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识的老印,基本上不是姓Patel,就是叫Ajay。这一姓一名都很容易发音,叫起来不拗口,而他们名字的另一部分,复杂者居多,不太记得清了。
听说Patel是印度上等种姓的姓氏。读书的时候,我们班至少有二十来个Patel。上我们Java课的老师热爱点名,这门课不是必修课,但因为风闻对找工作有利,所以竟比必修课还热门。每次一上课,老师总能耗掉十来分钟用以点名,而前面的五分钟,则毫无例外贡献给了Patel们。有时点着点着,老师和同学都笑作一团,搞不明白怎么这么多高等姓氏的老印全涌进Java课抢摊来了。
姓氏高等,不等于人也心高气傲。第二学年我申请到DataBase课的TA(教师助理),那些平时有点面熟却从不搭话的老印全都跑来套近乎。有个男生常在UNIX实验室见到,以前从不打招呼,那会儿却异常殷勤地替我拿打印材料、告诉我哪儿有免费晚餐什么的。当时我们计算机系的学生,每人有一个UNIX机器的用户名,用户名通常就是学生的姓名,不过对于为数众多的Patel,管理员找了个捷径,不问名,只在Patel后面加上阿拉伯数字以示区别。我问他是Patel第几,“Patel 13”,他回答。Patel 13足足在我眼前晃动了一学期,直到他的数据库管理课拿了个A才告结束。
这期间Patel 13还介绍了一位印度女生给我,她很能侃,聊着聊着就向我大方透露起印度女子的独家美发心得:用一种好像叫Henna的植物,加咖啡,加蜂蜜,加鸡蛋,加……,总之,绝对有效,绝对纯天然!那个女生并没有选数据库管理课,似乎没理由向我瞎示好呀?正当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独特性格魅力、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时候,她开始追问我下个学期还当不当数据库管理课的TA。这下我才恍然大悟,原来她打算下学期选修DB,这公关都“公”到前头来了,真叫人好生佩服。
老印的室友好像特别多。混得熟了,惊悉那谁谁谁,谁谁谁,和谁谁谁,居然都住一块儿。只租一个房间,十几个老印挤了堆住,就几个床垫,晚上放平了睡人,白天收起来往墙边一靠方便走路,房间里终年飘出一股咖哩味儿,隔老远还清晰可嗅。我原以为我们中国人已经够吃苦耐劳的了,没成想老印在吃苦攒钱这方面,比了咱们还更胜一筹。
这一点到我毕业进了公司就得到了进一步印证。
我工作时遇到的老印,几乎都叫Ajay,不管姓不姓Patel。Ajay们永远自带午餐便当,一次见Ajay甲饭后在吃酸奶,那罐酸奶雪白如凝脂,很是诱人。一问,连这酸奶都是自家做的。Ajay们住得普遍离公司颇远,他们似乎总有办法在学区好、价位相对划算的地段买到房子,至于路途遥远,则自有其应对搏杀绝技。
我时常被Ajay们问到家住何方,等我刚一作答,第二个问题接踵而至:那你为什么不跟某某某car pool(拼车)?是哩,这car pool正是老印们省车省汽油的独门秘诀。你绝不难见到四、五个老印一块car pool的,差不多每人每周出一趟车就解决问题了。说到底,自然是省钱啦。
总觉得大多数老印活得一点都不浪漫,对于他们而言,赚钱几乎成了某种嗜好或习惯,再大胆点推测,那也许是一种终极目标吧。这不浪漫的最明显证据,是他们不太相信爱情。这不,那个动不动掏出钱包、秀给我们看女友玉照的Ajay乙,前一阵回了趟印度,结婚去了,不过结婚对像可不是他那个丰满妩媚、性感指数极高的女友。Ajay乙那位女友是巴基斯坦人,这国恨家仇的,也难怪两边家里没一个赞成了。我们还以为这个新版罗密欧、茱莉叶的故事会持续得再久一些,可谁知刚一转身,Ajay乙已抱得新人归。新婚太太虽然长相一般,但却是个如假包换的医生,再说老印又没有语言问题,一到美国折腾折腾就能开业了,Ajay乙喜滋滋地把钱包里的照片换上新妇的,掩不住一脸发财美梦即将成真的得意。
别看老印们动不动四、五个人car pool,动不动节假日不眠不休地坚守杂货店、加油站、赌场等一众辛苦岗位,他们吃苦、他们节俭,可他们也许一点都不缺钱,相反,他们比你我都富得多得多呢。有一阵Ajay丙不知怎么得罪了老板,大家为他捏把汗,结果跟他一起拼车的车友意外爆料,这Ajay丙的家族是在全美各地开连锁汽车旅馆的,他名下的汽车旅馆就有十几家,听说他订婚时女方给的见面礼,是十万美元现金。听听!这下知道谁该可怜谁了吧。