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初春,积攒了一冬的冰雪刚刚开始融化的时候,我在Madison一家中国人开的电机公司找到一份工作。这是间很小的公司,名叫PEI, 总共只有五、六个职员。除了老板和我以外,大部分都是在UW Madison读书的研究生,或是访问学者,全是中国人。虽然PEI的薪俸微薄,但是公司答应替我办绿卡,所以也就欣然留了下来。
日子过得平静悠闲。比之读书时候不分白天昼夜的辛苦,上班下班的日子就如同是渡假一般清淡。很快就和同事们熟识起来,成了好朋友。差不多所有的人都已经结婚有了家室,有几个虽然太太还在国内,不久也将要到美国来。
和有家的朋友在一起的好处,是可以常常被请去家里吃饭。隔三差五就会到某某简陋的公寓里,坐在油腻腻的饭桌前,看主人忙进忙出地一阵锅勺碰撞,不一会儿就变将出一桌花样小菜,展示在大小不等,颜色不配的碗盘里。这种时刻,虽然情调稍差,实在是一种难能可贵的朴素享受。自从和宏坤分手之后,就很少吃到过这样的家常饭。我自己的厨房里常年除了冰冻食品,便是快熟面。自从结识了这些朋友们,又得以常常享受人生以食为天之乐趣。如今回忆起那段难忘的时光,仿佛还能闻到当年美味佳肴的余香。
就是在这时候认识章三乐和另外几个好朋友的。章三乐并不是公司的职员。因为是老板的表弟,所以常到公司来玩。一来二去就认识了。他三十多岁年纪,在机械系读硕士,结了婚但太太远在北京。章三乐的性格豪爽,有一次学校注册时遇到学法文的上海人高远,两人年龄相仿,一拍即合成了挚友。公司里当时还有一位以做数据库见长的王建绪,快四十岁了。只因在电机公司里做软件不是他的长项,一直郁郁不得意。章三乐那时常常领头带着几个人到处穷玩。大家都叫他的英文名字Jack,叫王建绪老东西,叫我小丫头。这些不雅的别名一直延续到今天,偶尔大家通电子邮件时,还是直呼“小丫头”,“老东西”,非常亲切。
我并不十分喜欢粗线条的人。章三乐从外表看来正是十二分的粗线条。后来看过连续剧《北京人在纽约》,觉得剧中的主角王启明活脱就是章三乐的翻版,从长相到性格都像极了。虽然是不太习惯,还是挺欣赏他那股近乎无赖的豪爽。
记得有一次他开着一部破车带着大家去游车河,到了一处开阔地,公路一边是耸立的岩石,一边是一望无迹的蒲公英。当时正值夕阳西下,映着一地的金黄,远处的几棵大树下有一幢简易的农庄,十分凄美。他就那样不管不顾地把破车往路边一靠,大叫着扑向了蒲公英的世界。躺在黄花之中,还不断招呼着我们也跟他一起感受大自然的眷顾。后来,他又带头非要抄小路上山去看一家乡村俱乐部。刚刚下过雨的山间哪有什么小路,结果是把我一双雪白的新球鞋弄得满是泥泞,再也洗不干净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