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话一句三冬暖
不知怎么的,想起了那个男子,素昧平生,却改变了我一生的男子。
那是快二十年前了。高考落榜的我,在经历了几个月的打工后,给自己放了一个假,和回乡探亲的叔叔一起到青岛的亲戚家做客。
那是我第一次坐火车出远门。在那个远房亲戚那里,他们听到我刚刚落榜时,脸上那一扫而过的讥笑的神情很是让我受伤,其实也可能那种没有任何语言的表情不是讥讽,不过,那时候,一个落榜的女孩,会把任何表情都理解为瞧不起。
回家的路上,坐在那个摇摆的狭窄的火车厢里,看着窗外急驰而过的风景,思绪万千。我已经决定去工作了,开始一个失意者的人生,如果这就是我的命运。
“你还在上学吧,是大学生吗?”对面一个中年男子突然问我。
我说,“没有,我刚刚落榜。”真是没有面子啊。
“差得多吗?”他问。
“应当不少吧,十几分呢。”我很不愿意跟别人说这件事情。我希望它过去了。
“不错了。干嘛不再考一次呢?”他接着很关切地问。
“不想了。再考也未必能考上啊。”羞死人了,这样没自信。不过,真的是很多人再考也没有考上啊。那时候,可能更难以面对。我不是一个勇敢的人。不如现在逃开。
中年男子沉思了很久,说,“再考一次吧。你还年轻,多给自己一次机会,日后也不会后悔。”后面再和他聊些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下了他的这段话。
在过去的那几个月里,也有人劝我回去补习,再考一次,我都拒绝了,很不耐烦地拒绝了。不知为什么,这个陌生的男子的话,却像魔咒一样钻进了我的心。大概,因为是个陌生人的善意,也因为,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一丝丝的嘲讽,除去真心的惋惜。
回家后,我就放弃了那份当时看来也不错的合资企业的工作,回到学校。记得那天,接待我的一位学校副校长,问我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补习,那时已经开学快四个月了。
我说,我想再给自己一次机会。说这话的时候,我想着那个陌生人,想着他脸上的那种认真和诚恳。
那位副校长看着我的高考成绩单,一脸的不屑:“你的成绩,我看,其实不会有什么提高了,又耽误了好几个月,考大学不太可能。我劝你不要浪费时间了。”
接着,他竟然不厌其烦地把我的每门功课都数说一遍:“数学:99分,文科生,这算高的了,你再考,没准儿会降下来;语文,英语,地理,历史都是70几分,也没有什么提高的空间了;就你的政治65分,可能会提高几分,不过,加上这几分,你还是考不上的。何必白浪费一年的时间和300元的补习费呢。”
那一刻,我快哭了,心哆嗦成一团。这是不是老师啊!这样的践踏着一个孩子的自尊,即便我是一个没有未来的小孩。
那个陌生人的脸,那句很难忘的话,给我了力量。我说,以一个学生的勇气,向那个所谓的师表抗争着说:“没关系,我打工三个月已经挣出了补习的钱。我就用这些钱再买一年的在学校里玩的时间吧。”
几个月后,我成了那个学校的文科高考状元。我的高考成绩,我始终记得非常清楚,大概,只是因为那个副校长曾经那样认真地比较研究和说服吧:数学和语文都是100多分,英语,地理,历史都是80几分,只有政治,没升反降1分,64分。总觉得,那个成绩单,是对一位极不合格的老师的最深刻的讽刺。
二十年了,常常会想起那个陌生的男子。他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他的无心的一句话,就轻易地改变了一个萍水相逢的女孩的一生。
也是那之后明白,对人对事,常持一颗宽容仁爱之心,常说赞美欣赏鼓励的话,也许,说不定,也会让那个听到的人,终生受益。
天使和魔鬼有多大的区别,我不知道,不过,我相信人的可塑性:把他盖上魔鬼的印子,也许他就真的成了一个魔鬼;把他放到天使的位置上,也许,他也可以是一个善良的天使。
一句“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把语言的毁灭性的杀伤力表现得淋漓尽致。
同样,“好话一句三冬暖”,也告诉我们,一句出自爱心与智慧的善言,可以带给人的温暖和力量,往往也是人所不能预料的。
送人玫瑰,手留余香;送人美言,我心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