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碎片1 —— 恹恹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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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子还是没有答案的空白,低了头去抹纵横的泪水和刺痛的眼睛,猛抬头见小珊坐在床边。
还从来没有面对这个女人呢。
涛把能抬起的一只脚放到她腿上,歪了歪嘴,我知道是要她按摩,小珊斜眼瞄我,表情有点尴尬。奇怪,看到涛对我客气的疏远和对她自然的亲近,我的心没有狂跳,血液也没冲到头顶,我只是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他。是自然而然么?一切离婚手续都办好不过在半年前,但是肌肤相亲,仿佛是上辈子了。涛不愿意,因为小珊似乎迫他许了诺言不与妻同床,我不愿意,因为没有办法接受或许刚刚缠住这一个或者那一个女人身子的身体。是,我很怕他身体任何部位触碰我,我甚至害怕他那双手做出的饭菜。
刚子眼睛闪了两闪,抢两步过来扶起了我“月,到探视时间了,人杂,你再陪我外面抽支烟去。两宿没睡了,真MD有点累。”
走廊很长,我的腿软软的,不由抱住了刚子的胳膊,刚子笑起来:“月,这可不算是我要占你便宜呵,不过这样的老婆我十年前是打算娶了的。”我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了眼前发生的确实是真实的,我刚才看到的也算是我成全了的一对。一对?
原意娶我的人总会有吧?青梅竹马是不是也害人,不然我会那么轻易舍弃他人选择了涛?虽然感激刚子转移注意力,极力逗我开心,可是我怎么高兴得起来呢?
坐在外面烫烫的台阶上,思维又开始正常运动时,眼睛好像也管用了:“刚子,见到过那个女的么?”我抬手指了指刚走进医院大门的一个似曾相识的小巧女人。噢,最先前的女人并没有了断,来探视了。
大概看出我依然的痛楚,粗粗啦啦的刚子竟然拍了拍我的头:“月,别想那么多了,管她是什么烂七八糟的,我心里你才是我哥们的老婆。前儿晚上住院要家属签字,屋里的女的要签,我就问了:那你是谁的家属?哥们没家属,我签……”刚子还在乎,我在乎么?如果我那晚在场,我会不会签?该不该签?生活中的如果不那么好回答的,假设在想像中比实际生活中更有空间。我望着刚子,勉强咧了一下嘴。
“月,真的是出了国就撇下我哥们了?以前不觉得你是这样的人…… ”
我迷惑地瞪大了眼睛。我是怎样的人? 因为出国而抛弃了十年的丈夫的人?这因果不是反了么?“刚子,是涛告诉你的?你以为我会么?你会不认识他的女人们?他不会瞒住你的。你以为我是什么,可以装聋作哑一辈子?”说着说着,我觉得哀怨起来,不是哀怨涛的不忠,或者倒打一耙诋毁我,或者用谎言欺骗我和他的朋友们,却是哀怨起刚子了:替他在意我,当初怎么会纵容他一再的不轨呢?
“月,对不起,你也知道,男人,有时候,我们……我只是觉得你俩是咱圈子里最早最久的一对,不管我们男人怎样见不得人,你们分开,真有点让大家对婚姻有点怀疑了……”
是这样?我懂了,那个圈子里不是只有涛不忠诚的。我不知道其他的女人的感觉,更不知道其他的男人在拥揽亲密了外面的女人之后,回家如何面对自己的妻子,但是我知道涛会怎样。
涛的本心不坏,他不是坏人,正因此他不能分配他的感情,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他做不到,他只是以为他能扛得动所有的大旗。当他自以为自己泳技不错,下了水觉得自己还飘得起来时,却不知道他无时无刻地,下意识地,却是本能地,刻薄恶毒凶狠地把妻子按进深水里,用精神用体力。只有这样,他自己才能浮出水面,才能喘气,才能平衡。家里的红旗被他的拳脚和唾沫暴虐得支离破碎。
我不要回忆,那几年的折磨我已经刻意封尘在无人的角落里。闭上灼烧的眼睛,但是还是有泪水溢出来。怎么才能够抹平心里的疤痕呢? 或者至少,做到在不经意触碰的时候不会这么生疼?半年了,我以为足够,以为自己是可以不带走天边的一片云彩的,今天才知道,云彩只是临时散成了雨。雨终会重又蒸发,升腾,聚集,漫上我头顶的天,只要有合适的天气。
小巧女人走过大院,走过我们坐着的台阶前的长廊,我感到她瞥见我时倏地一愣,脚步迟疑了一刻,步子加快了。是的,该躲开我,曾经也算是我的朋友呢,却也是不能放过我的曾经英俊的男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