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曼心说,我辞职你养我呀!
陈明快大约觉得自己性急了点儿,连忙补充一句:“骑驴找马吧!要我说,你别在济南混了,北京上海杭州,这些城市机会多些。你在济南机会少,赚钱当然少!关键是你的眼光会被禁锢,看不到光明的未来。”
李小曼心说,我还有啥光明未来,找个人结婚生孩子过日子去呗。谁还不是活的时候睡一张床,死了以后一抔黄土——不,现在也没一抔黄土了,就一只骨灰盒罢了。
这老王也不是只对员工苛刻小气。他是属葛朗台的,对自己也很抠门儿。他在郊区买了房子,因为郊区的房子便宜。两室一厅的房子空空荡荡,买了一年多了还是毛坯房。济南的夏天这么热,他家里没买电风扇,更不用说空调了,甚至冰箱都没有。他的女朋友小邹做饭,每天要做得不多不少,不能剩,剩了放不住。万一哪天做多了,老王会对她发脾气,说她不会过日子,浪费。
在 21 世纪的今天,老王家居然连洗衣机也没有——那怕是老式的双缸洗衣机也没有。他的衣服,小邹的衣服,天天由小邹手洗。想象一下,七月流火的济南,小邹坐在黑乎乎的水泥天花板,水泥墙面地面的厅里,用大盆泡着衣服,坐在小板凳上用洗衣板搓,汗水顺着青春几乎不再的脸颊流下来,衣服贴着脊背,会给人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仿佛一下倒退三十年的时光。
即使这样,老王每个月结余下来的钱,还要抽出一部分支援湖南乡下的亲戚。
也就是出身胶东农村的小邹才肯无怨无悔地跟他,巴巴地等着他求婚,换了别的女孩早吓跑了。
钱文菲合起文件夹伸个懒腰,嘲讽地说:“你说如果结婚早晚要买,那为什么不早买?早买早用早省力,难道这种东西还会今天买了明天就坏?纸糊的啊?”
李小曼笑笑不答话,专心上网查明星的星座资料以及出道经历。钱文菲手机接到一个电话,三步两步回到自己办公桌,把文件夹放下,凑在一边窃窃私语。
李小曼听钱文菲的柔柔细语比港台片的国语版还嗲,表情比西饼屋里卖的鲜奶蛋糕还甜蜜,就知道肯定是她老公打来的。他们结婚没两年,还没生孩子,好得蜜里调油似的。钱文菲当姑娘的时候娘家养过狗,那狗在他们家一直被养到老死,钱文菲跟狗的感情很深,伤心得跟什么似的。后来遇到她老公,谈恋爱谈到热乎的时候就用称呼大狗的称呼,把男朋友亲切地称为“大汪”。等到这位“大汪”从男友 1.0 升级为丈夫 2.0 ,越品越不对味,坚决抗议媳妇这种把高级动物的降级为低级动物的做法,可惜木已成舟,米已成饭,抗议无效,被家庭最高司法机构媳妇大法官驳回,“大汪”的称呼继续进行中。
李小曼摇摇头,感觉肚中饥饿,抬眼看看电脑右下方的时间显示,已经接近中午 12 点。时间过得真快,早上起来就跟主编开了个碰头会,居然一上午已经过去。她把网上找来的资料复制,打开 WORLD 粘贴存盘,离开电脑,到厨房去做饭。
有个同事跟她一起做,她主炒,同事打下手。这不是说她炒的菜比同事好吃,有水平,是因为以前同事主炒,她打下手,同事嫌她洗菜切菜慢,所以调换过来。中午吃饭的时候大家围坐在一起,说说笑笑,比做菜容易多了。一个小时做的饭菜,半个小时风卷残云,不经意就吃光了。然后是午间休息时间,公司附近就那几个七零八落的小店,也没啥好逛的,一般她们都用来午休,到下午两点半才开始上班。
下午李小曼一边收集资料,脑子里一边在想自己正在为北京一家电视节目制作公司写的系列都市八卦单本剧的情节,脑子里不断地重复着电视公司的主编交待的写这类剧本的几大要素——第一,短剧,不要老闪回,闪来闪去不聪明的观众给闪乱了时空;第二,不要用一些都市白领太超前的概念,别说广大进出菜场的老百姓不懂,就是半老的电视台领导都搞不懂;第三——“
这样一二三四五地想着,打开自己正在写的剧本,不时地瞄两眼,一个故事算是有了轮廓。来了灵感,想起一个妙句做对话,连忙简单地打出来存住,这样,晚上回家她就可以很顺当地写出两、三个场景,一周两周,一个剧本就可以完成,如果被主编选中,下个月的外快又可以让自己去买几件新衣新鞋。
这样一边干着公事,一边想着私活,时间过得飞快。钟点一到,只要手头没有明天一定要交的公事,李小曼会立刻关了电脑,拿着包跟同事们打过招呼,骑着助动车回家。
今天她还没站起来,就听见“啪”的一声脆响,接着一本书呼啸着从李小曼耳边擦过,落到她的电脑显示屏上。好在她的显示屏是老掉牙的大脑勺式,老是老了点,可是稳如泰山,否则这么大的力道一定能把一台新式的薄显撞翻。
李小曼顺着这块“纸砖”过来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钱文菲两腮通红,叉着腰指着一个男人大叫:“滚!你给我滚!回家跟你妈过去!!”
那个男人捂着被掌掴的脸愣了一会儿,忽然扑上去大骂:“你个贱货,越惯你越长脸了哈!你还耍泼妇打人?你还会干什么啊你?”
不是钱文菲的老公“大汪”却是谁?怎么中午还好得蜜里调油,情话连篇,下午老公来接媳妇就翻脸不认人了呢?眼看着两口子要动手火拼,老板老王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从身后抱住“大汪”往走廊扯,一边嘴里说:“好好的这是咋啦?咱们大老爷们儿咋能跟娘们儿一般见识?走,走,走,咱哥儿俩去喝一杯,哥给你消消气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