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嫁指南》 3 李小曼家里的婆婆妈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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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曼是个典型的适合网上生存的美眉（网络缩写为 MM ）。她相貌普通，身材偏胖，工作波澜不惊，腰包不鼓，上下班的路上，如果她不裸奔，不出车祸，不耍杂技， 不扮卡通人物招徕小朋友，为生存而奔波的芸芸众生，绝对不会在她身上多浪费一个眼神，退休的大妈大爷们也不会多看她一眼。但是到了网上，她的优势能够 200% 地发挥。如果她的外观条件是 50 分，那么她的文采是 150 分（满分 100 分，外加 50 分的最高附加分）。

网上看不到相貌，看不到身材，只能看到文采。如果说她的相貌是张艺谋，那么她的文采是张曼玉，是张柏芝，是章子怡。在网上聊天室，在某些影视剧公司写作组的群里，人们读着她清丽出奇，悲剧和喜剧的张力都能拉满的文字，脑子里呈现的是这样一幅古典画面——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漂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画面里，佳人手持书卷，临水登舟，衣袂飘飘，身后垂髫小环侍立，人与烟波秋色融为一体，身后落花满地。

李小曼知道自己往上的魅力，下了班喜欢宅在家里边泡网边写作。现实中她的生活没有她的网上文字那么诗情画意。拿今天来说，她骑着助动车回到她在八一立交桥附近的老式多层灰色住宅楼里，楼道梯下歪七扭八地停着几辆油漆剥落，锈迹斑斑的自行车——好车没人停在外面，停在外面会被偷。她从楼的一侧绕到朝南的一侧，从院子那边把车停在阳台下面——她家住在一楼，有这点好处，自行车不必发愁停在哪里。今天外面的天是灰色的，这座老楼也是灰色的，但是这影响不了她的心情，推开阳台通向室内的门向里面叫一声：“妈，我回来了。”

李小曼妈妈应声从厨房出来，说：“回来啦！休息一下，我在做着饭呢。”说着又回到厨房忙碌。

这个家里面也到处是灰的色彩。墙壁是白的，当年李小曼去北京上大学的时候她的父母把这个老房子简单地装修了一下——所谓的装修，就是把家具往房子中间集中，把墙壁用新式墙面漆重新粉刷了一遍，把家里的水泥地全都铺上地砖。由于两个人当初都在大型国企上班，父亲下岗，靠母亲一个人的工资养家，又要供李小曼读书，家里预算紧张，家具没有更换，凑合着用。李小曼爸爸说：“换啥换？这可都是水曲柳的，结实着呢！现在的家具还有这么结实的吗？还有榫头吗？都是钉子三合板凑合凑合，一搬就散架！”

那种老式的“原木纹”的老实家具，又占地方又不实用，油漆老化，看起来灰扑扑黄嗒嗒，好像得了黄疸肝炎的病人的脸色。李小曼妈妈按照她那个时代的流行方式，这里盖块尼龙花边布，那里盖块外贸剩下的绣花长巾方巾，这些纺织品也都有些年头了，跟家具倒也给人一种配套的沧桑感觉。

两间卧室，父母一间，李小曼一间。李小曼本质上还是很小资的，本来想买一套宜家的白色家具。李小曼爸爸看了女儿给他出示的宜家家具图样，说了声：“这有啥难的？爸爸给你整！”

有亲戚装修房子，旧家具淘汰，李小曼爸爸去拣了两只老式床头柜，回来再院子里用橡胶水脱了漆，刷成白色，再搭一块木板，也刷成白色，就成一张长长的写字台，足够李小曼电脑杂志地摊一桌。

如此炮制，李小曼还拥有一只白色公主式单人床和一只白色大衣橱。只是床上用品无法改头换面，李小曼咬咬牙自己掏腰包，买了一套浅粉色的被套枕头，算是把自己的房间改造得像模像样，不像父母的房间那样灰塔塔那样地朴实无华。

跟李小曼的慢性子相反，李小曼妈妈做事手脚很快，没用李小曼等半个小时，一桌有荤有素很家常的饭菜做好，一家人围坐在不大的厅里吃饭。

李小曼妈妈问了几句女儿单位里工作的事，把话题引上正轨，说：“小曼，你二舅母托人给你介绍个对象，在 XX 啤酒厂做办公室工作，据说很受主任器重，要提拔呢。”

在这座重工业日益不景气的城市，食品工业的效益还算可以。在这样的工厂工作，还有男人到三十多岁没结婚？

李小曼妈妈似乎看出女儿眼中一闪而过的疑问，又补充一句：“外地大学生毕业留下来的，谈过几个，不知道怎么没成。”

李小曼释然。

李小曼妈妈察言观色，趁热打铁：“要不约个星期五晚上或者星期六见见面？”

李小曼想了想，说：“我明天问问老板星期六有什么安排再说吧。要是他再让我们加班包杂志怎么办？！”

李小曼照例是最后一个吃完饭的。最后一个吃完她也不洗碗，因为她妈妈一般吃完后不离开，继续陪着女儿说话，一直到她吃完饭回房坐在电脑前。

李小曼妈妈对电脑和网络一窍不通，总是固执而善意地认为女儿坐在电脑前是在用功写作，总有一天能写出惊心动魄，万人空巷的电视连续剧。

李小曼回房刚打开 QQ ，一个谈话框弹了出来，一行大红色的句子触目惊心地问：“小姐，开始减肥了没有？减了多少斤？用什么方式？”

李小曼定定神仔细看，原来是陈明快的夺命追魂枪跨洋越海地追杀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