茜点点头:“一周后。”
“朗奇公司的福利不错,你为什么辞职。”
“因为我不想干了。”露茜干脆地道,“你一个男人,养不起家,还谈什么结婚?”
贾凯嘀咕:“我养得起的水平,你又不乐意。”
露茜并不理他,认真地看下个月本市哪个酒店有优惠活动。
在距露茜离职的一周内,徐子郁下定决心找露茜好好谈一次。
“下周真要走?”
“嗯。”
“露茜,双倍工资。”徐子郁说,“你要不想做秘书,也可以做别的。”
露茜后悔万分,要知道她早就提出辞职了,双倍工资!她聪明一世,竟想不到这个好方法。
徐子郁见露茜不讲话,以为她真下定决心了,只得使出杀手锏:“你只是想结婚?还是想跟那个人结婚?”
露茜猛抬头:“什么意思?”
“如果你想跟那个人结婚,我就没办法了。”徐子郁停一停说,“如果是你自己要结婚,不妨考虑别的人选。”
露茜不解地看着他。
徐子郁叹口气:“露茜,我在向你求婚。”
露茜受刺激过度,指着徐子郁目瞪口呆。
徐子郁握住她的手:“你要结婚,我跟你结婚。请不要走。”
露茜抽回她的手,往自己腮上一扭,徐子郁哭笑不得:“不是做梦。你要不相信,我可以抽你个巴掌,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露茜深吸一口气,然后问道:“你要留住我,所以要跟我结婚?”
徐子郁说:“是这样的,如果你不要结婚,同居或谈恋爱都没问题。”
“不不不,当然,我要结婚。”
露茜暗自庆幸刚刚徐子郁在提出两倍工资的时候没有答应他,她刚刚已经微微动摇了想结婚的心。
“我倘若与你结婚,是不是可以不上班了?”露茜问。
“不不,你得继续待在公司,我会另找一个秘书配合你。”
露茜一想,不对啊,那边还有只鸟儿呢?
“张凤凰?”
“我来解决。你不用担心。”
露茜梦游般地回了家。想来想去,还是叫弟弟过来。
“婚前恐惧症?这么怕就不要结婚了。”王燕博看着露茜一幅愁眉不展的样子。
“不不。”露茜摇摇头,“燕博,有个人向我求婚了。”
王燕博仔细一想才回过神来:“你是说还有别个人向你求婚?”
露茜点点头。
“谁?”王燕博问道。
“徐子郁,我上司。”露茜困惑地,“我被吓到了。竟然答应他了。”
王燕博愣在那里半天说:“姐,你居然答应了两个男人的求婚?你你,你又不能分成两半。”
露茜不耐烦地:“蠢,这世界上还有一种叫反悔的东西。”
“那你要跟谁反悔?贾凯吗?”
露茜白白眼:“要不然呢。我没有理由放弃徐子郁这块大肥肉哪。”
王燕博将前几天对露茜的同情立即抛到天不吐,他几乎要跳起来:“你怎么可以这样?!”
露茜不解地:“我怎么了,不就择良木而栖之么。反正我结婚也不是因为爱情。”
王燕博气得说不出话来,他不喜欢贾凯,可是现在他却无比同情他。
露茜其实心中早下了决定,叫王燕博过来,只是她觉得此事太过古怪,非得找个人说说不可。
第二天露茜恢复镇定,她找徐子郁确定这件事的可靠性。
下了班以后,两人破天荒地一道返回宿舍。
“晚饭哪儿吃,奇门吗?”
露茜想一想摇摇头:“奇门太科幻了,这事本来就不怎么靠谱我得找个现实点的餐厅吃。”
两人在烛光下吃完饭,然后很没情调地两人开始讨价还价。
“我要婚礼,不盛大没关系,可是一定要公开。”
“为什么?”徐子郁不解,“公证就行了,法律上你有保障。”
“不行,去登记,谁知道我们结婚了?除了那两个办事员。这年头,不说狂蜂浪蝶,鸟儿也特别多。”
徐子郁哭笑不得:“你真是有幽默感。我会把结婚戒指好好戴在左手无名指的。”
露茜心想,当然得戴,如有可能,她一直想在他丈夫额头刻上“版权所有,生人勿近”的字样。不管爱不爱,她得宣布她的所有权,就像一只狗到到某个地方,一定要撒泡尿以示这里是我的地盘。
“还得摆酒席吧,我送出去那么多人情得收回来。”露茜精打细算。
徐子郁开始觉得结婚也许是个馊主意。
“一定得摆?”
露茜一看徐子郁的表情就知道他有点吓到,心想,就这点小阵仗就一幅怕死的表情,以后还怎么担当生活中诸多的杂事。
她坚定地点点头:“一定得摆。就算我们自己不在场也要摆,我这么多年尽送出红包了,我得要回来。”
这种可以新郎新娘不在场的喜酒徐子郁倒是第一次听说。
他笑:“怎么跟人说?”
“就说出去度蜜月了呗。拿个DV拍好影像,谢谢各位光临,希望大家吃得愉快。”露茜想一想,“门口设一丈高木箱,上书‘红包投放处’。”
徐子郁哈哈笑:“你这样精明,当初为何煲汤给我却不说明。”
露茜奇道:“咦,你不知道的?我以为你知道,那你每周说你想吃什么是为何?”
“我哪里有?!”徐子郁大呼冤枉,“你上次说是小红做的呀。”
“小红,嗨,她就烧了一次腊肉炒年糕。”露茜笑,“你居然以为是小红做的。”
徐子郁隔了半天问说:“为什么答应嫁我?”
露茜不慌不忙:“那你为何娶我?”
他泄气地道:“我没有你不行。”
她微微笑:“我也是。”
两人扯平。
晚上回去的时候,两人并排走着,徐子郁想一想,牵起露茜的手。
很温暖。露茜想着,徐子郁的手很温暖。
有两个人此时非常有被人耍弄的感觉。
张凤凰对徐子郁提出分手的事情由当初的不解变为现在的愤怒。
徐子郁那天正正经经地请她吃饭,庄重其事地让张凤凰以为他要求婚,没想到是说再见。
“我们在一起很好,可是我现在没有办法。我们分开吧。”
这发生在任谁的身上,都会让人二丈摸不着边吧,什么叫很好?即然很好了,那为什么要分开?这不太自我矛盾了吗。
对于张凤凰这种一辈子没受过什么挫折的人来说,失恋事小,自尊受伤害才是最令她感觉得恶心的地方。
出于自尊,她并没有追问,尽管眼里要冒出火来,她还是很冷静地跟他说了再见。
当你决心与一个人分开,那么她怎么做都是错。她大哭大闹那么她是个泼妇,她沉默安静那么她是冷血无情,不论如何,你与她分手是你做过最明智的事情。
当张凤凰走出餐厅的时候,她告诉自己,这是个恶梦,她不会沉睡太久。
露茜拖着王燕博去见贾凯,王燕博起先并不乐意,可露茜威胁说,她要被人泼了硫酸,那她下半辈子就要缠着王燕博,她是他姐,他不能不管。
王燕博隔了两个座位与露茜保持安全距离。
贾凯抱怨:“有什么事非得在外头说。在家里不就好了。”
“贾凯我不能与你结婚了。”
“又怎么了,酒店不满意?婚纱不够美丽?”
“不是,我不想与你结婚。”露茜纠正自己的说话。
贾凯疑惑不解,他反正经常听不懂露茜的话,可是有什么关系,她那样可爱,他爱她呀。
“你是个好人,可是我不要与你结婚了。”
在贾凯已经通知亲朋好友下月来吃喜酒的时候?贾凯怒道:“你搞什么鬼。”
露茜不知道自己要说几次,贾凯才能明白过来她不想跟他结婚了。她把礼金拿出来:“这个还你。”
她站起身来说:“我以为可以跟你在一起,可是不行,同你在一起,我受不了一丁点诱惑。”
贾凯盯着桌上的红包,这时才真正明白,露茜毁约了。
“你再找不到人,像我对你这么好。”
露茜顿了顿:“这假如是真的。。。”她并没有说出后半句:我也不希罕。
王燕博盯着他俩,生怕贾凯动手打人,他曾经想,这事发生在谁身上,都会想动手打人。
露茜完好无缺地走出来,王燕博看着她神情自若,波澜不惊。
“干吗?我没有满头包你很不满意?什么弟弟,这是。”
“贾凯够倒霉的。”
“他?”露茜笑,“你放心,不出三个月,他一定会结婚。”
王燕博不解地看着她。
“我已不下十次看到他跟个女士在餐厅吃饭。”露茜耸耸肩,“谁也不是清白无辜的。”
王燕博目瞪口呆。
他觉得露茜的人生太过复杂。完全超出他的想像。
露茜自言自语:“幸亏还没有告诉妈妈,否则她一定大发脾气。”
“那你几时结婚?”
“一样啊,下个月。” 露茜想一想,“如果某人不反悔的话。”
“要见个面吗?我跟那个。。。叫什么来着?”王燕博说。
“不用。又不是你嫁。”露茜拒绝后转念一想,“啊,见一面也好,省得以后碰面不相识。”
“不准备带着给妈妈爸爸看看?”
“登记后再看了,万一出什么变故。”
“姐,你还想出什么变故?!”王燕博吓死。
已经换了个姐夫了,王燕博可不想隔一天就要重新认识新人。
露茜白白眼:“这种飞来的丈夫也得做好他突然飞走的准备。”
飞来的丈夫突然觉得耳朵痒。
“我让秀姿也来吧。”王燕博说。
露茜愣了半晌才明白过来,她弟弟可真是个长情的人,她还以为他们早吹了。她微微觉得头痛,这么神仙似的姐姐,难道真有一天会成为她的亲戚?
徐子郁头痛的是,他原先想得很简单,他离不开她,她想结婚,那么他便娶了她,他可没意识到,露茜并不是从石头里碰出来的,她有她环境里的无尽杂事。
露茜是他的秘书,对他的日程了解的一清二楚。她问他:“周日晚你想休息吗?”
“呃?”
“不累的话,我们去见见弟弟吧,省得以后见我父母什么人都不认识尴尬。还有我弟的女朋友。”
徐子郁挠挠头:“好,那好吧。”
露茜看着他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拍拍他的肩:“路是你自己选的,现在后悔可是太晚了,我会杀了你的。”
两人坐在奇门等王燕博,两人一式的西装,像兄妹胜过情侣。
王燕博赶到的时候,露茜已等不了开吃了。她抬头问:“工作完了?”
“加班总算加完了,秀姿那里还有一个学生,我们先吃吧。”
徐子郁愣了一下,心里安慰自己,总不会这样巧吧。世界这么大。
十分钟以后,他在心里咒骂,这么灵,他可以做神算子了。
徐秀姿是徐子郁的前未婚妻。
露茜看见徐子郁的神情变了一下,又看见神仙姐姐尴尬的笑容,她稍稍愣了一下,便明白过来,这世界在该大的时候永远小的要死,处处是相熟的风景。
蒙在鼓里的只有傻小伙儿王燕博一个人,他还兴高采烈地向双方相互介绍。
这顿饭吃得那叫一个无趣,露茜就算舌如巧簧,也挥不出宾主都欢的高潮。她暗想,就算对不起王燕博,她也要想法子让他们分离,这样的人际关系太过复杂,一不小心,关系大逆转,这可不在她掌握之中,瞧这对前情侣的表情,不可能是性格不合和平分手,有多少恨就有多少爱,辩证唯物主义告诉露茜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她下决心以后再不在奇门吃饭,这个地方太邪门。
回家后露茜想一想,是否要问徐子郁为何分手?实话是她没有兴趣,对于两徐是谁对不起谁,谁甩了谁,她没太大的好奇心,现在徐子郁离不了她,他要跟她结婚,那她就相信好了。
不过,虽然对徐子郁以前的情史没有兴趣,可是现在放个定时炸弹在自己身边,她还是不会做这么蠢的事情。
可是,如果她不问,会不会让徐子郁觉得自己不够爱他。
露茜叹口气,心想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以前贾凯在的时候,虽然他在外面有别个女友,可露茜从来不担心,别说贾凯玩不出什么花头,就算他聪明如孙悟空,她也有本事变成如来佛,无他,盖因为他爱她,而她进退自如。可是徐子郁不同,她只知道徐子郁离不开她,因为他已惯了享受她带来的便利。至于爱,她并没有把握。
她打电话给徐子郁,寻思着是以百晓的身份,还是以纯情女友的身份?然后自己咕咕地笑,她什么时候扮过纯情女友角色。她的心底有个声音说,她以前做过的,可是人家不稀罕,纯情女友角色不能获得金像奖。
伤害并不像我们以为的,随着时间的流逝会渐渐变淡,它像你心中的敏感点,不去触动它好像没事,可是总会有这样或那样的事情去触动它。
“嗯,见过我弟啦,怎么样?”
“露茜,那个,你弟的女友是。。。”
“你的前未婚妻?”
“你怎么看得出来?”徐子郁大惊。
“因为你是我的老板。”露茜笑,心想,你老人家的表情,活像额头上刻着,我跟该女子有一腿。
“这世界太小了。”徐子郁苦笑。
“一切照旧?”露茜问,她可不想背上捧打鸳鸯的罪名。
徐子郁想想回答说:“你不介意的话。”
露茜当然不介意,她徐秀姿又还没成为她弟媳,就算她成为她弟媳了,人生不是还有打死不相往来这一说法么?
她不介意,可徐秀姿介意。
自打那次以后,徐秀姿慢慢疏远了王燕博,在她心里,跟王燕博谈恋爱已经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更何况这中间还杂夹着前未婚夫。她不像露茜,她有洁癖。
提起徐子郁,徐秀姿除了恨意以外,还有不屑。
他们分手的原因非常的令徐秀姿愤怒,他说她像个女神,高洁得不沾人世烟火,可他是凡人,他喜欢明争暗战,讹与我诈。他不能与她一直待在学校里。
可是当初,他不正是因为这点而去追求她的吗?
徐子郁的几任女友分手后都对他恨意至深,露茜一定没有想到这点,可是即使想到这点,她可能也不太介意,她倒不是自信心太大,而是对徐子郁根本就不抱希望,他原先的角色本就不是她情人,而是老板。他如果能给她快乐,那算是她赚到,如果不能,露茜相信幸福是要自己去寻找这句真理。
露茜在准备结婚用的东西之余,还要担任王燕博的失恋顾问。
王燕博不知道的是,他失恋,最高兴的是露茜,他向她倾诉,就像小红帽向大灰狼问路,
他永远找不着正确的路径。
她忙到昏,都忘记通知贺家丽她已换了个结婚对象。
待至贺家丽怒气冲冲过来质问时,露茜才记起原来她还有个闺蜜。
“对不起,对不起。”露茜连声道歉。
“道什么歉哪,还不从实招来怎么就要跟徐子郁结的婚。”
“两个未婚男女为着生活的更美好而走在一起。”露茜说。
“滚,一对狗男女呗。”贺家丽笑:“这话一定是张凤凰想说的。我就替她说了吧。你可不知道,公司炸开了锅,可热闹啦。张凤凰辞职了。因为她忍受不了大家同情的目光。”
“哪有这么夸张,这几天我也在上班,我看见张凤凰挺正常呀。”
“啧啧啧,你的脸皮是什么做的,人家这样炯炯的目光你都视若无物。”
“不关我事。那是她跟徐子郁的事情。”
露茜自己所不知道的是,她的成功俘虏上司的行为,给了爱丽们多大的信心,但凡公司未结婚的女秘书,都无一例外地含情脉脉不时注视她们的老板,公司上下弥漫着一股温情的味道。露茜长得不美,凭她都可以俘虏徐子郁,为什么我们不能。这是爱丽的原话。
“什么时候去登记?”
“啊,登了啊。”露茜道。
那天露茜穿着那条她压箱底的白纱裙,与徐子郁一起去的登记处。
徐子郁由衷地说:“你今天真是美丽。”
露茜虽是中人之姿,可是那天她确实美,白纱裙及膝,层层叠叠,说不清有几层的裙摆,更显得她腰肢软弱,盈盈一握。
“十月十日。”露茜认真地说,“这个你可得记牢,是结婚记念日。”
徐子郁笑:“这个我还真不用记。因为是我生日。”
露茜微微笑。
徐子郁看着她恍然大悟:“你特地挑得?!”
露茜笑道:“那样我只用准备一份礼物了。”
男人都是自私与善忘的,他们永远记不得你的生日,相识纪念日,结婚纪念日,他们无心记得,他们的健忘症是从相熟开始的,当初他们可不是这样的,从相识一周到拥抱纪念日,植树节都可以拿来当约会借口。
徐子郁与露茜没有经历过一般的恋爱迷恋,他们直接跳到婚姻,露茜不知道徐子郁会不会有健忘症,但以防万一,索性就挑一个他忘不掉的日子。
在说我愿意的时候,两人都有些微的犹豫,徐子郁握紧她的手。
露茜脑中突然浮起一个词:“盲婚”,妇女解放这么多年,自己反而活回去了。不禁无奈一笑,生命的轮回有时就是这样奇特。
徐子郁的父母俱已逝世,露茜也就省了一道见长辈的礼仪,不过这倒真让露茜觉得遗憾,她至大的本领就是与人打交道,徐子郁不仅让她英雄无用武之地,而且她本可通过自己的行为能对徐子郁的长辈见面恐惧症做个榜样,也同样失去了机会。
徐子郁自家亲戚不多,自父母去逝后来往得更是少,对于露茜这种三个姑妈,二个舅舅的亲戚关系,他头大如斗,他当初如果知道结婚是这样一个复杂的关系纠结的话,他恐怕不会提出跟露茜结婚这样的条件。
出乎露茜意料之外的是,她最担心黄女士那一关并没有构成太大的问题,徐子郁与黄女士相谈甚欢,黄女士甚至有流露出幸亏她把露茜教得好,所以才能让她嫁得徐子郁这样的好老公,露茜终于让黄女士欣赏了一回,这结果让露茜哭笑不得,早知道能得到母亲赞赏,她早一百年就去勾引徐子郁去了。哪里容得他苟延残喘到今天。
比起露茜的春风得意,王燕博就光剩下马蹄疾了,他不停地去徐秀姿的学校,不停地吃闭门羹,徐秀姿下定决心与他分手,连见面的机会都不给他,王燕博疑惑之余亦感到愤怒,他讨厌这种不说清楚而以回避的态度解决问题的方式,要死都要死个明白,这样拒不见面叫什么事儿。
在王燕博找她第七次不果后,决定放弃。
徐秀姿站在教学楼的落地窗旁,双手抱在胸前,她看着王燕博的身影轻巧地走出了她的视线,心想,那么爱,还不是一样放弃。她淡淡一笑,眼里却有泪水流下来。
王燕博最近几次与她在一起时,她觉得心慌,因为他工作后,视线渐大,她有时觉得几乎不认识他,他不再是那个大学里一笑一嘴白牙齿,打网球技不如人甘愿服输的阳光少年。徐子郁事件是个导火索,它让她下定了决心,反正要分手,早晚而已。现在不过由她提出而已。可是她还是感到伤心。
露茜安慰弟弟:“算了,她不见你,也许有苦衷吧。”
王燕博不出声,露茜拉着他到阳台喝酒,燕博靠在躺椅上,叹了口气:“真搞不清楚,为什么不说清楚。避我如虎蝎。”
“说不出口呗。她没办法说,只能不说。”露茜道,“你算好的,贺家丽的前前男友以一封邮件宣布分手。我们性格不合你一定也有感觉。贺家丽恨恨说,凭这封信他就死一万次都不足惜。”
王燕博大笑:“家丽姐的性格必定见他一次杀一次。”
“可惜他出国了。”露茜遗憾道,“否则我们就可以看看贺家丽追九条街的壮观情景。”
“真奇怪。”王燕博笑过后低了声音,“谈恋爱为什么不能说清楚,不爱就不爱哪,我又不会死缠烂打。”
“咄,不爱才不会死缠烂打,爱就要不顾脸皮。”
王燕博疑惑道:“那我难道不爱么?我只觉得没个结果别扭的要命。”
“那你有没有时刻想着她,看到什么好玩的事都会想到她?”
王燕博思来想去,摇摇头:“没有。以前。。。太久了,我忘掉有没有。”
露茜拍拍他的肩:“亲爱的弟弟,你们已经不再相爱了。”
王燕博大惊:“不可能。我爱秀姿。”
露茜并不辩解,只微笑摇摇头:“有什么打紧,现在还爱,以后就不爱了。”
“姐,你最会煞风景。”王燕博悻悻然。
露茜低下头:“人生就是煞风景的过程。”
天上的星星冷冷地照着姐弟俩,两人此时都感到寒意,王燕博起身:“姐,我们回去吧。”
露茜开始她的婚姻生活了。
徐子郁觉得与婚前生活差不多,每日他早起跑步,露茜还在睡觉,待他回来,她已经准备好早餐,自己去上班了。
露茜也觉得生活毫无变化,这就是她想要的婚姻生活,她略微有些失望。当然,这比她的最坏打算已经好太多,大部份的时间,露茜还是很满意自己的生活。
从一进公司就嚷着要在公司找丈夫的贺家丽已经放弃在公司找伴侣的打算。
功成名就的已经老得可以当她的父亲,尚在努力期的希望能找捷径扶摇直上,显然,贺家丽并不是能送他们上青云的好风。唯一年龄条件合适的,已经娶了露茜。就凭这一点,贺家丽就觉得露茜得听她诉苦。
露茜喜欢听人诉苦,她觉得听到别人的痛苦,让她觉得自己的生活还是有亮点的。
贺家丽的痛苦是没有男朋友,啊,不对,是没有她乐于为之快乐为之苦恼的男友。在经历过乔张的恋情以后,贺家丽体会到什么叫恋恋不舍,什么叫如胶似漆,经历过高级段的,于是对低级段的开始不满。她跟露茜正好相反,露茜从缠绵的感情走出来,开始直面惨淡的人生,贺家丽则一头栽进甜蜜的爱情里,对于不咸不淡清水味的感情无法接受。
然而她比露茜看得开,乔张曾经带给她蜜糖一样的恋情,可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在公司再碰面,两人点头示意,无比礼貌。像露茜表面无所谓,心里却念旧的要死,她不打网球,不再去相熟的饭店,连看到类似的名字都会心惊。她永远无法同前男友成为朋友,谢天谢地,分手后她再没碰过他们,否则一场骂战是免不了的。
“你怎么没有经理夫人的派头。”
“什么派头,珍珠项圈裘皮衣?”露茜笑。
露茜换了岗位,可是实际上还是徐子郁的秘书,他一碰到什么事,露茜两字立即窜出喉咙。
“爱丽问你什么时候回家做少奶奶。”
露茜冷笑:“徐子郁不过一个小小的经理,同我们一样打工而已。不过工资比我高。”
“那倒是。我跟李嘉诚也差不多,不过他身家比我高而已。哼,他还没我漂亮哪。”
露茜笑着一巴掌拍在贺家丽身上:“是,你美过邓丽君。”
愈美的人,就越怕岁月流逝青春不在。贺家丽虽长着一张娃娃脸,一幅笑容十年如一日的纯真,可是她还是怕自己哪一天不小心漏出一两条皱纹,每每有女大学生进公司,她总会暗暗在心底比较,自己是否更显年轻。露茜笑曰她是千年妖精,贺家丽虽表面不悦,但其实是甘之如诒的。
对于并不抱独身主义的女人来说,二十八九岁实在算不得上是婚姻市场的黄金年龄,贺家丽并不是狂妄自大到忽略了这一点,实在是找不着好的,她这么多年都挑下来了,将就是她决不允许的,为着扩大自己的识人范围,贺家丽出险招,她上报征婚了。
当然,女主角是决不能轻易露面的,于是露茜每隔一天就得替她上报社取回大量的征婚信,对于露茜这样一个已婚妇女来说,并不是件难事,难得是她每回去报社都得澄清,不不不,真不是我自己征婚,可谁信哪,那些编辑的火眼睛无不认定了就是露茜,你竭力否认不过害羞而已。露茜在解释第三次而无用之后,她索性就让她们误会好了。
每回取了信,露茜就嚷着要贺家丽请吃饭,她多么地为朋友两胁插刀啊,你想想,若徐子郁知道了他的妻子冒充未婚女子上报征婚,虽说不致于马上离婚,可一场架是免不了的。
贺家丽立即指出其中之奥妙:“哼,你还怕徐子郁?!我瞧着是你自己想看这些信吧。”
露茜见目的被揭穿,不好意思地笑:“我从小就盼着人给我写信,每天一封,每周一封也好哪,可是没有,别说情书,就普通的信也没几封,后来大家都发EMAIL了,更别提能收到信了。现在总可以让我满足一下了。家丽,你怎么想到让人给你写信?编辑们说这样的联系法子现在太少见啦。”
“电脑上大家都一模一样,除了宋体楷体黑体还有什么?写信就不一样了,他用什么纸?用什么墨水?字好不好看?信干不干净?信都写不好的人,你可别指望他人有多少细心。”贺家丽拆开一封信点评道,“你瞧这封,信纸上还有一个黄色的油渍,瞧一定是边吃午饭边写的,根本不尊重别人。这封就漂亮许多,瞧,是用公司的公文信纸,信纸上还有水印,这人在信上说的在航空公司工作,大约是真的。”
露茜根本不知道一封信还有这样的讲究,大开眼界,她十分高兴地看贺家丽整理选择,她觉得这实在是太好玩了。
徐子郁见妻子每隔一天就往外跑,他自然不是非得让妻子整日待在家,可十分好奇她在做什么?
“看信。”露茜兴高采烈地。
“什么信?每天都有这么多?”
“贺家丽自打出婚史不限后,写信的人可多啦。”露茜笑,“千奇百怪的人都有,甚至有人透露意思说他不介意发生肉体关系。”
贺家丽一边撕信一边骂:“你不介意老娘还介意呢,他以为自己是贝克汉姆哪,上床敢情还是赐寝呢,我大约得跪下喊谢主龙恩。妈的!”
露茜乐不可支。
徐子郁纳闷道:“那个丽丽?为什么要去征婚?”
“因为一个人寂寞啊,一个人寂寞的时候,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结婚这种事,就是在全国报纸都登了也是没有用的,碰不到就是碰不到。”
露茜给他盛好饭:“那可不一定,你又没试过。再说,在这里只守株待兔,还不如主动出击。”
“今天的汤加了什么?有股药味。”
“党参与枸杞。”露茜答道,“我倒觉得贺家丽如果想结婚,登报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怪不得,还真好喝。”徐子郁又盛了一碗,“可是谁在看报纸的征婚栏?青年才俊我看是没几个看的。”
“青年才俊们不看,青年才俊的妈妈们会看。”
露茜将桌子收拾一下:“待会儿小红过来,你在家吗?”
“我也要出去。”
“那我搭你的车行不行,我得帮贺家丽去报社拿信。”
“好。”
徐子郁陪着露茜上报社取信,报社的人面露惊奇之色,徐子郁悄声说:“我脸上有花啊,他们怎么像见了鬼一样。”
露茜一边同报社的人打招呼,一边轻声说:“人以为是我来征婚。我说了不是,他们不信。这下,事实胜于雄辩啦。”
徐子郁看着露茜拿着的信,大跌眼镜:“怎么这么多?”
露茜将手上的信托徐子郁拿住,自己返身又将另一堆信拿上:“这是好事,说明要结婚的男人还是很多的,这多给人以鼓励啊。”
露茜对不肯结婚的男人深恶痛绝,她觉得女人再潇洒,到最后总要结个婚来得到些安全感,抱独身主义的女子毕竟是少数,再说了,就算抱独身主义,可也不碍着她们听到有人求婚时的高兴心情,结不结是我的事,可不求婚就是你有问题。
徐子郁看着露茜的笑容哭笑不得,他妻子对自己的怪论有种一根筋的固执。
贺家丽已经见了五个征婚者,原来字如其人的说法是靠不住的。她心想要不先回信让人家寄一张单寸免冠照来?虽然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可贺家丽在看到第五个自称三十五的秃头男士后,决定永远以貌取人,贺家丽与露茜诉苦:“不是我对头发少的男士有偏见,而是他明明没头发但却装做有头发,把边上的头发养长梳回来盖住,你自欺欺人没关系,我明查秋亳受不了。”
贺家丽的征婚喜剧漫延到王燕博的研究院里。
“家丽姐在征婚?”
露茜无比惊奇:“怎么你也有兴趣?”
“我们研究所的一个博士。看了报上的启事,说是写了封信给家丽姐。”
“怎么样?见了面没?”
“见了一次,那博士对家丽姐一见钟情。连做研究项目都没有兴趣。说家丽姐再没跟他联系。”
露茜心想,该不会那么巧吧,小心翼翼地问:“那博士长没长头发?”
王燕博奇怪道:“当然长头发,哪有人不长头发的。”
“呃,不是,我是说,他是不是有点秃头。”
王燕博苦苦回忆:“秃头?我倒没注意。他有头发呀,好像是有的,嗯,啊对了,头发是有点少。”
露茜苦笑:“那就没办法了。贺家丽喜欢未进化的,毛发愈多愈好。”
“我觉得他很不错啊,人非常好,又聪明。”燕博说,“你们女人就是以貌取人,头发少一点有什么关系。”
这话露茜不爱听了:“头发少一点没关系?!那你找个秃头的女友给我看看。”
王燕博理直气壮:“那哪能比,秃头的女友成什么样子。”
“是是是,你的女友最好一头乌黑的长发,自然卷,闻着有一股子清香。”
王燕博嘿嘿地笑。
是的,他的梦想女子就是这样。
他找到他的梦中情人了。
贺家丽的征婚活动进展的并不太顺利,雷声大雨点小,信里的哥哥一见光就死。她虽说原本也不指着靠征婚广告来达成自己结婚的目的,可是货物这样的差劲却超出了她的想像。敢情她以前碰上的男子还算是正常的,真是一山还有一山高,一男还有一男糟。
露茜说起那位博士哥哥时,贺家丽瞪大眼:“是燕博的同事。”
“嗯,燕博说他就头发少一点儿,人还不错。”露茜还没说完,见贺家丽的两个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赶紧改口,“不过,跟你是差远点儿,头发少显老。”
贺家丽说:“他不是显老,他压根儿就不年轻。算了,不提他。”
“还有人么?”
“有是有。可我不打算见了,”贺家丽失去信心,“算了,慢慢来吧,能碰上最好,不能碰上也是命。”
与贺家丽相比,王燕博就是属于命太好的人,他被人吓得从家里跑了出来。
“姐,我能在你家住几天么。”
“又同妈妈吵架啦?”
“没有。”王燕博沮丧道。
事情是这样的,王燕博在读研的时候有一个学妹,跟他在一个社团里,王燕博生性好动,跟姑娘们的关系都不错,属于甜心汤团似的人物。原本就爱与女同学们闹着玩,见那学妹一个人不太合群,于是他就自告奋勇带着她参观学校啊看影展啊吃东西啊,他是同志般友情,人姑娘一颗芳心却系在他身上了,他浑然不知,毕了业分到研究所后,学妹得知他与徐老师分手,于是便追了来。
露茜问:“她又不在我们家待着,你怎么吓得不敢回。”
“哪儿啊,她在我们家那条巷子里候着呢。我们家那巷子不是一死胡同么,避都避不了。”
露茜收拾客房:“你跟她说清楚也就成了。”
“唉,说得清楚我还要在你这里待着。”王燕博道。
露茜拿出新被子铺上,然后将徐子郁没穿过的睡衣递给他:“子郁今天去上海出差了,你穿这件睡衣吧,你跟他身材差不多,明天再回家拿几件换洗衣物来吧。”
王燕博接过衣物,嘟囔道:“什么世界啊,有家回不得。”
露茜疑道:“你是不是占了人家什么便宜吧。”
王燕博委屈地叫道:“我又不是色狼。”
“连手都没拉过?”露茜不信。
“姐,朋友间拉手也是正常的啊,我拉过那么多人的手。”
露茜想一想,道:“人家可能还活在列女传时期也是有的。”
“那她就是同我两个时代的人,更没可能在一块儿了。晚上吃什么?”
“出去吃吧,你姐夫不在家,我懒得下厨。”
“姐,你明天替我回家一趟吧,拿点生活用品,我怕碰见她说不清楚。”
“她天天在那儿候着?她没工作的?”
“有,”燕博叹道,“她在路口那所中学教英语。”
英语老师迎着风站在巷口,风吹起她的裙角,露茜远远地看见她,心想,这么一美丽姑娘,也有头脑不清楚的时候。
露茜从家里出来的时候,看觉得后头有人跟着自己,回头一瞧,那英语老师果然怯生生地跟在后头,露茜停住脚步,回头看她。
“露茜姐姐。”她打招呼。
“您认识我?”
“嗯,以前听燕博提起你,你忘记了吧,你有天到学校找燕博,还是向我问的路。”
露茜在脑中搜索,半晌后放弃,她问过路的人多了,哪里记得住。
“对不起,我记不得了。你叫什么?”
“张绛。露茜姐姐,燕博最近去哪儿了,我找不着他,”张绛急得快哭出来,“我怕他出事。”
露茜实在不忍心说出燕博在躲着他,只得编说:“大约出差了吧。”
张绛一愣:“对噢,我怎么没想到。他们一到实验室就忘掉时间的,你瞧我。”
露茜瞧着她一块大石头落地的神情,觉得这叫什么事儿,她几时会欺骗女性了?还帮着一个男人欺骗她,即使那个男人是她的弟弟。
“张绛,你等等,我打个电话。”
露茜拨电话给王燕博:“你给我出来。”
“出来干吗?我真的与她说不清楚。”
“什么说不清楚。香港回归都谈得清楚,你一小小恋爱就谈不清楚?”
王燕博低声说:“我说不出口,暗示百回她都一往情深。”
“你这样拖着她才叫不道德。你给我出来,我在家旁边的咖啡厅等你。你不来,休想在我家住下去。”
张绛紧张地:“露茜姐,燕博那么忙,还是别叫他来了。”
“他很忙也要来见你的。”露茜觉得得同她说清楚,让她死了心,长痛不如短痛。
三人在咖啡厅坐着,都觉尴尬。露茜推推燕博。
他咳嗽一声:“张绛,那个,我最近很忙,你别等我了。”
张绛盈盈地笑:“没事儿。等你有空的时候再联系我。”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王燕博沮丧的要死,他宁可人甩他,也不用这样尴尬。
露茜拧了一下王燕博的大腿。
燕博惨叫一声,得,还得说,不说的话,露茜一定会将他的大腿拧断。
“张绛,唉。我跟你说,你是个很好很好的姑娘,可是呢,我们不合适。”
张绛一愣,幽幽地说:“即然我很好很好,为什么不合适。”
王燕博觉得这种一根筋的姑娘真可怕:“张绛,你是不错的姑娘,可是呢,我不喜欢你这样类型的做女朋友,我有我的心上人儿。”
“谁?是谁?”张绛声音都带哭腔了,“你不喜欢我,为什么当初对我这样好。”
“我对朋友都这样,唉,我真不知道你会误会,如果引起你的误会,是我的错。”
张绛泪水滑落滴在桌上,露茜看着这样美丽的一个姑娘这样的伤心,心想这爱情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令无数人这样的伤心。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对你这样的好。”张绛指责他。
王燕博低头不语。
“一定是那个人让你变了心,她是谁?你怎么可以这样见义思迁。”
王燕博原本决定骂不回口,打不还手,可是见张绛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无限委屈,仿佛他是该死的陈世美自私的李郎,他突然不乐意了,:“凭什么啊,凭什么你对我痴心一片,我就得对你一往情深?你爱我这么多年,是你的事情,我已经一而在再而三告诉你了。”
露茜愣在那里,她从没从这个角度看问题,她在意的是自己付出的感情打了水漂,从没想过这感情是对方不要的。她内心深处恨柳一柏,可燕博的话提醒了她,他当初对她好是他还爱她,他对她不好了,是他不爱她了,他们感情冷却的时候不一致,怨不得任何人。是的,她不能要求他付出与她对等的感情。
这么多年,露茜终于从怨恨中走出来了。
两人出了咖啡厅,王燕博揽着她的肩:“终于解决了,姐,我请你吃饭。”
露茜笑:“这下不用躲在我家,你不用拍马屁了。徐子郁今天晚上回来,我得去机场接他。”
“姐,姐夫娶了你真是他的运气,不仅多了一个老婆,还多了个生活工作助理。”王燕博抱怨,“你嫁了后,妈妈帮我整理的那些衣服,真是,我又不好说,穿着像五十岁老男子。我看她是帮爸爸挑衣服挑习惯了。”
“有人帮你打理,你还挑三拣四。满足吧。明儿你娶老婆,最好职业是服装买办。”
男人穿得太讲究像个GAY,穿得太不讲究像个贼。王燕博的衣服购置以前是露茜一手操办,他现在瞧着自己身上的衣物,叹口气,早知道他就去破坏露茜的婚姻了。
徐子郁下飞机的时候,看见露茜等在出机口,他迎上去笑说:“不是叫你不用来了吗?我自己坐车回去好了。”
露茜笑而不答,只握住了他的手。
“我不在的时候感到寂寞吧,怎么样?没我不成。”
露茜听了大笑,徐子郁搔搔头也笑。
“回去吃饭吧。飞机餐一定不好吃。”
“做了什么?”
“奶白黑鱼汤,茭白里脊,红烧子排,腌抢蟹。”露茜想一想,“饭后甜品是地瓜汤。”
徐子郁口水都流出来了。
“喔,还有,公司明天全体职工体验,你的预约时间是上午八点,所以晚饭多吃点,明早要空腹。”
“那么肉骨头全归我。”
“好好好,红烧肉的骨头归你,你属狗的啊,真是。”
两人边说笑边走出机场,天色渐暗,天空成了个大屏幕,两人的身形被映在上面,像是一出电影,只是不知道是结束还是开始。如果是结束,那这片子一定是喜剧。如果是开始,那么肯定不会是喜剧,一开头情侣就在一块儿的,通常以分手告终,即使重新合好,也将是心灵一道疤,阴天时会感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