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尽头>>(13)

黄程立意要去南方，去那个沿海的开放城市。在真正成行之前还有很多事情，停薪留职获得批准是最重要也是最麻烦的一件事。这次，他还得去求孙莹的妈妈帮忙。

在黄程为自己的事奔走的时候，凌珑也快期末考试了。凌珑觉得，忙着是好的，将心思集中在某件事情上，不然闲的时候总会胡思乱想。不能否认她的聪明，尽管有感情的事烦恼着，她的成绩依然领先于孙莹以外的其他同学。

成绩揭晓之后，妈妈去开家长会，看到孙莹的妈妈，一位打扮入时，趾高气扬的中年女人，得意洋洋地从老师手里接过孙莹的成绩报告和奖品。回到家，就数落凌珑：

“家里什么活都不让你干，你还是考不过人家孙莹。你看她妈妈多得意，多自豪。”

凌珑难过。去找晨妹玩。晨妹看着愁眉不展的凌珑，安慰她，

“你知道吗，你跟孙莹是不平等竞争。她妈妈看到她哪门功课薄弱，就会给她找老师辅导。”

晨妹不错。过去有爸爸给自己辅导，现在爸爸去世了，家里没有钱给他找辅导老师。

虽然黄程的行期还没有最终定下来。凌珑从黄程的话语和对眼下生活的厌倦感到了他即将离去的决心，真担心以后再也见不到他。对黄程的依恋和怨怼轮番纠缠着她。痛苦，就用跟黄程频繁的做爱来化解。或许，她想这样留住对方。

到现在，凌珑的妈妈比以往平静了。丈夫的死在她心中渐渐淡去。每天沉浸在工作和琐事中。放假了，母女两个会一起出去买东西，有时她自己去其他老师家串门儿。她对凌珑是放心的，知道她是知道努力有自制力的好孩子。凌珑去黄老师那儿有时她是知道的。但在她眼里，凌珑还是孩子，她不会想到她在做着什么。

他到底爱不爱我，有些女人，也许会用一生一世的时间用这个问题来折磨自己。凌珑想，他如果爱自己，为什么会那么轻易地就决定离开？放寒假不久就是春节，过了正月十五学校又开学了。假期，不到二十天，如此漫长，因为黄程回老家过年了。短暂的分别尚且如此难以忍受，凌珑不敢想黄程离去以后的日子。

开学后没多久，黄程就办好了一切手续，终于可以离开这个让人窒息的地方了，他想，或许，这是永远的离别。走之前的一天，他和凌珑到郊外护城河边闲逛。护城河边是10米高的城墙，内侧是人家的院落或者是已经解冻的田野。外侧是殇殇的河水。两人在田野上走，谁都不做声。又走到城墙上，坐在那里，从中午到日落。

那天晚上黄程的日记是这么写的：

跟凌珑坐在城墙上，想起很多事。小时候的事，那时只因听了一首歌就决定学音乐，在县城里到处拜师。妈妈说，砸锅卖铁也要把我儿子供出来……心里涌起一阵酸楚。这么多年了，人和心似乎还在漂泊，不知哪里是自己的归宿。也许心之安处是故乡吧。可是我在这里心不安。不想生活在一团死寂里。可是，我到底想要什么呢？

脑子里一直盘旋着那首自己非常喜欢的歌：

窗外 天空 脑海 无穷
绿色原野你灿烂的微笑
我拼命的奔跑远处飞过
 无缘到村落 日落船又归

看那天边 白云朵朵片片就在瞬间
你出现在眼前还看到晚风在吹
还看到彩虹美

窗外 天空 脑海 无穷我早已忘怀
是从哪里来也只能相信
你比我明白

终于可以走了，期待，焦虑，不安，搀杂在一起，多少天以来总是彻夜难眠。未来是什么样的，又有谁知道？凌珑总是那么小鸟依人。可是我又能给她什么呢？我身不由己。我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凌珑也有写日记的习惯，她的日记是这样写的：

今天跟黄程哥哥一起到护城河和边散步，走得累了，就坐在城墙上。往远处看去，村庄隐隐约约地被烟雾笼罩着。近处，草刚刚返青，田里也有了生机。柳树上嫩黄的叶牙刚刚钻出来，枝条也变得柔软了。我们坐的那段城墙正是一家人院子的围墙。院子里桃花盛开，很美。

“谁道闲情抛却久，每到春来，惆怅还依旧。”不知什么时候，有了迎风落泪的毛病。想起爸爸，又想起黄程哥哥即将离开。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是可以依靠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